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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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常換朋友，而且男女不限。也許有人會說，這種人是濫情。但小雪不是。誰也不知道她是怎樣的存在，認(rèn)真，還是敷衍的游戲。

　　可是，現(xiàn)在有了嵐。這是完全的不同。

　　“…………就算是這樣，也應(yīng)該稍稍堅(jiān)持一下吧？”沒有驚訝，雖然好朋友和男友分手的事居然是從傳言才聽說。嵐慢慢吐出青色的煙，苦笑道。

　　“…………嵐，”小雪大大的眼睛，有點(diǎn)無神的向前看著，“你……還是把煙戒了吧。對身體不好。”

　　“誒，我說，你要是把勸我戒煙的一半精力放在阿龐身上，也不會把他逼到這種地步啊。再說了……”

　　“不能強(qiáng)求的，”小雪低著頭就勢坐在路邊的臺階上，“阿龐不相信我喜歡他，我也……努力過了，都沒有用。”

　　“那當(dāng)初你就不應(yīng)該答應(yīng)和他在一起！”

　　“可是，”小雪微笑著抬頭看嵐，“他是你介紹給我認(rèn)識的啊，我想要順從你的意思嘛。”“你？”不等嵐回過神來，小雪已經(jīng)湊到跟前，抽過她手上的煙，“你，也偶爾順從一下我，怎樣呢？”

　　“阿龐是個好男孩啊，不好好珍惜你會后悔的，小雪你真是……”剩下的半句話，被柔軟的嘴唇覆蓋住了，一個長時(shí)間的寂寞的吻，融化在空氣里，甚至感覺得到淡淡的哀傷。

　　“……煙臭味……”吐了一下舌頭，小雪拿著嵐的煙，一蹦一跳的走了。在不遠(yuǎn)處的廢棄箱扔掉煙頭，她轉(zhuǎn)過身，“謝謝你來安慰我！我沒事的！”然后揮著手，跑掉了。留下嵐一個人，獨(dú)角戲般呆呆站在那里，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也大概永遠(yuǎn)都不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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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大家都喜歡討論別人的幸福和不幸。唯恐沒什么可說了，安靜得受不了似的，只有不斷尋找新聞，來填補(bǔ)空虛的生活。

　　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就是想要照顧她。她看起來那么柔弱，好像被風(fēng)一吹就會飄走一樣�？墒牵l(fā)現(xiàn)這只是一廂情愿的想法。小雪，很堅(jiān)強(qiáng)。不是別人眼里那么不堪一擊的小女生。

　　至于原因，嵐也不想追究。知道的只是，她們相識的那天，漫天的雪花飛舞。那么一個小小的女生，蹲靠在路邊的花壇，就一直保持那個姿勢，很久。直到開始發(fā)抖，正在等車的嵐跑過去問她要不要緊，女孩才抬起頭，用毫無生氣的大眼睛，看眼前有點(diǎn)焦慮的女生，微微的笑了，然后告訴她，想坐地鐵………… 那個瞬間，嵐的頭腦中，浮現(xiàn)出了灰姑娘的童話。小小的臉，被雪的顏色照的蒼白。憐憫的心情和想要保護(hù)的欲望，一起涌上來，呼吸困難。

　　有一天忽然發(fā)現(xiàn)，小雪原來是和自己同一個公寓樓的新房客的時(shí)候，嵐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是因?yàn)閾?dān)心的這個小人兒安然無恙，還是因?yàn)橹雷约耗軌虺３Ｒ姷剿?br>
　　“嵐啊，我們周末去約會吧~”小雪滿面春光的揚(yáng)了揚(yáng)手里的電影票，“有、人、送、票~~”
　　“……誰送的？………………別說是阿龐？”
　　“丁冬~~ 好厲害，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俊毙⊙└纱啾牡綅沟膽牙�，拿著票甩來甩去。
　　“小————雪！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堪嬍悄愕哪信笥颜O……”“可是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他也許想跟你和好啊�！�

　　寂靜……空氣似乎繃在兩個人的眼光里，很久，很久不能松馳。

　　“嵐~~~~~~~~~~~~~~”小雪嘆了口氣，打破這難堪的沉靜，“你討厭我嗎？”
　　嵐知道，小雪就是這么率直。這大概也是她尤其吸引人的地方。然而小雪心里在想什么呢，永遠(yuǎn)不得而知。她和阿龐，為什么會分開？沒有人了解，因?yàn)樗龔膩頉]有找人哭訴。阿龐，似乎也是不明不白的樣子。至于小雪之前的種種傳言，嵐也聽得不愿再聽了。無非是濫交，一個接一個的換朋友，卻總是不愁沒人追。
　　“不要孩子氣，小雪�！睄棺叩介T前，“應(yīng)該想想自己未來的生活了。你要是不喜歡阿龐，我還有很多不錯的朋友，可以給你介紹。而且，我也有事要做，不能常常都陪著你。”打開門，嵐的聲音有點(diǎn)沙，“我快要結(jié)婚了。你見過……”
　　“我見過那個人，我知道你不愛他�！被仡^的時(shí)候，忽然發(fā)現(xiàn)小雪已經(jīng)站在身后，低著頭，完全看不到她漂亮的眼睛。嵐點(diǎn)燃了一根煙，“感情是可以培養(yǎng)的。……”
　　“我討厭你抽煙。”一把揪過嵐剛剛點(diǎn)上的煙，小雪跑出門外。

