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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初霽,被群山莽林環(huán)繞的原野在冬陽的照耀下一片晴光煜熠,白得晃人眼。北風依舊料峭緊吹,卻不再那么寒冷刺骨,因冬將軍之威而在腐悶洞窟中蟄伏已久的動物此時也都悄悄鉆出來,到外面透幾口新鮮空氣。
純白的雪地上躍動著一個橘紅色的身影,一只狐貍,托著長長的大尾巴,醉酒般左搖右晃地走著。他足下輕點,每一腳踏進雪里,又很快地縮回來,然后還抖一抖爪子,偶爾打個激靈,顯然是嫌那雪冷了。到這個季節(jié),狐貍就換上了一身蓬松厚實的絨毛,看上去胖乎乎、圓墩墩的,再加上黑褐的眼線和淚漬似的面痕,使其看起來總是一副笑瞇瞇的模樣,憨態(tài)可掬。然而,只有吃過狐貍的虧才知道,這是一種極為狡猾、貪婪和殘忍的動物,天使般的外表下藏著顆已經黑透了的心,而今天這位在雪原上散步的列那狐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列那邊走邊想:“這雪地上反射的太陽光真照得我眼花,可是天氣這么好,我還想多逛一會呢;厝ゾ鸵淌芸ɡ吞啬莻小崽子的吵鬧鬼叫,小孩子真是麻煩!應該和艾莫麗娜商量商量,明年再也不要生啦,也不要從外面撿回小孩兒來養(yǎng)啦,我們兩個過沒人打擾的夫妻生活多好!”
實際上,就算它們想再養(yǎng)育更多的孩子,也已經力不從心了。如果仔細去看,就會發(fā)現(xiàn)列那身上已經顯現(xiàn)出了種種衰老的跡象,肚腹邊緣毛色枯黃焦黑,就像是在爐火旁燎到了似的,過去火紅火紅的尾巴也黯淡了許多,還髭出幾撮兒白毛,活像衣服露出了破棉絮。如此一來,他在皮貨商眼里的身價早就大大地跌破了六個索爾,當然,這一點列那是不會在乎的。
現(xiàn)在距離獅王諾勃雷賜他做自由民的那會兒已經過去了許多年,他也舉家搬到了南邊的一片橡樹森林里,只有一小部分可信任的親友知道他具體的住處,可謂真正過上了隱士的生活。他平時捕食田鼠、鳥雀之類的小動物果腹和養(yǎng)家糊口,重新拾起了本已疏怠的捕獵技巧,只有在食物極其短缺的情況下才會跑到四英里外的一座大型養(yǎng)雞場偷些肥嫩的家禽來吃。既然決定要偷,列那絕對不會和那些農人們客氣,必定按照他嗜血的本性做下殺過的行徑,然后帶著滿滿的戰(zhàn)利品揚長而去。就算人類要追究起來,也是那些居所離養(yǎng)雞場更近些的野獸代替他受過罷了。
自從幾年前魯賽爾長大被“趕”出家以后,列那和艾莫麗娜就沒再生育過孩子?ɡ吞卦瓉硎且恢槐贿z棄的幼狐,父母或許已經葬身于獵人的槍下或熊爪狼腹。這孩子流浪到列那門前的時候瘦弱不堪,渾身臟兮兮的,沾滿了草末土碴,可憐巴巴的樣子賺足了賢妻良母艾莫麗娜的眼淚。小家伙兒似乎毫無戒心,一拱一拱地往這兩只成年狐貍身邊湊,甚至想要擠進他們的巢穴分享一絲溫暖。列那意外地作出了讓步,他想:“哼,還好他是我們的同族,要是一只狗獾或者林鼬,我一定毫不猶豫地咬斷他的脖子!”
于是列那時隔多年又一次當上了奶爸?ɡ吞乇皇震B(yǎng)之后很快恃寵而驕,仗著年幼頑皮胡鬧,在艾莫麗娜看來都是活潑可愛的表現(xiàn),列那對此卻總是一臉嫌棄。
“親愛的,你對小卡拉巴特溫柔一點兒,別把他嚇著了!
