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盤高懸，江面漣漪輕漾，堤岸邊樹蔭，朦朧籠罩著一團，細觀可見在長椅上有倆糾纏著的人兒。

　　晚風(fēng)癡笑了下，轉(zhuǎn)身藏匿到樹影之后偷覷。

　　“你摸摸�！�

　　陳歌剛才感嘆說，自稱為稱職的花匠，將傅音這株小骨朵看護成迎風(fēng)雪傲然綻放的嬌花，傅音美滋滋的，就著陳歌的調(diào)侃不松口，借著要她品嘗花香向人家纏吻好半天，這時候偃旗息鼓還不肯罷休，窩在陳歌懷里的傅小音滴溜溜轉(zhuǎn)著眼珠，心念一動，扯著陳歌的手往自己身上帶，“摸摸你看護的花根骨怎么樣……”

　　“……”陳歌拿自己家小姑娘一點轍都沒有，歪頭笑看她，酒窩里蓄滿了寵溺。

　　對陳歌，傅音有悸動歡喜，有初生愛戀，卻從來不具備一丟丟抵抗力。

　　既見美人，心向往之。

　　一念閃過，傅音捧著歡愉的心跳嘟嘴去迎。

　　熱戀中的人兒，只管隨心意動。陳歌俯首，環(huán)抱她的小姑娘，奉獻初心，致以最真摯的回應(yīng)。

　　江面上有流光溢彩，江岸上，有習(xí)習(xí)晚風(fēng)吹不散的纏綿悱惻。

　　……

　　“我的日記你看了嗎？”嘗夠了甜頭的傅小誰總算想起有句古話叫“唐突佳人”，還有一句說的什么“徐徐圖之”，小霸王抿抿唇，倚在陳歌懷里，側(cè)枕上她肩窩，就近臨摹那張全天下最招自己喜歡的臉龐，調(diào)皮指節(jié)有一搭沒一搭地糾纏陳歌的小齊肩長發(fā)，聽聞肯定答復(fù)后霍然仰起頭正視她，“那你沒有給我準(zhǔn)備什么，什么小禮物之類的？”

　　高考結(jié)束，迎來十八周生日成為大人的傅家小霸王，再鼓作氣，繼“情書囧事”發(fā)酵若干年之后，再度向隔壁美人小姐姐高調(diào)表白。

　　這回合的表白效果超級好，陳歌粲然一笑爽快答應(yīng)，和她的小姑娘步入戀愛期。

　　喜上加喜的傅音鄭重下“聘禮”，將記錄她追愛心情的厚重筆記本交給陳歌。

　　貼在陳歌懷里，回憶自己勝利往事的傅音瞇起眼，得意地發(fā)笑。

　　陳歌垂眸，含笑凝視小姑娘黑亮的發(fā)，輕道溫柔：“音音想要什么？”

　　傅音仰頭眼睛瞪得滴流圓，“只要是你送的！”

　　傅音話音剛落，眉心飄落濕熱。

　　“……我送的，夠了么？”陳歌眼里透出難得一見的狡黠來。不服氣的傅音把著她肩膀迎上去“啵啵啵”連落三吻，霸氣放話：“你這樣的禮物姐姐一天送你千百個�！�

　　“那想要什么？”手護在她背后，陳歌淡笑對她。

　　送我塊糖或者帶我去游樂場怎么都好��！傅音腦筋一轉(zhuǎn)恍惚記起自己成年了？這些小愿望似乎太便宜那壞家伙，板起小臉兒，以余光瞥她，哼道：“不誠懇！自己想！”

　　“……先回家好不好？”陳歌將小丫頭輕輕柔柔橫抱起來放她獨自坐在長椅上。

　　“不要！”愿望未被滿足、滿心不樂意的傅小妞極少見地在她的“歌歌”面前撒小脾氣。

　　陳歌無奈，彎腰的動作頓住，轉(zhuǎn)身看她，無奈地笑，“不回家在這野營么？”

　　大眼睛凝視著光彩奕奕的桃花眼眨又眨地，看出陳歌意圖的小霸王“哼”了一聲給自己搭跳板，蹲起身細腿一瞪蹦上陳歌后背。

　　陳歌被這小祖宗嚇得心臟紊亂，兩手一撈，好在是抓牢了人……陳歌緩了緩調(diào)戲，調(diào)整站姿，將她的小丫頭安穩(wěn)固定在自己身后，從容邁開大步。

