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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死
2005年,趙語寧十歲。
那年的爸爸媽媽總是不在家,家里唯一的電視機在外公外婆午休的房間里,而她不能打擾他們的午睡時間。
那一年暑假的中午,大大的房子里悄然無聲,安靜的只有蟬聲3D環(huán)繞般的在耳邊回響,吵得人心慌。
窗外一大片一大片濃重樹蔭灑上地板帶動著點點陽光搖曳,讓她像置身于愛麗絲的夢境。
趙語寧捧著冰西瓜在家里無所事事。
行文至此,十一年后的她抬起頭,仿佛能看見那些無數(shù)打著命運標簽的屬于自己和陸海圣的千絲萬縷交織在一起。
趙語寧敲響了陸海圣的門,彼時十五六歲的陸海圣通宵打完游戲。
打開門的那一刻,她看見一個頂著個鳥窩頭,黑眼圈快墜到地面的高個子巨人,眼睛還沒有睜開,迷迷糊糊的問著:“誰?”
趙語寧仰著的脖子酸酸的疼,卻還是露出一副乖巧的樣子問道:“大哥哥,我能在你家看電視嗎?”
陸海圣一下子醒過來,低下頭才瞧見她,仿佛一下子措手不及,左手支著門把手,愣了幾秒,才一個退身說:“進來吧。”
陸海圣家特別亂,沙發(fā)上堆滿了各種碟片,一把木吉他斜斜的架在茶幾邊緣,椅子扶手也掛滿了長長短短的襪子和衣物。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隨意將碟片攏了一攏,騰出一個趙語寧可以坐的空間。
她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陸海圣幫她打開電視機。
那一年的夏天,格外的熱,陽光下的空氣里飄浮著小小的灰塵,陳舊的正方形電視機夾雜著雪花的畫質(zhì),播放著武林外傳,家有兒女。
陸海圣本在她身邊好奇地看了一會兒。
但沒多久就睡著了,頂著一頭亂七八糟的鳥窩頭。
那時候窗外的梧桐樹沒有那么粗壯的枝椏,太陽把繁茂的樹蔭投向小小的屋子里。
他醒過來,趙語寧已經(jīng)關(guān)了電視機,他揉著惺忪的眼睛,問:“哦,你還沒走啊。”
趙語寧盯著他問:“明天我還能來看電視嗎?”
陸海圣就那么猝不及防的笑了一下,咳嗽了一聲,嘆道:“可以啊,只要在六點我爸媽回來之前回你家就可以了!
趙語寧點點頭,穿上鞋子。
陸海圣站起來,默默地看著她開門,突然發(fā)問:“你為什么不在你自己家看!
她說:“一個人太寂寞了!
陸海圣似乎沒料到她會這么說,愣了一下,揉了揉趙語寧的腦袋,變得溫柔起來說:“好的。下次就來我家吧。反正白天我家長也不在家!
零五年的暑假過得很快,一眨眼陸海圣就高二了,趙語寧五年級了。樓道里偶爾遇見,陸海圣總是會率先笑一下,然后匆匆忙忙地跑去上學(xué)。
那一年,陸海圣高二學(xué)生小高考,趙語寧也因此早早地放了假。
趙語寧沒有朋友,總是被拋棄在家里的孩子,或許都要早熟一些。
所以本該是在小區(qū)里和小朋友玩的年紀,她總是和外婆一起守在窗子前,從前是在等爸媽,這個時候似乎是在等陸海圣了。
他總是踏著將晚不晚的天色回家,騎著二八自行車“咻”地一下鉆進樓道,過了幾分鐘趙語寧就能聽到他砰砰砰敲著對面的門,叫喚著:“媽,我好餓!
日復(fù)一日,趙語寧的心卻溫柔的像傍晚天邊的云。
零六年,家有兒女,惡作劇之吻相繼出現(xiàn)在青少年的視線里。
暑假外婆外公去了鄉(xiāng)下,爸爸媽媽總是有事,留趙語寧一個人在家。于是她成天膩在陸海圣身邊。
那天從早上開始,他在穿衣,趙語寧問他要去哪,他說和朋友打球。
趙語寧撇了嘴角:“那我怎么辦呢?”
陸海圣也思考了一會兒,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說:“怎么辦呢,你能不能就今天一天呆在家里呢?”
