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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我們背靠背相倚,傳遞著習(xí)慣的溫暖,你轉(zhuǎn)身雙手捂住我的雙眼,呼吸在我發(fā)間。我伸手撫摩你的臉,從眼角到下巴,如此的陌生,遙遠……記不清你的輪廓,仿佛有人在愛,在陌生里傳達……”
尹遙在自己的日記本上寫完這幾個字后就停了下來,看了下表已經(jīng)凌晨兩點了,窗外零星有路燈的亮光。她深深呼吸了一下,舒展了下身子,然后起身到廚房拿了杯可樂。她很是喜歡這樣的日子,偌大的房子,沒有人來打擾她,這里有他喜歡的飲料,有大大軟軟的抱枕,有掛滿設(shè)計圖紙的墻壁,放著書房音樂,她可以在這里,工作、生活。
端著可樂回到書桌前,他抿了一小口,然后看著滿桌的設(shè)計圖紙,撅了撅嘴。她是個設(shè)計師,夜晚對她來說是最有靈感的時候。有時候她會想起來很多東西,想起迪拜伯瓷酒店的弧線、想起日本安藤忠雄光之教堂的水泥軀體、想起大學(xué)時候和舍友通宵的打牌、想起一起八年的男朋友徐浩。
她翻開抽屜,拿出一張照片,那是她和徐浩的照片,照片里尹遙把手指按著徐浩的臉,徐浩歪著嘴巴,表情故意裝的可笑。她把照片放入記事本里,然后慢慢合上……
尹遙整理了下桌上的圖紙,她總是這樣,有時候發(fā)了下楞,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她什么都還沒做。剛爬上床,電話響了,她看了看表已經(jīng)是三點了。電話是徐浩打來的,尹遙一接,“嘿嘿”的笑了聲……
電話里傳來徐浩的聲音,她覺得這樣的習(xí)慣讓自己生活很充實,可是她總覺得她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到底愛徐浩還是不愛。徐浩總會在某些時候習(xí)慣性的打來電話,只要她的電話沒關(guān)機,就是尹遙還沒睡覺。
他們的談話仿佛很空洞,但是每次都有說不完的話,一晃又是一小時過去了,她也搞不懂這個是什么樣的狀態(tài)。蓋完電話后他們會繼續(xù)意猶未盡的發(fā)幾條短信,發(fā)著發(fā)著,尹遙就會躺在床上慢慢睡去,徐浩在那頭等待不到短信,就知她又睡著了。他總會跟著再發(fā)條“親愛的,晚安”然后才關(guān)機休息。
這樣第二天尹遙就可以收到他的兩條未讀短信,然后知道徐浩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等待自己先睡。在她心里,其實很清楚,徐浩一直待她很好,她一直很習(xí)慣徐浩對他的愛,一直很習(xí)慣兩個人的生活,可是她也一直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愛還是不愛,仿佛是以前很愛,可是到后來慢慢淡了,又仿佛從來都沒愛過。
尹遙坐上了自己的車,帶上墨鏡,放進了一張梁靜茹的CD,然后開往到公司的路上。她喜歡這樣的狀態(tài),自己一個人開車在空曠的馬路上,聽著她喜歡的歌。她想自己一個去旅行,去一個遙遠的地方,沒有人認識她。有時候她又有非常強烈的想法,一個人離開這個城市,然后永遠不要回來,不要再見這里的任何一個人,但是那只是想法,這里有非常愛她的徐浩,有她的朋友,有她的工作,有她的生活,和那片習(xí)以為常的天空……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有這樣的想法,那是很奇怪的想法,徐浩是這樣告訴她的。
下班的時候,她會和徐浩到附近的餐廳吃飯,以前還沒買車的時候,他們會一起到商場去逛街,兩個人一起手牽手走,也不會在意特別買些什么,只是習(xí)慣這樣呆一起,從大學(xué)開始,F(xiàn)在自己買了車,徐浩會替她開車,然后開到海邊繞一圈再開回來,然后放著音樂。
她喜歡低靡的音樂,沉沉的哼唱,讓人內(nèi)心深處有一絲微微的困意,和一點點的悲傷。她瞇著眼睛看徐浩開車的樣子,想起一些句子。
“我們在年華的風(fēng)景里,你牽著我的手前行,我朦朧雙眼,像孩子一樣跟隨,你沒有回頭看我,我也看不到你!