　　“……我要禮物！”被抱上車，傅音還在想法子鬧騰，司機大人她不管招惹，翻來覆去捅咕車載音樂播放器。

　　耳邊的音樂時大時小斷斷續(xù)續(xù)不成調(diào)子，陳歌攢了下眉，和盤托出的想法冒個頭又被混亂的背景音攪散，搖搖頭默默感嘆，決定暫且隨小姑娘折騰去。

　　“你不送我禮物說明你不愛我！”《霸王別姬》的悲壯音調(diào)一起，傅音不知怎么垮下嘴角，“討厭，不理你了�！�

　　小麻雀噤聲不再說話，充盈耳畔著的是烽煙戰(zhàn)火中的生死豪情，心緒好像漂泊回那個跌宕的時代，由心底涌上悲涼。

　　那被她丟在角落里刻意忽略的不順記憶認(rèn)準(zhǔn)時間冒出了頭，陳歌感覺到心臟負重，呼吸也不安穩(wěn)，“那你想去找誰？祁磊嗎？”

　　“你說誰？”傅音聞言，懵懂回頭，挺直身板打量著旁邊忽而陰沉的臉，定定盯著她瞧，意圖窺見她內(nèi)心一般執(zhí)拗。

　　陳歌說完緊緊咬唇，原想解氣抽自己一下，但是記掛著怕嚇到傅音，唇咬得失血發(fā)白還不肯與自己和解。

　　曲目悄然切換成《擦肩而過》，跌宕的心跳收縮壓抑，緩緩跌落……

　　陳歌本要說什么，余光瞄一眼旁邊安靜的女孩，張張口勇氣逸散。

　　傅音可不知道陳歌的糾結(jié)，她順著那個隱約耳熟的名字，摸索在青稚歲月里——

　　=-=-=-=-=-=-=-=-=-=-=-=-=-=-=-=-=-=-跨時空分界線=-=-=--=-=-=-=-=-=-=-=-=-=-=-=-=-=-=

　　傅音從小就是孩子頭小霸王，上學(xué)也不例外，聲明開外，除了三兩好友，其他路人同學(xué)都是敬/避而遠之。

　　對，在傅音心里，他們統(tǒng)統(tǒng)是路人，她成長路或人生路上的過路人。

　　傅音暫時沒想起那個叫什么磊的人的模樣，她很快就放棄了，安安靜靜理了理暗戀陳歌的那些年——

　　小的時候，傅音只當(dāng)陳歌不同尋常的好，會包容她胡鬧而不會奚落嘲笑她，像糖炒栗子一樣，又暖又甜。

　　傅音的情感開蒙來源于雜志讀物上偶然翻到的一篇故事，故事以第一人稱訴說了一段他自己不曾明說的純情愛戀，書名叫《輕輕地愛你一生》，她記得，里面講的是男同學(xué)中學(xué)時候傾慕年輕女老師的故事。

　　說不清怎么的，傅音沉浸時，紙上閃現(xiàn)過陳歌的笑顏。

　　同樣是不可跨越的年齡差，同樣是將訴未訴的小情愫，最后那個男同學(xué)放棄了，將那個女孩子輕輕安放在心底惦念一生……

　　唏噓感動的凄美故事。

　　大眾都這么覺得，傅音并不，她對著末尾的句號啐了一口，還嫌棄地掀個白眼，心里的吐槽停都停不下來——

　　什么呀，敢喜歡不敢追，膽小鬼！

　　彼時少女小讀者毫不懷疑故事的完整或真實性，默默吐槽作者寫作動機自私不講義氣，他也不在乎這故事呈現(xiàn)給公眾會不會給那個女孩和她的親友造成負擔(dān)。

　　傅音很認(rèn)真地想這些，原本的小失落不覺之間淡化許多。

　　平靜之后，傅音合起書頁，腦海里一閃而過的，是關(guān)于她和隔壁溫柔姐姐的過往點滴。

　　稚嫩的心底悄然間有什么破土萌芽了，想陳歌的時候，那滋味酸酸的又甜甜的。

　　傅音從情感啟蒙認(rèn)定隔壁壞家伙開始，一個節(jié)點一個節(jié)點往后倒她們的故事，回憶起初中畢業(yè)前最后一場家長會，忽然間，之前聽到的“路人”名字和回憶中的角色對上了——

