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天地間，忽如遠(yuǎn)行客。

　　《遠(yuǎn)行客》

　　“啪�！币皇r花掉落到了地上。
　　“……宋迪可……我們分手吧。”緊接著，一個女子的聲音無力的在街邊的路燈下緩慢響起。
　　許久后，傳來對面男人細(xì)不可聞的一聲“嗯�！�

　　本以為男人思考這么久，終該想明白點(diǎn)什么，哪知道等來的是這樣氣人的一個字，女子霎時無話可說。
　　看著眼前相處半年有余的男友，想到自己與他就這樣結(jié)束了，無法確定心中翻涌的是傷感，遺憾，無奈還是其他什么說不出來的感覺。唯一能確定卻又說不出口的是這個男人并不愛自己。

　　愛情到底該是什么樣子的？這個問題已經(jīng)困擾右安好多年，可是，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定論。她無法確切的描摹那種心靈與共的感覺。而今，更是不敢細(xì)加捉摸。雖不是走馬燈一樣的換男友，卻也數(shù)度經(jīng)歷情場變遷。盡管有著極高的學(xué)歷，可是，在情感上右安總感覺好像自己那扶不起成績的哥哥右千一樣，萬分的無能為力。
　　與宋迪可從相識到交往絕不是一兩天就發(fā)展來的。曾經(jīng)以為，這樣一個沉穩(wěn)干練的男人，就該是自己的歸宿了。所以，雖然從未談婚論嫁，可自己一直有很認(rèn)真地在對待著對方。哪里知道，哪里知道現(xiàn)在連感情一向遲鈍得可以的自己，都明白他是不可能在愛著自己的了，又如何能騙得了旁人呢。
　　一直想說，再這樣下去，不過徒增笑柄而已，還不若分手，哪想自己因為猶猶豫豫不舍得離去而始終不忍提出來。今天，在又一次被男人放鴿子后，右安無法繼續(xù)沉默。一時沖動說出分手的話來，正想著只要男人一句服軟的話，自己便好補(bǔ)救，誰知他竟如此老實(shí)，半響過去對自己的話不辯解分毫不說，還……
　　完了。哈，自己被那人不在意若此，右安慘笑，她知道，這次，他們是——真的完了。

　　……

　　右安并不明白，自己與那人約會戀愛，一直相處很好，又為什么會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尋尋覓覓這么久，幸福到底該停在哪里。
　　原來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竟是如此痛苦的事情。
　　難道想要一場徹底而簡單的戀愛真的那么困難嗎？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yuǎn)行客。
　　右安在看到那緊密擁抱的兩人時猛然在心中浮現(xiàn)起這樣的話。
　　她想，自己大概沒有哪時候，更會如此的感覺無法融入那人的生命里了。
　　無法進(jìn)入那個隱秘的空間，無法感受那段沉烈的感情。

　　右安在那一刻明白了：有些事，真的是無法挽回。可笑自己喜歡的人，竟從未喜歡過自己。
　　只因為，他喜歡的，一直都是——一個男人。

　　◇◇◇◆◇◇◇◆◇◇◇

　　“你好，主人不在家，有事請留言。嗶——”
　　宋迪可嘆口氣，合上了手機(jī)。
　　沒在家嗎？宋迪可看著緊和的窗簾，低下了頭�？⊥Φ碾p眉微蹙。
　　下午走的時候，那人還沒有起來。現(xiàn)在，就又已經(jīng)不在了……
　　看來，即使多年后他回來，彼此仍舊和以前一樣——自己總是要慢他一步的�？偸�，這樣無力的走在他的身后。
　　唯一的走進(jìn)的機(jī)會，也只有在那人沉睡以后。因為，只有在他睡去以后，自己才能有接近他的理由。

　　宋迪可忽又微笑著想起那人昨晚喝醉后，胡言亂語的樣子。憨厚而可愛。與他一貫的硬朗作風(fēng)完全不同。
　　記得年少的時候，宋迪可很是羨慕他那種風(fēng)雨皆可的強(qiáng)硬作派。
　　比起處處都顯弱勢的自己，那種很男人的感覺，真的是一種可遇而不可強(qiáng)求來的特質(zhì)。那時迪可覺得那就該是一個人天生帶來的。
　　而等到長大成人，自己開始不自覺試圖模仿那種感覺。卻總覺得形似神離，差種感覺。

