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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你一定會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陰冷又憤怒地嘶吼像來自地獄。
林翼大喊一聲,掙扎著從夢中醒來,渾身冰冷。
睡在身旁的陸久被他驚醒,下意識撫上他的臉,摸到一頭冷汗,皺著眉問:“怎么了,做噩夢?”
林翼的心臟仍激烈地跳動,勉強(qiáng)長吁出一口氣,側(cè)過臉蹭了蹭對方手心。
聞著那隱隱散發(fā)出的、令自己安心的體香。過了幾瞬才啞聲道:“嗯,沒事!
陸久擦去林翼額上的汗水,勾著他的后腦帶到自己面前,鼻尖輕觸鼻尖,認(rèn)真說:“嗯,那只是夢......你看,我才是真實(shí)的,不要怕!
黑夜中,陸久白皙的肌膚和精致的五官依舊清晰,雙眸清澈如水。
林翼注視他片刻,情緒奇異地平復(fù)下來。
他摟過陸久的肩背,低聲道:“謝謝你,寶貝兒!
陸久溫柔笑笑,湊上前,擒住他的唇瓣,給了林翼一個溫柔的長吻,使他呼吸再次急促起來。
林翼緊緊箍住陸久,就像是在沙漠中偶遇綠洲的窮途之人瘋狂汲取生命水分一般,渴求著活下去的力量。
許久后,待兩人都平靜下來,他依舊將臉埋在陸久的脖頸,嗅著他濃烈的體香。陸久則一遍遍撫摸他汗?jié)竦募贡,安慰著他?br> 直到陸久打了個呵欠,林翼方在愛人臉頰吻了吻,低聲問:“困了么,要不要喝杯水再睡?”
陸久搖搖頭,勉強(qiáng)睜眼與林翼對視,見他已神色如常,才倦極了一般,轉(zhuǎn)身把臉埋進(jìn)被子,又接著睡去。他一向嗜睡,天黑到天亮的時間內(nèi),幾乎都縮在床上。
林翼好笑地望著隆起的被子,起身去洗手間沖了澡,又拿毛巾過來幫陸久清理了身體,期間陸久只安靜蜷著,任由林翼擺弄,乖巧得令人心安。
與那個瘋狂的女人簡直是鮮明對比。
夢里,女人歇斯底里的樣子可怖如初——布滿血絲的眼珠,高聳的顴骨和凹陷的臉頰,披散的亂發(fā)......仍舊令他心懼,即便已經(jīng)過去三年。
林翼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經(jīng)賠償給了她足夠多的錢,她一輩子也掙不到的錢,完全能使她后半生安逸無虞,為什么她還是那么恨自己?
有錢還不夠嗎?
她為什么就是不明白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是無法挽回的。何況對于自己犯的錯,也已經(jīng)盡力去彌補(bǔ),也做的足夠多了。
為什么有些人就是不懂知足呢?
幸好她已經(jīng)消失了。擁著愛人溫軟的身體,林翼疲憊地合上眼。
林翼醒過來的時候,陸久已經(jīng)離去。
他坐在床上呆愣片刻,起身走到盥洗室,看見鏡子上貼著一張便利貼,寫著“親愛的翼,今天有特別的驚喜給你,下班后來我家!
林翼對著鏡子邊剃須邊回憶,忽然想起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嘴角微翹。
與小戀人交往不過三個月,對方卻將自己的信息和喜好摸得一清二楚,比歷任都要用心對待自己,真是幸運(yùn)。
和陸久相識頗有戲劇性。
那是在一個潮濕的雨天,林翼到最常去的gay吧“迷藏”散心,剛走到大門處,便被一個人迎面撞進(jìn)懷里。
“帶......帶我走!睉牙锏娜藛柩柿艘宦暎ь^仰望他。
林翼低頭,看見五官毫無挑剔的一張臉,只是面色不正常的蒼白。
對視上眼神,他發(fā)現(xiàn)少年的眼神驚懼,漆黑的頭發(fā)微長,一縷發(fā)絲拂在濕潤的唇角,渾身散發(fā)著一股濃烈又極具誘惑的香味,雙手則死死地、求救似的拽緊他衣側(cè)。
陸久的外貌嚴(yán)絲合縫地符合林翼的審美,只是看起來像個剛成年的少年。
還是被下了藥的少年。雖然心動,但基于做人的底線,他將陸久帶去了醫(yī)院。
林翼很感謝當(dāng)時做了正人君子的自己,因為清醒后的陸久喜歡上了自己。
之后到現(xiàn)在,兩人已相處三個月,陸久對林翼可以算是百依百順。
在公寓幫他打掃、做飯,比歷任男友和女友都要更得自己的心,而晚上也會一改白天的文弱,熱情和激烈得仿佛變了一個人,身體更是無比契合自己的喜好。
少年人的身體柔韌異常,怎么翻來覆去折騰都沒問題。情深時,陸久總是熱烈又粘膩地叫著自己的名字,顯現(xiàn)出十二萬分的依賴。