　　那場家長會，定在初三下學(xué)期末次月考的前夕、某個初夏傍晚。

　　傅小音早早算準(zhǔn)了那陣子自家父母天南海北地出差忙外，而她家的情況是，眼前兒又實在挑不出個靠譜的里外親戚，能替她去參加眼前這場“應(yīng)校方要求不可缺席”的重要會議的人，就只能是隔壁陳小歌沒跑了。

　　雖然傅小誰的完美設(shè)想是陳歌能以自己女朋友的身份公開在眾人面前……

　　傅音哀怨地仰頭嘆息，退一步想，陳歌痛快答應(yīng)了出席家長會，儼然也是看重她勝過工作的不是嗎？

　　說不定那家伙早就暗戀她！傅音撥開淺薄的陰霾，賊賊笑了起來。

　　放學(xué)一并回家，傅音的另外倆死黨被她的情緒幾次神轉(zhuǎn)折激得發(fā)毛。簡陽抖抖雞皮疙瘩，就近搭她肩膀，“怎么了這是，咱學(xué)委大人傻啦？為那幾封情書不至于吧？”

　　“別拿我開刷啊！”聽簡陽說起這茬煩惱事，傅音掙開壓制，瞪視她一眼，“你還好意思說？我讓你幫我還回去，你倒好，數(shù)學(xué)課上明目張膽傳書回去了，成心的吧？！”

　　“我不是想著趁早還嘛，”簡陽不見外地又將手搭上傅音的肩，嬉笑，“免得今晚家長會給你惹麻煩。”

　　“啊呸！”傅音啐她一口，“簡小陽你保準(zhǔn)是成心的！就想看我笑話！”

　　“好啦好啦�！痹S凝看不下去，適時分開她倆，擠到兩人中間一左一右挽起好朋友，捏捏傅音手腕，輕言輕語：“音音，今天你爸媽誰來參加家長會呀？”

　　聽這話，傅音撇嘴，蔫頭耷腦的，“他們出門了。我本想著這次拿好成績給我歌歌看的。”

　　“……”簡陽與許凝對視一眼，這才意識到形勢嚴(yán)峻——陳歌的大名如雷貫耳，傅音對人家隔壁姐姐的小心思她們同齡人也懂得，只是，愁的是眼下，數(shù)學(xué)老師是個認(rèn)死理兒的老學(xué)究，但凡看一眼那幾封情書引人深思的題目，就得被他們這幫不省心的小崽子氣出個好歹，并且，他老人家肯定會將情書原模原樣交到班主任手上……

　　班主任陳阿姨又是個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脾性，如此這般，就、額呵……

　　幾個小腦袋瓜一致想到后果——陳阿姨大庭廣眾將情書甩給陳歌，順帶義正言辭狠狠告一通傅音的黑狀。

　　想象著班主任氣勢十足地道出“目無尊長”、“傾向早戀”、“心思不正”、“不思進取”之類的斥責(zé)，傅音隔著小T恤撫了撫背后慌忙豎立起來的寒毛，倏然轉(zhuǎn)頭瞪向旁邊老實裝鵪鶉的簡陽，高聲表達不滿：“你、你、你、害死我了！”傅音越想越替自己委屈，別的女孩子收到情書都是內(nèi)心美美的，為什么輪到她這，喜悅自豪半點沒有，還即將因為這事反遭連累？要知道她可是清白的，那堆破情書收到了她封都沒拆就打發(fā)死黨替她返還……

　　這下好了，那幾封不偏不倚，經(jīng)老學(xué)究、陳阿姨的手，返給陳歌了！

　　她看了會不會以為我是隨隨便便的小女生�。扛狄糇彀透吒呔锲�，胡思亂想著。

　　“音音，對不起啊�！焙嗞柡苡醒哿σ妰旱卦诤糜训吐涞臅r候鼓起勇氣湊回她身邊，耷拉腦袋認(rèn)錯：“我沒完成好你的托付，還給你惹麻煩了。”

