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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躲在拐角的后面,冷冷地看著前方不遠(yuǎn)處停留的一輛白色小車,小車啟動駛出街巷,她迅速招手讓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出租車開過來!案锨懊婺禽v車!彼囊暰依舊緊盯白車,生怕錯過目標(biāo)一絲一毫動向。
出租車司機(jī)看了她一眼,迅速發(fā)動車子,開了出去。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出租車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白車來到一處公寓,停下了。她瞟了一眼計價器,冷靜地拿出錢包取出現(xiàn)金,甚至還淡定地等司機(jī)找她零錢。整個過程中她一直那么冷靜從容,不顯一絲紊亂,但任誰都看得出來,她周遭的氣壓十分緊張,簡直密不透風(fēng),任誰都不愿意在這時去打擾她,跟她說話。
白車上的人泊好車走下來,左右看了看,快步走進(jìn)公寓左邊的樓梯。公寓不大,左右兩邊都有上去的樓梯,然后經(jīng)由每一層的公共陽臺通往每家住戶。樓下的人一眼就能望盡此處有多少家住戶,每層樓大概有五間房,公共的陽臺使人能夠很快知曉追蹤的目標(biāo)最終進(jìn)入哪一間房。
她往日靈動的雙眼此時盡是冷凝,不屑地低哼一聲,心里有些發(fā)狠,更多的是痛。竟然是在這種破地方,他也真是不容易。
很快,他的身影出現(xiàn)在三樓,徑直走向正中的那間房。路上還隨意地往樓下瞟了一眼。她還坐在車?yán)铮]有看見。
眼見他瞟下來,她卻絲毫沒有躲閃,毫不驚慌,一點也不怕他發(fā)現(xiàn)了她。表面上是破罐破摔,但內(nèi)心深處仿佛還在期盼著,期盼著他看見了她,然后沖下樓,問她怎么在這里,然后慌慌張張地掩飾自己,想方設(shè)法地把她送走,不讓她看到什么,然后她也可以拾階而下,甜甜地給他一個微笑,說辭她都在瞬間編織好了:“你最近工作那么忙,我要給你一個驚喜啦!
然后他們兩人一起離開這個地圖上還沒被發(fā)現(xiàn)的大陸,把那些歹毒蜘蛛編織出來的盤絲洞拋在腦后,一起離開,做些別的他們感興趣的事情。另一方面他突然膽怯了,或者說良心發(fā)現(xiàn),害怕她知道,便把那秘密埋藏起來,趁別人不注意再灑上“化尸粉”,讓整件事情徹底煙消云散。
最后,她不知道這件事情,他也不知道她知道這件事情,繼續(xù)過日子,皆大歡喜。
可惜,他隨意瞟了瞟之后敲開了房門,一個年輕的女人歡快地跳了出來,給了他一個熱烈的擁抱,兩人耳鬢廝磨,多么親近。
她的世界,立即變得靜悄悄的。她看見樓上兩人擁抱的畫面,像是在看一出大戲,卻不知是誰,關(guān)了四周的聲音,讓一切看來都顯得那么不真實。
很快,那兩人走進(jìn)房,關(guān)上了門,關(guān)門聲不大,卻震得樓下的她心臟狠狠一顫,震得方才的幻想瞬間化作癡心妄想。她還期盼著他沖到她的面前將自己訓(xùn)斥一番,聲色俱厲地說自己在工作,讓自己趕緊離開。
可是,可是……他和另一個女人擁抱,那樣的擁抱,就像一條浸毒的藤鞭狠辣地抽在她的臉上,抽絲剝繭地讓所有猜疑和希望散盡,只剩下赤果果的真相。
“小姐,你沒事吧?”
饒是再粗心的人也看得出現(xiàn)在發(fā)生了什么事。一個年輕的女人跟蹤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卻到了另一個地方抱住了另一個女人。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卻總能勾引起人八卦好奇的天性,尤其是親身見證,司機(jī)激動的心情難以抑制。但他看著眼前這個面無表情的女人,好奇心泛濫的同時,心里涌出的更多是同情和憐惜。
她不哭不鬧,甚至臉上沒有顯露一絲悲傷的表情,可是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方才關(guān)上的那道門——沒有表情,卻讓人感到更加刻骨的絕望。
不知過了多久,司機(jī)忍不住再次詢問,“小姐——”
她仿若沉睡初醒,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眼底透露幾分驚慌,“什么?”
