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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獵人】【團酷】完美幻覺
一 庫洛洛和酷拉皮卡的既定結局
石磚地上全是血,逐漸變冷,逐漸滲入地磚的縫隙。
酷拉皮卡的尸體躺在血泊中,仍舊保持一只手捂住頸動脈的動作。他側頭朝向庫洛洛的方向,臉上的淚痕在昏暗的光中已經不明顯了。他雙眼睜著,微笑著。
庫洛洛知道酷拉皮卡已經死了——他聽著對方的呼吸聲減弱,聽著對方的心跳逐漸停止跳動。他自己也在逐漸走向死亡。他靠墻坐在地上,捂著自己腹部的出血處。然后,他松開了自己的手,向酷拉皮卡的方向挪動。
他伸手合上酷拉皮卡的雙眼,側躺下來,并用最后一點力氣抱緊對方的尸體,緊緊融進懷里。
他希望幾百年后會有人發(fā)現(xiàn)這兩具尸骨密不可分,倘若強行拆開,只會化成空氣中四散的塵埃。
二二人的墜落與漂流
在前往黑暗大陸的船上,酷拉皮卡為每只蜘蛛安排好了死亡。也許日益衰敗的身體狀況腐蝕了他的同情和憐憫——他把旅團成員的身體拋進大海,看著海浪吞噬掉這些尸體,頭腦中卻空空如也。
“你變得冷酷了!睅炻迓逭f。
“隨便你怎么說吧,我已經不會被你激怒了。這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酷拉皮卡說。
庫洛洛的脖子被鎖鏈緊緊地纏繞著,幾乎喘不上氣來——他幾乎要以為這是對方為看到他痛苦的表情而故意為之的了——他斷斷續(xù)續(xù)地開了口:
“你變得冷酷了。小滴是一個很迷糊的女孩子,你對她下達命令,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她很快就會忘記。她小的時候差點被送上手術臺,差點被活生生地挖出內臟。但她很幸運,她逃出來了,雖然腦袋被重物擊中昏迷了很久,但她活下來了……”
“閉嘴!
“九九年的時候她加入了旅團,我們都很喜歡她。她是一個又迷糊又可愛的小女孩……”
“閉嘴!”酷拉皮卡感覺自己的雙眼劇烈地疼痛,他抬起左手蓋住眼睛,卻沒發(fā)現(xiàn)右手的鎖鏈已經松了。
庫洛洛抓住了機會。
刀從衣袖中滑出,他甩開鎖鏈,閃身到酷拉皮卡面前狠狠將其捅了個對穿。
“看起來還沒那么冷酷!睅炻迓逭f。
庫洛洛另一只手扼住酷拉皮卡的脖子,將對方的呻吟也扼殺在了喉嚨里。
“永別了,我的……”
庫洛洛試圖將酷拉皮卡的身體推入海中,告別的話還沒說完,一根鎖鏈也扼住了他的咽喉,把他拽入了無邊的海中。
月色下,混雜著血的海水也是黑的。
他被鎖鏈拽著下沉。
血液流通阻塞,窒息,大腦缺氧,海水也擠壓著身體,庫洛洛幾乎要睜不開眼。他試圖拽住鎖鏈手,但是對方在念力上下的誓約讓他毫無勝算。在庫洛洛眼前出現(xiàn)混亂的光點、接近昏厥的前一刻,他竟然還想著‘這樣死去可能也不算壞’。
脖子上的束縛突然消失了,他手中拽著的那根鎖鏈也消失了。
庫洛洛睜開眼,不顧仍在眩暈的大腦,朝著仍在下沉的酷拉皮卡游過去。他拽過對方的胳膊,架起對方的身體,向上游去。
海面靜悄悄的,游輪早已駛遠。沒有人發(fā)現(xiàn)曾經有蜘蛛的尸體從船上被扔下,同理,也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他們兩個失蹤了。