　　傅音斜她一眼，不吭聲。

　　“音音，”許凝轉(zhuǎn)了半天腦筋，這時候接話安慰好朋友，“其實咱們換個角度看，也許這幾封信可以幫你成事呢�！痹S凝是語文課代表，更是個小歷史迷，說話向來文縐縐的。

　　聽她這話，傅音腦袋都要炸了，嘴里叭叭叭鋼珠似的蹦出一串，“成事？成什么事？是我被我爸媽打死？我被陳歌鄙視，還是這囧事被班上同學(xué)記一輩子？”

　　“哦，不止�！备狄糇屑毾肓讼�，磨牙，“還有全班同學(xué)的家長！”

　　簡陽管住嘴巴，默默挪回旁邊裝透明人。

　　“簡小陽，你壞我名聲！”傅音越說越氣張牙舞爪鎖住身邊的惹事精的細脖子。許凝趕緊勸和將倆人扒開，“音音，先等等，你聽我說完！”

　　傅音暫且中斷報復(fù)行動，緩口氣等許凝下文。

　　“你知不知道古時候有一招叫以毒攻毒？”

　　一聽這話傅音登時不樂意了，她叉著腰瞪圓眼睛，不依不饒反問：“你說誰毒，誰是毒？”要知道，任何對陳歌表示不敬的只言片語，在傅音這都是被禁止的。

　　見色忘友，許凝在心里嘀咕一句，抓緊安慰炸毛的傅音：“我說錯了說錯了，不該打這比方。不過呢……”許凝賣了個關(guān)子，等好友晃著她胳膊迫不及待央求時她才說：“你也可以借此探探她對你的態(tài)度啊�！�

　　“對啊對��！”簡陽回過悶兒來，到傅音面前賣好，“這可是個好機會，看她會不會為你吃醋�！�

　　嘖嘖，瞧這些半大的小人兒啊，暗戀、吃醋什么的，該懂不該懂的都懂得。

　　傅音很講道理地將好友建議收納回心，陳歌為她吃醋什么的，聽上去似乎不錯耶！

　　默認(rèn)這招，傅音清清嗓子，按捺住竊喜，不咸不淡略過簡陽，向許凝揚個眉梢感激笑笑。

　　許凝回她個鼓勵的眼神。

　　“那成吧。”傅音信心大增，甚至對家長會結(jié)束殷殷期待起來，她就此擱淺心事，拽起兩位好友，“反正家長會結(jié)束還早，陪我去練球吧！”

　　·

　　“女孩子家家的一點兒不淑女�！弊诨@球場邊，掠過場邊寂寥，歸眼場上忘我的少女，手托下巴的簡陽直撇嘴，別別扭扭咕噥一句：“我們怎么會不開眼和她做朋友的？”

　　坐在旁邊的許凝深刻了解她的口是心非，笑不搭腔。

　　他們?nèi)齻�，都不是扭扭捏捏開不得玩笑的小性子，性格迥異，卻難得合拍。

　　更難得的是，從小學(xué)到現(xiàn)在，老友默契十足。

　　比如，夜幕降臨時，歪個頭不經(jīng)意瞧見燈下款款走來的正裝女子，許凝招呼簡陽去看，再互相一對視，潛意識都是一致的——

　　撇下場上的女孩，無聲開溜。

　　跑路的一對好朋友對于友誼的理解也十分之同步——比如剛剛，在傅音玩球自嗨的時候坐在場邊陪她喂蚊子，在人家家心上人到來之時，抓緊給兩位騰地方獨處。

　　“嘭！”球砸在籃板黑框內(nèi)，在少女滿含期待的注視下興沖沖反彈，落地彈跳，迫不及待奔赴場外更自在的天空。

　　眼見著球擦肩晃過，散去力氣的傅音自暴自棄般坐在地上。

　　“噠、噠、噠……”