　　再一次的愣在原地，嵐覺得自己的手好像被抓破了，熱熱的疼。更多的是擔(dān)心。小雪的手，觸感冰冷的可怕。抓過煙去的那個動作，雪……她的手可能會被燙著，是不是燙傷了呢？好想追過去看看，然后抱怨她太不小心�？墒牵_卻一步也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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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獨(dú)，是怎樣的感覺。找不到自己存在的證據(jù)，不需要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所需要。

　　“我想我會一直孤單，這樣孤單一輩子�！�

　　相遇的那天，小雪默默念著那首歌，直到嵐關(guān)切的目光喚醒了自己冷漠的記憶。于是天空不再灰暗，心情也不再孤單。因?yàn)檎业搅俗约捍嬖诘淖C據(jù)。想要活下去。

　　相遇的那天，嵐一直陪在小雪旁邊。兩個人坐在地鐵上，不說話，什么也不做。地鐵，循著固定的軌道，一圈一圈來來回回。時(shí)間不息，直到很晚很晚，直到嵐說，“該走了，你家在哪里？我送你�！�

　　“………………帶我走吧�！�

　　“去哪里？”嵐想問，卻沒有說出口。直到今天，都還想問這句話。小雪，你想要被帶去哪里？

　　抽回記憶，嵐終于跑出去。已經(jīng)全然看不到小雪的身影。應(yīng)該不會走丟吧？手，傷了嗎？還是，更深處的地方。天空，忽然下起雪了。和小雪相遇時(shí)，一樣的雪。非常漂亮。

　　不知不覺就走到地鐵站，乘著黑暗中行駛的大鐵箱，周圍的人，說笑，緊張，吵鬧。煩死了，不可以安靜一下嗎？人們，匆匆忙忙的上車，再匆匆忙忙的下車。從一個熟悉或者陌生的地方，到另一個陌生或者熟悉的地方。對身邊的人不聞不問，冷漠，沒有感覺的麻木。

　　每到一站，嵐就會沖下去，換一個車廂。尋覓。……找到最后一節(jié)車廂，嵐喘著氣，低頭回想著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很傻。想要抓住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毫無自覺。

　　“我……不是你撿回來的小貓小狗�！毙⊙┑穆曇艉芎寐牐宕嗟睦浔�。嵐抬起頭的時(shí)候，發(fā)現(xiàn)臉上濕濕的。不知道是她的，還是自己的。眼淚。這個角度，和小雪相遇的那天，完全相反。那時(shí)，小雪說她在尋找一個活下去的理由�，F(xiàn)在呢？

　　“我以為你又會消失……”憐惜的拉起小雪冰冷僵直的手，看著她細(xì)嫩的皮膚上黑黑的煙灰，不平的觸感，應(yīng)該是傷了�！澳闶且�?yàn)榭蓱z我才在這里的？”沒有語調(diào)的聲音，清清涼涼，凄凄楚楚，小雪的聲音，在空氣中哽咽，“可是，只有你……只有你，我，想在這里，不可以嗎？即使是當(dāng)作你養(yǎng)的花草……帶我去……”

　　沒有再聽下去，嵐一把將小雪拉入懷里，久久的，久久的，保持著這個姿勢。周圍的環(huán)境糟極了，人們偷笑著，唏噓著指指點(diǎn)點(diǎn)。然而卻完全不同于剛剛浮躁的感覺，原來，只要擁著她，什么都可以忍受。她離不開她，她也離不開她。在寂寞的城市里，尋找一點(diǎn)溫暖的安慰。好像赤裸裸的嬰兒，伸出手祈求不可能得到的祝福。“帶你去……哪里呢？”這句話嵐永遠(yuǎn)都問不出口。

　　答案一定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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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常要到時(shí)間過去很久以后，才會發(fā)現(xiàn)，原來有些很小決定，卻能夠造成無法想象的影響。如果當(dāng)初沒有這件事，或者那件事，現(xiàn)在會是怎樣的生活？

　　許久，找不到可以說的話。小雪的眼淚沒有聲音，靜靜的落下來，毫無痕跡，沾濕了人間�！啊苣┤タ措娪昂昧恕７凑矝]事。”嵐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