——也許會有的?崂たǹ墒鞘耐踝拥淖o衛(wèi)。還有……西索。
孤兒寡母。無法得逞的小丑。
想到這里,庫洛洛笑了起來。
他用空著的那只手具現(xiàn)出《盜賊的極意》,頁面快速翻動,最后停在了某一頁上——[漂流]——一艘漆著白漆的木質帆船,在海上會隨意漂流到最近的島嶼。
在船上,庫洛洛為酷拉皮卡處理了傷口——條件所限,非常簡單的那種。之后,他和高燒不退的酷拉皮卡在船上度過了無所事事的四天。中途他曾不止一次地想過,也許酷拉皮卡就會這么死掉也說不定。
第三天午夜,起風了,帆船順風漂流,而高燒不退的酷拉皮卡說了這幾天以來的第一句話。
他說,媽媽。
庫洛洛握住了他滿是冷汗的手。
第四天傍晚,在太陽即將落入地平線之時,庫洛洛看見海面盡頭出現(xiàn)了——島嶼。
他們在島上的漁村里安置了下來。
三現(xiàn)在與過去
酷拉皮卡醒的時候庫洛洛正坐在床邊,準確地說是正在托著下巴看著酷拉皮卡的臉。他看見酷拉皮卡眼珠輕動,睫毛微顫——要醒了啊。
酷拉皮卡睜開眼后的第一反應是想起身,腹部的疼痛制止了他。
“我建議你不要隨便亂動,如果你不想死的話!睅炻迓逭f。
他牽扯到了自己的傷口,深深吸了一口氣,還是躺回了枕頭上。
“你看,我說過了……”
“你沒死啊!币粋尖銳的問題。
“托你的福!
酷拉皮卡想起那又快又狠的一刀以及令人窒息的海水幾乎要顫抖起來,然而他不會在這個人面前這樣做的。
“怎么,不打算殺死我嗎?是因為你想慢慢和我算賬呢,還是你的團員們沒那么重要呢?”酷拉皮卡說。
庫洛洛沒有說話。
酷拉皮卡繼續(xù)說:“你確實有一群忠心耿耿的手下。我記得那個金發(fā)鷹鉤鼻的女人,派克、是叫派克吧,她寧愿死也不愿背叛。你說的小滴、那個戴眼鏡的黑頭發(fā)女孩,也是寧愿死都不肯透露出你的藏身位置……”
“酷拉皮卡,他們只是做了他們認為正確的事——他們以為只有我才能帶領旅團往前走。”庫洛洛起身打開窗戶,陽光照射進來,打在了酷拉皮卡蒼白的手上,而庫洛洛站在陰影中。
“我是首腦,我是一直在發(fā)號施令的那個,而他們只是服從。就像當年我下令滅掉窟盧塔,他們服從;我下令掠奪友客鑫的拍賣會,他們服從;我下令前往黑暗大陸,他們服從……他們服從太久了,把我看得太重要了!
提到“窟盧塔”時酷拉皮卡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等著庫洛洛把話說完。
“你本應早點殺掉我,酷拉皮卡,可是你沒能做到。”
“我會讓你后悔救我的。”酷拉皮卡說。
庫洛洛逆光走過來,陰影完全籠罩了他!斑@可不一定。”
“離我遠點。我可不相信你救我是出于好心!
“確實不是——我只是認為你應該以另一種方式死去。還有,也許是出于對過去那些美好的日子的懷念吧!
“你將那段時間稱作‘美好的日子’?”
“對我而言,沒錯!
那時的情況與現(xiàn)在相差無幾,酷拉皮卡躺在病床上,而庫洛洛坐在他的床邊。他們的身份不是彼此的仇敵,而是一對愛侶——至少某一方是這樣篤定地認為的。
[羅密歐與朱麗葉]——一個有些神經兮兮的神經病學家的念能力,庫洛洛為了得到它,甚至還要忍受這位專家冗長的介紹。
“先生你要知道,人類的知覺,感知覺、視知覺諸如此類的吧,但是我們只說知覺,知覺決定了你是否知道這個東西是什么,這個東西在哪里。如果你大腦的某個部分受傷了病變了,你相應的功能就會受損……”
“我懇請您的解釋——您的意思是指,這個能力會對人的大腦受到傷害,從而產生幻覺?”
