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第 1 章
他夢到一座山谷。
谷口被三顆大樹堵著,望不見里面的光景。
他出現(xiàn)了,一襲樣式簡單的玄衣,高高的馬尾梳起,那是自己少時的裝扮。
他站在谷外,沒有多長時間,三聲鐘響,從谷中出來一英俊男子。
男子哭了,哭的很是凄慘,眼淚鼻涕糊成一團,慢慢的,哭著哭著就笑了。
沈佑琛心中一凜,什么樣令人發(fā)指的經(jīng)歷能把人折磨成這樣?
沒有靠近那名男子,他終于動了,撩起衣擺直直跪了下去。
高聲呼喊道:“求見洛神醫(yī),望洛神醫(yī)為我兄解毒!”
山谷沒有動靜,他再次大聲說道:“在下聽聞過有關(guān)洛神醫(yī)的規(guī)矩,只要能救我兄長,在下愿在谷中長伴三年。
忽從谷口中飛出一彩雀,彩雀口銜一粒丹藥,待沈佑琛伸出手,彩雀將藥放在他的掌心,鳴叫三聲,復(fù)又飛走。
“去把這藥帶去給皇兄,三年后再來接我!
沈佑琛站起身拍拍膝蓋上的塵土,無視一旁擔(dān)憂卻不敢阻止他侍衛(wèi),徑自一人走進禁谷。
相傳,一入禁谷三年,走出時會忘卻關(guān)于禁谷的所有,他承擔(dān)的起。
若期間擅自出谷,活人變死人,良藥變毒藥。
比起皇帝的性命,他這算得了什么。
穿過三棵大樹,路邊長出了不少奇珍異草,順著小溪再往深處有一水潭,水潭的旁邊有一木屋。
向遠(yuǎn)處望去,有一大片果樹林,樹林背后似是一片竹林。
“在下沈佑琛,見過洛神醫(yī)!
沈佑琛恭敬行禮,等了半天無人響應(yīng)。
沈佑琛走了進去,屋內(nèi)干凈整齊,沒見到想見的人心中不由得有一絲失落,同時涌起些許的異樣。
他在谷中呆了五六天,沒有見過一個人影,對神醫(yī)越發(fā)好奇。
這一天沈佑琛與平常一樣,提起劍在屋外練劍。
一只彩雀不知從何方冒出,圍繞他飛了幾圈,似是要帶他去什么地方。
沈佑琛隨著彩雀來到洞口,幾只飛鳥在洞口徘徊卻不敢入內(nèi),他直接抬步走了進去。
這是他第一次見他,他一身紅衣喝的大醉,容顏精致到世間少有,像是最魅惑人心的妖精。
“你還好吧?”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心中的柔軟,關(guān)切的詢問,伸出的手尚不敢觸碰少年。
少年迷迷糊糊看他,眼中因酒的辛辣顯得水光流動,“唔,又過了三年嗎?”
少年嘟囔一句,又睡了過去。
沈佑琛顫抖著手橫抱起少年,打算將他送回木屋。
少年膚如凝脂,面似桃花,而且,沈佑琛掂了掂手中的重量,很輕。
早早起床的沈佑琛站在木屋外面,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蔬菜上沾滿了露珠,不遠(yuǎn)處的果林中有許多鳥在鳴叫著,仿佛隨著少年的到來,這一切都變得鮮活起來。
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他決定為少年準(zhǔn)備一頓豐富的早餐。
少年是被碗筷碰撞的脆響聲驚醒,揉揉昏沉著的腦袋,出去一看,便知是昨夜來找尋他的男子。
“你醒了,去洗洗吃飯吧。”
沈佑琛試圖露出一抹微笑,因不常笑,臉色分外僵硬。
少年平淡無奇的看眼沈佑琛,直到他收回笑臉挑眉疑問才出門,臨走前掃了一眼那桌子的飯菜。
沈佑琛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他好歹也是位王爺,卻總是遭到冷遇,他決定等會兒要好好與這位少年說道說道,畢竟兩人還要相處三年。
一炷香過去了,兩柱香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沈佑琛黑著臉,出門去尋找少年,少年莫不是被溪水沖走了?
沈佑琛四處張望,被一陣笛聲吸引,視線一轉(zhuǎn),是從果樹林那邊傳來的。
他沿著幾顆吃剩下的蘋果核找到了少年,深吸一口氣,“你下來!”
少年笛聲停住,冷淡地朝樹下的黑衣男子看一眼,靠坐在樹上閉目養(yǎng)神,理都不理他。
再一次被無視的沈佑琛怒了,他提氣跳上樹枝。
還沒開口,就被少年瞪了一眼。
心臟突的一跳,順著少年的眼睛再滑向那水潤潤的紅唇,最后滑向少年指向自己的笛子。
沈佑琛喉結(jié)上下移動,語氣放緩:“你怎么不來吃飯?”