被艾莫麗娜這么說后,列那強壓下為這個年紀的狐貍崽子索求無度而日夜奔波所積累的不滿,挪步到卡拉巴特身邊,象征性地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
列那心里想的是:“他,貝爾西埃和馬爾邦,還有魯賽爾,他們都一樣,長大后就要離開家,然后再也不會回來!
盡管如此,列那還是依照天性履行著一位父親的義務,生活開始圍繞這只幼狐打轉,無時無刻不在為兒子的成長花著心思。比如今天,列那打算捉只田鼠回去供孩子玩耍,他自己的父親就曾這樣做,然后他也原樣照搬拿來訓練卡拉巴特的哥哥們捕獵。坐在爐火旁,看著他們用尖尖的小牙和爪子撕開田鼠軟嫩的肚皮,露出里面鮮紅溫熱的血肉,正當此時妻子將香噴噴的飯菜端出廚房,笑著說“零食吃太多可就沒胃口吃晚餐了”,是列那狐生中最溫柔、美好的瞬間。
然而,這樣的日子很快就將結束了。
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列那感到肩上猛地被推了一下,緊接著耳畔聽到“砰”的一聲,像香檳酒瓶塞開啟的聲音。后背傳來劇痛,他順勢朝側后方翻飛出去,倒在雪地上一動不動了。
犬吠聲由遠及近,是獵人放出的狗。列那估摸著對方此時已抬起了槍口,強忍著身上的傷,竄起來向不遠處一片由灌木和山毛櫸組成的樹林狂奔而去。他步履不穩(wěn),在厚厚的雪上跋躍、掙動,灑下斑斑血跡。列那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傷,那新鮮崩裂的血肉蘊藏著深入骨髓的疼痛,讓他幾乎不能忍受,全身上下都止不住發(fā)抖,粗重的喘息噴在空氣里形成可見的白霧,嘴角涎水拖得老長,打濕了胸前的領毛。
列那橫沖直撞地跑進了林子里,被一截枯木絆倒,因為速度而朝前滾去,在雪地上劃出一條溝壑。他知道前方有一面的陡坡,卻停不下來,就這么直直地轱轆進山窩,落在深深的積雪上,腦中一陣天旋地轉。
狗本來已經被甩開一段距離,此刻又再次接近。在看到山坡的時候,他幾乎沒有猶豫,就搖頭晃尾地向下跑,中途被雪滑倒,跌坐在屁股上,保持著這個姿勢一路出溜到底。然后他站起來,用力抖了抖身上的雪,朝旁邊蜷縮著趴在地上的列那走去。
“喲,這不是列那嗎?你怎么了,老伙計?”這只狗也已經很老了,風霜在他的臉上凝成了兇狠和狡猾的痕跡。
“……呃……”列那將眼睛睜開一條小縫兒,似乎很艱難地開口,“這一下可真夠嗆啊。哎,古杜瓦,是你呀,我差不多都忘了,你是條獵狐犬!
“是啊,我的好朋友列那,真是好久不見?磥砟悻F(xiàn)在年紀大了,記性也不太好了。”古杜瓦寒暄著,可表情分明像隨時要把對方撕咬成碎片。
“嗯,歲月不饒人啊,”列那說話又恢復了那種輕松揶揄的語氣,聲音卻還是有氣無力的,“但現(xiàn)在我可沒多少工夫和你敘舊,希望你能理解!
“我知道,我知道,列那,看看你那副樣子吧!想當年獅王賜你做自由民的時候,你多風光得意啊,把我們這些老家伙耍得團團轉,還用詭計弄死了幾個,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墒乾F(xiàn)在呢,你應該看見他們在地獄里向你招手了吧?”說到這里,古杜瓦嘴上露出了十分殘忍的笑容。
列那的身體肉眼可見地瑟縮了一下,說話也微微顫抖:“古杜瓦,你這么說可就有點兒讓人害怕了啊。”
“別裝傻了列那,你知道的,我有多恨你,巴不得你死。以前我從來沒有機會,而且森林里也有那一套規(guī)則和法度。但今天,因為我是條獵狐犬,所以就該輪到我行使自己的權力和職責了。”
“老兄,你說的有理,看來我是真的要死了。”列那嘆道,他口氣虛弱,看上去命不久矣。
這時,他們頭頂上簌簌地落下幾捧雪,獵人的呼喚聲傳來。
古杜瓦用力吠了幾聲,狠命地搖著尾巴。
獵人向崖邊探了探頭,可是既沒有看見他的狗也沒有看見那只狐貍,他不敢再往前進了,生怕一個不小心跌落下去。他踉蹌著退了兩步,粗喘幾口,嘟囔道:“好吧,好吧!
