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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
引
作為一具空殼，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動過了。
自從被妹妹打敗后，她就一直被存放在這間密室里。她看不見這間密室是什么模樣，也不知自己已沉睡了多久。她只記得昏迷中她似乎清醒了一次，嗅到刺骨的寒，清幽冷淡的空氣直直地進入許久未使用的肺，驚得一下子又昏死過去。
其實胸口里還是殘留著靈魂碎屑的，否則自己現(xiàn)在只怕是再也不會醒來。妹妹到底還是下不了手，作為同床共枕這么多年的姊妹，換做自己，也下不了手。
只是，“死”的真是不夠光彩，妹妹也不為自己這個講究的姐姐想想。
想這些繁瑣的事情，絕不是她的風(fēng)格。只是現(xiàn)在太空閑，大把的時間不知如何安排，只好閑適地想想那些前生。
也就是所謂的前塵往事。
這么多年，她完全是靠夢打發(fā)這無所事事的日子。在夢中，她回憶與妹妹的往昔，回憶昔日鮫之國昏黃的陽光，回憶父王和母后甜蜜滿足的笑容，回憶那年棉絮一般的大雪，回憶…… 她回憶了很多，這輩子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細細凝神了一遍，然后又開始無所事事，于是只好陷入命令式的沉睡，希望就此永睡不醒。
她想這次沉睡中，她又會做很多夢，然后醒來的那一刻，自己便從這世上消失了。
流年
第一個夢，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看見蒼茫大地上，自己的妹妹在高高的灰褐色枝椏上向她招手，眉宇之間不勝得意。她微微張開那張被凍得發(fā)青的嘴，似乎想說什么，可還未吐出一個音節(jié)，便腳下一滑，頭朝地直挺挺地扎進柔軟的雪堆。
她聽到自己嘆息一聲，然后身不由己地跑過去，輕輕地把妹妹從半人高的雪堆里拖出來，細心地替妹妹拍掉身上的雪粒，又給妹妹那張與自己完全一樣，卻劃了好幾條血痕的臉涂上傷藥，才費勁地用很久不曾使用的稚嫩聲線斥責(zé)道：“子沉，又在淘氣了！母后知道了又要擔(dān)心�！�
眼前一襲白裙的女孩則毫不在意地說道：“子雙姐姐不說，母后又怎么會知道？好姐姐，這次就原諒我了吧！我也是想讓你看看我修煉的成果呢！”
一陣轟鳴！
猛地，她聽到自己腦海深處有什么感情在一點一點積蓄，像要蓄勢待發(fā)。她錯愕一下，猛地捶打自己的腦門，卻是徒勞。她想大吼，因為她頭痛欲裂，可是下一刻，幾乎是本能地，她發(fā)出了一聲深沉的嘆息，隨即便無奈地說：“唉……真是怕了你了。下次修煉可是要注意了。畢竟……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話一出口，她楞了，眼中閃過一絲不可思議。為什么？她應(yīng)該是深深地恨著妹妹的�。槭裁�?
不容她細想，妹妹做出了回答：“恩！我知道，子沉……也最喜歡姐姐了！最最最最喜歡了！”
她為妹妹燦爛的笑容失了神，卻不想刺客的刀貫穿了她柔弱的身體……接著就是子沉撕心裂肺的喊聲和嚎哭……
往昔
還未從上一個夢的暗紅中醒來，又開始了第二個夢。
這次，是在鮫之國的平湖旁。那天是她和妹妹的十六歲生日，兩個一模一樣的白發(fā)灰眸少女亭亭玉立，美若天仙，參與這次晚宴的人無不為她倆的美麗震驚，紛紛贊嘆。
可她是不喜歡這樣的，她寧愿一個人在平湖邊賞月，也不愿在這樣嘈雜的環(huán)境里硬著頭皮回答那些自己不想回答的問題。所以她離開了這里，一個人坐在她和妹妹居住的霜火閣屋頂上，安安靜靜地賞月。
半夜，不知幾更。妹妹回來了，一身酒氣。她皺了皺眉，她不喜歡這樣的妹妹。
“姐……你討厭我？”妹妹平日那雙精明的灰眸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朦朧似幻。
她一默，隨后說：“這樣的你，很假。我早說過，不要勉強自己�！�
“……勉強？”面前的人一楞，似乎是沒想到姐姐會這么說。她很驚訝，但很快，又恢復(fù)了平日里的調(diào)侃：“哈！哪會？看那群有權(quán)有勢的人失態(tài)后的樣子，真是有趣�！�
是嗎？可我知道，你不是這么想的。她在心里無聲地呢喃。
一時無言。
她恍惚覺得月色正好，蟬鳴不絕，飄逸如夢。正想說今晚景色真是美。
忽地，一片落葉飄過。就在這時，妹妹猛地抬起頭來。一支苦無射了出去，也就在此刻，她迅速地結(jié)了一個印，一只黑色的羽翅從她的左肩后生出。緊接著妹妹白色的羽翅也從右肩生了出來。于后姊妹雙手十指緊扣，無數(shù)黑白環(huán)繞牽制的冷火如墜星一般從天而降。
而那幾個砂隱和雷隱派來的暗部，早就被燃燒得尸骨不剩。
冥浩九年，鮫國將降神之女，銀發(fā)灰眸。若為一胎，則擁有滅天之力，可助國力昌盛；若為二胎，則大國盛世難保。
