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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我們的十分鐘
93 蘇年吭哧吭哧的將行李箱搬到了船上,靠在椅子上,看著蔚藍的大海,明明應該心情無比激動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卻格外的平靜,甚至在越靠近的時候越平靜。
明明是期待已久的了。
時間還很長,她躺著睡著了,醒來之后還在大海中,真的很遠呢,坐船都要近一個星期。
大海中很安靜,蘇年頭靠在玻璃上,眼神有些迷離,她不知道此行究竟是對還是錯?墒沁@個想法一直沒有停止,她知道,如果自己不來,一定會后悔的。
這艘船上的人很少,可以說,想去這艘船的目的地的人很少。那是被所有人都避不可及的島,除了島上的居民,去的人真的很少,除非是特殊情況。
但是對于蘇年來說,島上有一個對她很重要的人。而她……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們說。
蘇年喝了一口手中的熱茶,她覺得自己就好像是沉淀許久的水杯,她的平靜甚至超出了她對自己的想象。她將茶杯放在桌子上,看著里面的茶葉慢慢下沉,看向大海。
她還在準備的時候,就在想,她一定會特別的緊張,特別的激動。
可是沒想到她居然如此的冷靜,恐怕認識她的人也會不敢置信吧。
下船的時候,水手滿是不解的問她,“你一個姑娘家來這里做什么?這里就算是我們都避之不及呢。”
蘇年揚起清淺的笑容,“我有重要的人在這里!彼忠苫,但畢竟不是他的事,他也不好多問,只是說了一句‘注意安全,一定要在晚上九點之前回來!銢]有再說什么了。
蘇年慢慢拖著行李箱,一步一步走上島,身后拖著的行李箱在地上留下了淺淺的痕跡,兩邊是枯黃的小草。
她順著道路走,看到了一個破舊的公交站牌,上面有著模糊的字跡。
不多久,一輛看上去半新不舊的公交車緩緩開過來,蘇年走上去,一上去,司機大叔就道:“小姑娘從外面來的?”
“嗯,大叔您知道?”蘇年坐下,問。
“嗨,我在這座島都開了十來年了,這里的每家每戶我都認識了!彼緳C大叔樂呵呵的說,“我們這個島啊,整座島啊就我一個公交車,也就我一個司機,所以啊,我一看小姑娘就知道你是外來的了!
蘇年歪頭,“那大叔你知道浮萍康復中心是哪個站嗎?”
司機大叔看了她一眼,眼神奇怪,“你要去浮萍康復中心?小姑娘,你怎么回去那里。俊
蘇年笑道,“我姐姐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
“哦哦,”司機大叔了然的點頭,看著蘇年的目光帶著幾分同情,“怪不得,我說你怎么回去哪里呢,”
浮萍康復中心,又名——浮萍精神病院。
“小姑娘,我們這個公交車啊,一天只有兩班,早上九點一班,晚上五點一班,我們每一班車都是從島口繞島一周,每一站都停留十分鐘。所以啊,你要看好時間,不要延誤了上車時間,一般啊我們兩個多小時就會繞島一周。你也能看看我們整個島的景色!彼緳C大叔很熱情的和蘇年介紹。
蘇年點頭,她正好剛上了早上這一班車,因為是冬天,所以太陽也才剛剛升起沒多久。
黃色的太陽看上去到有幾分夕陽西下的感覺。
浮枷島住的人真的不多,外面的人對于浮枷島的的印象都是不好的,導致浮枷島的人出去也是備受歧視。
蘇年看著車窗外不斷從后面略過的景色,一站十分鐘,不管有沒有下,司機都會停,
路上上停了好幾站,蘇年就看著外面的景色,不知過了多久,司機才大聲道,“小姑娘,浮萍站到了!”
蘇年連忙站起來,才發(fā)現(xiàn)腿有些麻,她對司機道了一聲,謝謝,慢慢走下站。
她走了一會兒,看到前面出現(xiàn)一個模樣有些舊的房子,門口豎著一個牌子——浮萍康復中心。
字跡不是很清楚,‘浮萍’兩個字的三點水都快沒了,‘心’更是幾乎都看不見。
她拖著想著,推開大門,一個護士正在曬太陽,看到她很是驚訝,“你是誰?怎么來這里了?”