　　料想中的滾到場邊草叢藏起來的籃球不聲不響折個彎，跳噠噠蹦回她視線。傅音撐著地蹭地站起來，轉(zhuǎn)個身去，還不等拍拍手上的土，傻傻怔住。

　　解了襯衫袖扣、垂手走來的陳歌，在傅音眼里少了幾許刻板成熟的社會氣息，多了份灑脫不羈。

　　一如少年。

　　傅音喜歡少年感十足的陳歌，瞇起眼，癡然笑對她。

　　陳歌可不知道眼前這小家伙心情起落之間腦瓜里想些什么，她淡然走近來，抬起長腿踩上球，之后以極快的腳法挑球顛球帶球入懷。

　　傅音癡癡看著，看著穿正裝皮鞋的陳歌晃過眼簾、運球助跑、三步上籃。

　　瀟灑自如，行云流水，醒目的穿搭，襯托別樣的美感。

　　預(yù)想中該落地的球被骨節(jié)分明的長手再度撈回掌心，修長的身影颯然騰空后翩躚落地……

　　傅音在場中愣呆呆的，專注于欣賞美。

　　“可以回家了嗎？”籃下的長腿女孩雙手抱球，微微低頭，借重力梳理散亂的劉海。

　　陳歌，人如其名，美則美矣，音色氣質(zhì)俱佳。清泉似的嗓音足夠聽來的人洗濯陰郁，至少傅音感受如此，她轉(zhuǎn)眼忘了此前的失落，埋頭遮掩癡迷，輕應(yīng)了一聲，眼觀鼻鼻觀心靠過來。

　　“那走吧，先去還球�！标惛枵f話間，四周掃了一眼，感慨母校擴建后的天翻地覆。

　　陳歌收回眼，單手托球遞到小姑娘面前，傅音就要雙手接下，未料想陳歌忽然動作，帶球繞過背后，傅音定睛再看，那家伙換了只手托球。

　　討厭鬼！欺負人！傅音皺出包子臉，撇嘴無聲憤慨：長得高球技好了不起哦？哼╯^╰你也就仗著我喜歡你！

　　“等我一下�！标惛杷坪鹾軣嶂远盒」媚铮锰一ㄑ鬯菩Ψ切ζ乘谎�，嗓音輕柔留下這句，拔步先走。

　　傅音半晌才從被電狀態(tài)下緩過勁，撫撫心跳到場邊去等。

　　對于已然消失的兩個人，司空見慣不去理會。

　　陳歌在場邊留了東西的，傅音打眼掃見，直奔那去，守在那堆東西旁邊坐下，安安分分地沒亂動。

　　盡管她從陳歌板正的西裝外套下面隱約瞄見了信封邊角，盡管她已經(jīng)拿無數(shù)道凌厲眼神“滅”了那幾封作妖的情書……盡管她很想抱著陳歌的東西，像迎接球星的小迷妹一樣守候馳騁過賽場的英雄，又或者，更進一步，作為陳歌的小女朋友，滿心歡喜等愛人凱旋。

　　從來，愿望都是美好的。

　　眼下傅音只敢如是想想過把干癮，依然乖巧坐在那，半點沒碰陳歌的東西。

　　因為清楚陳歌是重度潔癖患者，傅音低頭嫌棄打量自己一雙小黑手，撇撇嘴，仰頭張望。

　　前一瞬自我嫌棄、一副小媳婦兒樣的傅音，后一秒驚喜到從座椅上蹦起來。

　　古人說得對！再沒有比什么驀然回首、正對心上人在燈火闌珊中信步走來更為之歡欣的了！傅音蹦噠噠小跑迎過去。

　　小姑娘的歡欣觸動自己的心跳，陳歌伸出手，本想一如往常揉揉她發(fā)頂，探出的手掌驀然頓住、訕訕收回。

　　“我們回家吧。”

　　傅音懶貓一般閉上眼，沒等到溫暖掌心的撫慰，滿臉失落跟在陳歌后面返回。

　　傅音的小失落沒徘徊多久就散掉，并且在旁觀陳歌費力地抖開紙巾間接提起外套的時候繃不住偷笑兩聲——哦，所以陳歌不是不喜歡她了，剛才收手只是因為沒來得及去體育館那邊洗手呀~！

