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冬來，花開花謝，當一朵朵小巧冰沁的雪白冰晶隨著陣陣刺骨的寒風落到展昭肩上時，展昭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原來這一年已經(jīng)在他忙碌奔波于案件事務(wù)中就這樣緩慢又堅定的進行到了尾聲，而他卻恍然還只記得春天那一片喜人的幼嫩翠綠。微微恍神，回憶之前的日子，大多是隨著案件找線索、找證據(jù)、保護大人、巡街……竟然忙得連四季變更都不曾注意到。
　　汴京的冬天雖不算太冷，但寒風卻真是刺骨，凜凜的寒風沿著大道狠刮，讓人骨子都發(fā)寒，街上的行人小販都走得差不多了，這么凍人的天氣，誰不想好好待在火爐邊喝喝小酒聊聊天，人都走得早。抬頭瞧瞧時辰，街也巡得差不多了，該回去了，從腰間掏出兩塊碎銀子丟到角落里還在咬牙硬頂著寒風乞討那小乞兒面前的碗里，對千恩萬謝的小乞兒點頭一笑，轉(zhuǎn)身慢慢走回開封府，現(xiàn)在這時候還在外面乞討定也是有苦處的，可自己一個人也幫不了多少，只能給些銀錢而已。
　　展昭眼中透出淺淺憂慮，就算是在繁華富麗的京都，也還是有這種乞兒的存在，不知其它鄉(xiāng)郡又會是何種情況？現(xiàn)今國境強敵環(huán)伺，西有西夏，北有遼國，外敵虎視眈眈，朝內(nèi)奸佞小人猖狂，各地藩王也有作亂之心，好在大宋國主雖有些優(yōu)柔寡斷，卻也是仁性仁德，軍中又有狄青將軍壓陣，朝中有包大人、八賢王、范仲淹大人等能夠勸諫良言，各種來自不同方面的力量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使得天下社稷暫還是一片平靜祥和，只是不知道這種脆弱的和平還能能維持多久……
　　突然一聲不同于寒風呼嘯的凌厲破空聲從身后傳來，展昭頓時回神，手肘急抬，手腕反擰，手掌驟攏，冰涼熟悉的觸感傳來，展昭一愣，在聽到身后傳來的那依然桀驁張揚的熟悉聲音后，臉上隨之泛起一個幾乎可以融化冰雪的淺笑，只是輕輕的嘴角一勾，眉眼一彎，那暖人心扉的笑容就這樣淺淺的綻出來。展昭轉(zhuǎn)身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貓兒！”渾身雪白的那人穩(wěn)穩(wěn)地站在旁邊樓的屋脊上，素白奢華的狐裘被高處那凜冽的寒風刮得呼呼翻飛，眉間的張揚，眼中的凌厲在看到展昭時化成滿滿的溫柔，連清冷的聲音都帶上了幾分恍如春風的暖意。
　　白玉堂如一只翻飛的鷹般三兩下降到展昭面前，視線在展昭身上上上下下掃了一遍，然后笑開了顏，“乖貓兒，竟然記得把這件狐裘披上了，白費白爺爺還怕凍死了爺家的貓?zhí)氐嘏艹鰜砜纯�。�?br>　　展昭低頭看看身上的那件綴有有火紅狐毛圍脖的披風，心下泛起暖意，記得玉堂出門前老是叮囑的一定要記得穿這披風再去巡街，今兒早上恰巧記了起來，就剛好圍上，要不教這愛操心的老鼠看到自己竟然忘了這東西，肯定會生氣吧。
　　“玉堂，你怎么來了？不是說回陷空島的嗎？”展昭突然記起白玉堂離開的原因，疑惑地問道。
　　白玉堂伸手握住展昭攏在披風下的手，皺起眉頭，對展昭依然沒有暖和多少的手表示不滿意，“回去再說，這里風太大�！闭讨稚先瞬欢啵拐训氖植环�，提起輕功兩人跑回了開封府。