“不不不,我只是在試圖和你說我的假設,這只是假設。”
“也就是說,您也不清楚是不是這樣,這一切都有待驗證。”
“哦,是這樣,它其實就是名字那樣:能讓一個人變成和你無法分離的愛侶——無論她是誰,無論她擁有誰、被誰擁有,她都將成為你的‘朱麗葉’。她將無時無刻不在關心你在想什么,她對你的照顧將是無微不至——甚至不愿讓你受冷風吹……”這位專家的聲調都提高了,而庫洛洛打斷了他。
“這可真是太過了!
“我只是在打比方——愛情這只小鳥啊……你剛才也看到了,我的那位病人,真的以為是我的‘朱麗葉’啦!”
“那么,我還有一個問題,”庫洛洛頓了頓,“可以麻煩您把手放在這本書上嗎?”
專家伸出了手——這只手剛剛也曾經和他的病人掌心相合。
得到了。
庫洛洛狀似謙卑地對他微微鞠躬:“十分感謝您,這一趟拜訪使我受益頗多!
專家隨意點點頭,繼續(xù)翻閱著沒看完的案例,而庫洛洛打開門卻又突然頓住了:
“您為什么會擁有這樣的能力呢?只是好奇。”
專家摸摸自己的胡須:“我沒提嗎?哦是的,我沒提過——因為我現(xiàn)在的妻子,她曾經屬于另一個男人!
在這之后,庫洛洛只使用過這個能力一次——那次他想要某位女收藏家的藏品。本來他可以直接殺掉那個女人,但又是因為好奇,他試了試。
實驗的結果讓他有些失望,這個能力只是歪曲對方的記憶并捏造一些合理的回憶而已,并沒有那位神經病學家所夸說的神奇。他失望地扭斷了收藏家的脖子,也將這個無趣的技能拋之腦后。
但是現(xiàn)在,看著床上的鎖鏈手,庫洛洛腦海中這份遙遠的記憶被喚醒了。
庫洛洛自從離開友客鑫后一直關注著鎖鏈手的動態(tài)——并非出于復仇,而是尋求一個再次對壘的機會。因此,當他得知鎖鏈手只身一人前往優(yōu)路比安大陸的賽德市處理家族生意時,不禁暗感機會來了。
庫洛洛抵達賽德市,并發(fā)現(xiàn)鎖鏈手因自己的除念而遭遇了反噬。他看著病床上的對方,一個念頭在心中浮現(xiàn)了。
他具現(xiàn)出《盜賊的極意》,抬起酷拉皮卡的手與自己掌心相合,看著對方沉睡的臉,開口說:
“朱麗葉!
酷拉皮卡醒來后的日子依舊讓庫洛洛感到無趣,但他卻遲遲沒有殺掉對方——究其原因,也許是因為庫洛洛感到了一種平靜的愉快。不過,當他看見對方坐在陽臺上沐浴著柔和的日光念書時,心里卻時不時冒出一些不合時宜的想法——他要是能瘋狂點該有多好,他要是表現(xiàn)得如同那位神經病學者所夸說的那樣該有多好。
酷拉皮卡醒來后的第七天,在酒店的房間里,庫洛洛依舊這么看著對方,內心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他想親吻對方。
于是庫洛洛就這么做了。
“我覺得我們應該結婚,你覺得呢?”庫洛洛說。
酷拉皮卡的眼睛告訴庫洛洛,他答應了。同時,這個時候庫洛洛才明白,[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效果會因人性格的不同而不同——酷拉皮卡的感情,就如同他這個人一樣,保守而內斂。
他們在彩窗下宣誓,耶和華神在上面看著。當他即將要踏出教堂的大門時,他回頭看了一眼——耶和華依舊在看著他。
庫洛洛內心嗤笑一聲。
他低頭看著微笑的酷拉皮卡,突然發(fā)覺自己還有些事情沒有做。
于是,他看著酷拉皮卡那張洋溢著快樂的臉,殘酷地開了口:
“酷拉皮卡,我肯定,你確實是忘記了什么事。還記得你的父母嗎?他們可是被我殺掉的。”
酷拉皮卡停在了臺階上,背后教堂的尖頂直指蒼穹。
“還有你的族人們,從某種意義上說吧,也是我殺掉的。”
伴隨著庫洛洛的話,酷拉皮卡的一些記憶似乎變得鮮活起來,他痛苦地按壓著自己的太陽穴。
“你怎么敢呢……”酷拉皮卡像是在對庫洛洛說,也像是在自言自語。
“你怎么敢呢?”