蘇年溫和的笑起來,“我找蘇夢,”
護士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妹妹,”蘇年還是淺淺的笑著。
護士隨意的點頭,“諾,她在哪,”
蘇年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一個穿著藍白條衣服披頭散發(fā)的女子坐在那里,她拖著箱子慢慢走過去,距離她一定距離停下來,看著那個女子。
那個女子仰著頭在曬太陽,皮膚白白的,五官秀麗,眼睛微微上揚,是一個看著有些養(yǎng)眼的女子。
而蘇年和她對比,就顯得普通得多,頂多算有些好看,但是讓人眼前一亮卻是沒有的。
而蘇年就那樣看著她,
“姐姐!姐姐!姐姐!不要去,不要去,”蘇年抓著蘇夢的衣服,大聲哭泣,
蘇夢一臉淚水的回頭,“年年,對不起,我沒有辦法!
“姐姐,你去了你就是精神病了,不要去,求求你了。”蘇年期盼的看著她,緊緊的拽著她的一角。
蘇夢將手放在蘇年的手上,“年年,他已經(jīng)不在了,我想離他更近一點。年年,對不起,好好照顧自己和爸媽。”然后一點一點的將蘇年的手扯開。
“姐姐!”
蘇年哭喊,被她爸爸媽媽拉著,就著蘇夢坐上車,慢慢消失。
而蘇爸和蘇媽顫抖的手握著她,聲音很大,卻帶著顫音:
“讓她去,為了一個男人,為了一個死去的男人就不要爸爸媽媽和妹妹了,這樣的女兒我們也不要了。”
“我看她待到幾時,最后還不是要回來!”
而蘇年一直怔怔的看著蘇夢離開的方向,
蘇年想起之前的記憶,松開拉著行李箱的手,走到蘇夢的面前,慢慢蹲下去,小聲道:“姐姐,”
蘇夢的手微微一顫,緩緩睜開眼睛,看著蘇年的眼神帶著茫然:“你是誰?”
看著蘇夢茫然的眼神,蘇年忍住眼眶的酸澀,“姐姐,我是年年啊,記得嗎?”
“年年?”蘇夢無意識的呢喃,然后拍著手掌笑起來,“年年,年年,妹妹,妹妹。”
看著蘇夢拍著手掌歡笑的模樣,蘇年終于忍不住,眼淚流了下來,“姐姐……”
而蘇夢一下子就慌了,連忙擦拭著蘇年臉頰上的淚水,焦急:“妹妹,妹妹,妹妹不哭,妹妹不哭!
蘇年朝前,下一子將蘇夢抱住,頭埋在蘇夢的肩膀上,“姐姐,姐姐,我好想你啊!
淚水染濕了蘇夢的衣襟。
蘇夢無措的拍著蘇年的背,一直重復:“妹妹不哭,妹妹不哭,妹妹不哭!
而蘇夢的眼眶也紅起來,
良久,蘇年退出蘇夢的懷抱,有些不好意思,“姐姐,你過得好嗎?”
蘇夢還在看著蘇年,“妹妹,妹妹。”
看著蘇夢好像猶如孩童的眼神,蘇年微微笑起來,“姐姐,你離開的這五年,爸爸媽媽和我都過得很好,不過他們開始特別生你的氣,一直不許我來看你!
說著,蘇年的眼眶有微微紅起來,但是還是在微笑,“我這次過來看你,爸爸媽媽也想過來的,可是他們還是不愿意低頭,所以就死撐著不愿意過來?墒前职謰寢屢埠芟肽,就連他們……睡覺都會叫你呢,所以,姐姐,你要過的開心啊。”
蘇夢歪著頭看著蘇年,手拽著著垂著身旁的衣服,眼神茫然。
蘇年溫柔的笑著摸著蘇夢的頭發(fā),“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哪怕以后一個人也是。”
“妹妹,妹妹,”蘇夢還在叫著蘇年。
蘇年站起來,“姐姐,我們?nèi)タ纯茨阕〉牡胤胶貌缓?”蘇年看向不遠處的護士,
護士無聊的打了一個哈欠,然后慢悠悠的走在前面。
蘇年一手拖著箱子,一手拉著蘇夢,感受蘇夢纖細的手腕,蘇年有些心疼,曾經(jīng)那么健康的姐姐,如今瘦弱的這般無力,這幾年,姐姐一定過得很辛苦。
上了樓,去到最里面的房間,門上面的一些漆已經(jīng)掉了,打開門,里面出乎意料的整潔。
蘇年一眼就看到了擺在床上的一個熊娃娃,上面圍著一個藍色的圍巾,蘇年眼簾微動。
“姐姐,姐姐,你在做什么。俊边帶著稚氣的蘇年放學就看到蘇夢在織圍巾,眼睛里滿是好奇。
“織圍巾啊,”蘇夢笑得很是甜蜜,
蘇年疑惑,“為什么要織圍巾,家里有啊,”
蘇夢看著她,“我不是織給自己帶的,”
“那你為什么還要織啊,”蘇年不解。
蘇夢抿唇一笑,“你以后就懂了!
