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涼州人氏。哦，楊相啊，對，他也是涼州人。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們小時候認(rèn)識呢，我和他是青梅竹馬�！�

　　“為什么沒有終成眷屬？小姑娘，生活又不是話本兒，哪有這么多如意的事兒？”

　　“喜歡，我當(dāng)然喜歡他了。”

　　“你想聽啊，那我就慢慢講。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我小時候也是出生世家，那會兒我們家還很風(fēng)光，對，就和楊相家一樣的大戶人家。我的父親和幾個哥哥都在朝里當(dāng)官，當(dāng)時來我們府上的人多的可以踏平門檻。我那會還是大小姐，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對，我和楊相就是那會認(rèn)識的。那時我才七歲，他大我三歲。他父親帶著他上面拜訪，他們兩個老人家談國事，我們兩個小的就玩到了一塊。他會簽著我的手帶我逛廟會，給我買好吃的。我的幾個哥哥都比我大太多，他們不愿意帶我，總是給我錢讓我自己買東西去。我不要錢，我要哥哥陪我玩，只有楊哥哥會帶我玩，我就和他好。”

　　“后來發(fā)生了什么？無非在政治斗爭中落敗，可憐我那一心為國為民的父兄，落了個滿門抄斬的結(jié)局，我們這些女眷，自盡的自盡，流放的流放，樹倒猢猻散，往日里那些巴結(jié)之人一個也沒見到。路途又遙遠(yuǎn)，環(huán)境又惡劣，到了西南時，活著的人只剩下我一個了�！�

　　“楊相當(dāng)然是想幫忙，可是當(dāng)時他只有十六歲，想扶一把也是有心無力�！�

　　“阿娘死前告訴我，不要想著復(fù)仇的事，好好活下來就行�？墒俏也桓市陌�。憑什么我們一門鞠躬盡瘁，就落得這樣一個下場？我要報仇，我要手刃仇人，我要那些人也被滿門盡屠�！�

　　“你猜的對，后來，我拜了師父，學(xué)習(xí)西南最厲害的蠱術(shù)。你看我的臉，就是這樣毀的�！�

　　“四年之后，先皇駕崩，新皇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大赦天下。呵，他終于想起了有那么一樁冤假錯案，把我從西南召回了京城�！�

　　“聽到圣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機(jī)會來了�！�

　　“我殺的第一個人是太師，我殺了他們?nèi)�。小姑娘，你知道殺人的感受嗎？就像殺豬一樣，很快，他們向我哀求，就像豬在那里嚎叫，惡心的很。我只覺得他們好吵。我很快就捅死了他們，血流了我一手。血黏黏的，黏在手上，我把手放在溪水里洗，血是洗掉了，但那股黏黏的感覺一直揮之不去。我當(dāng)時蹲著溪水旁邊想，我已經(jīng)臟了，陷進(jìn)泥潭里去了，出不來了，也好，就染上這污色過一輩子吧。我已經(jīng)墮落了，那就在見不得光的角落里過一輩子吧�！�

　　“可楊相偏生想把我拉出來。他向皇上求娶我�？墒俏乙呀�(jīng)配不上他了�！�

　　“他是名門正派，是雅正端方的公子，是忠臣，是國之棟梁。這樣良善正直的一個人，怎會與我這種人為伍？”

　　“可他偏偏癡心不改，他說愿意接受我的一切，這樣骯臟的我，連我自己都接受不了。我為了給我家族復(fù)仇，不知做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情，他若是知道，又會怎樣看我？”

　　“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我殺了太多的人，這事已經(jīng)瞞不住了。”

　　“他最終還是知道了，可忠誠如他，第一時間得知后，竟然是先幫我撇清關(guān)系，然后跑來找我�！�

　　“他勸我收手，勸我放手，拿那套家國大義的道理來說我，就像小時候我犯了錯一樣。看著他可憐巴巴的樣子我只想笑，我不可能收手，我們也已經(jīng)不可能回到小時候了。他聲淚俱下的拉著我的袖子試圖感化我，問我們?yōu)槭裁床荒芑氐綇那��？晌抑皇抢湫Φ乃﹂_他，告訴他，他的姑娘已經(jīng)死在了四年前。他是哭著離開的，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真是丟人�？伤恢溃莻�夜晚，我流了四年來的第一滴眼淚�！�

　　“后來我還是失手了�？墒悄莻�人在咽氣之前，竟然讓我快跑。他說是他對不起我們，這是他欠我的。他說朝廷已經(jīng)盯上我了，讓我快點(diǎn)離開京城，找個地方隱名埋姓過完一輩子。我不得不按照他說的做，因為事實就是如此。我想復(fù)仇，但是我更想好好的活著，這是阿娘最后的心愿了�！�

　　“我在朝廷有動作之前離開了京城，改名換姓就這么安頓下來，過了幾年嫁了人，現(xiàn)在孫子也和你差不多大了。”

　　“后來見過一次他，我和丈夫帶著大兒子趕集，他認(rèn)出了我，可是我裝作不認(rèn)識他匆匆逃掉了。他應(yīng)當(dāng)是特意來西南尋我的，可是我不能認(rèn)出他�！�

　　“這是我最后一次看見他。”

　　“他應(yīng)該忘了我，去過他的生活。他不應(yīng)該終身不娶，就這么早早的離世。他這么好的人，不應(yīng)該。是我害了他�！�

　　“沒事，孩子，我沒哭，你看，你爹娘找過來了，快去他們那邊吧。我真沒事，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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