　　關(guān)好門窗，將狐裘掛好，白玉堂拖了展昭到已經(jīng)燒得暖烘烘的火爐邊上坐好慢慢烘手。展昭看著早被烘得暖暖的房間，轉(zhuǎn)頭看向白玉堂“玉堂你已經(jīng)回來過了？”
　　“恩，之前回來的時候你沒在，知道你這貓兒怕冷就先生好爐子等你，后來等你不到就索性跑了出去尋你，果然傻貓兒還在大街上傻吹風，待得冷病了不還是得勞白爺照顧，真是會給爺添麻煩�！卑子裉靡淮蟠г沟脑捳f起，手里卻柔柔地捂著展昭冰冷的手。展昭苦笑，玉堂的關(guān)心還是照例的……別扭啊……
　　待手暖和些了，白玉堂才松開展昭的手，拎起爐上一直燒著的水壺倒了杯熱茶，塞到展昭手里，接著才開口說話“本來是打算回陷空島過年的，但是在島上待得實在無趣，看著人來人往的就不耐煩，結(jié)果白爺想爺家貓兒了，想想還是等你到春假的時候再回去也好，就過來了�！卑子裉谜f得無所謂，展昭有些愧疚，要不是臨年關(guān)了還有案卷沒處理完，自己這時候本應(yīng)該和玉堂大哥大嫂他們一齊在陷空島忙著準備過年的，后來說了讓玉堂先回去，自己辦完就趕回去，誰知道玉堂還是跑回來了。
　　“玉堂，府里宗卷還沒整理完，待整理完就已經(jīng)是過了年關(guān)了，你確定不回去？”展昭無奈，開封府辦過的大大小小案件上千宗，要一點一點整理好卻是件很繁瑣的事情，又因為卷宗這東西一點都馬虎不得，王朝他們是看著卷宗就昏的那種人，自然對這差事躲得遠遠的，所以只有大人、先生和自己慢慢弄，故而每到年關(guān)的時候，就會特別忙。
　　以往都不覺得，因為年關(guān)都是開封府的人像一家子一樣一起過，現(xiàn)在……要隨玉堂回陷空島的話，時間就真的緊了，自己要忙著整理宗卷，又怕玉堂實在厭煩整理宗卷，所以后來的打算是暫時分開，待自己處理完手上的事務(wù)再過去，沒想到玉堂已經(jīng)到了陷空島還跑回開封府。
　　“還回去？白爺爺都已經(jīng)跑過來了，貓兒你還想再趕白爺爺走？壞貓！”白玉堂不滿地湊到展昭身邊伸臂環(huán)住他，惡作劇般的咬住他的耳朵不放。
　　“玉…玉堂……你放開……我只是問問，沒有趕你的意思啊……”展昭對身邊那人真是無奈極了，老是用這招，耍賴啊。
　　“貓兒，我想你了……你呢？有沒有想我？”白玉堂松開咬著展昭耳朵的牙關(guān)，改用唇含了他的耳垂輕輕吮吸，心情愉快地看展昭如溫潤羊脂玉般的俊朗面頰淺淺漫上一層殷紅，心動間不禁環(huán)在展昭腰間的手開始緩緩移動……
　　“……恩……”展昭感覺著耳垂上的濕潤唇舌，一股熱度自臉上彌漫開，差點開不了口，直到一只鼠爪從衣襟探入，微微有些冰冷的手觸在溫暖的皮膚上，讓本就怕冷的展昭一抖，頓時清醒過來，身后白玉堂的唇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移到了脖子上，正忙著烙下曖昧的印記。展昭一個激靈，手肘向后狠狠一頂，白玉堂悶哼一聲松了開，一臉痛苦地揉著被撞到的胸口，哀怨地盯著展昭，展昭紅著臉，低頭整理被白玉堂微微扯開的衣襟，低低地說道“……今晚不行……明天還要整理卷宗……等兩天再說吧……”。