庫洛洛看見酷拉皮卡抬頭望向自己,眼睛里閃著光。
“你……你良善的外表掩蓋的是惡魔的靈魂!你……嘴里怎么能吐出比蛇還要狠毒的言語……”
酷拉皮卡的憤怒和悲傷是安靜的——真稀奇——他的聲音太小了,小到不注意聽就會漏掉什么。
路人們走上臺階,走下臺階,在噴泉旁的長椅上坐著,在廣場上喂鴿子,在空地上賣唱——他們都在做自己的事,沒人注意這里正發(fā)生著什么。
“我該怎么做呢?”
庫洛洛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酷拉皮卡臉上的淚痕已經干了,他失魂落魄地走下臺階,也不管庫洛洛是不是打算跟上來了。
“你現(xiàn)在的表情很討人厭!笨崂たㄕf。
“抱歉,但你只能忍忍了!睅炻迓逭f。
“如果不是因為……我一定會殺掉你的!
庫洛洛看著酷拉皮卡狀似冷靜的神態(tài),腦海里不受控制地又浮現(xiàn)出了過去那段美好的日子。
可惜,美好的日子總是結束得太快。他這么想著。
酷拉皮卡失魂落魄地離開庫洛洛后就陷入了一種極為矛盾的狀態(tài),而庫洛洛總是樂于看到他因痛苦而糾結萬分的表情。
雖然他們仍舊會擁抱、親吻,仍舊會坐在陽臺上、依靠在一起讀書,但是庫洛洛知道酷拉皮卡只是依靠著慣性往前走。他還知道,有那么幾個夜晚,酷拉皮卡徹夜未眠。
他太好奇了——酷拉皮卡到底會怎么做呢?
庫洛洛扮演著一位稱職的朋友、一位稱職的情人和一位稱職的丈夫,虛情假意地照料著酷拉皮卡的生活,傾聽他偶爾吐露出的心聲——可惜,這種虛情假意的日子也結束得太快。
那天,庫洛洛正躺在床上反動翻動《盜賊的極意》,酷拉皮卡走了進來,站在他面前。庫洛洛等了好一會兒,對方都不發(fā)一言。
他只能放下書,抬頭看向酷拉皮卡:“怎么了?”
酷拉皮卡湊了過來。他看著對方的眼睛,還以為對方要吻他。
“我覺得你不該問我怎么了!笨崂たㄕf。
庫洛洛多年的直覺再一次發(fā)揮了作用。
“你該下地獄了,蜘蛛!
鎖鏈狠狠地穿透了他剛剛躺過的地方,一個枕頭不幸遭殃,潔白的羽毛四散而飛。
速度不行。庫洛洛滾落在地,還好整以暇地評價了下鎖鏈手的行動——于他而言,這一切都像是慢速播放的電影:緩慢漂浮的羽毛,近似靜止的鎖鏈,還有酷拉皮卡臉上凝固的表情。
庫洛洛隨手將床邊的腳凳砸向酷拉皮卡,自己則撞向了玻璃窗。玻璃破碎的同時,他也聽見了重物撞擊□□的悶響。
竟然砸中了。庫洛洛有些吃驚。
不過,如果庫洛洛擁有上帝的眼睛,就會明白一切:屆時,他會看見那位神經病學家大腦被人開了花,腦漿流滿了地板,而他曾經的妻子挽上了別人的胳膊。他還會看見酷拉皮卡痛苦地捂住雙眼,眼角流著淚。
——他沒有這么一雙眼睛,但這并不妨礙他形成一些猜測。
“因為什么呢?”