　　傅音小腦瓜轉(zhuǎn)得飛快，在陳歌別別扭扭抄起外套斂起情書之前理平了小情緒，歡歡喜喜趕著長腿姐姐的步伐一并離開。

　　傅音在陳歌身邊小鹿似的蹦蹦跳跳，并未在意出校門走了彎路。

　　陳歌先帶她折去教學(xué)樓，一并去洗了手。

　　洗干凈小手，傅音變回了陳歌跟前的羊皮小灰狼，手緊巴巴攥著陳歌西褲口袋，小腦瓜琢磨出了不得的猜想，憋著笑仰頭問她：“你剛剛?cè)ミ�球為什么不洗手？”

　　“回來帶你啊�！�

　　陳歌淡定回答。

　　聽來像是準(zhǔn)備好的……傅音不依不饒：“我可以回家洗呀！”小狼崽兒進一步貼靠過來，伸出小胳膊勉勉強強掛上陳歌腰際，捻著她褲腰的面料，如同古代小惡霸似的壞笑，“小歌歌，你是不是怕本小姐走了不要你了？”

　　陳歌瞥她一眼，頓時無語。

　　“你說呀你說呀！”

　　“好，我說！”被晃得招架不住，陳歌投降，直白答：“大晚上的，我是怕你丟了。這馬上就中考了，你在我手里出了事我怎么向你爸媽交代？”

　　越聽越不對味兒，傅音小眉頭攢緊了，“你的意思是中考完了你就不在乎我了唄！”

　　陳歌抖抖眉梢白她一眼，“中考完了你還有高考……”

　　又是這些老一套！老師念叨家長念叨，這時候花前月下的還要聽這個臭家伙念叨！

　　“啪”一聲掌心被拍紅，陳歌緩個神，慌忙去追前頭的半高小人兒。

　　·

　　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陳歌調(diào)了調(diào)后視鏡，透過鏡中映像凝視副駕里雙臂交叉氣呼呼的小女娃。

　　“你不好好看路看我干嘛？”小姑娘斜來一眼，開口就是連珠炮彈，顯然還是氣不順的炸毛樣，陳歌失笑，沒想出是哪句話觸動了人家小女孩的敏感內(nèi)心。

　　綠燈亮起，陳歌收心，平穩(wěn)起步。

　　傅音暗自慪氣，氣來氣去又不知道該怨誰。

　　陳歌說的是為她好，勸她好好學(xué)習(xí)，只是傅音半點也沒感受到說好的所謂的陳歌吃醋，人家還是清清淡淡不慍不惱的樣子嘛！傅音在心里將瞎分析的狗頭軍師還有不開眼送情書的男生們一一數(shù)落個遍，最后又怪自己，為什么招惹一堆歪瓜裂棗，沒招來陳歌半點喜歡？

　　如果給她送情書的，是陳歌就好了……

　　她想都不想就答應(yīng)的。

　　她最喜歡歌歌了，從小就喜歡她的。

　　傅音拿著委委屈屈的小模樣，扁嘴巴對手指。陳歌不時向后視鏡瞄一眼，瞧出小姑娘眉眼間害羞帶怯似的少女情態(tài)，心咯噔一下重重跌落。

　　腦海里滾動著剛才家長會上通讀過的幾篇情書里青澀表白的字句，全身脈搏和著心跳不受控地狂亂著，陳歌攏眉，臉色一沉再沉。

　　“有人說，你撒嬌的樣子可愛，嘟嘴的樣子可愛，就連生氣的小模樣都可愛到不行……”陳歌淡淡陳述著，停頓時扭頭向右瞥一眼。

　　傅音立刻有回應(yīng)，挪近些，大眼睛亮晶晶的盯著陳歌，一改低落，反問道：“誰說的，是你嗎？”

　　陳歌挑起半邊唇角，桀驁不馴如叛逆少年樣，“滿篇一百三十二個字用二十七個“可愛”，這、我可來不了。”

　　這話聽來……似乎不大對？傅音眨眨眼有些摸不準(zhǔn)，沒過一會兒心里開闊，狂喜：歌歌這是為她吃醋了嗎？心里偷著樂，傅音面上擺出端端正正的神態(tài)，比上課聽講還認(rèn)真，鄭重點頭，附和：“那豈不是寫了一堆廢話？這種小學(xué)生流水賬你這樣的才女怎么寫得出來�！�

　　“……”這頂高帽扣給她她有點吃不消，陳歌面部表情漸漸松動，目視前方，拒接話茬。

　　傅音扳了扳身子，透過后視鏡炯炯凝視陳歌，欣賞美人兒的同時，著重剖析她的心理活動。

　　又駛過一道街口，面沉似水的人幽幽開口：“祁磊的文筆倒是不錯，排名在你之后，成績也拔尖兒�！�

　　“……”這反射弧是有多長？傅音十分之無語，管他誰誰誰的，“嗯”了一聲敷衍了事，鎖定眼前的人，眼波流轉(zhuǎn)不放松。

　　“你覺得他怎么樣？”陳歌某一眼落在后視鏡上。

　　“你覺得我怎么樣？”傅音滿面癡迷，不假思索回問道。

　　“我是問他。”陳歌淡定地目視前方。

　　不答就不答唄，小氣鬼，傅音默默腹誹，清清嗓子回想，“他呀，我班班長，煩人，沒公德心，問題太多，經(jīng)常害得老師拖堂，還有，一個男生婆婆媽媽的小心眼兒，總向陳老師告狀影響班級團結(jié)。”

　　“……”小麻雀在耳邊嘰喳渣道出一堆不滿，陳歌聽得無奈又好笑，搖搖頭不作聲。

　　傅音眼睜睜瞧著她老氣橫秋地嘆息搖頭什么的，小心臟提到嗓子眼兒，傾身靠近些，滿心忐忑，“你是不是生氣了？”

　　“生什么氣？”聽小麻雀懟人聽得舒心不少，陳歌淡笑著，不明所以向她揚了揚眉。

　　“……！”什么嘛！這哪像吃醋樣！根本就是不關(guān)心我，順帶還想看我熱鬧！類似地想起了不著調(diào)的簡陽，傅音倚回靠背，發(fā)誓到家之前都不理她。

　　傅音這姑娘，最大的特點就是執(zhí)著較真，硬是忍下沿途無聊或心里癢癢，閉緊嘴巴到進入樓道爬樓梯。

　　平常都是陳歌在后面護著她走，并且負責(zé)“喚醒”樓道聲控?zé)簟?br>
　　平常傅音總嫌相處時間短，一旦是和陳歌獨處，扭扭捏捏在前面磨蹭，抓緊一切機會但求多膩在陳歌身邊，甚至在她小學(xué)時候，上樓回家都非要黏歪到陳歌妥協(xié)背她走才請愿配合。

　　今日當(dāng)然不啊，負氣的小姑娘“蹭蹭蹭”往上爬，連怕黑膽小這個天生bug也瞥回云天外了。

　　長腿姐姐表示：她三步作一步緊追在后都還勉勉強強……

　　陳歌轉(zhuǎn)過拐角，瞧見杵在自己家門口的小姑娘，心才落回實處，按平常步速慢悠悠走到她眼前，“怎么不開門？”

　　“我今天要去你家睡！”傅音叉著腰，理直氣壯。

　　按慣例，傅音父母出差的前提下，音音小朋友只有兩個選擇，邀陳歌去她住，或者賴進陳歌家。

　　其實都是她倆鉆到一個被窩里睡，看著似乎沒什么差別……

　　但實際上，傅音還比較怵睡前那段時光，尤其是她作業(yè)寫完被陳歌問功課的時候，學(xué)委小朋友緊張兮兮的，背熟的古文或英文都會磕巴，做題腦子也罷工，就惦著偷瞄燈下專注的陳歌……

　　每逢那時候，傅音真是又心癢又難熬。

　　她不想在今天這樣特殊的夜晚回味那種精神高度警醒的磨人時光，尤其是怕陳歌再不時蹦兩句家長會老師的金句或者狗屁情書里的傻話。

　　傅音不想被那些傻同學(xué)拉低標(biāo)準(zhǔn)，什么“被喜歡的人當(dāng)做小孩子”最最最討厭了！所以今天她很有必要去求助外援自我解救——外援當(dāng)之無愧就是陳歌的一雙高顏值又好脾性的爸爸媽媽。

