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后一次班會，散會之后便是各奔東西。階梯教室里坐著七十二個人，站在前方的班主任正在侃侃而談，大概是祝大家前程似錦一類的話。

　　我從后門溜了進(jìn)去，坐在了最后排，前排坐著的阿翟轉(zhuǎn)過身來，遞給我簽到表，沒想到阿翟今天也來這么遲坐了后排。

　　我看了看簽到表，應(yīng)該都到齊了，就剩我還沒簽。我簽好抬起頭來，正對上班主任的目光，她瞪了我一眼，大概是不滿我來得這么晚。我沖她笑一笑，心底里卻有些難過——要分開了啊。

　　她轉(zhuǎn)回目光，繼續(xù)說著些什么。我的眼神凝在她動個不停的唇上，思緒卻飛回了幾個小時前。

　　·

　　那時，她就是用著這張誘人的唇，嬌聲喚我的名字——阿涵阿涵。

　　別人都叫我光光或者小光或者涵光，只有她這樣叫我。

　　她妖嬈嬌媚的身體隨著我的動作搖擺扭動, 眼睛半瞇著看我的臉，用那種每當(dāng)做時就如同蒙著一層水霧的迷離嬌俏的眼神，勾得我心里越發(fā)得癢。

　　想到這里我的身體有些蠢蠢欲動，于是我拉回思緒，眼神落到她的眼睛上。瞧，多么正經(jīng)的表情，帶著為人師表的殷殷切切。

　　如果不是我知道她在床上多么風(fēng)騷浪蕩，絕對會被這副樣子騙到。一年以前的我也只把她當(dāng)作是一個稍微漂亮點(diǎn)的普通班導(dǎo)罷了，絕料不到她會是個大膽的勾引學(xué)生的老師。

　　·

　　沒錯，我就是那個被勾引的學(xué)生。

　　大學(xué)里面的班級，沒有什么凝聚力，不像什么初高中。在我們班，基本都是小團(tuán)體活動，其他同學(xué)之間相處都比較冷淡，更不用說師生之間的關(guān)系了，更加冷漠。這位班導(dǎo)，我也只在班會上見過幾次，如果不是大一、大二她組織我們春游了兩次，我可能連她的名字都記不清。

　　那是大三期末的時候，她又組織了一次班級聚餐。其實(shí)對于大部分同學(xué)來說，跟一班沒什么交情的同學(xué)吃飯，又浪費(fèi)金錢又浪費(fèi)時間。不過礙于是班導(dǎo)組織的班級活動，全部人也都是來齊了。

　　互相之間關(guān)系好的小群體都坐在了一桌，七十來人坐了七八桌占了飯店二樓一整層�？赡芤�?yàn)橥蓝亩际顷P(guān)系近的，幾瓶啤酒下肚，氣氛活躍了起來。有人提議，不用白不用，既然包了一層，就把飯店里的那塊投影幕布和音響弄來唱歌表演節(jié)目。

　　那天的氣氛確實(shí)好，幾乎所有人都上去唱了歌，還有人上去表演了街舞。那天她唱了一首蔡依林的《倒帶》，而我唱了一首周杰倫的《我不配》。

　　后來散場，班干部看顧安排人送回宿舍，畢竟還有些愛喝的已經(jīng)喝高了，不安排好了可能被校紀(jì)委的抓。

　　阿翟和老美都是班干，雖然我不跟她們一塊住宿舍，但是也陪著她們張羅收拾。老美也喝的有點(diǎn)飄，走路歪，干脆整個掛在我身上，還好我身強(qiáng)體壯，不然像她這般又圓又軟，一般人可兜不住她。

　　每當(dāng)這時節(jié)，我就要嘀咕兩句了，阿翟和老美這倆貨都是班干，跟我這平民混這么好保不齊就是看中我長得高、力氣大，拿來當(dāng)苦力使正正好。

　　阿翟想給我個腦瓜崩，但她長得嬌小，壓根夠不著，我頭一側(cè)就避過去了，打在了靠我在我懷里的老美臉上。

　　“媽親嘞，你倆可消停點(diǎn)行不，我這酒勁都讓你給拍散了。”老美揉揉臉，直起腰來，“別鬧，班主任看吶。”