而蘇夢一看到那個圍巾,就開心的跑過去,“千里,千里,我回來啦,你乖不乖!
蘇年呆呆的看著她,
姐姐……
你……
真的……
這般喜歡千里哥嗎?
在蘇年的記憶中,宋千里是一個溫柔的人,什么溫潤如玉啦、謙謙君子啦、溫文儒雅啦……反正這樣類似的一大堆詞語都可以用來形容他。
和那個人完全相反。
只是,
他有一點不被大家接受,
他來自——浮枷島。
這個被所有人都排斥的島。
因為這個,所以他和姐姐戀愛的時候,爸爸媽媽怎么也不同意。
為此,姐姐和爸爸媽媽吵了無數(shù)次。
最后爸爸媽媽甚至以斷絕關系來威脅姐姐,
“蘇夢,你要是執(zhí)意和那個宋千里在一起,你就不要認我們,我們就當做從來沒有你這個女兒!”爸爸的話是如此的決然。
姐姐含著淚,“爸媽,對不起,你們除了我,還有年年,還有很多的親人,但是千里他只有我,他只有我了!對不起,爸爸媽媽,女兒來世一定會好好孝敬你們的!
“蘇夢!你回來!你要是踏出這個家一步,就再也不要回來了!卑职衷谂稹
姐姐身形一頓,然后頭也不回的朝前走。姐姐毅然決然的選擇和千里哥在一起。
本來蘇年以為他們會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之前看千里哥和姐姐走在街上,他們拎著買著的菜,互相看對方的眼神充滿了愛意、溫暖,只是遠遠看著就能感覺到他們之間充滿了幸福。
幸?偸嵌虝旱。
一場車禍奪走了千里哥的生命。
一輛本該撞向姐姐的車,千里哥推開了姐姐,而他自己再也沒有醒過來,那天,蘇年還清楚的記得姐姐撕心裂肺而絕望的哭聲。
事后,爸爸媽媽帶著姐姐回家,可是姐姐一直將自己鎖在房間,她去找她,
那天,夕陽的余暉灑滿了半天空,姐姐摸著她的腦袋,神色溫柔,眼神空洞,
“年年,雖然他出生生長在浮枷島,但是我知道,他很熱愛那個地方。他希望可以改變大家對浮枷島的看法,可是做不到了。我……也做不到,所以我要去浮枷島陪他,去他最愛的家鄉(xiāng)一直陪他!
蘇年恐懼的瞪大眼睛:
浮枷島是不允許有外人居住的,除非是關押在浮枷島的人。
而關押在浮枷島人只有兩種,
一個是兇狠只能關押在浮枷島的犯人。
一個是治不好被放棄而放逐浮枷島的精神病患者。
不管哪一種,都是被放棄,再也回不來的人。
蘇年驚恐的握住了蘇夢的手,“姐姐,不要,不要!
蘇夢對著蘇年溫柔的笑著,笑容像極了宋言。
蘇年看著她的笑容,忽然想起了那句話——你走了,我就活出了你的模樣。
鼻尖帶著一股酸意,蘇年眨眼,將眼眶的澀意收回去。笑著看著蘇夢,姐姐,你現(xiàn)在好就好。
蘇夢離開的時候只帶走了宋千里送給她的熊娃娃和她送給宋千里的圍巾,以及一個小包。
蘇年回過神來,看著蘇夢對著熊娃娃溫柔的抱著,“千里,你有沒有想我啊,千里,你看,年年來啦,她來看我們啦。”
聽見蘇夢的話,蘇年慢慢走過去,“千里哥,好久不見,要好好照顧我姐姐啊!