然后沉沉睡去,夢里面,徐浩帶著她離開,車子在大山中間穿行,她打開車窗呼吸,那種清新自在的感覺從來沒有過。
醒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到家了,徐浩把車停在停車場,送尹遙回家后,自己走路離開。尹遙在陽臺看著徐浩離開的樣子,突然覺得這么多年來,自己好象對他有太多的虧欠。自己是在償還嗎……還是習(xí)慣……還是愛……
一天又這樣過去了,時間總是這樣,還沒來的時候覺得空虛,等一旦過了又覺得短暫。尹遙拿起記事本,里面寫滿了她的日記,里面密密麻麻寫的都是徐浩和她的故事,寫到后面基本是自己的感受,她想離開,但是又不想,她想自己一個,也想有徐浩在身邊。她很矛盾,她想太多了,徐浩總是這樣說她,然后會笑著伸手去捏她的臉,尹遙總會裝著生氣說徐浩欺負她,但是心里卻感覺幸福。
她想她是愛他的吧,也許是,也許只是習(xí)慣以前的愛,而不是一直在愛,她很在意,要不八年了,她還沒嫁給他。他們都還太幼稚,都還不懂對方,她覺得八年的時間,他們也許只是比朋友更好一點,多了點特別的關(guān)心,多了點特殊的照顧。
尹遙去裝了杯可樂,她把耳朵貼在被子上,然后靜靜的聽它跳動的聲音,她喜歡自然,喜歡她圖紙上的線條,喜歡那些顏色里的語言,喜歡自己一個人。然后她拿起筆,在記事本新的一頁里寫上日期,天氣是悲傷,“原來,只是漸漸的,我和你的眼中,看見了不同的天空……”然后眼淚就掉下來了,她覺得她病了……
她拿起鑰匙下了樓,她只想在這個時候開車去逛逛。車?yán)锓胖,她聽不清是誰唱的,只是感覺有個聲響在自己身邊,仿佛在說話給她聽。郊區(qū)的路上沒有行人,只有窗外的燈光從視線的一頭流過眼角,像歲月的軌道,在她的世界里留下年輪,像那些發(fā)生過的故事一樣,突然在現(xiàn)在覺得異常的刺眼。她想起和徐浩在一起時的空洞,她想起不通她們在一起的意義,她越想越不明白她們?yōu)槭裁匆谝黄,越想越覺得婚姻的遙遠。
汽車發(fā)出低沉的引擎聲,穿梭在黑暗的浪潮中,包裹著雜亂的憂郁和記憶,然后溫存著它,讓它滋長。
突然之間,尹遙仿佛看到自己的車燈前閃過一個人影,一段長長的嘶聲拉開了所有的味道,然后她仿佛聞到了血腥。她慌忙下車,她意識到她撞到人了,然后眼前的一切讓他猛然間退后幾步,仿佛窒息。她的車前躺著個和他相仿年齡的女孩子,看的出從農(nóng)村來的,和她一樣的長發(fā),頭部受到了撞擊,血流了下來蓋住了額頭。她一直不相信,這女孩居然和她的外表幾乎一樣。
尹遙吞了下口水,聲音灌入大耳,她輕輕撩開女孩的發(fā)絲,從眉毛到嘴角,一切仿佛是水中的倒影……
尹遙把女孩送到了醫(yī)院,在急救室的門口,尹遙從女孩的包里拿出了身份證和一張求職信,然后除了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里面什么都沒有。女孩的名字叫作董小云,然后求職信上說了她是一個農(nóng)村來的孩子,懂得做各種的手工繡花,家里在寧夏,有個行動不便的媽媽。自己初到這個城市,只是希望工廠能收留她,讓她能在城市里賺點錢,然后寄回家里去。她讀著讀著,仿佛間像在看自己的日記,然后眼睛突然濕潤了。她忘了她是誰,她在這個世界上在哪一寸陽光里,呼吸著誰的空氣……
醫(yī)生從急診室出來,然后告訴尹遙,由于腦袋受到強烈的撞擊,你的雙胞胎姐妹可能永久的失憶。
事情總是這樣,突然間的在你身邊發(fā)生,像一根白頭發(fā),格外的刺眼。
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是徐浩打來的,她沒有接,在偌大的醫(yī)院走廊里,仿佛與世隔絕,在自己的空間里……她想了一會,從自己的書包里拿出身份證,然后將董小云的身份證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在醫(yī)院辦了手續(xù),她在表格上簽上了名字:尹遙……
往后的幾天里,尹遙都在醫(yī)院照顧還在昏迷的董小云,她看著她,仿佛看到沉睡的自己,她覺得她也是病了,她忘記了她是誰。她告訴她的好朋友,她告訴她自己所做的一切和想法,交代要把董小云轉(zhuǎn)院到這里最好的醫(yī)院。然后在一個陽光刺眼的早晨,尹遙背起董小云破舊的包,然后坐上了前往寧夏的火車。
