只有那一片葉子

　　這一世的相遇

　　小夜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她游蕩著，纖弱的她很快被卷入了茫茫人海中。
　　在無數游走的面具中，她看到了一雙溫柔的眼睛。她默默地注視著他穿行在人群中。無論周圍有多少人，她總是能一眼就看到他。她就這樣跟隨著一個陌生的男孩子，走了很久很久。直到那個男孩注意到她，向她走過來。

　　“你是誰？為什么要跟著我？”
　　“你有一雙溫柔的眼睛，可為什么眼底有深深的寂寞？”小夜伸出手輕觸男孩子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我寂寞？你到底為什么跟著我？”
　　“看到這一雙眼睛，我的心動了。我感覺到了，它們跳得好快。我要讓它一直跳一直跳，所以我跟著你。”小夜鄭重地說著。清澈的眼睛流動著透明的神采。
　　“那你不要跟著我了�！�
　　“哦！”小夜泫然欲泣，一粒珍珠般的淚珠墜落，碎了，在地上印下一塊小小的濕痕。
　　“你和我一起走不好嗎？”男孩子牽起小夜纖細的手，淡淡地笑著。

　　第二世的相愛

　　“小夜！小夜！”樓下的男孩子有點氣急敗壞的聲音快穿透小夜的耳膜了。小夜卷起厚厚的棉被將自己包裹起來。
　　“小夜！你再不起來，我去找方晚一起走了！”
　　“好了，好了！”小夜拉開窗簾，打開窗子，看外面男孩子一臉促狹的笑意。清晨的陽光灑在男孩身上，似鑲上了一圈淡金色的光暈，就像童話中解救長發(fā)公主的王子。小夜突然臉紅了，她快上窗子，用手拍拍亂跳的心臟，開始洗漱。她明知道男孩子只是為了讓她快點起床故意那么說的，可還是很介意很介意。雖然方晚也是和他們從小一塊玩到大的伙伴。
　　小夜對著鏡子里頭發(fā)亂蓬蓬的圓臉女孩做了鬼臉，輕斥：“你好霸道�。∷娴南矚g方晚你可怎么辦呀！”
　　鏡子里的女孩做出一副深思狀，“不會的，他早就是你的了。你這條小蛇精不是早把他給纏住了嗎？”
　　小夜喜滋滋的下樓去了。

　　男孩習慣性的牽著小夜的手走過這條熟悉的路。小夜就像他的一部分，從她搬到這個小區(qū)開始，兩個人就那么自然地彼此相伴著。那時，她還是一個四歲的胖胖的小女孩。她總是睜著一雙圓圓的眼睛跟著他，他最怕看到她流淚，因為她一開始哭就沒完沒了了。他常常疑惑為什么她的眼淚會那么多，難道都沒有流盡的時候嗎？可小夜告訴他，如果流盡了，那說明她就要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后來他們看了《紅樓夢》，小夜就更振振有詞了，她會說，她就像絳珠仙草一樣這一世是來還他眼淚來了。她說的時候，笑盈盈的，滿不在乎的樣子�？墒撬犃藚s很心驚，他暗暗發(fā)誓不會讓小夜流淚，他怕她淚盡了，離開他。

　　從小學、初中、高中，男孩子和小夜從來沒有分開過。男孩子在學校里一直是優(yōu)秀的，他溫和寬厚，聰明上進。做為學生會主席，他從容地處理著學校大大小小的事務。沒人看他發(fā)過脾氣，也沒有人聽過他大吼大叫。學校里有一多半的女生都暗戀他。開始的時候還有人給他寫情書，后來大家知道了小夜，知道不會有人可以取代小夜在他心中的地位。而女孩子們的芳心是很活躍的，自然沒必要總去碰釘子了�！煜潞媚泻⒉皇沁�多著呢嗎！
　　因為情書的事，小夜曾經大哭過一回，特別還是方晚送來的。別的女孩子她都不在乎，只在乎溫柔美麗聰明的方晚。那一次，她以為是方然給他寫的情書。她看到他收下，然后還沒有告訴他。就自己躲在家里，不見他，整整哭了一天。那是他長那么大最慌張的一次，小夜的淚讓他手足無措，他沒有去學校，在她家門口站了一天，喃喃著道著歉。小夜知道了那只是方晚替別人傳給他的，知道了他因為沒在意那些情書而不告訴小夜，也知道他的心里只有永遠只是小夜一個人。最后小夜開了門，紅腫的眼睛讓他心疼了好久好久。他找來濕毛巾為輕輕敷著，直到紅腫散去。他第一次將已是少女的小夜擁在懷里，第一次因為欲望而心跳加速。
　　他忍不住吻了懷中的女孩，輕輕地像蝴蝶的輕觸，可還是把小夜嚇呆了。她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他也滿面通紅，用手闔上她的眼睛，責怪地嘆道：“我在吻你，你現在應該害羞啊！”
　　“��！”小夜好似如夢方醒，頓時滿面紅暈，圓圓的臉像一個紅蘋果。他忍不住，又深吻下去。有了第一次，第二次果然純熟多了。兩個人對這新的親密都留戀不已。