蘇夢抱著熊娃娃開心的笑著。
蘇年就坐在房間里面的椅子上看著蘇夢,看著蘇夢無憂無慮的和熊娃娃說話,她輕聲道:“姐姐,你這樣是不是幸福呢?”
沒有人回答她。
蘇夢背對著蘇年,一直帶擺弄熊娃娃。
蘇年眼神溫柔的看著蘇夢,曾經(jīng)蘇夢也一直拿這樣的眼神看著她,
蘇年偏頭,“姐姐,我要結(jié)婚啦,以后可能就不會來看你了,你一個人要好好的,好好照顧自己!
蘇夢沒有回頭,
蘇年還在道:“那個人長得不是很好看,但是很忠厚,家里人也很好相處。對我也很好,我以后也會幸福的,所以姐姐不要擔心我,你也要幸福啊!
良久,蘇年緩慢的開口,瞳孔也帶著幾分渙散,“姐姐,他也在這座島,你知道嗎?你說我要不要去看看他呢。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不想讓自己后悔!
蘇年神情怔怔的,
“去吧,”
她一呆,立刻去看蘇夢,她沒有指望蘇夢會給她回答。
“去吧,去吧,年年想做什么都可以,對吧,千里?”
蘇夢還在背對著蘇年,一個人對著熊娃娃自言自語。
看著她的背影,蘇年濕潤了眼眶。
不知過了多久,蘇年透過窗外看著外面的天氣,太陽已經(jīng)有西下的趨勢了,
她沒有多少時間了。
來浮枷島的人是不允許過夜的,所以她等會就要趕那唯一的公交車離開。
她要走了。
臨走之際,蘇年緊緊抱著蘇夢,“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然后蘇年拎著行李箱離開。
而蘇夢一直背對著蘇年,好似對周圍什么反應也沒有,熊娃娃露出的一角,好似被什么浸染。
蘇年坐上了公車,
冬天的晚上來得格外的快,明明才是晚上五點半多,天卻已經(jīng)差不多全黑了,
沿路只有幾盞昏黃的路燈。
司機大叔還是如早晨一般嘮叨,“小姑娘啊,你見到了你姐姐了嗎?真沒有想到,你姐姐來到了這里,居然還有人來看她,不過你既然會來看你姐姐,當時為什么要把你姐姐送過來呢……”
蘇年垂下眼瞼,
司機大叔完全沒有注意到蘇年,也許注意到,但是以為她見了姐姐,心情不好,所以一直絮絮叨叨的再說,
也不知過了多久,司機大叔原本大聲說話變得非常小聲,他道:“小姑娘,囚枷站到了,咱們要安靜點,可不要惹怒了這里面的人,這里面的人啊都不是什么好……”
司機頓時就好像被什么掐住了脖子,他有些害怕的模樣抱怨,“怎么就剛好遇上了他們……”
他沒注意到,蘇年瞬間抬起頭來,眼睛眨都不眨的看著外面。
只見從一道上銹的鐵大門走出一群人,穿著單薄的衣服,外面套著一件黃色的馬甲。
領頭的人棱角分明,帶著幾分俊朗的相貌,但是眉眼帶著難掩的戾氣,整個人都透露著兇狠,讓別人難以注意到他的相貌。
他們身后跟著一位拿著警棍的穿著警服的看守者,他還在不滿的嘀咕:“真的是,現(xiàn)在非要出來干什么……”他看著那群人的目光帶著難掩的畏懼。
蘇年怔怔的看著那個人從公交車旁走過,眼神都沒有掃過。
蘇年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失落,她說不上來,她呆呆的看著他,看著他好像變得更加兇戾了。
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淚水就這樣流下來,落在蘇年的手背上,蘇年才緩慢的反應過來,自己……流淚了。
曾經(jīng)那個神采奕奕、精神煥發(fā)、英姿颯爽的男孩,如今一眼看上去就能感覺到這個人充滿了戾氣。
蘇年呆呆的看著他,那個時候他們還在念高中,寬敞明亮的教室,堆得高高的書籍,黑板上是老師抄寫的宋詞,
“江城子{宋代}蘇軾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走在走廊里的少年校服外套敞開著,一手轉(zhuǎn)著籃球,眉眼神采飛揚,
他看到什么,忽然眼睛一亮,“年年,你是要去看我打籃球嗎?”