趙語寧搖頭,表示不愿意。
陸海圣為難了,揪了揪自己腦袋上的呆毛。
于是最后,是他騎著老舊的二八自行車,趙語寧坐在陸海圣身前的杠上,瞇著眼,她像是飛了起來。
你知道嗎,那是我第一次被別人的自行車載。
她想這么跟身后的陸海圣說。
趙語寧好像真的變成了動畫片里會魔法的女巫,飛了起來。
裙擺都像是她的翅膀。
于是“咯咯”地笑了起來,笑得停不下來。
惹得身后的人,好奇的探頭到前面來看。
他的呼吸就落在趙語寧的臉頰邊上。
陸海圣說:“笑什么呢?”
趙語寧頭撇來,避開了帶著溫?zé)岬谋窍,說:“沒笑什么。”
趙語寧算過。
在陪陸海圣打籃球的三十分鐘里他一共零零總總回頭望過她不下十次。
她知道他擔(dān)心自己,她可以從他的眼睛里望出來。
那份擔(dān)心是一個成年人對未成年人的關(guān)心。
是一個大哥哥對妹妹的照顧。
可不論怎么說那也是她最快樂的暑假。
那是她和陸海圣的夏天。
是路邊的樹上有連綿不絕的蟬鳴;是耳邊傳來籃球不停拍地的聲響;是一陣一陣他們跑過帶起來的風(fēng);也是每一次他扭頭望向她的眼睛。
陸海圣撩起球衣的下擺擦了擦汗走到趙語寧身邊,問她渴了嗎?
趙語寧說她想去喝綠豆湯。
于是陸海圣不容分說的翻身騎上自行車,她想如果是在古代的話,陸海圣現(xiàn)在一定是瀟灑的騎上他的坐騎了吧。
陸海圣說:“走我?guī)闳ズ,最好喝的綠豆湯。”
喝綠豆湯時,陸海圣說這是他童年的回憶。
趙語寧在心里暗自竊喜,原來她也是走進了他童年回憶的人,原來她也沒有錯過那段時間。
綠豆湯冰冰涼涼,湯水很甜,里面還有冰鎮(zhèn)的一小瓣兒橙子和可愛的紅色櫻桃。
握在趙語寧手里的不銹鋼勺子也冰冰涼涼,可是她的心就像就像這綠豆湯一樣很甜。
那個夏天,陸海圣也帶趙語寧去捉過蝌蚪。
將塑料的一次性杯子,放在他學(xué)校的小池塘里,就能撈上來好多黑色的圓頭圓腦帶著小尾巴的蝌蚪。
趙語寧從來沒有養(yǎng)過這些蝌蚪。
因為陸海圣有很多頭頭是道的話,他總是老成地告訴趙語寧,蝌蚪要去找他們的媽媽。趙語寧心里暗自偷笑,陸海圣把自己當(dāng)成一個小朋友一樣。
讓她再把小蝌蚪放回池塘里。
再后來的十幾年里趙語寧聽見青蛙叫時,總會想起陸海圣,是不是他們當(dāng)年放回去的蝌蚪,終于長大了。
如果說零六年的夏天是二八自行車嘎吱嘎吱的聲音。
那零七年的夏天就是趙語寧看見陸海圣桌子上擺放的汽車雜志和許嵩的歌曲。
零七年的時候,陸海圣已經(jīng)上高三了。
他的學(xué)業(yè)非常緊張,可是不管怎么說,他好像就是知道趙語寧會在窗口看他一樣,陸海圣每天都準時出現(xiàn)在窗口。
趙語寧會在門口偷聽到,他在樓道里哼唱的許嵩的歌曲,也會在樓道的信箱里,翻到他訂閱的汽車雜志。
那一年趙語寧認識了好多好多汽車的標志,也聽了很多很多許嵩的歌。
雖然她不能像陸海圣一樣,把每個車子的排氣管設(shè)計說的清清楚楚,可她也開始關(guān)注汽車的Logo。
有時候趙語寧會在路上,記住一些車子標志的樣子,然后將它悄悄地畫下來。
如果周末陸海圣沒事的話,趙語寧會敲開他的門問一問,這究竟是什么車子她好像有點忘記了,好像有點記不清了。
“你愿不愿意告訴我一下?”