鮫之國大名之妻，就在那年生下了兩名女嬰。
那便是她和妹妹。
雖然早就知道了，可她現(xiàn)在才知道那種緊迫感。
今天是砂隱和雷隱，各大國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她們，勢必要殲滅她們。而現(xiàn)在，唯有姊妹中逝去一人，才能使鮫之國強大以對抗五國。
是時候，做出決定了。
你死，抑或我亡？
終結(jié)
當她迷蒙地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是第三個夢。
這一個夢，不似前兩個。她看見她和妹妹對立著，手里各持一柄泛著幽銀寒光的長斧，臉上都是一副勢必殺死對方的憤恨表情。
心，痛了一下。
上一次看見這樣的表情……是在多少年前呢？
她蠕動了一下嘴唇，終是開了口，卻只有一個字：“妹……”
對面的女孩僵了一下，隨即狠狠地搖了搖頭，大吼道：“你不是我的姐姐！不是！！你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不告訴我我們的命運是這樣？！是怕我殺了你嗎？你未免太小瞧你這個妹妹了！”
她默默地垂下頭，低語呢喃：“不……不是的，我只是想……你大些了，再說。畢竟，你的性子……”
話未終，就被妹妹粗暴地打斷：“不！我不想聽你的解釋！今天，一定要做個了斷！”
說罷，妹妹十指飛快舞動，一片猩紅便將她倆籠罩在了里面。
“……子雙，你知道嗎？這個印，本來是用來保護你的�！�
妹妹白色的羽翅從右肩生出，宛若天神，
“可是，現(xiàn)在的印，是用來殺你的！”
“怎么？你不解除封印嗎？很好，我又被你小瞧了�！�
“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為什么……
曾經(jīng)是那么要好的姊妹……
所以，當她閃過冷火時，卻直直地迎上那柄寒光閃爍的長斧。
她聽見血肉飛濺的聲音，感覺那柄長斧從自己的胸口貫穿到后背。她覺得自己的眼睛變得很熱，好像有什么東西從眼里流出，不斷，不絕。
“不……”
為什么？……
“姐姐�。 �
你不是，想殺了我的嗎？
“姐，你等等！馬上，馬上就有醫(yī)療忍者來了，一定要等！”
“……我等不了了……”
她說。
霎時，妹妹的眼睛變得空靈，仿佛洞穿了一切。
她感覺自己幽藍的靈魂之火從胸膛里飄出，直直地進入了妹妹的雙瞳，絢爛出奪目的藍光。
“姐……”
“你還不能死！”
妹妹猛地閉上雙眼，硬生生地將靈魂之火阻擋在了眼瞳之外。
“傻瓜！你不知道這樣做，眼睛會瞎的嗎？！”她一瞬間有了力氣，竟然就著長斧留在身體的狀態(tài)，給了妹妹一耳光。
淚流滿面。
“姐……”
“其實我是最喜歡你的啊……”
……
“恩！我知道，子沉……也最喜歡姐姐了！最最最最喜歡了！”
“姐……你討厭我？”
“你不是我的姐姐！不是��！”
……
“其實我是最喜歡你的啊……”
原來是這么回事……
根本，就不是妹妹想殺自己。
尾
她醒了。
三個往生，大夢三場，她很累。
可是眼睛很酸痛，漲得睜不開。她感覺得到這間密室的寒冷，感覺得到這個密室沒有溫暖。
能賦予它們溫暖的人，怕是不在了。
突然有一個陌生的聲音，輕輕地飄入她的耳：“啊……她醒了……”
是誰？
好多人的腳步聲，噪雜，絡(luò)繹不絕，都在向這間小小密室靠攏。
“醒了么？很好。子沉，你知道該怎么做。”
“……我知道，這樣你就能放過我的父王和母后，以及鮫國的人了？”
“君子一言。”
“好。”
妹妹的聲音……
她緩緩睜看眼，看見那張與多年前分毫未變的臉，只是臉上多了酸楚。
“姐……”白發(fā)灰眸的少女一怔，隨即俯下身子，輕輕躺在她的身邊。
“這冰上躺了這么多年……很冷吧？”
伸出手，輕輕撫上她的臉，從指尖散發(fā)出的溫暖，漸漸傳遍了她的身體。
“我很想你。”她開口，聲音沙啞。
“我也是，多久沒說過話了呢�！�
“十幾年吧，你還是沒變。”
“嗯，你也是�！�
她覺得這樣的重逢平淡，卻也溫暖。她不知道下一刻妹妹會做什么，她只覺得就這么死了也好。
“姐……”
“什么？”
“父王和母后，快死了�！�
她一驚，死水微瀾。
“只有我倆死了，才能保他們平安。”
她不語。
妹妹笑了，一雙美目秋水波瀾。
“姐姐不必擔(dān)心我，你昏去的那一刻，我也死了�！�
“因為心死了�！�
所以，當匕首直直地刺入心窩的那一刻，她笑了。
“下輩子還當姊妹�！�
“必然�！�
嘴角有鮮血溢出，妹妹也是。
“記得那年大雪嗎？”
“當然，那時你真笨。變身術(shù)都不會�！�
“姐姐好意思說我？你不也是走路都摔跤�！�
“比你好�！�
“哈哈�！�
“哈……”
……
“吶，姐姐,我喜歡你�！�
“我也是，我喜歡你�！�
“說好了，要永遠喜歡著對方。”
“永生永世�！�
完
插入書簽
你我同生共死。我只是想給曾經(jīng)的自己一個交代——這東西現(xiàn)在看來就是活生生的百合，真想改屬性。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