　　年初春的時候，突然接到周款的電話。在分別了近七年后，他的聲音，還是那樣爽快而自然。一點(diǎn)也不像許久未曾聯(lián)系的人該有的語氣或者用詞。
　　他說，他馬上要回來。出去那么久，已經(jīng)不熟悉本市的行情，想要迪可幫忙聯(lián)系一套住房。
　　宋迪可當(dāng)然知道，以周款的手段，別說想買一套房子了，就是想回來開家公司都沒什么問題。但盡管這樣突兀又簡單的要求很奇怪，迪可仍是求之不得。
　　能為他做點(diǎn)什么都好。迪可強(qiáng)烈的想要知道那人現(xiàn)在怎樣；想要看到他的樣子是否還能歸于記憶中的輪廓；想要了解那個人現(xiàn)在的一切。

　　已經(jīng)記不得本該是友情的感情是什么時候開始變質(zhì)的了。
　　是在自己學(xué)習(xí)的空閑發(fā)呆，而那人偶然間跑過自己的身邊的時候嗎？
　　是在自己不能上場打球，而那人笑傲全場的時候嗎？
　　是在他燦爛的對著自己微笑，而自己錯失言語的時候嗎？
　　是在他緊緊的拉住自己的手，而自己已不忍掙扎的時候嗎？
　　能與那個人成為朋友，本已是奢想成真。所以盡管相處時往往是他單方面的命令�？�，還是止不住的跟在他的身邊。渴望著，羨慕著。
　　終到，羨慕在不覺間轉(zhuǎn)變?yōu)閮A慕。到，有一天，感情變得無法再遏制。
　　脫離了控制。

　　最初發(fā)現(xiàn)自己的情感的那段時間，心里是很害怕的。
　　迪可甚至不敢看向那人的眼睛。生怕他發(fā)現(xiàn)什么端倪。不敢主動有絲毫視線的交匯。卻會在他的身后炙熱的凝視。迪可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變得如此偏執(zhí)。骨子里隱藏的熱情，在校園枯燥單薄的時光中，悉數(shù)迸發(fā)。
　　然后，在迪可無法忍受，即將表白的那一天前晚上，他接到了那人的電話。
　　依舊是陽光的聲音，卻用著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說著讓迪可霎那間如入冰窟的話語。

　　“小可，我要到外國讀書去嘍。明天上學(xué)你自己走，不要等我了哦�！�
　　當(dāng)時自己是怎么說的？——自己在短暫的沉默后，冷靜下來。
　　“……這樣？怎么這么突然？”極力克制住有點(diǎn)顫抖的聲音，貌似隨意地問道。
　　“誰知道老頭子怎么想的。我也是昨天晚上才被告知的啦。吶，以后要自己照顧自己哦。”
　　“嗯。”
　　簡短的對話，無法作任何挽留。

　　現(xiàn)在，仍舊是這樣的嗎……

　　周款在家門口看到一個已經(jīng)有些僵硬了的身影。
　　很熟悉的背影感覺。于是，走過的時候便多留意了一下。
　　是——宋迪可。
　　周款不作他想，快步走上前，一把拉住那人向樓上的房間拖。
　　那人的手在入秋的夜里變得已經(jīng)十分冰冷。

　　迪可動作微有僵持的跟在周款身后。
　　周款一揮手摔上門。有些生氣的看著這個本以為已經(jīng)很干練，卻突然又變得木訥的男人。
　　“怎么這么晚還沒回家？”周款沉聲問。
　　這句話該是我問才對吧。你昨晚喝了那么多的酒，直到下午還在睡覺，而我只不過一轉(zhuǎn)身，你就又出去了。宋迪可失神的聞著男人身上些微的酒氣與脂粉氣，有點(diǎn)郁悶的想到。不過，他說出來的卻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我下午走的時候你還沒醒。所以，我想你起來后可能會頭疼……可能，還沒吃晚飯……呃……”接下去的話，無論如何，說不出口了。
　　“所以——你想請我吃飯？”周款語氣有所好轉(zhuǎn)。
　　“唔�！彼蔚峡删o張的低下頭。
　　周款看著面前已經(jīng)與自己齊高的男人，仍在自己面前畏縮的樣子，不禁再次氣不打一處來。
　　我就這么恐怖嗎？你連看都不愿意看？心里氣的牙癢，嘴上卻還是語氣輕松。
　　“哦，真是謝謝了�！�
　　宋迪可聽到他的道謝，抬起頭，眼睛微微發(fā)亮。
　　周款看著他的樣子，后面的話突然有些不忍心出口�？伞�是說了出來。
　　“不過——我剛剛吃過晚飯。看著美女，心情愉快，頭疼也早忘了～”周款忍著胃痛，惡質(zhì)的說道。
　　哼，和女朋友約會回來知道關(guān)心我了？沒門。你會出去逛街，難道我就不會找人請客。
　　宋迪可有些受傷的再次低下頭。本來閃亮的雙眸，再次微合。
　　周款看他那副好像挺受氣了的樣子，自己也覺得郁悶。
　　可是——決不嘴軟。