　　我看過去，果然，班主任一臉酡紅，直勾勾盯著我們這邊。

　　“她…她是不也醉了？不然這咋直勾勾的呢？”我被她看得有點(diǎn)汗毛直豎。

　　阿翟是個認(rèn)真負(fù)責(zé)的好團(tuán)支書，認(rèn)為班主任這是用眼神批評她呢，“好啦，都走得差不多了，我跟班長過去結(jié)賬，你倆過去扶著點(diǎn)班導(dǎo)�！�

　　老美拄著我往那邊走，拿我當(dāng)人形拐杖使。走到班主任身旁，她終于沒再直勾勾地瞅著了，而是低著頭，一副喝多了呆呆的樣子，不像老師，倒像個小傻子。

　　老美這會兒完全沒了剛才那醉歪歪的樣子，一把扶住了班主任。我有點(diǎn)無聊，我跟班主任壓根沒說過話，完全的陌生人。老美作為班干跟班主任倒是熟得很，她倆輕聲細(xì)語地說話，我在旁邊干站著。這個老美，平時那老大嗓門，這會兒跟班主任說話倒裝起了淑女。幸好阿翟和班長回來得還算快，沒讓我無聊太久。

　　班長據(jù)說是班主任的侄子還是外甥來著，可我怎么看都覺得不像。班長長得高大威猛，班主任那身高很普通。班長長得一副憨傻樣，班主任長得倒是知性能干的樣子。

　　班長撓了撓頭，“那你們仨自個能回去吧？我送班導(dǎo)回家。”

　　我不住宿，在外面租的房子自己一個人住，倒不是不習(xí)慣集體生活，只是這邊人都是澡堂子洗澡，像我這樣每天都得洗澡的實(shí)在不習(xí)慣，而且我這么像男孩子，去澡堂子怕被打出來。

　　阿翟、老美是一個宿舍的，我把她倆送回宿舍再回家也不費(fèi)事，反正家里就我自個，也沒人管。

　　我們仨正準(zhǔn)備答應(yīng)，突然聽班主任發(fā)話了，“不用這么麻煩，你送她倆回宿舍再回男宿，反正都在東校區(qū)，也不耽誤時間。鄭涵光送我回小區(qū)，她跟我住同一個小區(qū)。”

　　這話大出我的意料，沒想到班主任不僅知道我名字還知道我的住處，還正好跟我住同一個小區(qū)。不過想想她是班主任，學(xué)生的信息資料她應(yīng)該一清二楚。

　　阿翟、老美也呆了一呆，顯然她倆也不知道班主任正好跟我一個小區(qū)。

　　·

　　上了出租之后班主任就挽著我的胳膊靠在我身上，我心想她可真不見外，也怕她是真醉得暈了，忙挪一挪身子，好讓她靠得舒服點(diǎn)。

　　她家離我住的地方隔了兩棟，送她到門口之后我本打算走人，沒想到被她一把拽住拉進(jìn)屋里，“老師還醉著呢，你也不照顧照顧就走�。俊�

　　我心說你不是有老公嗎，但還是順著她進(jìn)了屋。三室一廳的格局，比我那戶一廳室大了不少。她把我按在沙發(fā)上坐下，自個進(jìn)屋準(zhǔn)備洗澡，“你自個去冰箱里倒水喝啊，我先洗下�！�

　　我想攔她，這邊人一星期半個月才洗一次澡，一次澡最少也是半小時以上的洗，這等她洗完出來我都得等的睡過去了。但是在我猶豫著的檔口，她就進(jìn)屋了。

　　我只好在沙發(fā)上坐著，主臥的門沒關(guān)，她在里間的洗手間里洗著，嘩啦啦的水聲傳出來。以前聽班里無聊的女生八卦過幾次，她三十出頭，有老公，卻還沒生孩子，她們都八婆她什么時候才會生娃。現(xiàn)在都半夜了也沒見著她老公回來，難道出差了？

