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之猛然睜開眼從床上躍起，四周漆黑一片，窗外慘白的月光透過出租屋狹窄的窗戶打在趙之的臉上，滿額皆是汗水。她四下望了望，一張破舊的梳妝臺，一把缺了一條腿倚在墻邊的椅子，一個泛黑的暖壺外加一個看不出原樣的書包。她松了口氣，像是忽然失去力氣一般緩緩從床沿滑下，坐在冰涼的水泥地板上，雙手搭在膝蓋上，頭低垂著埋在雙腿之間，唇色泛白。

　　趙之是在凌晨三點半醒的，被嚇醒的。

　　她做夢了，噩夢。夢里她坐著那把缺了一條腿的椅子，趴在那張破舊的梳妝臺上，靠著太陽將要落山的暖黃色余暉慢慢挪動著筆尖，她不想寫作業(yè)，也不想去學(xué)校，她討厭同學(xué)，也討厭學(xué)習(xí)，但是她害怕，害怕老師瞪著她的目光像是要生吃了她一樣，這樣的目光讓她想起她的父親。她更害怕老師會要求請家長，她的父親會打死她的，而她懦弱的母親無法保護自己更無法保護她。

　　夢里，她的父親忽然醉醺醺的撞開她臥室的門，衣服上沾染著星星點點的血跡，手里還提著一個還剩下一半酒的酒瓶，酒瓶猛然間砸在梳妝臺上，酒浸濕了她寫了一半的作業(yè)，滴滴答答從桌子上留到地上，屋子里很快充滿刺鼻的劣質(zhì)酒味，趙之瑟縮著從本來就不穩(wěn)的椅子上摔下去，眼眶里充盈著淚水：“爸爸，我......我在寫......寫作業(yè)�！备赣H的手忽然抓住她細小瘦弱的胳膊：“給老子滾到床上去�！本茪獬w之鋪面而來。

　　趙之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力氣，掙扎開了父親的手，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抓起被酒浸濕的作業(yè)，翻開前一頁，劣質(zhì)的碳素筆已經(jīng)被酒暈染，字跡變得模糊不清，趙之不管不顧的拿起來，像是拿著救命稻草一般，大喊：“爸爸，爸爸，您看，我昨天的作業(yè)得到了老師的夸獎，全班就我一個，真的，就我一個。”后面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父親已經(jīng)把她拖到了床上，一個十六歲少女的力氣根本無法與一個成年男子的力氣對抗，趙之拼命掙扎，絕望漸漸的占據(jù)了她的內(nèi)心，忽然她的手中握緊了什么，趙之不管不顧，拼盡全力扎向父親的側(cè)頸，血猛然間噴出，濺到了灰白的水泥墻上。

　　趙之看著自己滿手的血，和插在父親側(cè)頸的碳素筆，渾身顫抖，望著父親臨死前黑白分明的眼珠，趙之猛然睜開眼從床上躍起，滿身大汗。

　　天邊的魚肚漸漸泛白，狹窄的窗戶逐漸也隱隱約約透出一點亮光，趙之舔了舔自己發(fā)干的嘴唇，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水的溫度使她冰冷的身體漸漸回溫，趙之拿起梳妝臺上的鬧鐘看了一眼，六點半，該起床了，她背起被扔在角落里的書包，推門而出。

　　客廳里，父親懷里抱著半瓶酒在酣然大睡，鼾聲一聲比一聲大，她昨晚竟然都沒有聽見。

　　去學(xué)校的路依舊是她慣常走的小路，泥濘但是人少，同學(xué)們依舊像是躲瘟疫一樣的躲著她，她昨天的作業(yè)沒寫完，李老師今天又瞪著她，像野獸一樣，但奇怪的是，她第一次覺得李老師的目光沒那么可怕，學(xué)校的一切都這么可愛，這么讓人有安全感。

　　傍晚五點半的下課鈴一響李老師準(zhǔn)時下課，一如往常，從不拖課。同學(xué)們?nèi)齼蓛傻慕Y(jié)對兒回家，她一個人慢吞吞的收拾書包，跟在大家的身后。

　　太陽漸漸西落，趙之的腳步也越來越慢，在靠近家門的瞬間，透過窗戶，趙之看見父親拽著母親的頭發(fā)，將她的頭一下一下的狠狠向墻壁，嘴里還罵罵咧咧：“臭婊子，不聽話，還敢管老子喝酒�！被野椎乃鄩θ旧狭搜�，母親的臉逐漸與父親臨死時慘白的臉相重合，母親忽然轉(zhuǎn)過頭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著趙之慢慢咧出笑容。

　　趙之猛然睜開眼從床上躍起，四周漆黑一片，窗外慘白的月光透過出租屋狹窄的窗戶打在水泥地上，趙之眼神直直的盯著地上的兩具尸體，又慢慢從梳妝臺摸出鬧鐘，現(xiàn)在是凌晨三點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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