那是的蘇年紅著臉,“誰,誰要去看你打籃球啊,”
少年笑道:“知道啦,知道啦,年年會看去看我打籃球的,等著看我?guī)洑獾耐痘@吧!
“江言!”蘇年惱羞成怒的瞪著他。
少年江言抱著籃球哈哈大笑,
蘇年的眼睛用力的緩慢的眨著,明明高中的時候還好好的,可是高考的時候江言沒有過來。
但是蘇年再怎么焦急,也只能壓下,她一高考就去找江言,那時候蘇年找到了江言,只找到了靠在家門口一臉絕望望著天空的江言,后來蘇年念了大學,江言就在她大學附近租了房子,然后打工。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看到江言日漸沉默,整個人都慢慢帶著狠戾,只有面對蘇年的時候才會帶著幾分溫柔。
但是那天,江言找到了蘇年,那天帶著細細的小雨,
“年年,我們分手吧,”
蘇年臉上的笑容僵住,“你說什么?”
“年年,我已經(jīng)配不上你了,你去照樣更好的,可以好好照顧你自己的!苯缘难酆煷瓜,雨順著頭發(fā)不斷的滴落。
蘇年的聲音帶著顫抖,“你、你在說什么啊,你是不是在故意和我開玩笑?”
江言的聲音淡淡的,“年年,我已經(jīng)不是一個自由的人了!
“你……說什么?”蘇年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所以,你要好好的,你要幸福!苯缘哪槑缀醵茧[藏在黑暗中。
蘇年哆嗦著手,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她想要笑著說些什么,但是笑得卻比哭還難看,“沒事的,沒事啊,江言,沒事的,我等你,我會等你的!
“你不要等了,我已經(jīng)申請了去浮枷島,今天是來和你告別的。”江言的語氣從頭到尾都很平淡。
聽見江言的話,蘇年這個人都僵住了,浮枷島!
“年年,你一定要幸福,”江言終于抬起了頭,看著蘇年,嘴角露出一個極淡的笑容,“我走了,如果……有機會,可以來看看我!
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看著江言一點一點的離開,蘇年瞳孔緊縮,她看到了那個夜晚姐姐離開的身影,她沖上去,抱住江言,痛哭:“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求求你不要去,拜托你不要去,求求你啊,不要去啊,不要去啊啊啊啊,”
已經(jīng)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蘇年緊緊抱著江言,臉緊貼著他的后背,“江言,你不要去啊,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啊……”
江言一動不動,遠處傳來了警笛聲,
江言緩緩抬起手,將蘇年的手一點一點的掰開,然后快速朝前走。
看著江言決然的背影,蘇年苦著大吼,“江言,你要是去了,我不會去看你的,絕對不會去看你的,除非我死!你聽到了嗎?”
江言的身形一頓,然后低低的聲音傳出來,“這樣也好!
然后走向前面,雨越來越大 ,
和江言的距離越來越遠,蘇年跪在雨中放肆的痛哭。
想到那天的記憶,蘇年現(xiàn)在心還痛得窒息,她眼睫微動,眼淚從臉頰劃過,她怔怔的看著外面的那個已經(jīng)變了模樣的江言,心痛的無法言說。
外面,是修葺的一塊十幾米大的水池,江言和他們站在水邊,然后脫下上衣,一個一個往水中跳。
蘇年一驚,手緊貼著窗玻璃,幾乎臉都貼上去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外面,
司機大叔適時的嘀咕,
“也不知道這群人是不是有病,經(jīng)常晚上出來跳水,真是的……”
聽見司機大叔的話,蘇年的心一松,手也微微松開,臉稍微退后了幾分。
所以是沒有危險啊,
蘇年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江言,
那時的江言還不像現(xiàn)在,那時的江言曾經(jīng)在楊柳樹下六月菊前,對著蘇年笑得燦爛,
“年年,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幸福的,給你最好的!
蘇年手放在車窗上,手指無意識的描繪著江言的臉,眼底帶著深深的思念,不舍。
蘇年雙手緊貼在窗戶上,眼神蓄滿了淚水,
而水池邊正在爬起來穿衣服的一個微微有些胖的人瞄了眼公交車,“這公交車又在,”他隨意看去,眼神一亮,“居然還有人……我的天啊,江哥、猴子,快看,居然還是一個妹子!”