酷拉皮卡諷刺地笑了一下。
“那我換個問題——難道你覺得自己還在被我影響嗎?這個問題你不必回答,我可以直截了當?shù)馗嬖V你答案:這不可能。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給你看看那頁空白的紙——我猜被我取走能力的家伙已經死透了。哦,這倒提醒了我,你現(xiàn)在莫不是還在自責?在懊悔嗎?在痛苦嗎?我離開后的那些時間、那些夜晚,你是不是還在那樣地輾轉反側呢?”
“庫洛洛,你為什么總在試圖激怒我?在這種情況下,對你我而言有什么好處呢?你如果想報仇,大可以趁現(xiàn)在——不過我話也說在前面,我也會拼盡全力完成我的復仇,即使……”
“我說過了,我確實想殺掉你,但不是現(xiàn)在!睅炻迓逭f。
酷拉皮卡看著他的臉,仿佛回到了曾經的日子——那段仿佛是隔著玻璃觀察世界的日子;秀敝兴犚娮约喊l(fā)問:
“現(xiàn)在我們到底在哪?”
庫洛洛剛想開口,就被他的下一句話打斷了。
“算了,我還是自己去看吧!笨崂たo視了庫洛洛臉上不贊同的的神色,讓自己虛弱的雙腳踏上了地板。
四島嶼的名字是……
庫洛洛看著酷拉皮卡捂住腹部的傷口,拖著自己的身軀朝門的方向走去。他本想等一等,看看對方會不會向他尋求幫助——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知道這絕無可能。
“要幫忙嗎,酷拉皮卡!睅炻迓逭f。
“不需要!
酷拉皮卡最終還是沒有走出門口——前來送藥的女主人發(fā)現(xiàn)了提前下床的傷號,急急忙忙讓他再躺回床上修養(yǎng)。酷拉皮卡借此機會,向女主人詢問這里的情況。
“魯西魯先生還沒告訴你嗎?”女主人說。
酷拉皮卡合上了嘴唇,看向庫洛洛。
“是的,還沒來得及。正好您來了,和他好好說吧,我的朋友很好奇呢!睅炻迓逭f。
庫洛洛依靠在窗戶旁,看著酷拉皮卡坐回床上——他赤裸的雙腳,他的小腿,他的膝蓋,他的大腿,他的腰,都重新被被單覆蓋了。女主人為他松了松枕頭墊在腰后,坐在了床邊。庫洛洛心知接下來酷拉皮卡不會分給他一點注意力,于是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這座島嶼叫做“薩來奇”,意為“砂礫”。這是四天前庫洛洛為床上的酷拉皮卡處理好傷口后,房子的女主人告訴他的。
“……還有很多個‘薩來奇’,這座島只是其中之一。我們都環(huán)繞著‘潘加亞’,潘加亞是世界的中心。……我們?我們大概只是一個小村莊,不過叫城市也可以啦……”
庫洛洛捏造出謊言,不僅讓對方對他們的遭遇同情萬分,還讓對方將這里的情況和盤托出。從這個女人的敘述中,庫洛洛可以肯定,這里已經是暗黑大陸的領域了,而潘加亞則是暗黑大陸的主體。在酷拉皮卡未醒的這幾天里,他算是將這里的情況摸透得一清二楚了。
這座村莊是“薩來奇”上的唯一村莊——居民們靠海而生,不過每周會前往潘加亞購置必需品。早上,村里的一些男人會抱著細密的網出海,女人們會提起裙子踏進池塘,查看有多少珍珠成熟了。夜晚,男人們滿載而歸,女人們則將珍珠放在一個又一個盒子里裝好。每周日,有人會跑進森林里吹響口哨,召喚來長著翅膀的巨大魔獸。
“那些孩子只是長得有些大而已……大概是因為在很久很久以前神也是巨大的吧。”
“神?”
“您就當作是我們這里的傳說吧。其實,我隱隱之中有些感覺,您也許是從‘外面的世界’來的,但是我不會好奇!
“為什么?”
“亙古流傳的故事告訴我們,好奇會讓人瘋狂!迸魅苏f。
庫洛洛再次回到房間時,女主人已經離開了,而酷拉皮卡則正托著碗喝藥。
“酷拉皮卡,我好像有些重要的事情沒有告訴你——你昏迷的這段時間,上藥之類的事都是我做的,畢竟女人可不方便做這些啊!
