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第 1 章
記憶中是那年夏天的第一場大雨,久旱逢甘霖,饑渴了一個冬天的樟樹如同沙漠中跋涉的旅人碰到水一樣盡力而不止饜足地大口吞吐著雨水,每一片葉子都因雨水而快樂的抖動,試圖抖落在身上積了一冬的塵埃。葉子,風(fēng),還有雨水,嘈雜而又愉悅的協(xié)奏著。
穆謹言想夏天在高雄有時不能作為時間的的代名詞,說在那年夏天去玉山了,只能說明沒有冬天去,至于是在夏天的什么時候,聽不出來了。高雄的夏天太長了,從三月到十一月毫無意外一定是夏天,八個月,有八個月,一年也只有十二個月,說是夏天的話怎么確定是哪一天呀?
穆謹言就這樣想著一些有的沒的,一言不發(fā)盯著窗外,看著雨水落到樹葉上,然后在葉尖脈絡(luò)上匯成一條“小溪”,風(fēng)一吹,葉子一抖,“小溪”變成“瀑布”,落到由千千萬萬小溪匯成的“大!碑(dāng)中。
穆謹言見過大海,她去過港口,那里的船真大,可以放下她們家的房子很多套,還帶著把花園也計算在內(nèi)。
穆謹言喜歡海,她問過老媽,為什么不住在船上。老媽真的認真的想了一會兒,有些不確定的說“如果我們都住在船上,有一天謹言會出嫁,會住到另一艘大船上,當(dāng)分開以后想要再次遇見,就很難了。大概是因為住在海上找到我們彼此太難了吧?”
謹言笑笑,“我們可以一直住在一起呀!謹言不會去另一艘船上去的!
“傻孩子!崩蠇屆念^發(fā),嘴上雖然不愿意,但其實很愿意呢。
雨聲漸漸大起來,雨勢見大。
穆謹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向樹下,沒有人。
穆謹言坐回椅子上面,想了想又起身走出房間,從回廊傘架上拿了一把傘后便走到大門前,打開大門。
門口站了一個穿著黑衣服的男人,謹言被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她就調(diào)整好了狀態(tài),好像剛才那一下是個錯覺似的。她若無其事直接穿過男人的身體,走到花園的秋千旁邊,用手帕擦了擦,坐了下來,心情漸漸平復(fù)。
那個男人根本不是人。
從很小的時候,她就一直知道這個如同幽靈一般的男人。她從小就見過這個人,他一直就站在她身邊不近不遠的地方守著,如同現(xiàn)在一般。最開始,她以為大家都看得見這個男人,還問過姆娘那個人是誰。直到她問了很多次,在姆娘眼中看到驚懼,看見她找了老媽看她,一個一個都在問她看到什么的時候。她突然明白:她們都看不見他。
所以當(dāng)老媽焦急問她你看到什么的時候,她很乖順的回答道:“沒有,我什么都沒有看到,逗你們玩的!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真的看見他很久了,很久了。也許是她一兩歲的時候開始,也許是從出生開始。她已經(jīng)不知道了,她真的記不清了。人類不都是健忘的嗎?
正想著,那個男人朝她走了過來。
“你看見我了?”他皺眉問道。
穆謹言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繼續(xù)悠然的欣賞風(fēng)景。
“你看見我了?”很早以前他就這樣問過她這個問題。那是她第一次問姆娘有沒有看見他,姆娘只是笑著讓她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在一旁的他卻皺著眉毛走了過來,“你看見我了?”
“沒有!”當(dāng)時她是這樣回答的,沒錯,那時候像個傻子。
“所以你是看見我了,對嗎?”他十分激動的再次問道。
“說了沒有了就沒有!”她也很激動。
而現(xiàn)在,她只是嘆了一口氣,把那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好像從來沒有聽見一樣。眼皮動也不動,雖然他就站在她的對面,但她仍然可以像是他不存在一樣越過他的身體看他身后的那顆樟木。
無心也有一些不確定她是否看得見他了。她現(xiàn)在變得太成熟了,他再也不能像她小時候一樣輕易就從她的語言中,從她的表情中輕易地判斷她話的真假。他低下身子,不確定地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看得見我嗎?”他再次問道。這次的聲音輕輕緩緩的,溫柔地像是從山谷流出的溪水一樣。
“大笨蛋,我看不見你啦!”穆謹言在心里咆哮道,表情卻仍是清清淡淡的。
“你看得見我對不對?”他仍不放棄,又伸出一只手一起在她眼前晃到。
“不要再這樣了,你看起來好傻呀!”謹言想要這樣說,但卻忍住了。
“謹言,你怎么有一個人呆在外面呀!快進來!”一個聲音從大門那邊傳來,剛好拯救了如坐針氈的穆謹言。她早想找一個離開的理由,卻因為這個人一直呆在她身邊作怪而腦子短路什么也想不到。
“沒有一個人坐在外面了。”謹言在心里暗暗地回到。“知道了!老媽!”