少年呆住,反問一句,“你沒下毒?”
沈佑琛:“……三年而已,不至于!
少年眨眼,笑了。
……
一切仿佛被按了快進鍵。
他看到自己拉著少年去吃他做的飯,看到少年自己與少年比試棋藝武藝,看到自己與少年追逐打獵……似乎每一天,他們都過的很快樂。
一幕幕場景映在沈佑琛的眼里,是那么的溫馨難忘。
平淡如水的生活,有了少年的陪伴顯得彌足珍貴。
他叫他洛洛,他叫他阿琛。
畫面變慢了,男子與少年越發(fā)沉默,男子抱住少年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莫名的,沈佑琛知道,三年之期近了。
“洛洛,你陪我出谷可好?”
阿琛的下巴抵住他的頭,說話間振動傳遞過來。
洛洛眼中飛快閃過一抹失望,他低落的說:“以前也有人曾這樣問過我,我拒絕了。”
“現(xiàn)在是我問你!我和他們能一樣嗎?”
阿琛激動地扣住洛洛的雙肩,讓他看著自己,有些不敢相信,在自己看來彌足珍貴的陪伴在他眼里竟是分文不值。
洛洛眼神閃了閃,盯住阿琛的眼睛,告訴他:“一樣的!
阿琛頹廢的放開了洛洛,他以為他對于他是不一樣的,卻原來,和那些入谷陪他的人一樣。
見沈佑琛失魂落魄,洛洛想拉住他的手,卻不料被避開了。
兩人都站在那里,不曾有一人離去,他們一起看了日出,卻沒有機會再一起看今日的落日了。
外面的鐘聲響了,沈佑琛驚慌轉(zhuǎn)身,他想告訴少年,他不走了,他要留下來陪他一起慢慢變老。
然后,他看到了微笑的少年,以及他手中的丹藥。
沈佑琛閉上了嘴,眼中盡是難以置信,他要趕他走!
“吃了吧,吃了就什么都忘了。”
“包括你?”
“包括我。”
沈佑琛接過丹藥,像是還在等著什么,洛洛輕輕嘆息,“我名白子洛!
沈佑琛還在固執(zhí)著,他怎么也說不出他的名字,就好像被人拿著刻在了心上,銘記著,說不出。
白子洛沒有留戀的走了,背影絕情到可悲,沈佑琛吞下丹藥,笑了。
沈佑琛踏出禁谷的那一刻,仰天大笑,笑著笑著啞了聲音,了解沈佑琛的人都知道,他這是傷心到了極點,眼淚流到了心里。
他在一旁像個旁觀者,看著跪在地上求藥的青年,青年走進谷的一剎那,他的心像是被人殘忍的凌遲,一片兩片,沒有停歇。
他不禁面無表情的思考,這樣的他與那些人又有什么兩樣?
“恭迎王爺出谷,陛下等待您多時了!
侍衛(wèi)們單膝跪地,沈佑琛回過頭望了禁谷一眼,“走吧,回宮!
一個人一生只能進谷一次,皆是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求藥。
三年白駒過隙,轉(zhuǎn)瞬即逝,恍若一場夢,人醒了,夢忘了。
可沈佑琛還記得一件事,他有個未了的心愿。
一個月后,禁谷口多了一間木屋,與谷內(nèi)那般無二。
等一個人是什么感覺?靜靜地待在那里擁抱時間,起初是懷著美好的期待,心想著等會應(yīng)該有什么話,默默腦補了無數(shù)版本。
你等啊等,那個人始終沒有出現(xiàn),你還會繼續(xù)等下去嗎?
就算是看在往日的情誼,等待的時間或多或少,大部分人都會放棄吧。
沒有約定見面的等待,沈佑琛在等一個永遠(yuǎn)不會出現(xiàn)的人,僅僅是為了心中的一個執(zhí)念,那個刻在心里的名字。
他會一直等下去,直到長眠地下。
那個青年出來了,他神色悲傷但很快與接他的人離去,沈佑琛沒有阻攔更沒有去詢問他都經(jīng)歷了什么。
他,不敢。
這一次,沈佑琛抬步走向求藥的女子,“你可曾有婚配?”
“是的,這位公子,奴家此番前來就是為了夫君求藥!
“我代你去,你可愿?”
“這”女子遲疑,沈佑琛微微一笑:“無需擔(dān)心,會有人醫(yī)治好你的夫君。”
沈佑琛右手附上胸口,徑自一人走進禁谷。
此后,禁谷不再開放。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