“喂,古杜瓦,你呆在那里別動,我繞路過去!鲍C人喊完又兀自搖了搖頭,心想但愿他下去的時候狗還在,然后急匆匆地小跑走了。
列那擠出一個笑:“古杜瓦,你主人在叫你呢!
“是啊,他說會過來,所以你最好不要動,這樣我也可以不用跑來跑去的!
這時古杜瓦身后的草叢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列那的眼睛猛地睜大又合起,這一下就難以掩藏他在意那邊狀況的心思,但古杜瓦絲毫不為所動,目光只死死地盯著他。
“唉,看來你是不肯放過我啦,那就算了吧,反正我這輩子活得也夠啦!绷心情]上眼睛,似乎打算聽天由命。
古杜瓦看見他的仇人在死亡面前如此坦然,反而心生不甘,但他轉念想到列那平時裝成一副圣徒的樣子,卻做著小人的行徑,自己千萬不能被他欺騙,而是應趁此時給他迎頭痛擊。于是古杜瓦咧嘴笑道:“列那,你有沒有想過你死之后,艾莫麗娜該有多傷心吶!
列那聽了這話,臉上浮現(xiàn)出哀傷的神情,說道:“沒辦法,我只能對不起她了!
“但是,”列那望向天空,口中喃喃,“她的傷心,也并不是為著我的死,而是為著她的生。古杜瓦,我們這一輩子,依偎父母、結交朋友、陪伴愛侶、養(yǎng)育孩子、尋歡作樂——尤其是尋歡作樂——全都是為了將生填滿,因為那還算是可能做到的事,而其他諸如欲望的深壑,僅僅是望一眼就足夠讓人渾身戰(zhàn)栗不止了!
古杜瓦面露疑惑:“列那,你在說什么?”
“因為我就要死了,所以請允許我做這最后的懺悔吧!绷心巧扉_爪子,軟綿綿地趴著,全身都卸了力,好似放棄了逃生的念頭。
古杜瓦并不相信列那的話,他警惕地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惡聲惡氣地說道:“哼,列那,你這樣的卑劣小人也會為自己的惡行感到后悔嗎?不過你既然這么說了,我想我也不能拒絕你的請求!
“不不不,古杜瓦,我做過的事情從來不會后悔。無論給我多少次機會,我還是會犯下過去的那些罪行,如果今天我沒死的話,將來也是一樣。”
“那你所說的懺悔,不就是一種欺騙嗎?”古杜瓦不屑地哼道。
列那嘆道:“不是的,我的朋友,你可知大家在這世界上各自行其所行之事,而所有的懺悔,不過都是些真心實意的謊言……我這一生曾做過兩次正式的懺悔,一次是對我親近信任的侄子格蘭貝爾,還有一次是面對威嚴強權的獅王諾勃雷,那時我覺得自己很可能真的要上絞架了,所以說的話并沒有保留!
“是嗎?我依然記得你在獅王面前顛倒黑白的辯駁,那可真是精彩啊,讓他幾乎完全相信了你的花言巧語!你敢說自己有絲毫的愧疚之心嗎?”古杜瓦回憶起往事,氣急敗壞。
列那并不在意古杜瓦的反應,他面色平靜,雙眼失神,用虛弱的聲音開口滔滔道:“當然有啊我的朋友,我總是對那些軟弱無辜的獵物心存憐憫,但我的天性迫使我去屠殺并享用他們,對此我也無能為力。那些肥嘟嘟的公雞和母雞是多么可愛啊,長著一身靚麗的羽毛,卻只會在地上撲騰兩下,極易捕捉,而且絲毫沒有反抗的能力。我看見他們就饞得發(fā)瘋,想要啃噬他們鮮美肥嫩的肉和一嚼即碎的骨頭,思想無可遏制地沖破理智的關卡,根本沒有辦法阻止自己去捕食他們。更有甚者,我還要將莫名其妙的仇恨施加于這些受害者們,憎惡他們的懦弱、笨拙和趾高氣揚——明明和我毫無關系——這樣就給了自己更強烈的動機。這樣看來,我在欺壓、戕害他們的同時,又何嘗不是受自己的本能控制和操縱呢?