林翼亦沉醉于他的依賴。
一開始,林翼以為他是圖自己的錢,先后送過高檔的衣飾、包、手表,但陸久總是十分平淡的拒絕,說自己并不是女人,不需要這些裝飾性的物品。反倒是林翼帶他去吃一頓豐富的肉食大餐,會格外開心。
到后來,陸久開始搬到林翼家,除了每周一定要回自己家住一晚,其余時候幾乎片刻不離。
從公司出來,林翼帶著給陸久的回禮——一輛最新款的跑車的鑰匙,坐車前往陸久家。
雖然自己不大開車,但是他覺得愛人可能用得上。因為陸久住在市郊一個老舊的小區(qū),不僅沒有通地鐵,連到公交站也要步行一刻鐘,出租車也很少經(jīng)過。
看到3樓那個擺滿植物的陽臺散發(fā)出淡黃的光,林翼知道小愛人正在家等著。
他掏出陸久家的備用鑰匙,打開門,聽見陸久輕快的歌聲。一股陌生但是十分好聞的味道從廚房散發(fā)出來。
他把禮物放在客廳,輕手輕腳走進(jìn)廚房,猛地上去環(huán)住毫無防備的陸久。
“啊,嚇我一跳!“ “寶貝兒在給我做好吃的?”林翼低頭與陸久接了個吻,瞄著鍋里問。
陸久笑道:“你來的倒是及時......湯剛剛燉好,要嘗一口?”
“我現(xiàn)在不想吃飯,只想吃你!闭f完抱著陸久啃起來。
以往陸久是從來不拒絕他的需求的,今天卻一反常態(tài)推開他的臉:“今天的正餐不是我,是你!”
說完,將手中的湯勺往林翼嘴邊遞,語氣溫柔:“你嘗一口嘛,這是......只有我才能做出來的美味呢。”
林翼拗不過撒嬌的戀人,張嘴吞了這一勺。
汁水鮮甜,隱隱帶著肉類特有的腥氣,但滋味反而顯得更誘人。湯汁經(jīng)過舌尖淌進(jìn)喉嚨,林翼感到胃里先是一暖,繼而渾身涌起一股說不出的寒意。
他按下不適,望向陸久的臉,正欲問是什么湯,不料還沒張嘴,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時,眼前的一切顛覆了林翼的認(rèn)知。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吊在陸久家的客廳,腳下是一盆巨大的、詭秘的植物。
把自己吊起來的,正是植物的根須,胳膊也被緊緊粘連在天花板上。自己的臉,正沖著植物上一朵合攏的巨大圓筒形花苞;ò鷰缀跤邪肴烁,鮮紅的,直徑甚至超過他的肩寬。深夜的冷風(fēng)從大開的落地窗灌進(jìn)來,花苞輕輕顫動,將開未開,仿佛會活過來。
林翼昏昏沉沉試著掙動自己的胳膊,動彈不得。
“親愛的,你醒了?”
陸久坐在對面的沙發(fā)上,笑容溫柔得和往常毫無二樣。
“這......怎么回事?這是什么......”林翼費(fèi)力張開嘴。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标懢米叩搅忠砻媲皳崦哪槪拔已,是來□□的!
說完,他纖白手指朝花苞一指,顫動不住地花苞猛地停住抖動,接著頂端猛然綻裂開一條縫隙,林翼的雙眼隨著眼前的景象驚恐地越瞪越大——
一顆濕漉漉的人頭,從花苞頂端裂縫處緩緩冒出,臉部僵青色皮膚下,仿佛淺淺埋著植物根莖,細(xì)小脈絡(luò)連成網(wǎng)狀,隨著花瓣朝后展開的動作在臉部起伏不定,惡心至極,而最恐怖的是,他認(rèn)識這張臉,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擺脫了的、那個人的臉。
三年前,林翼和一幫狐朋狗友在市中心的俱樂部開完派對,深夜回家時,酒醉的他開車撞倒了一個晚歸的少女。
由于酒醉太嚴(yán)重,他的車甚至從少女身上壓了過去,到他發(fā)覺不對勁下車查看,少女脖頸已經(jīng)被碾壓斷裂,不再有生命跡象。
他大驚之下,打電話告知在本地權(quán)勢通天的林爸,很快有人來將尸體帶走處理。
了解到死去的少女家境貧困,在本地重點(diǎn)大學(xué)半工半讀,母親不過是一位退休女工,林家買通了當(dāng)?shù)鼐胶头ㄔ海忠砗涟l(fā)無傷地從事故中解脫出來。
雖然殺人是無心之過,但是自己確實(shí)沒有得到應(yīng)有的法律制裁。林翼從牢獄之災(zāi)中逃出生天,帶著一絲良心和愧疚,拿著大額支票和謝罪禮去向死者母親協(xié)商道歉。
他永遠(yuǎn)記得,在簡陋的房間里,那位母親披散著頭發(fā),消瘦而蠟黃的皮膚上布滿憤恨的淚水,瞪著血紅的眼睛,狠狠將所有東西摜在他面前,沖上來掐著他的衣領(lǐng),反復(fù)說:“你們不會如愿的,你們不會好過,你也會不得好死,你一定會不得好死!”