“外面雨這么大,你怎么還呆在外面?也不添一件衣服就坐在外面,是什么身體自己不清楚嗎?”耳邊傳來老媽絮絮的嘮叨,謹言低著頭進了屋,沒有再說話。
李承君看著謹言,有些后悔剛才說的話,她怎么又說重話了?
“是啊,雨這么大。”謹言又重新坐回了窗前的椅子,腿上多了一條老媽給她添的毛毯。穆謹言看了一眼窗外,男人已經(jīng)重新站到了樹下。雨這么大,他是不是也怕水?靈魂會不會怕水?
自從那次自作聰明和他說過看不見他的時候,他便知道她是可以看見他的。像是打開了一個奇怪的開關(guān),自從那以后,他不再是站在不近不遠的地方看著她,而是動不動就拿來一些奇奇怪怪藥水的瓶瓶罐罐給她,讓她把里面的不明液體喝掉。
他變成了姆娘一樣的存在。姆娘總是拿一些很難喝的藥來灌她,他也總拿一些奇怪的藥水來讓她喝。不過他們唯一的區(qū)別就是姆娘的藥因為老媽的威懾她沒有不喝的時候,而他拿來的藥她從來不喝。
“你能不能躲遠一點!”那是她第一次主動對他說話。他每天的逼迫和注視快要把她逼瘋了!她終于忍不住了,她已經(jīng)是個十歲的大姑娘了,他怎么可以老是那樣盯著她,她有自己的隱私權(quán),連姆娘都不會那樣盯著她、為難她的!
不過最后似乎是她勝利了。那天以后果然有那么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沒有看見他,雖然一下子少一個人她有一點不適應(yīng),但她仍然很開心。畢竟她開始像其他孩子一樣開始上學(xué)了,每天都很充實快樂。也許是因為她去上學(xué)太忙了,也許是她的話起了作用,他的確沒有再出來叨擾她。
不過在最近她休病假的段時間他又回來了,這次他也很識趣,自己站在房子外面不像小的時候那樣老是盯著她。
已經(jīng)六年了,六年沒有見過他了。六年之后再見到他居然有一種老友重逢的感覺。
謹言咬咬牙,又重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下了樓。
“你干什么去呀阿謹?”老媽從書房伸出頭來問她。
“沒有干什么,馬上就進來!”謹言喊了一聲就出去了。
無心看見穆謹言又出來了,急忙到大門處等著,只是沒有走到臺階上去,而是和大門之間留了一點距離。
“你到底是誰?”
無心看見穆謹言出來了,這一次她不像以前一樣對他視而不見,眼睛直直盯向他,問了這樣一句。
“你看見我了?”無心的聲音有一點顫抖。
“看見了,怎么了?”謹言沒好氣的答道。
“你真的看見我了?”無心再次問道。
“你這人怎么這樣?”謹言有一點惱怒,“說看不見你的時候你一定要讓我看見你,說看見你的是時候你又不愿意還是怎么樣?”
“沒有……我沒有那樣想……”無心看起來愁眉不展。
“你叫什么名字?”謹言問道。
“無心……”無心怯喏道。
“沒有心呀……”穆謹言嘆了一聲,難怪。
“不……”無心反駁道:“我不是沒有心,是主人除了給了無心一片心什么都沒有給無心了!
“穆謹言!蹦轮斞詧蟪隽俗约旱拿。
“我知道!睙o心小聲說道。
“你是誰?你來這里有什么目的?”
“無心是主人創(chuàng)造的無心!睙o心單膝跪地恭敬的回道。
“你的主人是誰?”
“南海陵光神君!睙o心一本正經(jīng)的答道。
“是誰?”穆謹言從來沒有聽過這個神,怕不是個邪神吧?
“南海赤炎神君”無心又耐心重復(fù)了一遍。
“他有什么目的?”穆謹言要問清楚才可以。
“主人創(chuàng)造無心是為了保護你。”無心認真答道。
“他自己為什么不來?”穆謹言問道。
“主人被封印了,在被封印前創(chuàng)造了無心讓無心保護你。”無心很老實的回答道。
“保護我?我憑什么相信你?”穆謹言覺得他真能胡扯,保護她?