　　在沙發(fā)上干坐了一會兒，酒意有點(diǎn)上涌，雖然喝得不算多，但也不少，有點(diǎn)犯困，想直接走了回家，但好像有點(diǎn)不太禮貌，而且萬一她醉歪歪地洗澡摔了怎么辦，我要是走了連個扶的人都沒有。

　　看看周圍，去洗手間搓了把臉，稍微清醒了一點(diǎn)，又去冰箱里翻了盒旺仔喝。真看不出來，她看著這么熟女的人竟然喝旺仔。

　　本以為要很久，沒想到十來分鐘她就出來了。她出來的時候，我嘴里的旺仔差點(diǎn)噴出來，她竟然拿浴巾圍一圍就出來了，還讓我?guī)退殿^發(fā)，真是毫不避嫌！

　　·

　　她頭發(fā)很長，底下燙著卷，吹干之后松散地疊在肩上，栗色的發(fā)卷襯著圈潤的肩頭。

　　我有點(diǎn)不好意思地挪開目光，卻正對上她的眼。糟糕，剛才色瞇瞇的眼神沒被她發(fā)現(xiàn)吧？

　　“小涵，我漂亮嗎？”她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覺得先前喝的酒從胸口蒸發(fā)進(jìn)了腦袋里，整個頭都好像燒了起來，真丟臉，肯定臉紅了。

　　“漂亮�！蔽矣矒沃退龑σ�，空氣有點(diǎn)稠，氣氛怪怪的。

　　她一下笑開了，伸胳膊攬上我的脖子，“漂亮的話——你想不想上�。俊�

　　我的頭皮都炸了起來，腦子里暈暈乎乎，有幾個字一直在回蕩——“想不想上��？”“想不想上��？”

　　盯著她臉上胭脂般的那團(tuán)紅，我咽了咽口水，吶吶不得語。

　　于是她湊上來親我的嘴角。

　　·

　　后來，我們一直保持著這種關(guān)系。

　　每周我都會去她家三四次，平淡地相處，普通地吃晚飯，然后上床。

　　有時候也會一起出門逛逛吃吃看電影，好似普通情侶——

　　可我們不是。她從來不說喜歡、愛這類字眼，也從不談起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

　　我想，對她而言，我可能只是床伴、炮友之類的吧。

　　雖然我在她家從來沒見過她老公或者其他任何人，可是這種只談性不談愛的關(guān)系讓我沒辦法不這么想。畢竟大家都知道她是結(jié)過婚的，再說她這么隨意的勾引我，指不定還有別的相好呢。

　　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雖然年少輕狂時交過幾個女朋友，有過幾段糾纏。但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是最久的，也是最開心的。這種欲說不明的關(guān)系，真是讓我對她又愛又恨。

　　·

　　“好了，下面把這張表填一填了，收上來�！卑嘀魅螐闹v臺上走下，分下來一疊紙。是一些個人信息和就業(yè)信息登記，我隨便填了填就遞回給了阿翟。我老爸開著一家小公司，他管業(yè)務(wù)，老媽管財(cái)務(wù)，按他們的安排，我回家之后直接回公司上班就好。

　　回家，離這座北方邊遠(yuǎn)小城四個小時飛機(jī)行程的家。

　　散會了，同學(xué)們毫不留戀地四散而去。老美從前排走過來挽阿翟，“唉，這么快就要分別了�！�
　　老美是本地的，而阿翟是隔壁市的，她倆倒是不遠(yuǎn)，我家是班級里最遠(yuǎn)的，說不定一別就再也不見了。

　　阿翟過來摟我的脖子，她長這么矮卻總要鍥而不舍地?fù)业牟弊樱媸请y為她了，“去老地方吃頓銅火鍋緬懷一下咱們逝去的青春吧。”阿翟提議道。

　　經(jīng)過門口的時候我終于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還站在講臺上，低著頭不知道整理啥，我在心里嘆了口氣，收回目光。

