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那些你很冒險的夢，我陪你去瘋。

　　02.
　　屠小意閉上了眼，耳邊呼嘯過一陣風(fēng)，忽然間有折紙飛機(jī)顫動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
　　胸口突然一陣悸動，屠小意想看一看那紙飛機(jī)的模樣。
　　嗚——嗚——
　　屠小意再次睜開眼時，有白色的蒸汽從兩邊噴出，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抓著把手，一只腳踏進(jìn)了綠皮火車的車廂，一只腳仍留在站臺上。
　　他腦子只空白了片刻，屠小意立刻就反應(yīng)了過來，這是——
　　1999年的那個夏天嗎？
　　屠小意掐了自己胳膊一把，有點(diǎn)痛。

　　03.
　　“嗚哇，屠小意你一定要好好的！”
　　“屠小意你要加油啊！”
　　身后傳來的兩道聲音，是穿過時光的距離，再一次地砸在了屠小意的心口上。
　　“……你們！”屠小意猛地回過頭，眼尾早已經(jīng)紅了，他鼻頭一酸，淚水早已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哲恬。”屠小意喊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他收回已經(jīng)踏進(jìn)車廂的腳，轉(zhuǎn)身和他們面對著面，“還有花生�！�
　　——好久不見，我想你們了。
　　“唔……��！屠小意你怎么不上車？”花生努著嘴一邊擦淚，一邊不解地盯著屠小意。
　　“我就是……”明明有那么多話要說，此刻卻什么都說不出來，屠小意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還沒和他告別�！�
　　“你們幫我拿著！”屠小意把行李扔給花生向出站口走去，他走路卷起了白色的蒸汽，腳是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來。
　　“屠小意，你去哪兒啊！”
　　“火車要開了，你還走不走的？”
　　顧不得姚哲恬和列車員的提醒，屠小意滿心只有那個打算無聲給他告別的齊景軒，那個他忘不掉的青春遺憾。
　　不管是因為什么他能回到現(xiàn)在，至少這一次他想要好好告別。

　　忍著心中的那股激動和不安，屠小意低著頭匆匆往外跑，沒留神一下子撞上了一個人。
　　“對不起�！蓖佬∫忸^也沒抬，想要越過那個人繼續(xù)走，卻感覺到袖口一滯。
　　他被人拽住了，隨之而來的是夢到過無數(shù)次的聲音：“別走，是我�！�
　　太過于驚訝了，屠小意忘記了走路，忘記了說話，甚至都不知道手腳該怎么擺。
　　齊景軒卻沒給屠小意更多的反應(yīng)時間，他順手把屠小意揉進(jìn)了懷里，手緊緊地攬住屠小意的腰。
　　“屠小意，我來見你了。”齊景軒的語氣欣喜，更多的卻是悲傷。
　　屠小意張了張嘴，想了很多說的話，他也用手抱住了齊景軒，最后只說道：“這不是夢。”
　　很明顯能感到齊景軒的身體頓了頓，他下意識地要把屠小意推開，屠小意卻收緊了自己的手沒有放松。

　　04.
　　“是齊景軒！”花生欣喜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他看到屠小意和齊景軒緊緊抱著，也馬上扔掉了手中的行李，跑過去抱住了屠小意和齊景軒。
　　姚哲恬跟在后面，她從剛才遠(yuǎn)遠(yuǎn)看見屠小意和齊景軒兩人相遇，到他們一系列的反應(yīng)就恍然大悟了。
　　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啊。
　　所以在花生要她也來一起做一個離別的擁抱時，她口比心快地拒絕掉了。
　　姚哲恬淡淡地笑著，她攏了一下有些亂的發(fā)，盯著屠小意問道：“你還去深圳嗎？”
　　“去啊�！蓖佬∫鉀]有一絲猶豫就回答了。
　　站在他旁邊的齊景軒也嘴角上揚(yáng)笑著，姚哲恬瞥了一眼，才發(fā)現(xiàn)齊景軒一直以來眸中就只有一個屠小意。
　　之前如此，現(xiàn)在也是，以后還會這樣嗎？
　　他們以后都要各奔東西，還能再和高三的日子一樣嗎？
　　姚哲恬咬了咬唇，心中做了一個決定，她抬起頭眼神堅定地看著屠小意說道：“你要不留一年級，努力沖一下高考，也可以和齊……”
　　姚哲恬看了眼花生，沒繼續(xù)往下說，但她知道屠小意已經(jīng)懂了。
　　屠小意聞言一愣，他的眼神溫柔了下去，“因為這是他和我一起的夢，我想要去試試�！�
　　姚哲恬聽到也不再糾結(jié)，她笑了笑，這也算是“一笑了之”了吧。

