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夢夢和許項從初中開始就是同桌，直升高中之后也還是同桌。

　　許項行事作風一直很囂張跋扈，但誰沒想到他居然喜歡上了坐在他前面的一個妹子，還經常找祝夢夢出主意，她雖然很煩，但也不會拒絕。

　　某一天很炎熱的午后，班主任跟同學們說，過幾天防疫站的人來檢查，要排查學校有沒有人得一種怪病，那種怪病會使人發(fā)狂，行動也會變得迅速，班主任沒有具體說明，學生們聽聽也就過去了。

　　兩天后，許項一臉頹相地進了教室，祝夢夢見了很神奇，能有什么會讓天不怕地不怕的許項這么頹廢。

　　“我告白失敗了�！痹S項蹲在凳子上，撐著下巴，偷偷看了看祝夢夢的反應。

　　哦...原來是這個。

　　祝夢夢沒有任何反應，大概這是意料之中的結果。

　　“喂�！痹S項胳膊肘推了推她，很不滿她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樣子，“我懷疑你那些主意都是騙我的，想看我笑話是不是�！�

　　是啊！她就是騙他的。

　　祝夢夢虛偽地說:“怎么可能呢，我也很為你心痛啊，沒關系，還有機會�！�

　　“我不信！除非你今天陪我去吃街尾那家雙皮奶�！痹S項扁嘴，做出一副很可憐的樣子。

　　“好好好，陪你去陪你去�！�

　　祝夢夢為了安慰他的“情傷”，陪了他一整天，結果人家第二天就像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喝喝，小霸王似的欺負完她又給她顆糖。

　　某一天，許項突然在課堂上很不舒服，他趴著睡了一會。

　　到了課間時，祝夢夢去上廁所。

　　許項突然感覺身體變得很僵硬，口中也無法控制地淌出口水，她回來時越看越他越覺得不對勁，許項的眼睛發(fā)著綠光，像個野獸一樣嘴里發(fā)出奇怪的低吼聲。

　　“你...”祝夢夢不知他是怎么了，想用手背測測他的體溫，可許項不讓她碰，還把她推開，這一推把祝夢夢推出一米多遠，重重撞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

　　很多學生嚇得跑出了教室的門外，還有人把祝夢夢順手捎上了。

　　門外有很多學生，祝夢夢的鞋因為有點臟還在廁所踩了點水，在地上留了一串污漬的鞋印，有幾個看到許項異樣的學生指著地上怪叫，明顯是知道內情的。

　　“你們看��！地上地上！他出來了！啊啊啊！快跑��！”

　　原來許項濕漉漉的腳踩著她的鞋印過來了，但是她張望了一圈，卻沒看到他在哪。

　　踩著她的鞋印跟過來的嗎...

　　這是什么意思？

　　很快，下一秒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許項不知道從哪沖了過來，紅著眼抓著她的肩膀壓在教室外的窗戶上，力氣大得發(fā)疼。

　　祝夢夢疼的眼淚都出來了，她沒看清許項是從哪出來的，想了想前幾天班主任說的話，心里有了種不好的猜想。

　　“許項？你...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看醫(yī)生，啊痛！”

　　祝夢夢吃痛地叫出聲，許項似乎被這一聲喚回神智，他放開她，震驚地后退了幾步，再看了看周圍不敢上前阻止的圍觀學生，隨即慌亂地逃走了。

　　“許項！你去哪！”

　　之后就再也沒見過他來上課。老師也不允許大家再去討論他。

　　祝夢夢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她想起那天有幾個學生似乎知道些什么，她找到那幾個學生，問道這個病到底有什么危險的。

　　“你真不知道嗎？”學生甲說，“這個病不僅會致人發(fā)狂，還會讓人慢慢如同喪尸一樣失去理智�，F在電視上一直在播這個新聞，說首都那邊已經出了好幾例了，沒想到我們這也會有�！�

　　“對，我也聽說了。”學生乙說，“這個病更可怕的是，感染的人會對生肉和血液有強烈渴望，身體骨骼會變大，力大無比，行動迅速，皮膚變得像尸體一樣僵硬，指甲也會變得尖利，重點是，這個病，活不過七天�！�

　　祝夢夢很震驚，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當天晚自習下課了，她咬著筆頭在想，要不要去許項家里看看他，但是估計他不愿意被看到生病的模樣吧？

　　想著想著有點入迷，還畫了個他的Q版小人，想了想又加了一個她自己的Q版小人，突然笑了出聲，她這才發(fā)現教室的人都走了，收拾收拾正想離開的時候，燈一下子滅了，黑暗中有什么腥臭的東西迅速靠近了她。

　　“祝夢夢！”

　　“！！”祝夢夢被這一聲嚇得不敢睜眼，可過了好一會他都沒出聲，祝夢夢忍不住問道:“許項？你要說什么？”

　　“祝夢夢...你睜開眼...看看我...”