　　雖然看不到低下頭的展昭的臉，但從那暈紅的耳朵和露出的脖頸看得出，這貓兒肯定已經(jīng)快紅透了，從來恪守自律的貓兒能說出這些話，想來也是擔心白玉堂誤會才會強忍羞澀作出解釋。
　　“恩，也好……對了，我?guī)Я税傥稑堑牟嘶貋淼�，在廚房熱著，我去拿�！卑子裉蒙钗鼉煽跉�，壓下隱隱的綺念，轉(zhuǎn)身去廚房拿酒菜。走出房門，房外冰冷的空氣刺得白玉堂渾身一抖，徹底清醒，心下暗暗慶幸還好那貓兒醒得早，要是等自己的欲念翻騰起來，那那貓兒就真的不要想逃了。
　　待得白玉堂拿著一托盤的菜回來，展昭已經(jīng)整理好衣服坐在火爐邊小口喝著暖暖的熱茶了，臉上的紅暈也已經(jīng)褪了下去。轉(zhuǎn)頭看向推門進來的白玉堂，展昭站起來接過他手上的飯菜，順帶把一邊倒好的熱茶塞進白玉堂手里，白玉堂笑瞇了眼，貓兒還是心疼他的嘛~用手中的熱茶捂暖了手，白玉堂還是把杯子放了下，從柜底摸出一個小酒呈，上面薄薄地積了一層灰，白玉堂隨意用一旁的抹布擦了擦，扯開了封口，大大灌了一口，“真是好酒~”贊嘆了一聲，酒呈就被旁邊的展昭一把帶了過去，對著瓶口同樣是一口灌下去，展昭瞇了瞇眼，“不錯，江寧酒坊的三十年釀梨花燒”。白玉堂笑著看展昭灌酒，聽聞?wù)拐训恼f話，大笑著拍展昭的肩，“真是只嘴刁的貓兒，非要陳釀才堪堪換得你一句‘不錯’，看來你這貓兒難伺候得很吶~”
　　“好說，要不怎有得‘近墨者黑’呢，有吃穿住行皆挑剔萬分的白五爺在身邊，想必展某這點點的‘苛刻’，白五爺是不會放在心上的是嗎？”展昭輕笑著瞥了一眼白玉堂，將酒呈放到燙酒的熱水中熱著，出口的話語中盡是調(diào)侃。
　　“那當然~白爺爺巴不得貓兒挑嘴些，把覬覦爺家貓兒的人都嚇跑，就沒人敢窺伺爺家的貓了，讓白爺爺把爺家的貓兒養(yǎng)得白嫩嫩的，然后好……吃貓！”白玉堂聽聞?wù)拐训恼{(diào)侃，挑挑眉，笑得格外開心地說道。
　　“…………”展昭瞪了白玉堂一眼，嘴角抽動，想說什么，還是低下頭乖乖吃飯，在口頭上，向來潔身自好的他少有說得過那風流天下的白玉堂的時候，只有暗暗腹誹那只耗子的風流本色，怎么老想到……“吃”>/////<
　　見展昭最終還是乖乖低頭，白玉堂笑得開心的不斷往展昭碗里夾菜，他確實感覺到了……過年還是要在親親愛人的身邊最舒服啊~呆在陷空島上的時候老是會想起這貓兒，會惦記他會不會只顧著整理卷宗而忘了吃飯，會不會巡街到老晚又忘了披披風，會不會又來刺客只顧包大人而忘了保護好自己……總之有時間沒時間自己都在想貓兒，用大嫂的話說“老五一離了展小貓就魂都飛了，成天呆呆的，那副傻樣子還不如留在開封府，免得在陷空島給我們添亂！”然后就是自己百分之兩百自愿地被大嫂踢回貓兒身邊了。
　　在白玉堂“專注”的眼神下，展昭好不容易挨到這頓飯結(jié)束，隨便收拾了一下，兩人靠在窗邊邊賞雪邊飲酒。
　　“年關(guān)將近了，這雪估摸著還要下得幾天，不知到時還能不能趕回陷空島�！闭拐讯⒅巴饧娂姄P揚的鵝毛大雪，飛揚的眉皺了起來，擔心的說道。
　　“沒事的，往年不也是這樣嗎？年前好好下場雪，待得初一初二雪也就化得差不多了，那時也可以回陷空島了。況且就算雪大封了路也沒關(guān)系，大不了晚點回去，大嫂不會怪我們的。”白玉堂抿了一口溫燙的酒，滿足地笑著看展昭盯著窗外出神的側(cè)臉。