“無心真的是在保護你,你上次生病就是喝了無心給的藥才好的!”無心有些著急的回道。
“我什么時候喝過你給的藥?”看著無心這么著急,穆謹言不禁想要逗弄一下他。
“無心把藥交給了你的姆娘,讓你的姆娘把藥喂給你喝,你不喝無心給的藥!”無論穆謹言是什么樣逗弄的心情,無心確實認真的回答她的問題。
“你騙人!其他人根本看不見你!”穆謹言不知為什么突然有一點害怕這個人,他可以在她不愿意接受他的食物時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方法讓她吃下他的東西。
“不是!那個時候你……總之我有辦法把東西給你的姆娘就是了!”被雨水打濕的頭發(fā)粘在他有些蒼白的皮膚上,順著他脖子上的的線條漸漸隱入肌膚。
穆謹言總覺得無心有什么話還沒有說出來,但看著他可憐的樣子卻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斑M來吧。”
“你說什么?”無心不敢相信哦他聽到的話,無心記得很清楚當(dāng)初是穆謹言親自開口讓他離開的。
“我說你進來吧,外面在下雨。”穆謹言又重新說了一遍,盡管所有經(jīng)驗都告訴謹言不要把陌生的人和不明來歷的東西輕易請到宅子里,但謹言覺得無心因該不算是陌生人了吧?。
“進來可以進來,但是你只可以呆在客廳,你可以坐在沙發(fā)上,桌子上有水果你可以吃,但是你不可以未經(jīng)允許就私自到我房間里,我媽都不會那么做!蹦轮斞詫o心安置下來以后便獨自上樓去了!拔疑蠘橇,你不要也跟來,謝謝。”
無心獨自坐在沙發(fā)上思索著,她又可以看見他了……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主人在被封印前割下一片心、分出一縷魂、取出一滴血留在人世,分別創(chuàng)造了三個式神用來保護他的妻子和女兒,因為主人創(chuàng)造他的時候已經(jīng)很衰弱了,沒有多余的時間完善他,所以他是三個式神中最衰弱的,衰弱到常人無法看見。
“嘩……”大門再次被打開,一個穿著花襯衫的中年婦女提著一兜菜走了進來。無心認識她,她是謹言的姆娘。
只見她徑直去了廚房,把菜收拾好了以后又走了出來。她走到書房前面,敲了敲門!胺蛉,你在嗎?”
“請進!崩锩?zhèn)鱽砝畛芯穆曇簟?br> “夫人,中午煮雞湯面可以嗎?或者你可以問一下小姐有什么想吃的東西我來做!敝斞砸呀(jīng)很久沒有和李嬸說話了,自從上次她和一個男生一起去逛夜市被李嬸抓住告訴李承君以后。李嬸也不自找沒趣去找她,只是通過李承君作為傳話筒來交流。
“你們兩個這個樣子有意思嗎?阿謹是小孩李嬸你這么大年紀了怎么還和她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較真呢?”李承君從書桌后站起身來,一邊往外走一邊抱怨。
“我沒有生氣,只是謹言已經(jīng)不想搭理我這個老糊涂了!崩顙饎e扭道,“我明明也是為了她好,那個男孩子長了一張討女孩子喜歡的臉,穿的還花里胡哨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鳥,像是個混社會的。”
“好了,我知道你是為了阿謹好,阿謹長大以后會懂的。我上去問問她想吃什么,順便好好和她說一下,你們不能這樣下去了。”
“阿謹!”穆謹言的母親從書房走了出來,“你進屋了嗎?”穆謹言從生下來就看得見無心,她的身體一直算不上好。
“老媽!我在樓上!”樓上傳來穆謹言的的聲音。
李承君聽見聲音以后也跟上了二樓。
“阿謹,中午想吃什么?”承君站在女兒的身后,撫摸著她的頭發(fā)。
“訶仔煎!蹦轮斞赞D(zhuǎn)過頭來看著承君,不假思索道。
“不可以,你怎么這么大了還淘氣?海蠣是發(fā)物!背芯伊艘话岩巫幼谥斞陨磉叄半u湯面好嗎?今天早上李嬸煮的雞湯,讓她煮雞湯面吧。李嬸煮湯最好喝了!”
“你說了算!蹦轮斞杂挚聪虼巴,不再反駁。
謹言這么乖覺選擇順從,承君反而覺得十分別扭。
“你生氣了?”承君試探問道。
“沒有!敝斞匝劬σ恢倍⒅巴狻
“看著我說。”承君從心內(nèi)升起一股無力的感覺。
“我沒有生氣!敝斞赞D(zhuǎn)過頭來,看著承君一板一眼的說道。說完有轉(zhuǎn)過頭看窗外。
“你能不能好好和我說話?”承君的聲音不自覺提高了幾度。
承君說完這話就有些懊惱了,只見謹言終于轉(zhuǎn)過頭來,認真地看了承君一眼,默不作聲離開了椅子,回到自己的房間然后上了鎖。
“謹言!”承君走到謹言的房間門口,敲門道。
屋里沒有反應(yīng),承君再次敲門,無果。承君最后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無奈走掉了。
謹言一個人呆在房間里,重新站到窗口,一眼不發(fā)看著屋外。
無心一人坐在客廳里,沒有人看的見他他也并不膩味,畢竟幾千年他都是這么一個人走過來的。唯一可以看見他的人也不一定想要看見他,并不會和他有太多交流,他已經(jīng)一個人待慣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雨停了,太陽出來了,也快落下了。
無心離開了客廳重新回到院子里,他沒有繼續(xù)呆在之前呆的樟樹下,而是重新找了一個可以看見穆謹言窗子的位置。穆謹言果然又站在窗子前面往外看。
雨停了,穆謹言看見無心果然又站到了院子里!按舭宥种艺\的人!敝斞赃@樣想到。
突然想逗逗他……反正已經(jīng)攤開了呢。穆謹言突然笑了。
穆謹言悄悄打開門,李承君已經(jīng)不在了,大概是回書房了吧?李承君是個作家,總是呆在書房里寫寫寫,平時很少出來。穆謹言現(xiàn)在只需要小心李嬸就好了。穆謹言小心摸下樓,聽見李嬸在廚房里切菜,現(xiàn)在幾乎就快要逃出去了。
書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了,“李嬸?”