再后來陸海圣考上大學(xué)離開這座城市,趙語寧聽到許嵩的歌,偶爾也會想到他。
想到他唱起這首歌時五花八門的填詞,想到他唱起這首歌時吊兒郎當(dāng)?shù)哪印?br>
那是趙語寧的初中,是陸海圣的高三,是零七年。陸海圣考完大學(xué)以后是七月份了。
趙語寧初一的第一個暑假,也是陸海圣留在這座城市最后一個暑假。
陸海圣每天忙著聚會忙著收拾行李,忙著報考志愿的材料。
后來趙語寧看那些所謂的青春電影時,她不知道陸海圣的高三有沒有也和別的女孩子約定了,要去同一個城市。
但陸海圣確實和趙語寧約定了,陸海圣說以后他一定會回來。
陸海圣在零八年初那個春節(jié)的時候就回來了。據(jù)說他是去了北方一個很大很大的城市。
所以陸海圣回來的時候,風(fēng)塵仆仆。他穿著黑色的羽絨大衣,手里提著一個很大的行李箱和背上一個雙肩包,“咚咚咚咚咚”上樓梯和敲門的聲音和趙語寧記憶里的一模一樣。
趙語寧“嘩”地一下開了門。
那天是除夕,她穿了紅色的羽絨服。
還沒有等到陸海圣媽媽開門,反而是趙語寧的門打開。
聽見開門聲,陸海圣扭過頭來,趙語寧看見陸海圣深深的眼眸里面印著自己紅彤彤驚喜的臉龐。
他說:“嘿,小朋友,新年快樂!”
她說:“歡迎回來。”
陸海圣說晚上吃過飯一起出來放煙火,趙語寧點了點頭說:“好!
陸海圣媽媽開門了,趙語寧看見喊了一聲:“阿姨新年快樂!
他的媽媽笑得很慈祥,說你也是。
陸媽媽說:“晚點讓哥哥帶你去放煙火!
趙語寧點了點頭說:“阿姨您放心吧,哥哥跟我說好了的!
晚上吃完餃子,趙語寧便蹭蹭蹭地下樓了。陸海圣已經(jīng)站在樓下提著一大袋煙花。爆竹聲中一歲除,趙語寧暗暗希望明年也要過的快一些,最好快一些能直接到陸海圣暑假回家。
陸海圣從懷里掏出打火機點燃趙語寧握在手里的煙火。
趙語寧看見火花冒出來,耳邊響起噼里啪啦火星子的聲音。她的手不自覺地畫著圈,于是炸裂的火花在黑漆漆的空中留下一道一道劃痕。
在耳邊不息的焰火聲中,趙語寧轉(zhuǎn)頭望向陸海圣。
他認真的表情,好像是很多年前那個在青春期的少年,臉上還沒有被世俗同化的印記,只有那些掩不住的鋒芒。
趙語寧的眼底亮晶晶的,不知道是因為煙火,還是因為望著他。
她知道心里的那份悸動并沒有改變,一如很幾年前的夏天。
時間過得很快,到了趙語寧高三那一年,她已經(jīng)許久不見陸海圣了。
雖然時常能從兩家人的聊天中得知他的一些消息,可趙語寧知道,聽到他的消息,總沒有和陸海圣見面來的親密。
聽說陸海圣決定放棄國內(nèi)的高薪工作去國外讀研究生。
他們家里人跟趙語寧家人談到這個決定的時候,面上流露出驕傲的神情
因為陸海圣工作這幾年賺了很多錢。足夠那個時候他在大城市為他家人買套房子。
而這套老房子變賣剩下來的錢就留給他出國留學(xué)用。
同是一年夏天,趙語寧高考考得不錯,足夠上一個國內(nèi)的一本大學(xué)。
她在學(xué)校里不算很有人緣的女生,叫她吃畢業(yè)酒的人寥寥無幾。趙語寧無所謂,倒是落的清凈。
陸海圣報的是溫哥華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九月份的Semester。
所以他七八月份會回到老房子,幫忙收拾東西。
趙語寧再見到陸海圣,他已經(jīng)是西裝革履頭上,抹著發(fā)膠的成年男人?墒勤w語寧還是毫無芥地湊過去,因為她知道在陸海圣面前,她永遠是小妹妹。
陸海圣可能工作交接忙得頭昏腦脹,看見趙語寧的第一句話是
“你多久高考?”
趙語寧笑嘻嘻地說:”我今年就已經(jīng)考完了!
他才像恍然大悟地說:“哦,我們的小朋友竟然已經(jīng)成年了!