眾人隨著他的目光看去,
“真的假的,浩子?”另一個有些瘦的人也看去,“真的?”
浩子叫道:“江哥,江哥,快看啊,快看啊,”
他們的鬧哄哄引起了沉默穿衣的江言,他抬頭看去,瞬間,瞳孔驟然一縮,心跳在瞬間停止,
那是……
蘇年看著他,眼眶酸澀,緩緩露出一抹帶淚的笑容,
而適時的司機大叔嘀咕,“太好了,終于到了十分鐘,趕快走……”
不要!在等等,在停留一會兒,讓我在看一看他……
車子緩緩發(fā)動,江言看著車窗里面的臉離自己慢慢遠去,
他想也沒想,腳就動了。
冷得哆嗦在看守的警員一驚,揮舞著警棍,大吼:“江言!江言!你回來?你去哪?你要越獄嗎?”說著就要狂奔追上去。
見狀,浩子和猴子瞬間將那個警官攔住,浩子笑嘻嘻道:“哎呀,小萬警官,我們江哥怎么可能越獄呢,是不是,又出不去?”
小萬警官不像他們,他是可以知道消息的,他大吼:“那是因為之前沒船,現(xiàn)在半年一停留的船今天就停留在港口,他肯定是想逃出去!
浩子和猴子面面相覷,另一個右臉頰有著疤痕的男子道,“江哥要是想逃出去,就不會進來了,他應該是看到了什么對他而言很重要的東西!
猴子和浩子死死的將小萬警官攔著,猴子道,“大松說得對,我們江哥要是想逃出去,還用等現(xiàn)在嗎?我們江哥肯定是看上了那個妹子了……”
江言的目光死死盯著公交車,脖間凹凸明顯的青筋,眼神帶著執(zhí)拗,他看到她了,他看到她了,
他的年年啊。
蘇年怔然的松開手,目光呆滯我望著外面黑漆漆的窗外,眼神透著幾分空洞。
半晌,她慘然的一笑,低低的開口:“這樣也好……”
就在這時,突然司機大叔驚呼:“那個人怎么回事?”
蘇年一愣,立刻扒在車窗去看,依稀昏黃的燈光可以看到后面一個人影在瘋狂的追著公交車。
而借著這不明顯的燈光蘇年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五官,她有幾分怔愣,迅速扭頭,“大叔,可以停車嗎?”
司機大叔一愣,然后回答:“不行啊,我們有規(guī)定,只可以在站臺停車,一站十分鐘!
“可是……”蘇年焦急的看著后面緊追的江言,她抿唇,“那可不可以開慢點?”
司機大叔疑惑的看了眼蘇年,“小姑娘,你……認識他?”
“嗯,”蘇寧連忙點頭,視線一直沒有從后面那個在追趕公交車的人身上離開。
司機大叔暗嘆了一聲,小聲,“這叫什么事?”然后將車的速度放慢。
在后追趕的江言明顯的感受到了車子在放慢,他眼眸盯著車窗里面的人,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啊。
車子的速度在放慢,而江言的速度在提升。
他距離車子的距離越來越近,
而剛好,前面就是另一個站臺,
公交車剛剛停下,江言也趕上了,
他大口的喘氣,眼神一眨不眨的盯著公交車的車門,他看到他魂牽夢縈的女孩慢慢出現(xiàn),
幾乎是瞬間,他沖上去,一把抱著了蘇年,
很用力,非常用力,
蘇年手搭在江言的肩膀上,感受他緊緊的擁抱,淚水忍不住流下來。
然后江言松開了蘇年,手一把拉過蘇年的手腕,將她拉到站牌的后面,大手眷戀的摸著她的臉,低語:“你怎么來了?”
蘇年垂在身旁的手一頓,垂下眼簾,“江言……我……要結(jié)婚了?”然后她明顯的感覺自己臉頰的手一頓,然后收回去,她聽見他沙啞的聲音響起,“是嗎,他……對你好嗎?”