“怎么了夫人?”李嬸從廚房里探出頭來。
“我不太餓,少煮一點吧。我想喝湯。”承君走到沙發(fā)旁邊的茶幾旁,倒了一杯咖啡,又往里面倒了一點奶。
“好的夫人,不過你也少和一點咖啡,或者你可以喝茶,我不太相信這些洋玩意!
李嬸也是李承君的姆娘,后來有了謹言又當(dāng)謹言的姆娘。所以她不像其他仆人一樣對太太畢恭畢敬,反而常常和李承君叫板。不過無論她怎么和李承君叫板李承君也不會怪她,反正知道李嬸是為了她好。李嬸常年不和自己的兒女在一起反而常常和李承君待在一起,和兒女的關(guān)系總有一絲尷尬在里面,和李承君在一起反而自在許多。
“知道了!我會注意的!崩畛芯肆四潜Х然氐搅藭。
李嬸看見承君離開后也重新回到廚房準備午餐。
“呼~”謹言從沙發(fā)后站了起來,深呼一口氣。
謹言走到門口打開大門跑了出去,到了院子里后便穿過柵欄們直接跑了出去。
穿過柵欄便是一條公路,沿著公路一直走。遇到第二條小路就從小路穿進去,小路的盡頭是一片長滿了鼠尾草的荒地,荒地邊緣有幾間廢棄倉庫,倉庫墻角長著幾顆接骨木。繞過那幾顆接骨木便是一個荒棄了的碼頭,連通深水區(qū)的木臺因為剛下過雨變得潮濕泥濘。因為旱季剛過,所以河岸上有大片的泥土的泥土裸露出來。
岸上躺著許多干枯的水草,散發(fā)著淡淡的腥氣。
穆謹言并不嫌棄,她小心踩上了木臺,腳上的棉質(zhì)拖鞋沾了泥土草葉顯得臟亂不堪。穆謹言走到木臺盡頭,蹲了下來。因為年久失修木臺有許多木頭都消失不見留下幾個可怖的陷阱顯得搖搖可危,木頭縫隙填滿了烏黑的苔蘚殘骸穆謹言伸出一只手扣弄起來。
穆謹言想起來了回頭看了一眼,無心跟來了。以前發(fā)現(xiàn)他跟來她都要想盡辦法回頭看一眼他所在的方向確定他的確是跟來了,現(xiàn)在她可以不找任何借口光明正大的看他。
無心看著蹲在木橋上回頭看他的少女,一時感慨良多。
夕陽西下,剛剛下過雨的天空清澈的像是玻璃一樣折射著夕陽的火光,巨大的火球緩緩靠近海平線,沒入遠方的小島。雨后空氣很冷,卻又暖融融的。
不知道呆了多久,帶到穆謹言感覺整條腿都涼透了才緩緩站了起來。因為久蹲突然站起來頭有些暈,穆謹言扶著木樁在橋上緩了緩。
回去的路短了許多,穿過長滿鼠尾草的荒地,穿過一段小路,到了公路上很快就到了籬門外。穆謹言推門到了花園里,無心一言不發(fā)跟著她,一前一后進了院子,穆謹言關(guān)了門。明明知道不需要為無心留門的,她還是這么做了。
“啪!”穆謹言進門后就迎面挨了一掌。
“你干什么打孩子?”李嬸撲上來把還要繼續(xù)打她的李承君拉遠。
穆謹言低頭看了一圈地上的紙屑,笑了。
那是她正在看的一本書——《簡愛》,放在她的床頭柜上。
“好笑嗎?”李承君又撲了上來,揪住了她的頭發(fā),“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個瘋女人?你的陳阿姨好是不是?”