酷拉皮卡嗆住了,劇烈地咳嗦起來,蒼白的臉上難得出現(xiàn)了血色。
多么鮮活啊。
夜晚,庫洛洛又夢見了酷拉皮卡——這是他離開賽德市后第七次夢到酷拉皮卡了。在夢里,酷拉皮卡的身軀陷在白色的羽毛中,而他握著對方的腰。
五 委托
現(xiàn)在還遠遠不是離開的時候,但是酷拉皮卡已經無法等待了。在他醒來后的第六天,他終于和庫洛洛提起了這件事。
“你還打算在這里待下去嗎?你應該知道自己還有些事情沒做吧。”酷拉皮卡說。
“你指什么呢?”庫洛洛說。
“你清楚的!笨崂たㄕf。
酷拉皮卡緊緊閉上自己的嘴唇,因為他知道如果不這樣做,有些句子就會脫口而出,比如“你團員的尸體還泡在冰冷的海水里呢”。但是他不能這樣做——這種行為除了暴露自己的焦急以外,毫無益處。
他看到對方的臉色顯露出一絲笑意,只覺得脊椎上的骨頭都要顫栗起來了。
在他和庫洛洛為數(shù)不多的交鋒中,本應當是勢均力敵的。但是自從“賽德市”以后,一切都變了。
他不能再沉溺其中了,不能再回憶那種隔著玻璃觀察世界的日子了?崂たㄟ@么告訴自己。
庫洛洛和酷拉皮卡一起離開了薩來奇。
島上的人用魔獸將他們送往了潘加亞,并告訴他們潘加亞最近發(fā)生了幾件新鮮事:一艘巨大的游輪停泊在了潘加亞的某個港口,游輪上的人自稱是某個王國的皇室。這些人帶來了珠寶、絲綢、奇異的收藏品……并且還打算與潘加亞的幾座城市發(fā)展貿易關系。
一只白色的鳥驟然落在這個男人肩上,發(fā)出一聲長鳴,打斷了他的話語。
“是這樣嗎?對了,不知道這個你們感不感興趣——那些外來者最近去了潘加亞的西部,公爵夫人從他們那里買走了所有的紅寶石。其中一種,說是寶石也太奇怪了,其實那是人的眼睛——那些外來者這樣說的……”
酷拉皮卡試圖不要讓自己打量對方的行為太過于明顯,但是他太迫切想要知道這個女人的情況了,因此他也沒注意到身后的庫洛洛再一次向他投來了打量的目光。
公爵夫人面上罩著黑紗,脖子上用項鏈掛著一枚老舊的紅寶石戒指——這枚戒指和她格格不入。
“外來者,我知道你們兩個都是外來者,不過這也不怎么要緊,我真好奇外面到底是怎么樣啊。你們覺得我還年輕嗎?”公爵夫人說。
酷拉皮卡因她這種前后毫無銜接關系的話語愣住了。
“外來者?您的丈夫是外來者?”庫洛洛說。
“是啊,讓我想想,距離我上一次見他已經太久了——自從他瘋了以后,沒過多久他就自殺了。我的父親拒絕讓我見他最后一面。你能把他帶回來嗎?”
“您為什么不自己去把他帶回來呢?”庫洛洛說。
公爵夫人被黑紗籠罩的臉上扯出了一個微笑,從她愉悅的聲音聽起來,她好像真的很開心似的。
“我不敢,那些人也不敢。我們都是膽小鬼。”公爵夫人說。
酷拉皮卡隱約感覺到潘加亞確實有哪里不太一樣,但又說不上來。他回憶起和庫洛洛一起前往西部的路上所打探到的消息——
“那個女人有點瘋,卻又不是太瘋——至少她還愛惜自己的生命……她確實懸賞掛過懸賞,不,她一直掛著懸賞——城門上的布告爛了就再換新的,網路上的報酬被人指太低就不斷增加……但是沒人敢去。‘世界之樹’,我說的不是你現(xiàn)在觀察到的這些高大的樹,潘加亞的世界之樹在極北以北——那里是傳說中亡靈的國度!銈儾恍?我們也當作傳說……不,我們不會去的,我們對這件事不感興趣!
