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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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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最近有點胃疼。
不知道是不是上星期晚上忍不住饞,加的那頓鴨子惹的禍;還是最近疑似眼含脈脈秋波的北京撩的火。
總之,此次北上入京開會,他算是最倒霉的那個,最近被垃圾分類搞得暈頭轉向的上海等一干城市都不能與他相比。
南京先是捂著胃進了會議室,被幾名老熟人嘲諷“是不是要生了”,然后是接受了恰巧聽到這句話的北京的目光洗禮,最后以胃疼到受不了沖出會議室買藥而告終。
吃完藥之后,他就這么渾渾噩噩地在藥店門口蹲了一個小時,直到會議結束。
等到北京的雙腳在他面前站定,他已經(jīng)睡著了。
南京做了個夢。
夢里不知身處哪朝哪代,何年何月,只知身旁僅有一人——
是北京。
南京自覺他們不是冤家、不是朋友、不是陌路人、不是知己。
他們比任何人都了解對方,卻又如此看不透對方。他們纏綿不休了如此漫長的時間,卻難以把這種纏綿籠統(tǒng)地概括為愛情。
世上難有一個詞語,來形容他們之間的關系。
也罷,世上本來就難有他們這樣的存在。
在夢里,他們都仍是少年模樣。
北京似是剛剛打獵歸來,著一身黑色勁裝,咧著嘴露出牙花子,一手提弓,一手提只野兔,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向他走來。
“看看,爺出去這片刻的成果!北本┧α怂κ掷锏耐米,兔子還沒斷氣,頗為可憐地踢蹬著雙腿,“咱今晚吃野味古董羹!
南京按慣例是懟回去的:“要我和你一塊出去,我能提回來兩只!
北京嗤之以鼻:“你拉倒吧,就你現(xiàn)在這身子骨,沒準是一人一只——我打了一只,你侍衛(wèi)打了一只,都給你提著!
南京皺了皺眉,賭氣似地將苦藥一飲而盡,然后捂著嘴干嘔。
隆冬天氣,加之水土不服,南京知道自己又犯病了。
北京急忙上前,噓寒問暖:“呦,幾個月啦?”
南京翻了個白眼,皮笑肉不笑:“放心,肯定不是您的!
北京嬉皮笑臉的表情瞬間掛不住了:“別呀,大過節(jié)的,我不想頭上的冠染個綠的!
南京“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那點腦仁還給我當真了?孩子沒有,帽子也沒有,行了吧?趕快給我架鍋,餓死了都!
得嘞,夢境中的南京默默想著,這時候他們居然還談著戀愛。
熱氣騰騰的鍋前,兩人隔著氤氳煙霧,你一筷我一勺,撈得熱火朝天。
此等粗野狂放的食用方法,最適宜佐以成壇烈酒。三杯兩盞下去,二人便已沉醉,酒足飯飽之后,思起了□□。
四下奴仆已被遣退,深夜的都王府邸,寂靜無聲,只有鍋子在咕嘟咕嘟冒泡。
二人的唇就這么肆無忌憚地碰撞在一起,相互啃咬。混亂之中,不知是誰撕了誰的衣服,露出大半個胸膛,也不知是誰扯了誰的腰帶,散落一地狼藉。
粗重的喘息聲愈發(fā)劇烈,北京情難自抑,一口咬在南京脖子上。南京吃痛,一把擰在北京胸口,當做回敬。
少年人到底血氣方剛,一番打鬧過后,南京竟直接將北京按在小亭的長椅上,自己坐了上去。
夢境中無法控制自己的南京,簡直想把頭埋進地縫。可他卻只得以第一視角,看著身下年輕的都王閃爍的眼眸、結實而汗津津的胸膛,以及……聳動的腰胯。
南京于是瘋狂地甩著頭,想把自己從這個少不更事的身體里甩出來,卻猛地驚醒。
他乍一抬頭,便對上一張熟悉的臉——
竟是正眉頭緊鎖,不斷搖晃他的北京。
見他醒來,北京忙關切地問道:“你做噩夢了?”
南京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想起剛才的夢,覺得有些別扭,卻不愿輕舉妄動,只好稍稍別過臉去,道:“沒事!
對他們而言,對方一個微小的神態(tài)都逃不過自己的法眼。南京的動作有些明顯,北京捕捉到了它,將臉湊得更近了一些:“你在躲什么?”
南京挑了挑眉,將內(nèi)心深深隱藏起來:“那你呢,你又在看什么?”
北京嘆了口氣,簡短地回答了一個字:
“你!
哦。
哦!。
這個回答太過出乎意料,南京明顯的表現(xiàn)出了驚訝和憤慨,于是,這場對決乾坤已定——南京輸了。
他悻悻地望向這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人,凝視著他的眼睛,掂量著這一個字重幾斤幾兩。
北京卻毫不避諱,拉起他的手,讓他站起來:“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談一場,我們回去慢慢談!
南京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就這么任由他拉著自己回了暫住的賓館,房門鎖上的一瞬間,他的心也隨之“咯噔”一聲。
好像中計了。
不過,北京并沒有做什么多余的事,他只是在南京面前站定,看著他的眼睛里自己的倒影,一字一句,把自己的心肺掏出來給他看。
“我知道我們的關系很微妙,既像是前緣斷盡,又像是藕斷絲連!北本﹪@了口氣,道,“我們剛剛一刀兩斷的那時,我起初不想搭理你,覺得你爛透了,簡直糟蹋了我之前付出的一片真心……”
南京不懷好意地打斷道:“我也一樣。”
北京無奈道:“我知道,你何必這么堵我!
南京于是閉嘴,安靜聽他說。
“后來,其實有一段時間,我特別想追你回來。時間久了,我漸漸看你順眼了,想起了你之前的好,越看越覺得可喜可愛。你不知道我那段時間有多狂熱,我甚至拿你的證件照,偷偷……”
“行了行了!”南京忍無可忍打斷道,“這就不用說了!
“再后來,就是現(xiàn)在。”北京突然拉起他的手,“我看淡了,覺得一切發(fā)生過的事,都無所謂了,能不能再和你在一起,或者就這么一直相互平淡,其實沒什么差別。我們都活那么久了,再戀愛也不可能那么轟轟烈烈;再分開也不可能那么咬牙切齒。一切都順其自然,水到渠成!
“我今天給你說這些話,是因為我覺得水已經(jīng)到了,渠成不成,在你。我知道你可能一下子接受不了,但我可以等,我等了那么長時間,不急于這一天兩天。”
“但是,請你記住,阿寧,我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都看著你的眼睛!
南京也看著他的眼睛。
南京面對這誠摯卻如水淡然的眼睛,忽然有些無地自容。
他不合時宜地又想起了那個夢。夢里的少年,有著一雙純凈而明亮的眼眸。
現(xiàn)在的北京,眼眸里盡是滄桑,唯一不變的,是一腔赤誠。
南京為自己的遮遮掩掩、彎彎繞繞無地自容。
而這一刻,他決定面對自己的內(nèi)心,讓自己也回歸本真。
是時候放下了,他對自己說。
南京思索良久,最終抬起頭:“我們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北京點頭道:“是。”
“那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重新在一些方面認識你?”
“多久都可以,恰巧我也需要這個時間!
多少年的轟轟烈烈、刻骨銘心,換來今日的淡如止水。
是一場荒唐的鬧劇,還是一場沉重的悲劇,誰也說不清楚。
唯一明了的、可喜的,是當下的他們,終于放下包袱,勇于走向未來。
似街邊一盞盞明燈亮起,蜿蜒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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