“她不配姓陳!蹦轮斞缘皖^說。
“你個吃里扒外的東西!”李承君又要伸手卻被李嬸拉住了。
“小姐不是那樣的人!”李嬸一手拉著李承君,一邊對穆謹言說道:“小姐你去哪里了?快告訴太太,太太快要擔(dān)心死了!”
“她擔(dān)心我?”穆謹言終于抬起了頭,淚流滿面。想到無心還在旁邊看著,想起這不齒的一幕還要被一個外人全程觀看,眼淚更盛!八菗(dān)心我去找那個賤人!”說完,便也不管李承君往樓上跑,到了樓梯轉(zhuǎn)角時回頭像是回答剛才李嬸的問題,“我去碼頭了!”
“太太,不要這樣,你嚇壞小姐了!”李嬸把李承君護到懷里,安慰著。
穆謹言跑回房間以后便鎖上門撲倒床上放聲哭了出來。
她明白老媽因為什么難過,也理解她?墒牵瑸槭裁慈脊炙?為什么把她和穆世容歸為一類?陳小姐,全是那個陳小姐!
三年了,穆世容已經(jīng)拋棄她們母女三年了。
母親熱衷于慈善,過去的十幾年一直在資助一位因困失學(xué)的學(xué)生。那學(xué)生是母親年輕時在國中任教時的學(xué)生,母親欣賞她的文筆,所以資助她繼續(xù)上學(xué),甚至一直供她到去日本留學(xué)。
五年年前,母親資助的那個女學(xué)生回高雄了。她,就是陳小姐。
陳小姐希望母親可以幫她找一份工作,母親很善良又接受了。母親拜托父親幫那位陳小姐在學(xué)校里謀一份差事,父親當(dāng)時已經(jīng)是國中外語部的副部長了,是有那份私權(quán)的。
父親答應(yīng)了,甚至還幫陳小姐在家對面的街區(qū)租了一套公寓,F(xiàn)在那套公寓還在公路對面,只是里面的人早搬到盛潭高檔別墅區(qū)做她的部長太太了。
母親到那時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甚至請陳小姐來家里來輔導(dǎo)她日語德語,拉她進貴婦圈子和下午茶。
所有虛幻的美好終于被打碎了,那是一個狂熱的下午。
李承君去花蓮采風(fēng)了,李嬸也一邊跟回花蓮老家探親。穆謹言那天有些熱傷風(fēng),便向陳小姐請了假,沒想到陳小姐還是來了,和父親一起。父親說是給她買藥回來,她沒有多想,便回房睡了。
下午正是炎熱難耐時,本來就難以入睡。穆謹言睡了一半被女人的哼唧聲,不時觸動的琴鍵聲吵醒了。
她叫了兩聲沒有人來理她便自己下樓了,自此見到永生難忘的一幕:陳小姐□□雙腿大開坐在她的鋼琴上,穆世容和她在一起。
穆謹言已經(jīng)十四歲了,她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的稚子。穆謹言一回想到當(dāng)初的場景便覺得惡心。
當(dāng)天晚上陳小姐留下吃飯,席間穆世容讓穆謹言去彈一首鋼琴助興,穆謹言沒有動。想到那兩個恬不知恥的男女在她鋼琴上做的事,她就惡心。穆謹言放下刀叉就回到了樓上。
李承君回來時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就是趴在李承君懷里哭。
陳小姐再來時她便閉門不出,拿煙灰缸砸陳小姐的頭。陳小姐走后李承君罵她不懂規(guī)矩,她便要燒了那架穆世容給她買的鋼琴。
“太惡心了!”她哭道,現(xiàn)在只有假裝不懂了!瓣愋〗愫桶职忠黄鹪谖忆撉偕夏蚰!”她這樣吼道。
李承君明白后便跑到李承君家里,誰知更撞上一出活春宮。穆世容下班后第一件是竟不是回家!
李承君和他們鬧,陳小姐只是哭,推搡間竟摔了一跤 。
程小姐懷了男胎。
穆世容和母親離了婚,轉(zhuǎn)身和陳小姐喜結(jié)良緣。后來穆世容有了一個健康的兒子,不像她體弱多病。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陳小姐貪得無厭老餮一般的嘴臉早就展露無遺,只是母親沒有想到而已。她可以上大學(xué)不夠,要母親供她去日本留學(xué),既然要留學(xué)那么大的人了竟然不能勤工儉學(xué)?日本混了一段時間混不下去回國又要母親幫她找工作,□□空虛了竟連母親的老公也拿去解癢。母親怎么就沒有看見她的狼子野心呢?