“你坐了很久了!
“哦,哦……噢!不好意思!”她連忙打開車門,就要下車。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司機(jī)趕緊擺擺手,“我是說……你要去哪里嗎?”
看著司機(jī)同情的眼神,她的心底泛起一絲苦笑,這個時候,竟然是由一個陌生人來關(guān)心她。
“不,不用了,你走吧!
“真的嗎?”司機(jī)關(guān)切道:“要不開回去吧,我送你回上車的地方吧,免費,不收你錢!
“謝謝你,真的不用了!彼⑿χ卮稹
她的笑容很蒼白也很坦然。司機(jī)想,這個女人不知道是已經(jīng)無所謂了,還是情緒的控制能力太好。不過別人拒絕幫助,自己還是別湊熱鬧了,于是扯扯嘴角抬抬眉,倒車離開。
突然刮起一陣陣秋風(fēng),公路旁邊一排的白樺樹被吹地嘩嘩作響,筆直的白灰色樹皮上不是這里就是那里,長著暗褐色的塊狀斑,巴掌大的樹葉一下被風(fēng)吹成白色,一下被吹得翻過身,又成了灰色,令人看不清到底哪面是正哪面是反。
她站在瑟瑟秋風(fēng)中,冷眼看著出租車越來越遠(yuǎn)的殘影,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凍住,變得面無表情。
回去?怎么可能呢?
她已經(jīng)見到秋的蟬,感受到秋風(fēng)蕭颯色衰情哀,又怎么還會回到荷花晃漾,蜻蜓飛舞的夏呢?
她緩緩轉(zhuǎn)過身,抬頭看向剛才他進(jìn)去的房門。門上貼著一個大紅色的倒福,在灰白色的墻壁中間看來是那么刺眼。
提起沉重的小腿,邁出一步,然后是第二步,接著她朝公寓樓梯走去,步伐穩(wěn)健平常,就像是她本來就是這里的住戶,現(xiàn)在正要歸家。
腳下的每一步都踩在實地上,卻又像踩在虛無,左腳和右腳的感覺也不一樣,仿若這一層階梯高些,下一層卻又低了。每一步落地,都像踩在強(qiáng)力膠上,每一次提腳,都像力拔千鈞。
可不管多么困難,短短的三層樓的階梯很快走完,她已站在倒福門口。
她的感情已經(jīng)用盡力氣,此刻臉上只剩麻木。輕輕地,她敲了敲門。門內(nèi)很快響起人聲:
“誰呀?”
她本來麻木的眼珠突然古怪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緊凝的嘴角機(jī)械地彎了起來,用一種快樂的聲音回答:“我呀!”
本來拖拉著拖鞋向門靠近的人突然被什么阻滯住,再沒了聲音。過了好半天,門沒有開,門內(nèi)再沒有一絲聲響,門外的她沒有任何動作。像是在對峙,雙方的界點就是那扇門,一方都等待著另一方接下來的動作,誰先動,另一方就取得先機(jī)。
仿佛過了很久,久到像是冬季的寒冷已經(jīng)一步步逐漸靠近身處秋季的她?諝獗缓鈨龅迷絹碓侥,氣氛也變得越來越緊繃。她的臉部肌肉卻詭異地愈發(fā)放松,兩眼甚至明亮起來。提手再敲門,力道一聲比一聲重,聲音帶著久別重逢老友般的喜悅和責(zé)備:
“傅文佩,你別躲在里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lián)屇腥,怎么沒本事開門。∧阌斜臼?lián)屇腥,你有本事開門啊,別躲在里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哼,哼,你有本事?lián)屇腥,你有本事開門啊,別躲在里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呸!開門啊,開門啊,開門開門開門啊!我知道你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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