蘇年強忍住淚意,“他對我,很好,也…很老實,家里人…也很好相處……”
“這樣啊,那就好,那就好,”江言低低的說,眼睛極快的閃過情緒,在黑暗中看得不明顯。
他說:“如果,如果他欺負你了,你就來……”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帶著頹然,
他能做什么呢,
他嘲諷的勾起嘴角。
蘇年垂著頭,“他……不會欺負我的,他對我很好,我……就是過來和你說一聲,以后……不要擔心我了!闭f完,她的手指顫抖,腳步一轉(zhuǎn),就想離開,
江言的瞳孔微微一縮,這一離開就可能再也不見了,
他……
他猛然拉住了蘇年的手,蘇年的目光呆住,
江言將蘇年一拽,蘇年只聽到一聲,“對不起……”
然后嘴唇就被柔軟覆蓋,隨后是兇猛的掠奪,蘇年呆住,她緩緩閉上眼睛,手抓住了江言后背的衣服。
起碼在這一刻,
我想擁有你!
騎著摩托趕過來的小萬警察一來就看到了這副場景,震驚的呆在原地,“他、他、他真的是看中那個妹子?”
而江言和蘇年還在擁抱,
仿佛希望用這一刻將對方永遠的銘記,
打斷他們的是公交車司機大叔按的喇叭,
十分鐘到了。
江言松開蘇年,眼神貪婪的看著她,一遍一遍,“年年,回去吧,一定要幸福。”
蘇年點頭,“不用擔心我,我會過得很好的。”
江言目送蘇年走上車,看著蘇年望過來的眼神,他深深的看著她,直到她慢慢遠離,看著公交車使向前方,慢慢隱匿在黑暗中,這一次他沒有在追。
小萬警察等了一會兒,走過來,不自在的咳了一聲,“嗯,你還好吧?”
雖然他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也能看出一些,
江言沒有理他,轉(zhuǎn)身,走了幾步,然后騎上小萬警察的摩托車,瞬間消失不見。
見狀,小萬警察嘀咕,“真是,難得關心一次,”然后準備回去,步伐一頓,而后驚天的吼出來,“江言,我的摩托車!”
完全看不到江言身影的蘇年,終于忍不住哭泣起來。
原本想問什么的司機大叔也沉默了,
年輕人啊,就是感情豐富啊,
哪像他們,都老了。
不過他們這感情注定沒有好的結(jié)局。
司機大叔搖頭嘆氣,
下車后,司機大叔看著小姑娘紅通通的眼睛,嘆氣,“小姑娘,以后還是不要來這個島了,這里不是一個好地方啊。”
小姑娘看著他,低低道:“以后也不會有機會了!比缓竽嘀欣钕渖洗
司機大叔望著她的背影嘆氣,
……船在大海行駛,蘇年看著越來越遠的浮枷島,
輕聲:
“再見了,姐姐!”
“再見了,江言!”
………………
回去之后,江言一言不發(fā)的走進了自己的單間牢房。
浩子猴子大松面面相覷,大松一聲不吭的走進去,浩子和猴子對視一眼,連忙蹲在門口。
大松一走進去就看見躺在床上雙手枕在后腦勺的江言,
他道:“那個女孩就是你喜歡的那個……叫年年的?”
江言沒有說話,只是眼睛空洞的看著天花板。
“怎么了,談的不好?”大松問。
半晌,江言才緩緩的開口:“她說……她要結(jié)婚了!
大松聽后,動作一頓,“她……要結(jié)婚了?”
“嗯,”江言低低的回答。
大松看了他一眼,眼神鄭重道:“江哥,你和我們不一樣,你還可以選擇,回去吧。”
江言一愣,隨即搖頭,“不能,我給不了她幸福,回去只會給她帶來麻煩!
大松靠在墻上,腿微微彎曲,“江哥,我以前有一個很喜歡的女孩,后來我犯了事,又和她吵架,就來到了這里!彼瓜骂^,“后來她來找我,要我回去,我怎么可能回得去,當時還年少氣盛,也不肯回去。她說,如果我不回去,她就去結(jié)婚。”
“當時我不懂,以為既然我不能給她幸福,還不如讓別人給她幸福,可是……”大松緩緩閉上的眼睛,“后來我才知道,那是她家人強迫她嫁的,她對象對她不好,婆婆公公也是對她百般挑剔,后來……她受不住……就自殺了!
