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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冬日的午后,似乎被稀釋過一樣的陽光透過澄澈的玻璃窗打在深棕色的木桌上。名取周一握著手中的咖啡杯,低頭輕輕啜飲,平光眼鏡在熱氣的蒸騰下覆上薄薄的水霧。
他對面的少年穿著藏藍(lán)色的大衣,敞開的領(lǐng)口可以看見柔軟的米白色高領(lǐng)毛衣。夏目貴志,可以看到與名取周一所看到的相同的世界的,與名取周一這個(gè)存在截然不同的少年。
名取抬起頭,露出并非公式化也不帶有任何侵略性的笑容,掩在平光眼鏡后的雙眼彎出愉悅的弧度!跋哪,我下面的工作是到京都進(jìn)行拍攝,你要不要一起來呢?”
今次的攝制組拍攝的是夢枕貘先生的陰陽師系列,因?yàn)槭窃僖淮蔚姆,要將?shù)卷小說改編成十一回目的電視劇,加上野村萬齋老師與稻垣吾郎前輩珠玉在前,擔(dān)任主役飾演安倍晴明樣的名取相當(dāng)?shù)牟惠p松。
但或許是本身能看見妖鬼并進(jìn)行著退治工作這一點(diǎn)與陰陽師十分相似,并由此而對角色產(chǎn)生了更深層次的理解。美貌優(yōu)雅睿智強(qiáng)大的陰陽師以玩世不恭的姿態(tài)游走于人世與妖鬼之間,浮云般的心意僅為人世唯一的一人而羈絆。認(rèn)真演繹著這樣的角色的名取,竟似是從書卷中緩緩行來的安倍晴明樣本人一般。
夏目貴志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名取周一。
改編的劇本加入了安倍晴明樣晚年的部分,博雅三位去世后,晴明在廢園一般的宅邸里獨(dú)自居住了二十五年。名取被化妝師裝扮成老年的樣子,斜倚在廊柱上飲酒的身影流露出不足為外人道的哀傷。二十五年,寂寞得近乎絕望。
夏目看著神色淡漠眼神悲傷的名取,驀然覺得心臟仿佛停止了跳動,呼吸都變得吃力。
外景部分的拍攝工作進(jìn)行了幾天后,導(dǎo)演許諾給劇組眾人一天的假期。時(shí)間正好是十一月末,名取與夏目兩人便去了晴明神社跟安倍晴明公嵯峨御墓所。一條戾橋的晴明神社原本便是安倍晴明樣的舊居,因此劇組也曾在此取過部分實(shí)景,兩人到達(dá)神社的時(shí)候,大概是上午的十時(shí)。
神社正在舉行禦火焚祭,雖然是一般人也可進(jìn)入正殿參加神事的祭典,但人數(shù)卻是有限制的。拜今次的拍攝所賜,與神社的負(fù)責(zé)人聯(lián)系過后,名取跟夏目被破例允許進(jìn)入?yún)⒂^。
禦火焚祭是僅次于每年秋分日晴明祭的重要祭典。在這嚴(yán)寒日益加劇之際,神官在寂靜中點(diǎn)起火焰,巫女于庭院中起舞,莊嚴(yán)肅穆的神圣感油然而生。
祭典過后,名取領(lǐng)著夏目來到了授予所,買了兩只晴明神社特有的御守。純白色暗紋綢緞上繡著金色的桔梗印跟御守二字,白色的絲繩盤成精致的結(jié)。名取將其中一只親手放入夏目大衣里面貼著胸口的口袋里,另一只則放在了自己身上同樣的部位。“夏目,晴明神社的御守?fù)?jù)說是極其靈驗(yàn)的哦,所以一定要帶在身上!
夏目點(diǎn)點(diǎn)頭。名取拉著他的手,帶他在神社參觀起來。神社里到處都充滿了晴明樣生活的痕跡,之前夏目對晴明的事跡也僅僅是知道一些的程度,因?yàn)榻恿舜舜蔚呐臄z工作而認(rèn)真研究過的名取便一邊介紹一邊講給夏目聽。
走了一陣子之后,夏目看到一塊石碑上刻著晴明的生平,最后一句是,天文博士從四位下安倍晴明殿去世。注視著那塊石碑沉默了一陣子,夏目抬頭望向注視著自己的名取!懊∠壬
名取露出帶著幾分暖意的微笑,“夏目,我覺得,晴明樣是非常幸福的人啊!闭f著摸摸夏目的頭,“擁有能夠足足支撐自己二十五年的美好回憶,即使必須忍耐寂寞與哀傷,也幸福得讓人羨慕呢。何況在晴明樣的心里,博雅殿只怕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吧!
但是,無論如何,晴明樣的心里都寧愿陪在自己身邊的是活生生的博雅殿而不是冰冷虛妄的回憶吧。
到安倍晴明公嵯峨御墓所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是下午了。雖然大部分人都會集中在九月晴明樣命日的祭典來參拜,但即使是平常的日子也有許多絡(luò)繹不絕的參拜者。墓所地處嵐山清幽之處,遙望京都城,干凈簡單,石塔狀的墓碑上刻印著一枚桔梗印,除此之外再無一處昭示此處乃是安倍晴明安息之所。
哪怕是死去之后,依然守望著與博雅殿共同生活過的京都啊,就這樣守望了千年嗎?名取和夏目立在墓碑前,垂首合眼,神情端肅,雙手合什,默默的參拜著。
因?yàn)椴⒉皇且话懵每蜁?jīng)過的地方,所以回去時(shí)乘坐的公交車上人非常少,名取與夏目并排坐在靠后面的座位上。安靜的注視著窗外的夏目神色里流露出淺淺的寂寞與哀傷,名取突然握住了他的手,將夏目從沉思中驚醒。回過頭來的夏目注視著名取,名取的表情認(rèn)真得近乎嚴(yán)肅。
“雖然因?yàn)槟挲g和工作的原因沒辦法做出肯定的承諾,但是,夏目,我會盡量讓自己不要比你更早的死去的!
“什、什么啊,名取先生怎么會突然這樣說。”夏目的神色微有些慌亂,臉淡淡的紅了。
名取的表情柔和下來,“這不是謊話喲,雖然習(xí)慣了說謊,但至少這一句,是我真正的心情呢!
夏目別過頭,臉上的紅暈更加明顯,聲音卻低了下去,“我、我知道了……”
雖然從小就不被周圍的人接受,但如今有疼愛自己的藤原夫婦,有貓老師和形形色色的妖怪,還有,如今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名取,這,就足夠了吧。這,就是幸福吧。
接下來的路上,乘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名取握著夏目的手,一直沒有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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