　　宋迪可躊躇著，想到這么晚了打擾人家也不好，還是先回家吧。
　　正要告辭，周款已經(jīng)轉(zhuǎn)身向主臥走去。邊走邊說：“地方夠用——浴室里有換洗的衣服，這么晚了，你洗洗今天就在這里住下吧�！�
　　宋迪可聽到他這句話，一下子，不會動了。

　　——這里地方是夠大夠用，可是，絕對不可能用來住人。
　　周款一向很懶，住這么大的房子，卻死活不肯請幫傭。所有家務(wù)基本都是宋迪可過來時順手完成的。宋迪可雖是甘愿做這些家事，可是，畢竟也是遠(yuǎn)君子庖廚養(yǎng)大的人，做起來著實(shí)是笨手笨腳。
　　倒是周款，從不在意其做得怎樣，總是笑瞇瞇的看著迪可一來就在屋子里忙來忙去，自己在一旁樂得悠閑。
　　而現(xiàn)在宋迪可已經(jīng)可以想象住在曾偶然一瞥后留下深刻印象的客房里第二天清晨醒來的下場了，因為自己的偷懶而造成的絕對的悲慘境遇。
　　那，問題是，如果不睡在客房，自己到底該睡在哪里呢……

　　宋迪可的視線順著周款的身影而動，終停留在主臥的方向。
　　突然臉紅心跳加快……

　　◇◇◇◆◇◇◇◆◇◇◇

　　周款在黑暗中緩慢坐起。身旁的男人早已夢游天際。
　　月澤如流水般落在床畔。
　　而只有在睡去，那人的手才會放心的停留在周款的腰際。
　　周款不自覺地滿足于他盡管輕柔卻很堅定的擁抱。

　　不知怎么，只是這樣簡單的環(huán)繞，就讓周款倍感溫暖。有多久了呢，沒有感受過這樣的安詳。
　　其實(shí)那些日夜奔波并不算什么，真正辛苦的應(yīng)該是停下來后，面對空落下的周圍和寂寥的空氣吧。
　　想要一個人陪在自己的身邊——這不該是什么困難的事情啊。可為什么還是看到那么多靈魂孤單的飄蕩于這個城市的上空呢。

　　周款想到自己一時沖動放棄曾經(jīng)優(yōu)渥的工作，輾轉(zhuǎn)回到這個環(huán)境絕談不上優(yōu)雅的城市。只為了證實(shí)心中所想。
　　而現(xiàn)在相信，原來，那些年少時的事情真的不是自己的錯覺，慶幸能遇到一個喜歡自己而自己也喜歡著的人。
　　讓一個本該是破敗的城市，因為那個人的存在，而有了回家的溫暖。

　　可是，如果自己不開口的話，這個傻瓜要什么時候才明白，自己對他的感情呢……

　　尾聲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yuǎn)行客。

　　周款后來常常會想：或許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
　　雖然一遍遍閱讀這樣那樣的詩句，卻難做何想。
　　直到長大后，四方行走奔波，才于某日豁有所悟。感慨嘆息之余方覺悲苦。
　　人生簡短，輾轉(zhuǎn)世間又誰人不似過客。
　　不過匆匆數(shù)載，不過稍稍幾面。

　　只有短暫，然后才能明白，生命的起點(diǎn)在何處。只有不完全，然后才能學(xué)會，珍惜的意義在哪里。
　　生活在回到了那人身邊后漸變平穩(wěn)安然，心也一點(diǎn)點(diǎn)寧靜下來。開始嘗試著用更多的時間去感受溫暖，更多的時候去分享溫柔。
　　才明白，或者，轟轟烈烈的年少飛揚(yáng)，在日后細(xì)數(shù)也不過是穿林打葉落雨無影。
　　我們真正需要的只是待得浮花、浪蕊都盡時，常伴君幽。

　　幸福是一個玄妙的東西。
　　那么，會有人知道嗎。
　　若干年以后，周款與那人在清風(fēng)初襲的午后靜靜相擁。
　　細(xì)密的輕吻緩慢而虔誠的覆在他的臉上。簡約而充實(shí)。
　　爽朗的陽光瀟灑穿越了彼此的身體。
　　周款終在剎那間看到了幸福的蹤影。恰在不遠(yuǎn)處，緊緊環(huán)繞著彼此。

　　那人說，遠(yuǎn)行又能怎樣，異客又會如何，能與你相伴，便是今生所幸。
　　遠(yuǎn)行客。
　　何人如我與君稀。

　　——卿可知，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

《曾經(jīng)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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