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知道自己做了錯事，極其愚蠢的錯事。

　　他沒有做出更蠢的事來，比如找借口。但出于某種他無法解釋的原因，他也不想道歉，盡管他應(yīng)該這么做。

　　“那就是你要的？”潘西的聲音有些刺耳，她的手臂在胸前交纏，“你覺得她比我更了解你，是嗎？你覺得自己了解她？”

　　德拉科不想回答，因?yàn)槟且馕吨姓J(rèn)他幾乎不認(rèn)識阿斯托利亞，就像對方也幾乎不認(rèn)識他；他如此草率地背叛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段關(guān)系，僅僅因?yàn)閼峙鹿陋?dú)再次降臨。

　　他記得這個：黑魔王操縱下的虛偽酒會，空氣中彌漫著如履薄冰的恐懼，金發(fā)姑娘隱秘而沖動的告白。她面頰泛著紅暈，眼中映出的是曾經(jīng)風(fēng)光無限的找球手；而他看見那股自己從未擁有的激情。他的父母整日陷于愁云慘霧之中，人們對失寵的馬爾福避之不及，卻有一個人相信他終將再度飛翔。

　　他記得那漫長的十個月間，自己胸口日漸滋長的對潘西的怨懟，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活過明天此刻，她卻與朋友們一道平安地享受著校園生活。這毫無道理，僅僅是因?yàn)樗麗鬯�，他們相愛，僅僅因?yàn)樗缬半S形地陪伴過他好幾年，他便無法忍受自己最無助的時候她不在身旁。

　　“你現(xiàn)在以我為恥了�！迸宋骷怃J地說，“你就是這么想的，有好長時間了，‘出賣救世主的帕金森’，你覺得自己是個受盡磨難的小可憐兒，那把你打磨得高尚了。你就沒辦法忍受我了�！�

　　“我回城堡想抓住波特！”德拉科朝她吼道，“我想把他帶給黑魔王！結(jié)果我失敗了，克拉布……”

　　潘西退縮了，是因?yàn)樗耐纯喽桥稹麖膩韲槻坏顾�。德拉科的眼睛模糊刺痛，嗓子里滿是砂礫，他試圖吞咽。

　　“就是這樣�！彼麖奈慈绱送春夼宋骺桃夥湃岬穆曇簦澳阍趦�(nèi)疚，而我并不。我不后悔我為了保護(hù)我自己……還有你做出的任何事�！�

　　“那不是……不是我這樣做的原因�！钡吕粕硢〉卣f，“我努力過了，我很——”

　　他的話語被潘西的神情打斷，她的面孔變得空白，此前流露的無論什么——憤怒、悲傷、憐憫，愛意……一掃而空。她成為了某種雕塑，或者一位女神，堅硬無情，從某個更高的地方審視著他。德拉科不寒而栗，他知道潘西可以變成這樣，但他忘記了自己也可以成為她這么做的對象。

　　“我認(rèn)識你十年了，德拉科，”她僵硬、怪異地說，“你還打算用這樣的道歉來侮辱我嗎？”

　　德拉科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無論你有什么感覺，我告訴你，你改變的從來不像你以為的那么多。”

　　留下這句話，她的腳步聲——德拉科總能辨認(rèn)出來的腳步聲——快速遠(yuǎn)去，將他留在原地。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德拉科擁有了某種他難以形容的快樂。他喜歡阿斯托利亞，非常喜歡，她懂得如何去注視光與暗的交界，但同時她誠實(shí)、友善，而且有著絕不妥協(xié)的底線。他甚至在阿斯托利亞對自己大發(fā)雷霆時感到寬慰，她無法忍受得知兩人第一次接吻時他與潘西尚未分手，她是個正直的人。

　　和阿斯托利亞在一起要輕松得多，他不需要隱瞞自己的所感所想，擔(dān)憂對方會在某些敏感點(diǎn)上發(fā)表尖刻的評論。她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而且她理解改變。