說到這里,大松聲音帶著絲絲哽咽,“如果,如果當初我回去了,我沒有那么賭氣,沒有那么想,她是不是還活的好好的!
江言沉默的聽著,只是眼神卻不在是之前的茫然,眼底流露點點異樣的情緒,
他閉著眼睛,
當年高考前幾天,疼他愛他的父母突然遭遇了車禍,雙雙死亡了。他大伯和小叔為了爭奪他家的財產(chǎn),連高考都沒有讓他參加。
高考的那兩天,他們把他鎖死在房間里面,任他踹門,大吼,廝喊都沒有用。
后來他爸爸媽媽的財產(chǎn)還是被大伯他們搶走了。
而他沒有參加高考,也沒有錢,就混在社會上。
開始他是陪在年年的身邊,但是她不想讓年年的朋友看不起她有這樣一個社會男朋友,就像混出名頭。
可是……
也許是太想出頭了,他被當?shù)氐囊粋叫陳哥的人給坑了,居然和販毒扯上了關系。
對他簡直猶如晴天霹靂,絕對不可以讓年年知道。
而陳哥越追越緊,甚至就要發(fā)現(xiàn)他的年年了。
他就快要撐不下去了,那個時候,蘇阿姨和蘇叔叔找到了他,
“江言,我知道你是一個好孩子,但是……阿姨不是說你不好,但是我們做家長的肯定希望孩子有更好的,你現(xiàn)在也給不了年年幸福,放過年年吧!
“我們只有年年了,就當做阿姨求你了,阿姨給你跪下了還不行嗎?”
…………
后來他去自首,幫助了警察逮捕了陳哥一眾,而自愿前去浮枷島,懇求給他一點時間,
他在最后的時間和年年分別,他用盡了全部的克制力才沒有將她擁入懷抱,
年年最后的話,
心痛,心碎,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樣也好。
那一別就是三年,直到今天……
他今天再度看見了年年,看到了他的光。
可是他的光就要不屬于她了。
如果……
如果他……
如果他可以……
江言緩緩捏緊拳頭,
大松緩過來,“江哥,如果你決定好了,半年后就出發(fā)吧,說不定還來得及。”
門外,
浩子和猴子面面相覷,但是都沒有說話。
船輪在海上駛過,
猴子手搭在浩子的身上,“浩子,你說,江哥這一去可以得償所愿嗎?”
“我哪知道?”浩子將猴子的手揮下去,眼神看著遠去的輪船,“不過江哥還真是厲害,他還是第一個來到浮枷島的而離開的囚犯了吧!
大松眼神眺望,“他本來就不應該在這里!
后面小萬警察大吼:“你們快點,回去了!
“唉唉,小萬警官又催了,”
“回去吧,回去吧,”
大松回頭看去,輪船在夕陽的余暉中慢慢消失,
他緩緩露出一抹笑容,轉(zhuǎn)身。
……
江言特意換了一身衣服,買了一束水仙百合,走向記憶中的地方。
他伸手,手指顫了顫,伸手去按門鈴,
但是無人回應。
這時對面的門開了,一個阿姨探出半個身子,“小伙子,你找誰。俊
江言一愣,道:“我……”
江言一步一步的向上走,
“你啊,看見那座山了沒,像上面走十分鐘就可以看到啦,”
花慢慢垂下,每一步就好像走在刀尖上一樣,痛徹心扉。
“哎,真是慘啊,就是他們家啊,大女兒就不見了,不見了五年多,誰知道一年多前他們夫妻兩個雙雙遇難,據(jù)說臨死前握著小女兒的手一直含著大女兒的名字,唉,那姑娘哭得可傷心了!
江言神情僵硬,眼神空洞,一步一步邁上臺階,轉(zhuǎn)身,慢慢走著,尋找那個熟悉的……
“可是沒有想到啊,唉,小女兒啊半年前走了大半個月,回來就將所有的財產(chǎn)都捐了,我們也是后來才知道,她早就得了絕癥了,她啊,早在一個月前就……”
江言停住腳步,花掉落在地上,他看著墓碑上微笑的年年,腿紙質(zhì)的跪下,他盯著那張將永恒在墓碑上的照片,伸出顫微的手,撫摸照片上的姑娘,
“年年,我回來了!”
風拂過,蘇夢擺弄著床上的熊娃娃,看著窗外露出一絲微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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