　　小雪靠在嵐的肩膀，微微的笑了，“……不要�！�

　　回家已經(jīng)是晚上了，燈光照亮城市昏沉的天。在小雪眼里，卻是絕美的景色�；蛘哒f，只要呆在嵐的身邊，在嵐修長眼眉的注視下，無比的安靜就會降臨。

　　“以后別再說什么喪氣話了�！睄古牧伺男⊙┑哪X袋，“什么小貓小狗花草的，亂七八糟�！�
　　小雪耍脾氣的翹起嘴巴，“我哪有~~~~~~~ 根本就是嵐不對嘛，還急著急著給我找男朋友，又不是寵物配種！”
　　“哈哈……寵物…… 咳、咳咳……………… 誒，嗆到我了…… ”
　　“活該~~~ 叫你戒煙不聽，還來嘲笑我……就想把我打發(fā)了好去結(jié)婚是不是？” 嵐皺了下好看的細(xì)眉，低頭吻住小雪不安分的唇。沒有溫度的唇。
　　“臭死了啦~~~ 再不戒煙，休想我再吻你哦！”
　　順手把小雪拉進(jìn)懷里，輕輕咬著她的耳朵，“你不會的�！�
　　雪撒嬌的蹭著嵐的肩膀“我，18歲，我遇到最愛的人。 20歲，經(jīng)過和愛人2年的幸福時(shí)光，安然睡去�！�
　　“又瞎說，你才19。”嵐敲了敲小雪的腦門，每次看到小雪白的沒有血色的臉，就會無比憐惜。“你，最近還會不舒服嗎？還是去醫(yī)院看看吧。”

　　小雪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嵐的話，“下個月末，是我20歲生日。我們?nèi)プ罔F吧�！睉�(yīng)該是和2年前一樣的景色。

　　“喂，又不看電影啦？”
　　“誰叫你不高興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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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終究是脆弱的動物。自然的一點(diǎn)反撲，就會引起慘劇。即使只是沒有惡意的疏漏，也能毀掉這柔弱生命的一切。

　　整整一月，小雪一直都沒有出現(xiàn)。像是有預(yù)感的小動物般，完全沒有動靜，等待什么的發(fā)生。約定的前一天晚上，嵐的家門丁丁冬冬的響了。站在門外的小雪，臉被月色照的蒼白。

　　“雪？怎么了？”
　　“我想……地鐵……明天可以一起從這里出發(fā)……”小雪薄薄的嘴唇，發(fā)出語無倫次的腔調(diào)。
　　“先進(jìn)來吧。”嵐關(guān)上門，“你得去看病，怎么看怎么不健康�！�
　　“看過了�！毖┟摰敉馓滋稍诖采�。
　　嵐掛起外套，過來坐在旁邊，“醫(yī)生怎么說？”
　　“……遺傳病，沒事，還能活兩年多呢�！毙⊙┑难劬樦旎ò遛D(zhuǎn)了一圈，盯著發(fā)呆的嵐，瞇起來，笑了，“你當(dāng)真��？”
　　“你……”嵐的臉，由白到青又變成紅，撲上去撓小雪的癢，“……這家伙，我還在想怎么收尸呢！”
　　“哈哈哈…… 別鬧了，癢死了……可真的要你收尸呵……哈哈……”
　　“喂，小心點(diǎn)，可別掉下去��！”嵐抱住笑個不停的小雪，忽然覺得有點(diǎn)虛�！罢娴臎]事吧？”

　　和虛弱的身子完全不符的甜美笑容，“沒事，給你一抱就什么事都沒了�！�

　　一夜無語。兩個人，緊緊地抱著。生怕一不留神對方就會消失一樣。呼吸，平靜。只有在這里，想要永恒。

　　（六）

　　感謝生命。每一天早上，能夠睜開眼睛，再次看到這個世界，看到所珍惜的人，就應(yīng)該說這句話。

　　直到早上，直到依約坐上地鐵。直到一整夜一整天的疲倦壓得人睜不開眼睛。她們還是不愿離開。

　　懷里的小雪忽然掙扎了一下，湊到嵐的耳邊。

　　“我愛你，嵐�！�

　　“我知道�！钡罔F隆隆的震動，讓眼前的小人兒，更加虛幻。伸手樓緊雪的外套，依舊感覺不到應(yīng)有的溫度。

　　“很害怕……醫(yī)生的話，是真的。……不過，是和你相遇之前……媽媽死的時(shí)候。”

　　地鐵依舊隆隆的震動，車廂里慘白的燈，閃了一下。

　　“嵐，謝謝。我是……真的……”

　　整個世界。

　　無聲。

　　地鐵。 街燈。 人群。

　　2年的回憶。排山倒海。 尖銳的耳鳴。破碎。無法抑制。

　　誰的聲音，在空中輕輕的飄蕩，“我，沒有未來�！� 像是延續(xù)了整整一個世紀(jì)那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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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將永遠(yuǎn)永遠(yuǎn)，無法停止對她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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