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看似化不開的晨霧。
　　深秋的露水在這樣的一片混沌中看不出半點晶瑩，窗戶上的濕氣也是那么暗淡，沒有深冬里家般的溫暖，只顯露出秋天應(yīng)有的蕭條和無情。
　　老式的綠色火車依舊馳騁在它熟悉的鐵軌上，轟隆隆的聲音也是如此平淡無奇。晨曦在慢慢降臨，而老火車?yán)^續(xù)在模糊中延續(xù)自己的腳步。
　　車廂內(nèi)是蒸騰的熱氣，狹小的空間里大多數(shù)熱量都來自每個人的呼吸：吸煙區(qū)飄來廉價尼古丁的味道，水房溢出方便面的濃香……
　　火車總會在一個個不知名的小站稍等片刻，一批人背著各式各樣的包袱下了車，另一波人就會一模一樣的擠上來�；疑膲m埃根本掩飾不住他們滿臉的驚慌，一個個疲憊的身軀蜷縮在車廂一角，這一角可以是過道，可以是行李架上，可以是鍋爐旁，也可以是緊貼車門的夾縫……
　　“你煩不煩，你不能往那邊站站？你的包一會兒打我一下一會兒打我一下。你都不能往那邊站站？”年輕的聲音在嗡嗡的車廂里顯得有些突�！，F(xiàn)在已經(jīng)是凌晨五六點，一半的乘客還在睡夢中徘徊：有座的匍匐在窄小的塑料桌上，油膩的頭發(fā)絲亂糟糟的耷拉在盛食物的白色塑料帶旁；沒座的就以高超的站姿偎在座位旁，不時輕點的下巴讓口水急劇下垂。年輕的聲音驚醒了很多人的美夢，即使這美夢是那樣難受。
　　“碰著你頭怎么了？這車?yán)镞@么擠大家互相遷就一下不行嗎？”一個背著黑色挎包的中年男人憤憤開了口，“我讓你給我讓點兒地兒你不肯，我包碰到你你還不愿意？”
　　“你這人怎么這樣子？車?yán)镞@么擠我有座位我自己還坐著不舒服，我不給你讓你就不能往那邊開闊的地方去去，起碼也不能讓你這個包一直撞我的頭吧？大家都不能相互著想一下？怎么這么沒素質(zhì)？……”女孩子嫌惡的看著男人。
　　“沒素質(zhì)？你才沒素質(zhì)呢，我包撞著你怎么了？就你這樣還去考試呢，這么沒素質(zhì)的人肯定考不上……”
　　“你說什么？”女孩子的聲音立馬高了八度，“你包砸住我頭和我考試有什么關(guān)系？你干嘛咒人呢！你往那邊去去，去去……”
　　“我就不去！”
　　“你怎么這樣？你往那邊去去……”
　　爭論在擁擠的氛圍內(nèi)你一言我一句的展開，這并不是激烈的爭吵卻也惹得當(dāng)事人面紅耳赤。車廂里許多人都睜開了眼睛或者停止了漫無邊際的談話，大家饒有趣味的看著他們喋喋不休，像是看一場灰色喜劇。人們司空見慣的各行其是，卻會在爭吵結(jié)束后忍不住小聲嘀咕幾句，神色神秘。
　　我靜靜的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聽著四面八方傳來的見解，各種腔調(diào)將我重重包圍。我突然覺得手腕上有一種癢癢的感覺，順勢望去一直瘦弱的灰黑色螞蟻在我手腕蠕動。那是種刺心難忍的奇癢，但只要我揚手一拍，在疼痛中必將只留下一具尸體，奇癢也會隨之消失�？上覜]有這樣做，只是毫不在意的將它輕輕拂去，轉(zhuǎn)頭去看窗外的晨霧：
　　“今天會是個大霧天，就和昨晚天氣預(yù)報說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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