“您的人也從來沒去過那里嗎?”酷拉皮卡說。
“……我沒有逼迫他們!……孩子們,去那里吧,幫我把他帶回來。”公爵夫人說。
六 “世界之樹”
酷拉皮卡和庫洛洛抵達了“世界之樹”——它直插云霄,樹干大概有二十個成年人合抱那么粗——但是奇怪的是,在這棵樹顯現(xiàn)在眼前之前,他們根本沒意識到有這么一棵樹的存在。
“是念嗎?”庫洛洛說。
“如果是念,就可以被感知。……但是這個‘東西’好像已經超出我們的理解范圍了!笨崂たㄕf。
他們依照地圖的指示,在其從下往上數(shù)的第七枝樹枝旁找到了一個勉強成年人通過的入口——這個入口旁還刻著不可名狀的符號。
“如果未來有機會的話,和我在這兒好好逛逛吧——這里似乎是一個很有趣的地方!
“……也許我們都沒有這種機會!
庫洛洛聽到他的話笑了起來?崂たㄍ鴰炻迓宓哪槨@可以是他所恨的人的臉,也可以是他所愛的人的臉——于是,他也笑了起來。
他們先后跳入洞中,被黑暗吞噬。
酷拉皮卡確信自己看到了他們,和他們。他第一反應是回頭看向庫洛洛,但是對方卻并不在那兒。
他的家人和族人仿佛煙霧一般向他飄來,而那些蜘蛛就只是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甚至是不含感情地打量著他。
他的母親向他伸出手——雖然這只手還未觸到他的身體時就消散了,他卻依舊感到了刺骨般的寒冷。
“你要帶我們走嗎?”
有人仿佛在他背后擁抱著他,她的聲音就在自己耳邊響起?崂たㄔ噲D說點什么,但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一股濃重的悲哀包圍了他,而那些聲音還在繼續(xù)。
“不是我們啊……繼續(xù)往前走吧……”
他想抓住那只離開的手,觸摸到的卻只是冰冷的空氣,那些身影就在他身邊消散了。
“……媽、媽媽!”
他終于可以說出話了,但是已經什么都沒有了。突如其來的痛苦攥住了他的心臟,他昏厥在地——昏厥的前一秒他又體會到了曾經那種窒息的感覺。
“你知道嗎?我其實想這樣殺掉你!
酷拉皮卡睜開眼,感受到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
“我確定你就快成功了——但是你如果這么輕松地就成功的話,我果然還是無法忍受啊!
酷拉皮卡握住刀刃,仿佛感受不到痛苦一般推開了它。
“你看到了什么,庫洛洛。”酷拉皮卡說。
“……”
“我只是好奇而已!且苍S這里確實是解決一些問題的好地方。”酷拉皮卡說。
七酷拉皮卡的彌留之際
酷拉皮卡給予了庫洛洛致命一擊,他看著對方捂著傷口,虛弱地從墻上滑落在地。同時,他也躺倒在了地板上,卻仍舊努力睜大眼睛,還想再看見更多東西。
但是,他無能為力。
酷拉皮卡感受到了從自己頸動脈噴射出的鮮血的溫度——很溫暖,和冰冷的鋪著石板的地面截然不同。此時此刻,他眼前發(fā)黑、缺氧,因為快速流失的鮮血在使他的大腦萎縮。
此時此刻,他自己也只是一個普通人了。酷拉皮卡想著。
于是,他沖著庫洛洛揚起了一個心滿意足的微笑。
完
插入書簽
彩蛋
1、完美幻覺:Perfect Illusion -- Lady Gaga
2、拆開的尸骨化為塵埃:《巴黎圣母院》
3、她對你的照顧將是無微不至:《追逐者》
4、良善的外表掩蓋的是惡魔的靈魂:化用朱麗葉的話
5、好奇會讓人瘋狂:克系核心
6、外來者:外鄉(xiāng)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