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at else

　　好久以前虹一總是會記下自己的每一次死亡的時間地點兇手事情。

　　比如說從年代久遠的瘟疫病害到后來的瓦斯爆炸等等等等，可是后來總是會遭遇意外的，不斷地在某個時刻像睡醒一般起來想起剛剛又死過了一次。所以他干脆不再去顧慮這些可有可無的想法。

　　那么多坎坷的小細節(jié)，早已在四百多年的時光里褪色。

　　相澤虹一早就習慣了把眼光放冷，再把世界觀推到五十年后。

　　在街邊遇見推著嬰兒車的年輕媽媽，他很陽光的笑起來，伸出手捏捏小寶寶帶著嬰兒肥的臉，說小家伙真是可愛。

　　那個母親也跟著有點害羞又帶著自豪地笑了，說謝謝你，我打算給她取名叫奈緒，等她長大以后啊我想讓她去學跳舞呢。

　　長大以后。

　　以后。

　　這是什么樣的概念？時間過去，人開始改變，身體上心靈上，到了能夠判別是非的年齡，他們會回頭看看過去的自己，在心里暗暗一比較才發(fā)現(xiàn)已經到了那時所定義的“以后”

　　原本遙不可及的未來忽然就跳到了自己面前，有那么一點點的陌生與疏離。

　　誰說過，人不可能兩次跨進同一條河流。

　　他之前也遇見過這樣的情景，在街角遇見了跳皮筋的小女孩，拉著虹一說哥哥一起玩啦，虹一刮刮她鼻子，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而再聽到這個名字時他也不清楚過了多久，只是某次經過那個熟悉的小鎮(zhèn)，發(fā)現(xiàn)鎮(zhèn)上本就為數(shù)不多的人胸前都別著小白花，一問，是鎮(zhèn)上死了一個很和善的老太太。

　　于是虹一去了那個葬禮，看著她黑白色微笑著的遺像，輕輕說你還是那么開朗呢。

　　當時詩縞在他身邊，抬頭看了看他神情落寞的側臉。

　　認識？

　　嗯。

　　詩縞不再說話。

　　吶，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大概六歲左右吧�，F(xiàn)在她是七十二歲離世的，小貓你看我們不知不覺，又過了六十六年。

　　嗯。

　　不認為嗎？生命真是脆弱的東西。

　　他拍拍花壇邊的灰隨便地就在路邊坐下，眼神帶著些嘲諷望著來往的行人。

　　認為。詩縞開口。

　　但是你覺得你不脆弱嗎？

　　我回去睡覺了。詩縞轉過身。走之前背對著虹一說，在這樣大的世界里還有什么不是脆弱無力的。

　　還有什么。

　　虹一放松下口氣，對著孩子的母親說，跳舞？我覺得女孩子學唱歌也是不錯的選擇呢。

　　既然喜歡的東西遲早都會成為灰燼，那么就不要有喜歡這種感情了。

　　太妨礙人了。

　　虹一后來這樣對詩縞說，詩縞好奇地反問一句貓頭鷹你沒有喜歡的東西？

　　你有么？

　　……有。

　　詩縞伸出手扳過四根手指。

　　黑色。冰。兔子。甜食。

　　虹一無奈地拍拍詩縞頭。這都什么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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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一個地方能任自己喝醉，哭泣，任性，那就是自己的家。

　　那么是不是該說，在你身邊。就已經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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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到不可勝數(shù)的死亡原因里，有一次是一個人跑去野外看月食，結果不小心摔進湖里，一直沉到了湖底。溺死。

　　過了一段時間他醒過來，模模糊糊想起了周圍的環(huán)境。勉強睜開眼睛他看見水的表面是純凈晶瑩的藍，而自己呆在最黑暗的深處。冰冷柔和的水包覆著他的身體，是沒有一絲塵埃或喧囂的干凈。寂靜無聲。

　　他頓時就喜歡上了這種遠離一切的感覺，仿佛是周圍的空氣被抽走，處在一個絕對安寧的真空中。外面是時間流淌萬物興衰交替，而自己可以是獨善其身毫無羈絆。

　　直到被詩縞拉了上來。

　　這么厭煩么。她擺弄著手里“順便”咬上來的一尾魚。一個人就這么好？

　　……你啊，虹一嘆口氣。

　　只是不想牽扯上麻煩的事。反正這樣又沒壞處。

　　……笨。

　　詩縞擰著滿是水的頭發(fā)。

　　一直狗熊一樣的冬眠對你又有什么好處了。

　　我可不像你。虹一難得覺得有些微微怒氣：我對黑色沒愛，不喜歡冰，兔子那種東西也是，對甜食更加一點興趣也沒有。

　　無故呻吟的所謂悲傷，陰謀，絕望的求救，冷漠與殘酷。

　　還有什么。

　　虹一冷冷地看著詩縞金色的眼睛。

　　那你告訴我，四百多年你也看盡了人世冷暖生老病死年代更換歷史變遷，那么，你還在期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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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像是那條一刻不停奔涌向前的河流岸邊的蘆葦呢。

　　一直，在這里。

　　無可拯救地，只能是，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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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看到詩縞的眼神悲傷起來。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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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羅萬象蘇醒的時候，虹一還是選擇了一開始的決定。

　　力氣流失出身體的感覺竟是如此真實。其實與之前的任何一次死亡都沒有什么不同，只是不再抱著“反正還能活”的想法。閉上眼之前他在想，就當是我這個失眠已久的人，終于能夠好好睡一覺了吧。

　　好夢哦。他腦袋枕在詩縞肩膀上，聽見詩縞這樣說。

　　等到感覺他的重量已經完全倚靠在自己身上后，她擦擦眼睛，伸出手恍惚地扯了扯虹一的白發(fā)。

　　沒關系……

　　世界毀滅那天，我會代替你看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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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lack。 Ice。 Rabbit。 Dessert。

　　BIRD。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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