　　上大學意味著兩個人要分開了。小夜的成績是不可能和他上一個大學的。他想報和小夜一樣的學校�？墒抢蠋煛⒓议L包括小夜都阻止他。最主要是小夜，她說他要不去他理想的大學，她也不上大學了，就離他遠遠的。他最怕的就是小夜說離開他的話，于是還是上了那所全國最著名的大學。
　　那個暑假，是屬于小夜和他的。
　　他們一起去看大海，在海邊拾貝，小夜撿到一只巨大的海羅，里面呼呼的海風聲像流傳千年的誓言。他們彼此依靠，在潮起潮落中許下最俗最幼稚的誓言。
　　他們還去了一個被隱沒在繁華中的江南古鎮(zhèn)。小橋流水，他們坐在一艘小小的船上，在街心悠然穿行。年華似水流去，留下的只有彼此心中銘刻的記憶。
　　最后他們去了草原，他用了二天的時候來學習騎馬，然后他還著她一起策馬奔騰，草原的遼闊讓他們直向天涯奔去。牧民們笑呵呵地看著這一對青春飛揚的青年人。在半個月亮爬上來的晚上，在敖包的歌聲中，在熱烈的篝火映照下，他們和蒙古族的戀人一樣，擁有了彼此。
　　他輕輕的在小夜的耳邊說了愛。

　　大學生活緊張而忙碌，可是這些都比不上思念的煎熬。他依然優(yōu)秀和耀眼，依然是女孩子心目中的王子�？墒撬领o了，他溫柔而疏離的對待每一雙傾慕的眼睛，在他的眼里，這個世界的女孩子只有小夜和其他人。無論是美麗的，可愛的，聰慧的，清純的，他都看不到她們。他只有小夜，她的大眼睛，她的蘋果一樣的圓臉，她的嬌嗔，她對他的依戀。他們每天都通電話發(fā)信息。小夜就像生活在他的身邊一樣，清晨他會打電話叫她起床，晚上小夜會在睡前向他發(fā)信息道晚安。感情隨著遙遠的親近而越加深濃。

　　兩個人只能靠寒暑假來一解相思之苦了。他告訴小夜，大學畢業(yè)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小夜嫁給他。他們再也不要分開了。

　　四年后的一個初夏。
　　小夜成了世界上最美麗的新娘，而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新郎。沒有忙亂，沒有緊張，一切都是自自然然的，他們步出禮堂接受親友的祝福。小夜將捧花扔到天空，看到方晚接到花那一剎那的措愕。兩人相視一笑，融化在彼此的眼眸中。
　　天長地久。。。。。。

　　第三世的尋覓
　　“我要回家了。我要回家了�？墒俏疑岵坏媚��！彼ト醯男∫顾坪踔粫f這一句話了。本就嬌小的她現在更瘦得讓人心酸。她躺在厚厚地棉被中，像是被淹沒了。圓圓的臉現在已經變得尖尖的，顯得大眼睛格外的大。蒼白的唇無論怎么樣都潤澤不出光彩了。他伏在小夜的身上，像一個無助的孩子，早已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你在哭嗎？不要哭��！你準備這樣一直哭下去嗎？你并沒有欠我眼淚�。　毙∫馆p撫著他的頭。
　　“小夜��！小夜”他也只會說這一句話了。

　　終于兩個人都流盡了眼淚，在最后的日子里，他們都可以彼此微笑了。他們選擇了一個山青水秀的地方靜靜著過著日子。
　　院子里有一顆大樹，濃密的枝葉常常把陽光篩成細碎的亮片灑在小夜的床上。小夜每天清晨還是在他的呼喚中醒來，然后就會看到那棵大樹。小夜羨慕樹的粗壯和強悍的生命力，每一片葉子都綠得招搖。
　　一個傍晚，他們坐在院子里的樹下看天邊的晚霞。那抹流動的艷色讓小夜想起古代新娘紅蓋頭的流蘇。
　　“小夜，下一世我們還在一起好不好？不，永生永世都在一起好不好？”
　　“我要變成一片葉子。就生長在這棵大樹上�！毙∫瓜蛲負崦鴺涓伞�
　　“可是我找不到你怎么辦呢？”
　　“反正這些葉子里面總有一個是我的，你就慢慢找啊。這樣我不在的時候，你也不會無聊啦！”
　　“嗯，我就永遠守候著這棵樹。這一世找不到，下一世再找�？倳业降��！�

　　小夜走了，變成了一片葉子。那天她像往常一樣安安靜靜地睡著。清晨的陽光灑到她的床上，她安詳甜蜜的面容上，他這次沒有能喚醒她。
　　在小夜的枕下，他發(fā)現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我知道你會傷心，可是我還是不要你忘記我。我要你永遠記得我。只有我。告訴你，每年樹上長的第一片葉子和秋天最后落下的葉子就是我。我會一直一直的伴著你�！�

　　春去秋來，年年歲歲。生生死死，不知過了幾世。世界或快或慢的變化著，早已不復往日的景象。只有那棵樹依然繁茂，只有一個人執(zhí)著地守候著，尋找那每季的第一片葉子，等待那一片最后飄落的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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