　　祝夢夢睜開眼，逐漸適應黑暗的眼睛毫無阻力地看清眼前的情況。

　　許項就像那幾個學生口中描述的一樣，青黑的皮膚像尸體一樣僵硬，眼眶也凹下去了許多，身體變得十分高大壯碩，仿佛他一巴掌拍下去祝夢夢就沒了。

　　“你喜歡我嗎？”

　　嗯？祝夢夢有些疑惑，為什么會突然說到這個。

　　“我不喜歡那個女孩，她只是個幌子，我就是...想看看你會不會吃醋...”黑暗中只聽得許項如此解釋。

　　祝夢夢耳朵有些紅，“干...干嘛要讓我吃醋�！�

　　“...”許項垂著眸子，“你這都不明白嗎�！�

　　“你...你先養(yǎng)好病�！�

　　許項突然狂笑道:“我這個根本不是病，是感染。我現在就像喪尸一樣，身體失去疼痛的反應，皮膚僵硬，開始變得丑陋，還有奇怪的腥臭味。”

　　“我很快就要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我想知道你對我，到底有沒有一點喜歡...你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念想�！�

　　“你知道嗎，所有欺負你的人，我都去幫你報仇了，我把他們都撕碎了哈哈哈。她們倒臟水給你，搶你的書包，還對你扔雞蛋，我都讓她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祝夢夢突然很想哭，她吸了吸鼻子，說道:“我聽說，這個病，活不過七天，如果...你想傷害別人了，就來傷害我，不要傷害其他無辜的人�！�

　　“她們那是應得的！”

　　他瞇著眼睛，似乎有點生氣。

　　“我不會傷害你的，我還想吃了我弟弟，還有那對人渣父母�！�

　　“許項！不要有這樣的想法，越想會越控制不住的。”

　　“呵，”他冷笑了一聲，“為什么不直接讓我死了算了�！�

　　祝夢夢太難過了，她擦了擦眼淚哽咽道:“如果...你真的想死，有一個辦法了結自己，從這里跳下去，你就...不用再這么痛苦了�！�

　　“你希望我死嗎？”許項輕聲問道，很想給她抹眼淚，抬起手卻發(fā)現自己的指甲太過尖利，害怕傷到她，只能用指節(jié)輕輕抹去。

　　“我希望。”祝夢夢說，“因為我不希望你用這個樣子去理所當然的傷害別人�！�

　　許項心想，其他人傷害他的還不夠多嗎？他媽媽改嫁的時候有想過他嗎？媽媽出軌還帶回來一個弟弟有想過他嗎？他爸爸把他關在小黑屋里打的時候有想過他嗎？

　　祝夢夢哭著不言語。

　　他看了心煩意亂，對她說你回家吧，外面太危險了。說完便走了。

　　許項趁著夜色翻回家中，他在弟弟房中坐了一會不知在思考什么�？粗约菏焖牡艿�，雙眼泛紅，青筋盡露，終于還是忍不住對血肉的渴望，卸了塊弟弟的大腿肉下來。

　　頓時鮮血灑落潔白的嬰兒房，聽聞凄厲的哭喊聲的母親沖進來，看到許項滿手是血，嘴里還啃著一塊模糊的血肉，正回頭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啊——�。�！”

　　“天啊，你這個魔鬼，你不是人！你怎么能做這種事�。∥业奶彀�，救救我的孩子吧！嗚嗚嗚，你這個雜種！快給我滾出去，滾出去！天啊，我不活啦...”身后是母親的又哭又鬧的聲音。

　　誰來救救他這個孩子？他也是母親的一塊肉啊...

　　許項冷笑，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冷漠的家。

　　到現在已經是他的第四天了，他開始對生肉產生反應，對殺戮感到渴望。他的力量也越來越強，行動越來越迅速，有時候還會意識模糊，醒過來時總是發(fā)現自己手上沾滿尚有余溫的鮮血。