如今李承君想起那件事就恨極,穆謹言看的《簡 愛》又和那件事有些許重合,難免引來李承君的猜忌。可她哪里想到陳小姐稱不上是簡小姐一般的女人,穆世容也擔(dān)不起羅切斯特的品格,李承君更不是那瘋婆。
晚上的時候,家里來了不速之客。穆世容和陳小姐,不,現(xiàn)任的穆太太。
謹言仍然不下樓,她不想多看一眼穆先生和穆太太。
李嬸端了一碗雞湯來叫門,見謹言不開門便直接用鑰匙打開了謹言的房門。她她一個鄉(xiāng)下人沒那么多講究,不是承君那樣的世家小姐,身上還帶著封建老家長的不容反駁,這也是謹言所不喜歡的一點。
“先生帶著他的新太太回來了,你不見嗎?”李嬸放下雞湯,問道。
“不要叫那么親熱,人家是穆先生,和我母親沒有半點干系!”穆謹言開口了。
“穆先生的兒子,也就是你的弟弟,穆謹行,前些日子讓車撞死了。”李嬸開口道。
“真的?”穆謹言突然回國頭來,“死得好!”
李嬸試圖在穆謹言身上找到一點惋惜,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她是真的高興。冷血而又可憐。“穆先生想要接你回去,去他們家!
“去哪里?回去?”謹言笑了,“我從小在這里長大,我回哪里去?去他們的淫窩看他們想狗一樣交合嗎?”
“小姐!”李嬸皺眉,不管他們怎樣,不能坑害了小小姐。其實謹言已經(jīng)不是小小姐了,她是小姐女兒的女兒,小小小姐!吧餍。”
“我不走!敝斞赞D(zhuǎn)過身。
“不走,喝點湯吧,你一天沒有吃飯了!崩顙饟(dān)憂道。
“謹言!崩畛芯M來了,“下樓見一眼你爸!彼性陂T上命令道。
李承君其實不老,不過三十出頭,只是他們那時結(jié)婚早,十幾歲就結(jié)親了。
謹言看著李承君,眼淚又落下來了,她想起來下午的事了。
“不要哭了,不然讓你爸看見說我虐待你!崩畛芯@然也拉不下臉。
穆謹言看她這樣子更加難過,“你就是虐待我了!”她頓了一下,沖著她吼道,然后頭也不回的就下了樓。
“小姐,你何必又激她?”李嬸在一旁抱怨道。
穆謹言的那一嗓子聲音極大,連在樓下的穆世容和穆太太都聽見了。穆太太撇撇嘴,穆世容連忙到樓梯口迎接穆謹言。
穆謹言走到穆世容面前慢了下來,小心避開了穆世容的身體接觸。
“穆先生。”穆謹言已經(jīng)不叫“爸爸了!薄拔液湍阕。”
這一聲,穆世容聽了欣喜若狂。當(dāng)初是他對不親李承君母女,他當(dāng)時雖然迷戀陳小姐的年輕漂亮,可穆謹言才是他十幾年寵到大的女兒呀!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他怎么會因為李承君或者陳小姐就放棄謹言呀!
剛剛離婚那會兒謹言一直對她避而不見,陳小姐那邊又是婚禮又是產(chǎn)檢,因為外遇的關(guān)系部長升遷也出現(xiàn)了問題,他簡直是焦頭爛額!風(fēng)頭過后他找過承君,承君還是不讓他見謹言,謹言也不想見他,想起謹言當(dāng)初對承君說的“爸爸和陳小姐在我的鋼琴上一起尿尿!彼麩o顏見她!他想起了那架鋼琴的結(jié)局,也聽說謹言已經(jīng)再也不碰任何樂器了……
謹言因該是不想見他的吧?見了他會不會更難過?他還有另一個孩子。
在樓上的李嬸和承君愣住了。
穆太太也繃不住了。
“還有!蹦轮斞赞D(zhuǎn)身向穆太太,“聽聞穆太太死了兒子,真可惜上次產(chǎn)子不順以后都沒有孩子了,以后你該用什么再綁住穆先生呢?畢竟學(xué)校里漂亮且如你一般無恥的女人還有很多呢。不如你可以試試提高一下技能!
“謹言!”李承君和穆世容終于有共同語言了。這樣的話,怎么能從一個十七歲的少女口中說去來?
穆世容責(zé)怪看著李承君,仿佛是她這個母親不稱職沒有教好。李承君瞪了回去,是誰讓謹言看見那么多腌臜玩意兒的?不過謹言怎么可以吐出這樣的話呀?
“穆先生,突然想起來我還有東西沒有拿,回房取一下!蹦轮斞哉哿嘶厝,“不過穆先生最好少管我!