你會不得好死!
你會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
回憶到這里,林翼被駭?shù)缴裰乔逍选?br> 花苞里這個頭顱,赫然屬于自三年前消失,卻始終在夢里對他糾纏不休的人——死去少女的母親的頭顱。
“我,我補(bǔ)償過她了,她女兒就算活著,她們一輩子也掙不到這么多錢,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林翼目不轉(zhuǎn)睛看著離自己不過十公分距離的人頭,心臟急劇跳動、結(jié)結(jié)巴巴地向陸久解釋。
一滴冷汗掉落在人頭的臉上。
人頭猛地睜開眼!
“啊——”林翼被駭?shù)脩K叫一聲,連呼吸都止住了。
面前這雙死氣沉沉的眼睛正凝視著自己,眼神充滿了怨毒,又含著一絲說不出的快意。慘白的、粘膩地嘴唇張開,噴出一股腥甜地血?dú),用怪異的聲音說:“......嘎哈哈哈,終于輪到你了......我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說完,她的嘴越張越大,舌頭漸漸伸出,分裂成無數(shù)細(xì)長的紅色經(jīng)脈朝上蔓延,即將覆蓋上林翼的臉。
“不,不要,不要!......“林翼大聲吼叫著,拼命掙動身體,想掙脫縛住自己的根須,卻毫無作用,他抬頭看見陸久抱臂站在面前,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救我!救我!陸久,陸久,求求你,她是瘋子!救我,我愛你,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
陸久嘴角帶著一抹淺笑,靜靜地仰頭站著,欣賞般凝視天花板上那個人逐漸被人頭吞噬的可怖場景,溫柔道:“正是知道你愛我,所以我才成全你,讓你成為我的,這樣我們就永遠(yuǎn)不會分離了啊!
仿佛得到回應(yīng)一般,那個人雙腿停止了掙動。又過了一會,終于完全消失在了那片猙獰的、血紅的網(wǎng)狀經(jīng)脈中。
隨著經(jīng)脈往花苞回收,花瓣中那顆猙獰的人頭竟也開始漸漸融化,化為一灘青綠的汁液,被完全包裹回花苞中。
陸久深吸一口氣,白皙的臉頰上久違地顯出了血色。
“叮咚——”門鈴響了。
他笑了起來。
尾聲·三個月前
阿卡正踩在梯子上擦「花殺」的招牌,忽然聽見風(fēng)鈴晃動作響,低頭,一位身型傴僂的婦人正抬頭望著他。
“我撿到一張名片,電話里說你們這里有可以實(shí)現(xiàn)任何愿望的方法,只要付得起等價的報酬!
阿卡爬下梯子,打量著面前這張飽經(jīng)摧殘、似乎走投無路到連生命也無關(guān)緊要了的面容,大咧咧地笑了起來:“是啊,太太,有什么可以效勞的?”
老婦沙啞道:“我找了所有能找的人了,他們都只收錢不辦事,天底下沒有公道,我再沒有錢了,我用命換命,行不行!
阿卡還是笑著:“行啊,這真是再公平?jīng)]有的買賣了。您放心,天底下沒有公道,我們這里卻從不講人世間的公道,只講緣分,能進(jìn)來的就是有緣分......”語氣一轉(zhuǎn),“只是,我們這兒的買賣一成交,就不能反悔,可沒有回頭路。您真的要拿命來換?”
老婦笑得慘絕人寰:“我的命算什么,只要能換他的命!”
阿卡了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他轉(zhuǎn)身趴到架子下翻找,不多時,搬出一盆鮮紅的豬籠草。
“如果您下定決心了,就把它搬回家養(yǎng)三個月!卑⒖ㄉ髦氐胤畔屡柙裕旁谛稳菘蓍碌睦蠇D面前,“三個月后,它就會為您實(shí)現(xiàn)心愿,屆時我們會上門回收。”
老婦凝視眼前這盆小巧的盆栽,纖長的籠翼隨著微風(fēng)輕晃,仿佛在向她示意什么。她渾身一顫,久違地流下以為在三年間哭盡了的淚水。
隨后,她便抱起這盆花,就像溺水的人抓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一步一步,堅定地跨出了店門。
門外淅瀝雨滴落下,老婦的背影在雨幕中模糊到看不清,最終消失在這灰蒙蒙的塵世里。
阿卡倚在門框上,心想:“這鬼天氣,早知道招牌就不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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