陸海圣當(dāng)天晚上帶趙語寧去和他朋友聚會,他們?nèi)チ艘粋清吧。
這幾年陸海圣身邊的朋友來來回回,也早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那群打籃球的男生?刹徽撌钦l,陸海圣的朋友們都認得趙語寧,他們都知道她是陸海圣的鄰居小妹妹。
落座后,一群人便點了特調(diào)的雞尾酒,還有一些糙一點的漢子開了一打啤酒。
陸海圣不讓趙語寧喝酒,趙語寧賭氣點一杯陸海圣就悶一杯。趙語寧不斷地點酒,只不過是為了證明她已經(jīng)是大人了。
可陸海圣好像永遠都不會明白。
后來陸海圣就喝醉了。
陸海圣在意亂情迷時握住趙語寧的手,把她真真正正的當(dāng)成一個女人來看。
可趙語寧知道酒醒之后,她在陸海圣眼里永遠都會是那一個隔壁鄰居家的小妹妹而已。
趙語寧從來沒有想過要得到什么,也知道陸海圣給不了她任何東西。
趙語寧不敢保證,他究竟把自己當(dāng)成什么身份來看待,但她知道自己跟陸海圣之間的感情遠勝于愛情。
陸海圣握著趙語寧的手不放,嘴里低喃著一些趙語寧聽不清的話。
清吧里的音樂聲像是靡靡之音,唱的趙語寧頭昏腦脹。
她不想湊近去聽清楚陸海圣究竟在念念有詞些什么東西。她更害怕聽清陸海圣念的是不是一個人的名字。
趙語寧望著陸海圣睡著的樣子,知道這回,他醒來時一定不會再像趙語寧第一次敲開他的門的時那樣,睡眼惺忪,頭發(fā)也有一邊頑皮的翹著。
趙語寧這么想著,抬起頭時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已經(jīng)差不多走完了。
于是拍醒了陸海圣,順道抽回了自己的手。
果不其然,陸海圣雖然醉了,但眼神清明。
他定了定神,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說:“走吧,咱們回去!
沒有看一眼趙語寧。
自從那次喝完酒之后,陸海圣也沒有同趙語寧再多聯(lián)系,彼此留了微信號,也就作罷。
隔年便是二零一二年。
他們說是世界末日的一年。
趙語寧最終放棄了繼續(xù)念國內(nèi)的一本,跟著陸海圣的腳步去了和他同一個國家。
她想如果今年是世界末日,她愿意和他在同一個城市死去。
趙語寧出國這件事,她沒有告訴陸海圣。
她知道,陸海圣一直都在后悔那次酒后失態(tài)。
像是一個父親忽然有一天發(fā)現(xiàn)自己的女兒已經(jīng)成年,不能再隨意地抱在懷里或者腿上時的那份尷尬。
他們在同一個城市。
這是一個靠海的城市,趙語寧想如果世界末日真的來臨的話會讓我們一起走向死亡的究竟是海嘯先,還是地震先?那會不會到了死亡的那一天,陸海圣都不知道她和他是在同一個城市,他都不知道她的心依然緊緊地和他在一起。
想到這些,趙語寧便懷著小孩子惡作劇的心態(tài),一次又一次地忍住了,想要告訴他,他們在同一個城市的欲/望。
陸海圣和趙語寧是很少在朋友圈更新狀態(tài)的人,因此趙語寧很難知道陸海圣到底過得怎么樣,或者最近究竟在干什么?
趙語寧隱瞞了很久的謊言露出馬腳是在12年12月21日。
據(jù)說是世界末日的那一天。
趙語寧幻想了很多種離開的時候。
她甚至幻想了,她是不是要在那天,在最后幾分鐘的時候,在人們都兵荒馬亂的逃竄的時候,自己冷靜地打一通電話給陸海圣告訴他,自己曾經(jīng)真的很想和他永遠在一起來著。
可是世界末日終究沒有來臨。
于是趙語寧發(fā)朋友圈標注了她的定位。
只是后來的趙語寧才知道。
無論那一天她究竟有沒有打電話給陸海圣,無論那一天究竟是不是世界末日,陸海圣都握著另一個人的手做好了,一起赴死的準備。
趙語寧并不覺得可悲。
因為在看到那條朋友圈以后,陸海圣就給她發(fā)了信息,
以許久沒有聯(lián)絡(luò)的大哥哥的身份。
之后的一年,他們也沒有選擇見面,即便是在同一個城市。只是偶爾斷斷續(xù)續(xù)聊天。
趙語寧會偶爾在微博上更新更新所感所想。她知道陸海圣會看她的微博,只是從不評論也不點贊。
趙語寧開始半工半讀在地鐵站的一家快餐店打工。
每一天她要見來來往往的行人從店門口走過,不下一萬個。
在地鐵站里頭聽到流浪的音樂家彈奏的歌曲,一天也不下一百首。
漸漸的趙語寧感覺自己都已經(jīng)快忘了陸海圣的樣子,忘了他的聲音。