穆世容呆滯了一下,旁邊穆太太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肘,他瞪了回去。
沒一會兒穆謹言就下來了,手上端了一盆花。那花是白色的倒鈴形狀的花,花萼處帶一點青粉色。
“不是一盆野花嗎?”穆太太嗤笑。
李承君心里一沉,那花謹言照應(yīng)了很久了。也許,她下午是真的傷了謹言了。她的巴掌傷害不比穆世容的傷害小,F(xiàn)在為止,謹言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
李嬸擔(dān)憂地看著承君,不知道該怎么辦,她一個下人……
一行人走到院子里,下完雨的地面還沒有干,遠處吹來風(fēng)涼氣襲人。
“你不是來保護我的嗎?”穆謹言走到暗處,突然對無心來了這樣一句!叭绻C明,就把穆先生夫婦留在這里。”無心聽見穆謹言這樣說道。
無心正想再問一句,穆謹言已經(jīng)上車了。
“謹言快上車!”穆世容打開車后座,熱情道。
穆謹言什么也沒有說,上車了。
“車子怎么會發(fā)動不了?”發(fā)動車子發(fā)動了好一陣車子也沒有反應(yīng),穆世容終于忍不住抱怨起來。
穆世容和穆太太嘰嘰喳喳好久,林承君和李嬸又從房子里走了出來。
“穆先生不行了今晚先留在這里吧,現(xiàn)在本來就太晚了。小姐本來身子不濟,容不得勞頓。因為只有我一個下人,下人的房間還空了很多。雖然是下人的房間,但我們小姐畢竟是世家大族出來的,一直優(yōu)待下人,所以房間也比一般公務(wù)人員的房間好很多。穆先生曾經(jīng)住過,應(yīng)該了解。”李嬸看似尊重而實則陰陽怪氣地說。
穆世容在大陸的時候,是住過的,那是他曾是林家的賬房學(xué)徒。穆世容一時說不出話,是當(dāng)時還是林府三小姐的林承君拿私房錢供他上學(xué)的。
穆太太狠狠瞪了一眼林承君,以為是她想留下穆世容。林承君連個眼神都沒有給她多余的,只是盯著穆謹言。
“好吧!蹦轮斞圆坏饶率廊葑鰶Q定便下車徑自回房去了。
“回頭要你好看!賤人!不過投胎好而已,又不是兒子!”穆太太盯著穆謹言的背影,似乎要燒出一個洞來。
“李嬸,還有雞湯嗎?”穆謹言的聲音從樓內(nèi)傳來。
“有!就在廚房里灶臺邊上的紅泥鍋里!”李嬸一邊答應(yīng)一邊跟了進去。
李嬸進廚房時穆謹言已經(jīng)盛了一小碗湯給自己。
“讓姆娘來就行了,怎么自己動手?”李嬸上前接過穆謹言手中的勺子,又取過穆謹言手中的湯碗,“姆娘給你送到飯廳去,別自己動手,燙著了怎么辦?”
穆謹言沒有說什么,跟著李嬸去了飯廳。
“你到底要干什么?”穆謹言正吃著湯,無心突然開口道。
“你不裝君子守在院子里了?”穆謹言慢條斯理地問。
“如果守在院子里,還不知道你要干什么!”無心有些氣憤。
“干壞事呀。”穆謹言風(fēng)清云淡道,仿佛她只是要去睡覺一般。
“謹言!”穆世容從客廳走了進來,李嬸和穆太太也一同進來了。
無心見此離開飯廳,出去了。如同穆謹言所說繼續(xù)到院子里守著。
“穆先生和太太喝一口湯吧,我叫姆娘幫你們盛!蹦轮斞灶^也不抬地說道。
李嬸聽了有些不愿意把湯給這對狗男女,但小姐說了也只好去了。
“李嬸的湯和以前不太一樣呀!不過更好喝了,好像有一股花香在里面”陳世榮喝著李嬸盛來的湯,說道。
李嬸不愿意理他,只是站在穆謹言身邊。
穆太太只是埋頭喝湯不發(fā)一言。
“我去休息了!蹦轮斞哉酒饋恚x席。李嬸也跟了出去。
穆謹言回到房間果真如她所說上床睡覺了,連洗澡也不曾。
林承君想要趁她走前再看看她,在門前站了好一會兒,也不進去。
突然,穆謹言的門從里面打開了。
“你夠了!”穆謹言先開口說話,“下午因為我有一段時間不受你的掌控你就變成那個樣子,結(jié)果晚上那個人說要帶我走就帶我走,也不見你挽留過。繼續(xù)裝下去有必要嗎?”明明不想說這樣的話,結(jié)果一開口就那么毒。
“謹言……”林承君聽見穆謹言這樣說心如刀絞。“下午對不起……可我真的不是要那樣的……”
“不要怎樣?”穆謹言哭了,“前天外公來了,你們說的我都聽見了!”說罷,穆謹言關(guān)上了房門,留下林承君在走廊里。
前天林老先生來了,家里幫林承君重新物色了一位先生。是故錦實業(yè)的大公子,四年前喪偶一直沒有續(xù)弦。林承君小時候和他玩過,看起來是個很嚴謹?shù)娜,大家一起混的時候他總坐在主位上看書,也不加入他們的談話。后來各自結(jié)婚以后就沒什么聯(lián)系了,來臺灣以后他們搬去臺北就更沒什么聯(lián)系了。