　　那個唯一能讓他保持清醒的女孩，許項蹲在黑暗的街角里，雙眼貪婪地看著那個女孩，希望能在生命的最后把她的樣子牢牢印在腦海里。

　　祝夢夢知道，許項在跟蹤她。

　　她實在忍不住了，就把他叫了出來

　　看著他青黑的皮膚，滿身的塵土，光著腳，指甲尖利，身上還濕漉漉的，就像一個真正的喪尸，站在她面前卻還是很乖巧的模樣。她鼻子一酸，忍不住哭了。

　　她問他，我該怎么辦，我要怎么救你。

　　他說，沒有辦法救我的，我能保持清醒的時候也不多了。

　　她說，你有愿望嗎，我也許可以幫你實現。

　　他說，沒有。

　　其實他有，他想親口聽她說喜歡他，想跟她親吻，想抱著她，想作為人好好愛她。她是他的執(zhí)念，是他的光，但他已經無法接近光了。

　　祝夢夢大哭道，她們孤兒院的孩子都沒了。

　　“不是我！”許項辯解。

　　“我知道...”她失落地說，“我現在也是一個人了，死了也沒人收尸的那種�！�

　　“我...” 許項噎住，本來想說他可以，但想了想自己命也不長了，誰給誰收尸還不一定。

　　“今晚我們去約會吧�！弊魤粽f。

　　他沉默了一會，答應了。

　　學校早就不開課了，他們翻進學校，弄了個燭光晚餐，許項特地回家偷了套西裝，祝夢夢穿了條買了沒穿過的連衣裙，說是有了男朋友約會穿的。

　　“你還想有除了我以外的男朋友？”

　　“為啥不想，我還想談百八十個呢�！彼f。

　　許項不屑地說道:“你看你在學校被人欺凌的那個樣兒，要不是我?guī)湍銍樑苣切┤�，你連跟人好好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她沉默，她的確經常受欺負，都是許項在幫她討回來的。

　　許項以為她是難過于那些人的死亡，輕聲說了句對不起。

　　祝夢夢搖搖頭，開玩笑地說這個世界都已經亂成這樣了，我們居然還能平靜的坐在這里，會不會等下就會有個喪尸出來呢？

　　我會保護你的，失去意識也會保護你。許項說。

　　她很感動。兩人還談了很多高中畢業(yè)后的夢想，她說想當個插畫師，許項說沒啥要求，能賺錢就行，大不了繼承他爸的家業(yè)，聽到這番發(fā)言，祝夢夢難得被逗笑。

　　“初中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可憐巴巴的，瘦瘦干干的。”許項看著她，柔聲道，“但是笑起來有兩顆虎牙很可愛，像現在經常笑笑該有多好�！�

　　她嗔怪道:“還不是你，老是欺負我�！�

　　他怪叫，“我哪有，我那叫什么欺負，不過是放只假蟑螂在頭發(fā)上的程度，那些臭婊子才是真的過分，看你是個孤兒就欺負你�！�

　　“無事了，我已經不在意他們了。”祝夢夢突然提議，“要不要上屋頂看看星星？”

　　兩人上了屋頂，月亮和星星都很亮，就像女孩明亮的眼睛。

　　她問他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她的。

　　他說了一句玩笑話，最近吧。

　　祝夢夢哼了一聲，沒有忘掉前一個告白失敗的女孩。

　　其實他很早就喜歡她了，在他的劇本里，應該是跟別人告白失敗之后需要治愈情傷的時候，祝夢夢就會來安慰他，以她的性格就會多多照顧他，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和她膩在一起了。

　　那你呢？他問。

　　她報復地哼了哼，就昨天吧。

　　他嘖了一聲，“臉紅成那樣，明顯在撒謊�！�

　　是的，她在撒謊，她很早就喜歡他了，從他為她逃課買早餐的時候開始。但不知何時，他說他有了喜歡的女孩子，還要她幫忙，她不想給他帶來負擔，就假裝一切無所謂的樣子。其實按照她的劇本來說，許項告白肯定失敗，因為她告訴他那個女孩的喜好時，說的都不是女孩的，而是她自己的。

　　可是現在說出來也沒有意義了，他們都心知肚明，他們互相喜歡。

　　“夢夢，我...”

　　許項看著她，很想跟她點說什么來著，他想說愛她，想讓她逃，但是一句話梗在喉嚨里，一用力只能發(fā)出不明的咕嚕聲，他開始慌了。

　　祝夢夢淚眼朦朧，她毫不猶豫地上前抱住他，許項突然平靜了下來，第七日了，他知道他跑不過時間，遺憾的是，那句話還是沒能說出來。

　　祝夢夢看著他，眼里映出的是他曾經壞壞的帥氣模樣，還有欺負她的時候那副得意的臭屁模樣，還有他認真的時候對她笑的模樣。

　　她笑得很甜，抵在他的額頭上，低聲說了一句:“我們在一起吧�！�

　　許項此時終于抑制不住身體的發(fā)狂，手在顫抖卻還在控制自己不去傷害她，眼睛開始模糊，意識也越來越遠，卻還是能聽見他的女孩在輕輕說著一些話。

　　“我們以后，考同一所大學好不好�！�

　　“我知道你成績不好，沒關系，我去你家，幫你補習�！�

　　“我們以后重新建一個孤兒院吧，我喜歡小孩子，他們都是天使�！�

　　“你也是�！�

　　祝夢夢抱著他，墜下了樓，這個男人，就算在最后一刻，那雙利爪也沒有碰到她分毫。

　　而教室里那頁繪著兩個人的Q版小人也隨著夜風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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