趙語寧之前也談了戀愛,是一個比她還小一屆的男生。那是一個內(nèi)斂含蓄的學(xué)弟。沒有陸海圣的成熟,沒有他的陽光。
他沒有在暑假里捉過蝌蚪,更不知道怎么騎二八自行車。
后來他們分手了,他嫌棄趙語寧太過于冷靜自持。
可是趙語寧知道只有到了陸海圣面前她才會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快樂,并且手舞足蹈。
趙語寧曾在深夜里一遍一遍琢磨。
她甚至自己都不確定陸海圣究竟十分喜歡還是只是青春里無知懵懂的悸動。
但趙語寧知道她永遠忘不掉的,是那份明明簡單,觸手可及,卻從未得到過的快樂童年。
是她以后的以后再也得不到的夏天。
因為陸海圣的出現(xiàn),被她好端端的陳列進記憶里的碎片。
一片一片都與陸海圣有關(guān)。
那樣的一天風(fēng)和日麗,趙語寧從地鐵站趕到學(xué)校的時候剛過十二點。
陸海圣在這時候打電話給趙語寧。
電話里的他,聲音好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裹挾著大海的波濤,說:“最近怎么著?有時間跟我一塊兒吃個飯唄。”
趙語寧愣了好久,那些瑣碎的記憶紛沓而來。
而電話那頭的陸海圣,就仿佛一轉(zhuǎn)身迎面朝她走來,所有的場景都分解成蒙太奇鏡頭,變成她記憶里,他們應(yīng)該相遇的樣子。
最后趙語寧還是赴了約。
陸海圣站在白石的海邊等她。
據(jù)說那里是溫哥華離美國最近的地方,而趙語寧站在路的一頭,望向另一頭背對著她的陸海圣,就像隔了兩個國家,好遙遠,遙遠的難以真切。
她以為她是一步一步緩慢又莊嚴的走向陸海圣,就像走向她曾經(jīng)最快樂的時光。
而事實上,趙語寧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步伐,越來越來飛速地跑起來。
陸海圣聽見聲音恰巧回過頭來,就那樣讓趙語寧結(jié)結(jié)實實裝了個滿懷。
陸海圣身上有大海的味道,也有暑假冰鎮(zhèn)西瓜的味道,更是家的味道。
陸海圣拽拽趙語寧的發(fā)尾。
她聽見陸海圣的笑聲悶在胸腔,說:“怎么還是跟個小孩子一樣!
趙語寧退出陸海圣的懷抱,故作嬌嗔地說:“在大哥哥面前可不就是小孩子么!”
陸海圣看著她,倏忽地一揚眉,說:“可以啊,我看你微博發(fā)的東西,當(dāng)年那個整天看武林外傳家有兒女的女屌絲變成文藝女青年啦!
趙語寧被氣的跳腳,翻著白眼大喊著:“哪是女屌絲!武林外傳家有兒女多好看啊!”
陸海圣笑著邁開步子,雙手背在后頭,一個人向前走去說:“走吧,咱們找找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唄!
趙語寧盯著他背在身后右手無名指上的素花紋戒指,又想了想這一年聽家里人提起的他的生活,哐當(dāng)一下啊。
好像聽見自己的心墜落了一下,隨即又撲通撲通狂跳起來。
趙語寧追上他的步伐,說:“巧了,我還正打算帶你去那家壽司店…”
趙語寧一直以為停留在零六年夏天的他們不會改變,她會一直坐在自行車前的橫杠上,被陸海圣緊緊地環(huán)在胸前。
陸海圣騎著車帶著她穿過大街小巷只為了給她買那一家最好喝的綠豆湯。
十一二歲放在心上的誓言,說要和他永永遠遠在一起的感覺一直沒變。
陸海圣曾經(jīng)是趙語寧的太陽,而她站在宇宙最黑暗的一角看見了陸海圣作為太陽的孤寂。
趙語寧想著終有一天,要成為陸海圣身邊的一顆行星,因為他的光而發(fā)亮。也能在他光芒萬丈的時候,陪著他。
可如今,她還沒有跨越銀河系,陸海圣卻已經(jīng)遇見了他的小行星。
趙語寧站在銀河那端,不是忿恨,也沒有怨懟,只是期盼著他遇見的那顆小行星能懂得他的寂寞。
走過許許多多大街小巷燈紅酒綠,卻還是想念那一年搖搖晃晃硌著屁股疼的自行車帶她走過的老街舊鄉(xiāng)。
插入書簽
這是二八自行車給趙語寧留下的最溫柔的印象。
那個記憶里有溫暖的夏天的風(fēng),有他更高溫的鼻息,還有最最溫柔的語氣。
很羨慕趙語寧的勇氣,也很喜歡她說的那句,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她希望和她愛的人死在同一座城市。哪怕不在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