　　花生在那里看看屠小意，又瞧瞧齊景軒，最后發(fā)現(xiàn)姚哲恬也在那里笑，就他一個人臉上還掛著淚，他不懂了：“你們都在笑什么��？什么‘他’又什么‘我’的？”
　　屠小意搖搖頭說：“沒什么，你記得我們能還能再見面就好了�！�
　　“那挺好�。　被ㄉ策肿煨α�，他看到屠小意又提起行李，這才一拍腦袋說道：“你的火車已經(jīng)走了，所以你要等明天才能走�！�
　　屠小意一呆，離別的悲傷氛圍頓時被沖散了不少。

　　05.
　　來到深圳，屠小意按照已經(jīng)走過一遍的軌跡，又來到了那個漫畫工作室應(yīng)聘。
　　當(dāng)初只會隨心畫畫的他，工作時才發(fā)現(xiàn)涂鴉和畫漫畫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因為他也沒有上過有關(guān)繪畫的課程，一開始也只能做一些邊邊角角的工作。
　　屠小意還記得，那時候剛離開校園的他經(jīng)常難以入眠，每每深夜來臨，他聽著出租屋周圍的吵鬧聲，再大的喧嘩，他也只有更多的孤獨(dú)。每次這個時候他就會拿出那張照片，背后是齊景軒寫的話。
　　“Try your best。”
　　這是他得以支撐下去的稻草，也是他曾經(jīng)要努力的方向。
　　他一開始也和花生還有姚哲恬保持著書信往來，但終究是敵不過時間的厲害，他們之間能聊的話越來越少，信的頻率自然也就減少了許多。
　　至于齊景軒，仍依舊像淙淙溪水沖刷鵝卵石一樣，齊景軒也在慢慢地打磨著他的回憶。他一切有關(guān)于齊景軒的記憶，都被磨刻成了溫柔和懷念。

　　06.
　　重生的屠小意已經(jīng)不再是沒有任何經(jīng)驗的毛頭小子了，他早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待人接物，也學(xué)會了如何在社會上游刃有余的生活下去。
　　屠小意也知道，再來一次的他不僅僅是一個人在努力。他每次累了，都會望向窗外看一看北方的天空，那里是齊景軒夢想的起始點(diǎn)。

　　“哎，齊景軒你又在看飛機(jī)了嗎？”一群男生坐在操場邊，一邊扒弄著亂生的雜草，一邊打趣不遠(yuǎn)處站著遠(yuǎn)望的齊景軒。
　　齊景軒已經(jīng)不止一次看遠(yuǎn)處的天空了，準(zhǔn)確的來說是他已經(jīng)看過兩世。
　　盡管重生之前的他早早地就知道自己喜歡屠小意，但他從來就沒想過去打擾，更不用說表明心意了，那樣一定會讓屠小意為難和不知所措。
　　在火車站告別的那天齊景軒就想，屠小意去追尋自己想要的生活，他也要去了，那么就此別過吧。

　　在那群男生的眼里，齊景軒學(xué)習(xí)是最努力的，也是最不喜歡言笑的。除了在翻看幾張相片時，也就這個時候齊景軒會嘴角揚(yáng)起，露出淡淡地笑回道：“我在看他�！�
　　看她？
　　大家都不知道齊景軒口中的“她”是誰，但總之一定是非常喜歡的人。

　　07.
　　屠小意畫過那么多年的畫了，剛進(jìn)工作室他還是藏了一部分實力，但是很快他的隱不住的閃光點(diǎn)就被老大發(fā)掘了，老大也讓他開始接手更多的活兒，最后甚至讓屠小意用工作室的名號開始在雜志上連載漫畫。
　　雖然是重來一次，但屠小意還是對老大抱著很深的感激之情，每當(dāng)屠小意道謝的時候老大總會扶一下自己的眼鏡，擺擺手說道：“你要是真感謝我，就努力地畫，早早地能獨(dú)當(dāng)一面。”
　　屠小意心想，他怎么會不努力呢？
　　還有比他更好的齊景軒也在努力啊，喜歡不是仰望，而是要并肩而行。

　　秋天第一場雨來臨的時候，屠小意收到了一封信，里面除了信紙，還塞著一顆葵花籽。
　　屠小意不明所以地展開信紙，入眼是齊景軒那熟悉的字，洋洋灑灑寫了半張紙。
　　“致小意：
　　天氣逐漸冷了，記得多穿衣。我相信你會過得很好，我也很好。信封里面還有一顆葵花籽，我想送給你。更多的話我想見面后再說，冬天見�！�

　　“連署名都沒有�！�
　　屠小意夾著鉛筆的手指敲了敲頭，咕噥了一句，又捏起那顆葵花籽上下左右地打量。
　　看著圓潤飽滿的種子，屠小意不自覺地笑出了聲，原來是在說那天他把烏龜改成向日葵的事啊。
　　那他該回送個什么？一架飛機(jī)嗎？
　　屠小意伏在桌上聳著肩膀笑了好一會兒，笑著笑著他鼻子有些發(fā)酸。
　　真好啊，這不是個夢。

　　08.
　　屠小意包好了那顆葵花籽，想著等到明年開春了找個花盆種下。
　　老大看到屠小意一邊哼著歌，一邊用小布袋子包著葵花籽，一時好奇心起問道：“你哼的什么調(diào)子？還挺好聽的�！�
　　“啊……那個是隨便哼的�！蓖佬∫庑α诵ΓS便糊弄了過去。他哼唱的歌這個時候可還沒出現(xiàn)。
　　老大一拍腦袋想起了正事來：“哦對了，我準(zhǔn)備讓你畫個稿子練練手�！�
　　屠小意道了聲謝，又追問了一下什么要求。
　　老大只嘿嘿笑了一聲，他抓著自己已經(jīng)為數(shù)不多的頭發(fā)說：“腳本你得自己來寫�！�
　　屠小意愣了一下，腦子里瞬間閃過無數(shù)個他曾經(jīng)畫過的作品。
　　他都不滿意，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屠小意對著空白的紙，拿著筆發(fā)呆。
　　畫什么故事呢？
　　不如……飛行員和畫家吧。
　　屠小意的臉紅了，心底唾棄自己怎么就這么厚臉皮？

　　兩天過后，老大來問屠小意的進(jìn)度：“想好畫什么故事了嗎？你也不用太急著了�！�
　　說著他去看屠小意的稿紙，最上面的一張只有一個標(biāo)題和一行小字。

　　那些你很冒險的夢。
　　——一個畫家和一個飛行員的故事。

　　09.
　　臘八節(jié)那天，屠小意收拾好行李，擁簇著人群擠進(jìn)火車站。
　　他到了之前和齊景軒在信中約好的地方，屠小意一眼就瞧見了站在梧桐樹下的齊景軒。
　　“沒忘記什么東西吧？”齊景軒也看到了屠小意，他從懷里拿出熱水袋，放到了屠小意的手中，自己提起了屠小意的行李。
　　“屠小意邊說自己可以拿，一邊去搶自己的行李，但齊景軒偏偏不讓他拿，屠小意只好作罷。
　　齊景軒又仗著自己的身高，把屠小意護(hù)在懷里，分流開擁擠的人群。
　　屠小意手中捂著熱水袋，臉上卻有些發(fā)燙。
　　一定是熱水袋的原因，他在心中想。

　　有了齊景軒在身邊，屠小意什么都不用操心，齊景軒也不讓他做什么，自己倒是忙前忙后安頓好了一切。
　　坐在座位上，車廂里鬧哄哄的，但屠小意的耳邊只有齊景軒的聲音：“想不想喝水？”
　　“喂齊景軒！我會照顧自己！”屠小意終于有機(jī)會表達(dá)出了自己的不滿。
　　齊景軒聞言只一笑，卻是換了個話題在講：“還叫我‘齊景軒’嗎？”
　　屠小意眸中全是笑意，說著玩笑話：“那……小軒？”
　　齊景軒抬眼看了下周圍，還沒幾個人落座，他便飛快地吻了一下屠小意的唇，然后在他耳邊呼著熱氣問道：“現(xiàn)在叫什么？”
　　也許是速度太快了，屠小意不敢相信地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唇，那里還殘留著齊景軒的溫度。
　　耳垂都被熱氣吹紅了，屠小意哼了一聲別開頭去看窗外，輕聲叫道：“……景軒�！�

　　10.
　　轉(zhuǎn)過杭州，火車是在晚上到的蘭汐。
　　一下火車，一陣?yán)滹L(fēng)呼嘯過來，屠小意縮了縮脖子，入眼是白色的一片。
　　“下雪了！”屠小意有些驚喜，身后的齊景軒邊提醒他注意安全，一邊也抬頭看著飄雪。

　　兩人并肩走出站，在不遠(yuǎn)處的路燈下有兩道人影，呼出的白氣在他們頭上打著旋兒消失不見。
　　花生是最先看到屠小意和齊景軒的，他搖著手大著嗓門喊道：“屠小意！齊景軒！我們在這兒呢！”
　　屠小意和齊景軒相視一笑，迎著風(fēng)中卷著的雪，向那處暖黃燈光走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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