　　“鄭涵光你等一下。”班主任叫住我。

　　我朝她看了看，她還是低著頭，我又看了看阿翟、老美，“ 改天吧，我沒那么快走，機(jī)票都還沒訂呢。你們先回吧，電話聯(lián)系�！�

　　阿翟還要說什么，被老美拉著走了。

　　我走到她身邊，她低頭看著那摞紙，并不看我。我看過去，最上面那張正是我的，姓名、電話、老家住址、準(zhǔn)備入職的公司名，也就是老爸的公司，以及公司電話。

　　她的手指在那張表格上摩挲，同學(xué)們都散遠(yuǎn)了，教學(xué)樓里靜悄悄的，臨近期末，上課的人比較少了，大部分人都選擇去圖書館備考或是宅在宿舍。

　　她的手指還在摩挲著姓名那欄，我終于忍不住，伸手握了她的手，她整個人僵了一僵，轉(zhuǎn)頭看向我。

　　我們很少在外面親近，少有的那幾次約會都是在商場或者電影院里拉拉手而已。更不用說在學(xué)校里，從來沒有這么近過。

　　我怕她是嚇到了，緩緩地松了手，心里的難過又止不住地泛了上來。她卻反手又拉住了我，牽住，十指相扣。

　　我很是吃驚，心里卻乍然歡喜，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她也笑了，搖了搖頭，“傻�！�

　　笑過之后嚴(yán)肅起來，她緊緊盯著我的眼睛，“別回去了好嗎？留�？佳凶x博，你成績很好，之前教你們高數(shù)的老教授一直跟我打聽你，他想收你去數(shù)學(xué)系帶你，讀完了你可以直接留校任教的�！�

　　我呆住了，她…她這是在挽留我嗎？喜悅、震驚、疑惑通通涌了上來，可是她不是有老公了嗎？她不是只拿我當(dāng)床伴而已嗎？

　　見我不答，她另一只手?jǐn)埳衔业牟鳖i，撫上我的臉，“留下來好嗎？為了我，留下來�！�

　　她的眼神是那么專注，表情是那么真摯，讓我情不自禁就回應(yīng)了她。

　　“好�！�

　　她的眼里像有煙火攸然盛開，有動人的光熠熠，讓我忍不住湊上去吻了她。

　　她親了我一小下就迅速推開了我，“別在這里�！�

　　“好，回去再……”

　　·

　　我倆美滋滋地互看了一會兒，緩過了這陣開心勁頭。

　　“那你老公呢？”我問。

　　她白了我一眼，“我老公不就是你嗎？”

　　“可是你…他們都說你已婚了啊�！�

　　“哼，我以為你不會問了呢，早八百年就離了，沒什么人知道而已。這種事又不需要大肆宣揚(yáng)�！�

　　我心里美滋滋，面上強(qiáng)作云淡風(fēng)清，“噢，這樣子，我還以為我只是個炮友而已。”

　　“好啊，原來你是這么想的！”她氣呼呼地在我腰上掐了一把，“哪家炮友約得這么頻繁見面的？哪家炮友還會三五不時給你做飯吃的？”

　　“可是你從來不說喜歡我，叫我過去也只是找我啪啪啪�！�

　　“明明是你每次來都要做那種事，我叫你過去只是因?yàn)橄胍娨娔愣眩　?br>
　　“噢。”我心里美得不行，拉住她的手，“咱們先回去吧，我那房子可以退了吧？浪費(fèi)了一年房租呢�！�

　　我牽她的手，幫她拿東西，“你怎么從來不說讓我搬過去呢�！�

　　“哼，誰知道你會不會只是一時新鮮玩玩我呢，我可是聽說你大一半學(xué)期就換了倆女朋友呢�！�

　　“天地良心嘞，那是藝術(shù)院的倒追我，我可沒答應(yīng)。”

　　“那你成天的跟這個勾勾搭搭，跟那個黏黏糊糊的�！�

　　“那都是好哥們好姐們�！�

　　“那我當(dāng)初隨意勾引你一下，你怎么就從了呢，這么隨便我怎么敢說我喜歡你呢，萬一到手了再把我一甩�！�

　　“總算承認(rèn)當(dāng)時是勾引我了嗎，哼哼，你覺得我要是不喜歡你，會答應(yīng)送你回家嗎？會讓你靠著我，會讓你親我？”

　　“哼，把表格送我辦公室里去，我在車上等你回家。”

　　·

　　回家啊——

　　呵，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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