　　“恩……”展昭看著黃外那一片茫茫銀白微微走神，每次有白玉堂在身邊的時候他總會不自覺地放松，而連綿的疲累后放松的結(jié)果就是神思渙散，所以若在只有他們兩人的情況下，他經(jīng)常會出神，而白玉堂就會盯著他出神。
　　“貓兒！”白玉堂記起了展昭說過隔天還要繼續(xù)整理宗卷，現(xiàn)在時辰已經(jīng)不早了，若貓兒再繼續(xù)發(fā)呆下去，隔天早上會沒精神的，雖然展昭出神時候的臉他也很喜歡看，但為了展昭能好好休息他也還是叫醒了展昭。
　　“恩？玉堂？怎么了？”展昭驚醒，睜大眼疑惑地看向白玉堂。
　　“沒什么……不過貓兒你不是說明天要繼續(xù)整理卷宗嗎？還發(fā)呆的話天就要亮了啊~”白玉堂沖窗外那昏暗的夜色瞥了一眼。
　　展昭看看窗外天色，的確已經(jīng)很晚了，這才覺得出身上真有幾分疲累，輕輕打了個哈欠，“也是，明日還要早起，玉堂，我們睡了吧？”
　　白玉堂點頭笑笑，一口飲進杯中酒，伸手關(guān)上窗子，以免晚上冷風吹進來，然后扯了扯展昭，看展昭已經(jīng)又打了好幾個哈欠，白玉堂挑挑眉頭，干脆雙臂一伸，將展昭橫抱起來，展昭也不以為意，依然靠在白玉堂懷里哈欠不斷。
　　兩人到床上解了衣衫，展昭任白玉堂用手臂環(huán)住自己往他懷里帶，隱隱又清明了些，“玉堂……”白玉堂聽著展昭帶著幾分慵懶的聲音，愛戀地用下巴在展昭頂發(fā)摩挲。
　　“恩？怎么了？”
　　“我總覺得時間過得好快……一年不知不覺就到了冬天……”
　　“快嗎？白爺爺怎么不覺得，白爺爺還記得和你這貓兒在一起賞花弄月，飲酒比劍的時候吶。”白玉堂微微側(cè)過身，眼中是滿滿的溫柔。
　　“賞花……比劍……？”展昭神智又清明了些，開始在回憶中尋找白玉堂口中的場景。
　　“貓兒，你敢說你不記得和白爺爺在一起的時候了試試�！卑子裉每凑拐延行┐魷哪�，漂亮的桃花眼半瞇起來，隱隱透著危險的光，大有“你要敢說是，白爺爺就不叫你好過”的樣子。
　　“……當然記得……”展昭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心虛，趕緊作出困倦的樣子，打個哈欠閉了眼，向白玉堂懷里縮了縮。
　　白玉堂盯著展昭安靜的臉半晌，終究是忍不住笑意靜靜地笑起來，收緊環(huán)在展昭腰間的手，帶著笑意也閉上了眼。
　　展昭嗅著環(huán)在周身的熟悉氣息，腦中閃過被玉堂提點起來的那些回憶，春天的楊柳沙堤下兩人的賞花比詩，夏季荷塘中兩人的同舟笑語，秋風紅葉中兩人的衣袂武舞，還有……剛才那寒冬中的飲酒賞雪……
　　有了這些記憶，展昭恍然發(fā)現(xiàn)，原來一年真的就是這樣過去的，記憶中的春夏秋冬，身邊那人的身影無處不在，有他才能把時間的流逝銜接起來，他已經(jīng)完全進入自己的世界了吧……那么……明年也會一樣吧？一樣的一起賞花，一樣的一起泛舟……
　　展昭嘴角泛上一絲甜蜜的笑，靠向白玉堂懷中，也漸漸睡了去。
　　窗外，那洋洋灑灑的鵝毛大雪依舊紛飛著，厚厚的雪積得到處都是一片皎潔，滿樹的晶瑩，遍地的剔透，瑞雪兆豐年，想必來年又是個好賞花泛舟的平和之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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