而那些和我一樣貪婪、兇殘和卑鄙的敵人,我原可以對他們稍微手下留情些,可有時機會實在太誘人,讓我不得不遵從自身損人利己的本性,誰讓我們都參與了同一場爭奪呢?既然我擁有超過其他大多數人的智謀,就要好好地運用它,如果能夠獲得好處并避免損害,又為什么要顧及對別人的影響呢?古杜瓦,我們的一生都是在參與各種大大小小的賭博,作出我們情愿的選擇,然后等待結果,而我不過是更能看穿對手的底牌罷了。當然,良善也是必要的,它是我們與自己議價的籌碼,有時可以逃避更大的風險和損失,而互相幫助也是為了更加豐厚和長遠的利益。
不過那都是些陳年往事了,獅王賜我做自由民之后,我就離開故地,隱居山林。但是,只要我還活著,就決計不能停止攫取和享用目所能及的資源。我依舊為了維持生計和口腹之欲而殺戮和偷竊,雖然那在森林王國已經不被視作罪行了——獅王許諾我可以不受任何王宮、教會和法庭的約束——可你覺得我真的自由了嗎?我們都是天生的奴隸,永遠的囚徒。我深知無法擺脫自己的天性,也就早早放棄了與之斗爭。你,我,無論誰想與本能抗爭……都不過只是徒勞而已……”列那突然因呼吸不暢而停頓在這里。
古杜瓦在這個空隙開口對他表示贊成:“列那,你說的有理,這真是一番不錯的懺悔,愿上帝寬恕你的靈魂!
列那像是要拼盡最后的力氣將話說下去:“咳咳,謝謝你,我的朋友,我還沒有說完……在這諸多本能之中,大家偏偏將‘愛’分離出來,奉上神壇。可在我看來愛沒有什么玄奧的,即使它能使我們變得溫柔、善良、仁慈、謙遜、隱忍、克制、舍己,如圣人般行事,甚至變得……變得不像我們自己,那也僅僅是生理上所產生的感覺罷了。無論怎樣試圖將愛賦予意義,所有的理論都難逃空洞。但是,哪怕愛和別的本能一樣原始、低級和無謂,我也單單愿受它的愚弄,甘為它奉獻一切,包括最珍貴的生命。
古杜瓦,也許你見過我對旁人的殘忍、冷酷和無情,但是你不知道我們狐貍是多么深愛自己的親人,看重家庭更勝過生死。雖然我們在成年之后就會被父母驅逐或主動離開家門,可那也是為了學會獨立生存之后自起門戶,而將所有的深情都交給我們終生的歸宿。我的妻子,只要她微微一笑,便可讓我對她俯首稱臣,而我的孩子,也讓我甘為奴仆,嘔心瀝血地供養(yǎng)他們,讓我看起來像放棄了自己的智慧,和那些庸人一樣碌碌操勞,這就是天性,也是執(zhí)念。古老的東方流傳著‘狐死首丘’的說法,意思是狐貍死的時候頭一定會朝向自己的巢穴,現(xiàn)在我可以告訴你這是真的,是我們無法克制的本能與愛的體現(xiàn)。無論我們死在哪兒、怎么死,最終一定會望著家那邊,即使連我們自己都已經迷失了方向。此事是我們狐貍家族中的秘辛,在你看來可能有些不可思議,但卻是經過千百年檢驗的事實……”列那說到這里,聲音已經微弱得快要聽不見了,似乎他的生命已經流失殆盡。
“哦?”古杜瓦哼了一聲,瞇起眼用余光偷偷打量著列那。
“古杜瓦……我身上的傷恐怕?lián)尾涣硕嗑昧耍ㄒ环挪幌碌摹褪前惸群臀覀兊暮⒆涌ɡ吞,所以……請你在我咽氣之后,順著我這種本能的指引找到她們,告訴她們好好活著,還有我……愛她們!绷心情_始大口地費力喘息,兩只前爪抽動,來回撲蹬著身前的雪,眼睛緩緩張大、失神。
古杜瓦此時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湊近列那耳旁,生怕他聽不到似的,用陰戾詭怪的嗓音大聲說道:“列那,我都要被感動得流淚了!是的,是的,我會將你的心聲傳遞給你的摯愛——當然,順便也會捎上來自我主人的問候,這樣你馬上就可以在地獄里面與她們相會了!”