穆謹言躺到床上也沒有睡覺,只是瞪著眼睛看著窗外。穆世容從來沒有心,眼睛里的東西和所有男人并沒有不同,談不上放在心上,也不會為此抱歉。林承君再沒有放下也放下了,畢竟她的人生不是有了穆世容才算是人生。外公他們更不用說,他們更是心疼自己的女兒一個人。真正放不下的,是她。
夜?jié)u漸深了,穆謹言輕輕走下了床。她先是從衛(wèi)生間的臟水桶里拿了一條擦地的抹布出來,又去雜物間取了一條麻繩。最后,她從廚房取了李嬸切水果的刀走到了下人的房間。
穆謹言看著睡在床上的一男一女并沒什感覺,氣憤的時候過去了,她現(xiàn)在很冷靜,只是想好好打掃一下這間屋子。
陳小姐是被疼醒的,剛看見那個兇狠又機械往她肚皮上捅刀子的女孩時她以為自己在做夢。她想動一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早被綁起來了,想叫出來卻發(fā)現(xiàn)穆世容睡得格外死。
發(fā)現(xiàn)她醒了以后女孩的手反而慢了下來,女孩把刀輕輕抵在她的小腹上,輕輕插深,再向下滑。動作很慢,她很疼。她可以聽見血肉破開的聲音,可以聽見血水流出的滋滋的聲音……她無力嗚嗚著,用眼神懇求著。
女孩視而不見,機械重復(fù)著剛才的動作。陳小姐此刻是真的后悔了,她是招惹了怎樣一位瘟神呀!只不過她已經(jīng)沒有后悔的機會了。
空氣里是血水、糞水、尿水混合的惡臭味兒。
穆世容的處境并不比她好多少。他醒來時陳小姐已經(jīng)死了,死不瞑目。
空氣里是一股難言的惡臭味兒,小腹傳來劇痛。手腳被縛,嘴巴被封,而床邊的死神竟然是他的女兒……
天快亮了,穆謹言洗干凈了手,穿戴整齊拿著一封信緩緩走上頂樓。
“站!”無心徒勞伸出手穿過穆謹言的身體,試圖攔住穆謹言!澳悴荒茉馘e下去了!”
可這一切都是無用功,穆謹言想只綁在磨盤上的驢一樣,緩慢,堅定,又盲目的往上走著。一步一步,不急不緩,保持著既定的節(jié)奏。
無心早就因該看透生死了,可他看不透,他的職責(zé)不讓他看透。
看著東方升起的第一縷陽光,穆謹言縱身一躍。
給林承君的一封信
母親,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也許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但是有些事情生前沒有講清楚現(xiàn)在我一定要讓你聽到,否則我即使到了另一個世界也不能心安。
母親,我愛你。
不是因為一直以來人世的陪伴,不是因為你給了我生命,而是與生俱來的。即使你不會是我的母親了,我也會像現(xiàn)在一般敬愛你。
但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劃掉,我們都清楚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從穆先生決定脫離這個家庭開始,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也發(fā)生了許多微妙而又影響重大的改變,你可以當(dāng)做是我自作多情。但是,我們之間出現(xiàn)了隔閡。
盡管你不愿意承認,但穆先生對你太重要了,無論這影響是好的還是壞的。你不愿意走出書房了,和我說話你不再有從前那樣有耐心,和風(fēng)細雨,全部變成了從前。我不能再列舉下去,我并沒有責(zé)怪你的意思。你在我身上看見了另一個人的影子,一個對我們來說如同夢魘般的影子。
我很希望我們可以忽略某人,可他的影子離開這個家卻從未放過你——你從沒有放過自己。
媽,我走了。我已經(jīng)幫你把所有臟東西都清干凈了,你再也不需要為之煩惱了。
希望我走后我們可以恢復(fù)從前。
民國41年2月
穆謹言
認罪書
本人穆謹言因與穆世容夫婦私怨甚深,早先在廚房雞湯中加入大量曼陀羅,至深夜時將二人用水果刀殘忍殺害。真是愉悅呀!穆世容夫婦的死與其它人無關(guān)。
民國41年2月24日
穆謹言
太陽沒有升起來淅淅瀝瀝又開始下起了小雨。雨水輕輕拍在穆謹言的臉上,又融進她身下的血污當(dāng)中,頭發(fā)變得腥臭粘膩,穆謹言也伸不出一只手來去整理。她知道她快要死了,她只是感覺很痛,很痛……很困,很困……困到眼睛也睜不開了。
無心蹲在她身邊,伸出手來觸碰著穆謹言的肩膀。手感越來越真實,他們之間空間的界限越來越弱。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