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樹

　　爺爺走得很突然。
　　早上我還和他說過話呢，可是當我去了一趟工廠回來，爺爺就已經走了。
　　葬禮那天一直在下雨，顛簸的車程一直到殯儀館，我們就站在外面隔著窗玻璃看著里面那些面無表情的工作人員推著靈柩火化。
　　村子里有“經驗”的人說，當看見火第一次冒出來時就要大喊“失火，快點走�！保@樣就能讓死去的人的靈魂從火里走出，然后飛上天堂。
　　那時我看著天空，我想天堂一定會很美，那里也會有著爺爺喜歡吃的笑口酥和棉花糖。

　　以前，爺爺有風濕關節(jié)炎，走路來有點一腐一拐的，所以每當走到窗前聽到爺爺輕一步重一步的腳步聲時，我心里就覺得特別難過。
　　爺爺生前有三件寶物：手電筒，老花鏡和舊手表。
　　可是，村子的封建迷信里規(guī)定，人死后，他生前的東西都要全部燒掉。爺爺?shù)臇|西也是一樣。后來是因為奶奶的舍不得，所以留下了三寶。只是，現(xiàn)在手電筒電芯壞了，老花鏡的鏡片裂了，連舊手表的時針都停了。
　　就好像隨著爺爺一同走了。
　　原來，爺爺已經離開我們快一年了。

　　昨晚，我做了個夢，在夢里我看見了爺爺，他只是靜靜地坐在人群中沒有作聲。那時我們一家人就在祠堂里喝喜酒，只有我看見了爺爺誰都看不見，因為我問坐在我旁邊的二妹，我問她，你有沒有看見爺爺呀，可她疑惑地看著我后就搖了搖頭。妹子居然說沒看見爺爺我很難過，于是我就走過去對爺爺說，爺爺一起過來吃飯吧，可爺爺始終是一直微笑著沒有說話。
　　后來夢醒了，我馬上跑出房間告訴奶奶，我說，我昨天夢見了爺爺，爺爺雖然沒有說話，可一直都微笑著，露出了一排整齊的牙齒笑著，然后奶奶告訴我說，爺爺?shù)难例X早就掉光了，那些全部都是后來鑲的假牙。
　　可我分明看見從奶奶皺紋間的晶瑩淚光。
　　我知道奶奶想爺爺了。
　　爺爺走的時候最小的妹妹只有半歲大，她也許永遠都記不起爺爺慈祥的爬滿皺紋的笑臉，可我們記得，等她長大后，我們就會告訴她，爺爺曾經用他那雙長滿老繭的手抱過你，哄你睡覺呢。

　　每當回家時坐在院子的臺階上聽著庭院里傳來清響的水滴聲，我就會想起爺爺?shù)皖^做木凳時專注的樣子，想起爺爺冒雨跑來學校為我送傘然后微笑地遞給我時的樣子，想起我們幾個孫子孫女圍著爺爺然后聽他唱他最愛的戲曲時的情景。
　　爺爺喜歡聽盧海潮唱的戲，就好像我們喜歡聽周杰倫的歌一樣。
　　家鄉(xiāng)的天空永遠都是那么清，那么藍，有時我在田基上徘徊，也仿佛看到遠處田地上爺爺忙碌的佝僂背影。
　　爺爺?shù)囊簧γβ德档�，卻很充實，因為爺爺愛田間里的一草一木。

　　河邊的小船終年擺渡。
　　載滿每天的日落黃昏，也迎接著明日的清晨雨露。

　　2008年11月30日星期天 18：45
　　于佛山

　　可是，原來當時我寫下這篇文時我奶奶已經病重了。
　　爺爺與奶奶的離開相隔了一年還不到……
　　昨天所有的兄弟姐妹都趕回去參加了奶奶的葬禮。
　　昨天我還一直在感冒。
　　一直在掉眼淚。
　　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我想奶奶唯一遺憾的是我的妹子沒能來得及趕回去。
　　這也是妹妹的遺憾。
　　現(xiàn)在，有時候我在健盤上打字都會不自覺地就想起了以前在爺爺奶奶祖屋里度過的時光。
　　想爺爺。
　　想奶奶。
　　想……

　　2009-1-4星期天

　　人生有九事不可避免：
　　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恨不得，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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