“什么?!別……別這樣!”列那忽然拔高聲音喊道,表情轉為恐怖和絕望,眼里的火驟然亮起,又馬上熄滅了。
“你別忘了,我可是條獵狐犬!惫哦磐叩偷偷匮a充上這一句。
列那身軀猛然戰(zhàn)栗,爪子撲騰得更厲害了,似乎被恐懼和死亡的雙重暗影牢牢網住,拼命掙扎、爪撓、沖撞而終不能脫身。
“不要!求你!請你……仁慈……”列那突然一僵,話噎住了,口角大張,又狠狠地喘了幾口,再也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不……求……求……你……”
“讓我猜猜,你的巢穴距離這里應該不會太遠。半英里?還是只有幾百碼?”
列那抽搐、痙攣得更加厲害,嘴里嗷嗷地胡亂叫著,似乎陷入了死前的譫妄。他的頭和前身仿佛被硬擰著扭轉,又被他最后的意識死死抵抗著,這使他像個被撥動的指南針一般狂搖亂晃,可以想見忍受著多么劇烈的痛苦。
“列那,你讓我看到了有趣的一幕,用愛的意志來反抗愛的本能,兩者歸根結底都是同樣的東西,那么這場悖論將會如何終結呢?”古杜瓦冷漠地笑著說道,他不在乎什么愛不愛、本性不本性的,也從來沒有想過自由,向來和欲望的本能相處甚歡。
列那依舊在掙扎著,幾乎要把自己撕成兩半,同時,他的靈魂正一點點剝離身體,僅剩的絲許神智還在努力地控制身體偏離某個方向,如落葉般搖顫抖動。
仿佛過了很長時間,列那終于一動不動了,身體極度彎曲,頭頸卻直挺向古杜瓦的側后方。
古杜瓦看著倒在那里、失去生氣的列那,變得非常茫然——這就結束了。雪中的山林靜悄悄的,半點聲音也聽不見。
“唉,即便是這樣缺少滋味的復仇,也讓我把余下的事情做完吧。”古杜瓦自言自語道。
他轉身沖狐首所指的方向走去,沒有幾步路的距離,就聽見了草叢中傳來的細微響聲,很快就又再次歸為沉寂。他判斷那一定是小型的動物,因為懼怕他而連忙躲避,可能是逃回了巢穴。
古杜瓦仔細地查看了周圍,果然在不遠處發(fā)現(xiàn)了一個枯草半遮的地洞。
“抱歉。”他輕笑道。
萬沒想到在那洞里歡迎他的是壞脾氣的野豬一家。
古杜瓦灰頭土臉地狂奔回崖下,遠處傳來了他主人的呼喚聲。
然而,那片雪地空蕩蕩的,只留下星星點點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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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后半段的時候本來想保持一種嚴肅的心情,可是滿腦子里播放著“千古帝王~悠悠萬事~難逃天地人寰~”,真是太騷了,怪不得主角選了只狐貍。還有設定想盡量現(xiàn)實一點兒,畢竟狐死首丘的設定已經很不講道理了,如果說所謂天性都是進化來的結果,那這個行為的選擇機制是啥?當然這是不是真的都無所謂,反正文中列那又在騙人玩。可是,寫到一半我又忽然想到,臥槽歐洲森林里哪來的獅子!算了算了不管了,反正寫崩了,列那長篇大論的廢話也精簡不了。
列那養(yǎng)子的名字取自《鬼磨坊(Krab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