她沒有了CD,沒有了她漂亮的跑車,沒有了她的設(shè)計圖紙,沒有了她的房子,和這個世界原本屬于她的一切,她也不知道這樣是對還是錯,只是現(xiàn)在自己仿佛重獲新生。她帶上耳機,MP3里放著是許巍的歌,這個聲音充滿滄桑的男人,仿佛只對她一個人唱歌,伴著火車的啟動,她望向窗外,一切流逝在眼角……
尹遙到了寧夏,首先找到了董小云的家,她媽媽是一個瘦弱的老人,然后只能是一直坐在一只有靠背的竹椅上,她能做事情,只是動作比較慢。她給了老人一些錢,然后就離開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幾天的路程,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她望著這寬廣的平原大地,雙手展開,閉上雙眼呼吸,也許這才是自己想要,她忘記了徐浩,忘記了那個陌生城市的一切。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變,仿佛一直在變,生活就是這樣,等我們恍然大悟的時候,仿佛一切面目全非了。
尹遙在一個貧窮的村子里當(dāng)了美術(shù)老師,然后一個平淡的微笑,在歲月的流光里,一抹滄桑了十年……
她以為這樣的生活會很好,但是她一直都沒忘記她是尹遙,像背著那些記憶的氣囊,喘息了十年。她看到村子里的人結(jié)婚,然后就想起了徐浩,沒有了每天的電話,沒有了她的笑,但是她花了十年的時間,還是想不明白,自己是愛還是不愛,也還是想不明白,她們?yōu)槭裁匆谝黄,她為什么會在這,為什么會有這一切。她又覺得她喜歡這樣的生活,很簡單,自己一個人,沒人打擾,但是黑夜里想到徐浩用手捂住她的雙眼,淚流滿面。
她患得患失的過了十年,也不知道自從她離開那城市后究竟遙遠的那個地方發(fā)生了什么,也從來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直到有一天,她在上學(xué)的路上,有人向她詢路,那是一輛面包車,駕駛位上的司機抬頭出來,那一瞬間,她的一切如千年覺醒,一下子幾乎崩潰。司機拿下墨鏡,那人是徐浩。副駕駛室里的女人,和她一模一樣,但是車?yán)锏乃砹祟^發(fā),白皙的皮膚,側(cè)著頭熟睡,和她的氣質(zhì)截然相反。她匆忙離開,發(fā)瘋似的奔跑。而徐浩只是平靜的下車,站在原地,看著她,消失在陽光里。
第二天,下著大雨,尹遙生病了,她躺在自己住了十年的破屋子里,然后半醒半睡的看見很多東西?匆娏怂拇髮W(xué),那段華麗的年華,看見了徐浩在上課的時候偷牽她的手,兩個人一起爬在教室里一人一只耳機的聽歌,仿佛一切還在昨天。她突然起床開門,然后透過雨簾,她看到了徐浩。
徐浩告訴她,其實幾年后他就大概知道了,這個對他來說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只是覺得是尹遙的影子。他們結(jié)婚了,他應(yīng)該愛她,他沒有再尋找,也沒有打破這一切,只是希望遙遠的那個人能過的好,也許那才是她想要的,也許這一切就應(yīng)該這樣的,然后他告訴他的妻子以前的事情,那些和尹遙的故事,她忘記了記憶,忘記了我們的過去,一切可以重新,讓自己去刻畫另一個尹遙,給他一次生命,也給自己一個生命。
徐浩走了,走的時候留下了一本本子,那是尹遙以前的日記本,里面記滿了十年前他們發(fā)生的事情,還有十年后,徐浩的日記。
尹遙抱著日記,跑上了山坡,她望著徐浩的車子離去,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自己像大病初愈,一下子明白了,明白了這十年和這十年前的一切,也許很多東西很簡單,只是自己一直不肯原諒自己,一直沒有放過自己,讓自己一直束縛在自己的空間,她突然發(fā)現(xiàn)她很愛徐浩,只是有一天自己習(xí)慣了那份愛,然后再離開慢慢讓自己不要習(xí)慣,丟掉習(xí)慣后,原來才發(fā)現(xiàn)答案。
她拿出包里的身份證,然后苦澀的笑,身份證上的人和她很像,董小云,她念到,像叫自己的名字……
有一首歌,蕩漾在歲月里,讓漣漪打亂命運的順序,他們排列喘息前進,背著記憶的浮萍,消失在風(fēng)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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