　　除去有些時候，德拉科還是需要違心地點(diǎn)頭贊同，他看待事物的方式與過去不同，但時常，她對他來說還是太過激進(jìn)。會有那么一些時刻他意識到阿斯托利亞很清楚他的言不由衷，這就像他和潘西最后幾個月的重演，但他知道這次自己是在為正確的事讓步，他想這不是什么大問題。

　　潘西覺察他的背叛兩周后，阿斯托利亞對他提出分手。她告訴他自己維持不了一段無法坦誠的關(guān)系，德拉科向她保證自己已經(jīng)竭盡全力、接下來情況將會變得更好，可阿斯托利亞只是轉(zhuǎn)開了視線。

　　“你總是在告訴我你從前是怎樣的人，就好像那是另一個人一樣。你強(qiáng)調(diào)自己已經(jīng)脫胎換骨，我想要相信你�！彼f，“但經(jīng)過這段時間，你對我、對她做的這些事，使我覺得你并沒有改變那么多。”

　　德拉科想要歇斯底里地大笑，她們都能看透他，他遭到了報應(yīng)。

　　與阿斯托利亞分手幾周后，他再次與潘西對話。只談公事，她的眼神嚴(yán)苛而謹(jǐn)慎，就像對待一位曾背后捅過她刀子她卻不得不再一次與之合作的商業(yè)伙伴，這個事實(shí)刺穿他的心臟，德拉科無法為此怪罪任何其他人。

　　半年后潘西給了他一個笑容，只是在公開社交場合聽到趣聞時的反應(yīng)，不帶有任何他們曾經(jīng)有過的心照不宣和親密。她嘴角的弧度像鉆心咒一樣擊中他，她帶著那個笑容與別人攀談，而德拉科終于發(fā)現(xiàn)了這么長時間以來存在于他生活中的那個潘西形狀的空洞，然而彌補(bǔ)的時機(jī)早已過去，彌補(bǔ)的資格他也早已失去。

　　十八個月后潘西第一次對他放下戒備，他們談及布雷斯的最新緋聞，無傷大雅的玩笑與習(xí)慣性的肢體動作：她輕戳他的胸膛，他的手指惡作劇般揚(yáng)起她的額發(fā)。有什么東西倏然將他們籠罩，她后退，轉(zhuǎn)身離去；德拉科僵在原地，手無所憑依地抬著。他意識到她也是如此，他意識到這件事傷害他們兩人同樣深。

　　三年后他終于能夠承認(rèn)。

　　“你是對的。”德拉科說，“我以為我成了另一個人，一個不存在的、更好的人，但我從來沒有改變多少。我和過去一樣自私又糊涂，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或想要什么。”

　　這一次她聽完了他的道歉。

　　五年后他再次親吻潘西，她的嘴唇繃出僵硬的直線，脊背挺直，全身靜止。德拉科感到渴望撕裂他的靈魂，他以明知會被推開的方式繼續(xù)下去，在她還允許的時候索取更多。

　　“我愛你�！钡吕普f，可悲地哽咽著，“我犯了錯，但是我愛你。”

　　她的嘴角軟化，胸膛的起伏開始加劇。

　　“我一直愛著你�！迸宋骰卮�，“我因此恨你，這讓我害怕。我從來不想恨你�！�

　　五年又一個月，他們再次在同一張床上醒來。德拉科近乎震驚地感受到熟悉的重量壓住自己的手臂，柔軟的頭發(fā)落在他的肩頸。

　　“一開始我以為我離開你會更好，我們獨(dú)自一人或與其他人在一起都會更好�！彼粲兴迹种敢孕恼詹恍姆绞皆谒砩瞎串�，“但我發(fā)現(xiàn)你并沒有過得更好，而我寧愿和你在一起。”

　�。ㄈ耐辏�

　　題目來自Halsey的歌曲Without Me。

　　Tell me how\'s it feel
　　告訴我感覺如何
　　Sittin\' up there
　　當(dāng)你安坐在那兒
　　Feeling so high
　　如此快意
　　But too far away to hold me
　　卻無法擁我入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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