　　“叔叔，阿姨！音音好想你們��！”傅音一進門就恢復(fù)到天真小孩狀態(tài)，無限賣萌渾不自知。

　　陳歌隨后跟進，不急著換鞋，倚著壁柜定睛瞧著匆忙進家的小姑娘嗅著飯菜香直奔飯廳去，無語發(fā)笑。

　　平常一說傅音是小丫頭她就會炸毛，之后陳歌也就依著她，放在心里默默感嘆傅音傻傻的孩子氣。

　　那個寫口語化情書的男孩子沒說錯，傅音的確是可愛的，舉手投足都透著小少女的天真可愛……

　　傅音在飯廳里含糊不清高喊“歌歌”，陳歌應(yīng)一聲，換鞋進門。

　　·

　　雖說是入住陳歌家找到了兩座靠山，雖說今天仗著未來兩天周末不用為作業(yè)拖累，雖說今天公布的月考成績考得還不錯不用擔(dān)心被問功課，傅音仍是避免和陳歌單獨接觸，甚至留意她舉動也只敢偷瞄遞個眼神去——

　　小學(xué)委心里隱約戰(zhàn)兢著，據(jù)她本人解釋，那是女人的潛在第六感在告警。

　　果不其然吧，飯后傅音釘在沙發(fā)上不肯挪步，磨蹭到臨睡時，洗漱完畢到處找不見她的寶貝歌歌，帶著最后一絲希望沖進書房當(dāng)即傻眼——

　　陳歌穿著睡衣，盤腿坐在懶人沙發(fā)上，長指擺弄著幾頁信紙。

　　“……”這還有完沒完了？傅音輕悄悄走近，瞟見書信翻折邊角泄露的幾行狗爬字兒，心里哀嚎。

　　“你們班主任老師還挺負責(zé)的�！�

　　“哈？”心思飄著的傅音聽到這話顧不上別的了，貓個身泥鰍一樣滑進陳歌懷里，大咧咧坐她腿上，伸手摸她額頭。

　　“我沒發(fā)燒�！标惛韬脱矍暗男」媚飻[事實講道理，抖動手上花里胡哨的信紙給她看，“這幾封信有個共同點�！�

　　“什么特點？都說我可愛了？”小姑娘對天花板掀個白眼。

　　傅音才舍不得對著她親愛的歌歌做這種不雅舉動呢。

　　“……給你寫的，與你有關(guān)是肯定的�！�

　　瞧這家伙一本正經(jīng)拉著她分析收到的破情書如何如何的，傅音直覺得冷汗層層密布，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陳歌話鋒一轉(zhuǎn)說起正事，“我說陳老師認(rèn)真，是因為這幾個男生，額，雖然字跡稂莠不齊，好在用詞準(zhǔn)確，通篇沒有任何一個錯別字。”陳歌摘掉近視鏡，嚴(yán)肅收尾：“這很難得了�！�

　　傅音無語地盯著她瞧了半天，機械地鼓起掌來，“分析得好！地道、專業(yè)�！�

　　陳歌一手?jǐn)r腰護著小人兒，一手撐到扶手上，語重心長：“老師們用心良苦，教書育人很艱辛，你們應(yīng)該多聽老師的話�！�

　　傅音眨巴眨巴眼睛，恍然：原來陳歌在這等著她呢！這是要掉頭算數(shù)學(xué)課傳情書的賬？！傅音擰擰身子，在人家懷里正襟危坐，攤開雙手坦白：“數(shù)學(xué)課傳紙條傳情書的真不是我，是簡陽！”陳歌張張口，傅音一狠心，先將朋友賣個徹底：“不是我指使的，我只是要簡陽幫我還東西給那些壞家伙！”

　　傅音微微收下巴，拿無辜的小眼神瞄她：“真不關(guān)我事，我可沒說過要她上課擺弄那些不認(rèn)真聽課的。”

　　“……”得，話都讓人家說了，而且人家思想還相當(dāng)端正。陳歌與她對視，桃花眼底泛起柔光，預(yù)備結(jié)束話題：“我倒覺得那幾個小男生還好，至少，審美還是在線的。”陳歌說著，收攏眼鏡裝盒，斂起信紙信封，單手將小姑娘緊抱在懷，起身，將雜物暫且擱置到書桌桌角，攔腰托.臀信步抱小姑娘回臥室。

　　“啊哈？”傅音環(huán)住陳歌脖子，乖乖巧巧被抱一路，這時候也不計較被視作小孩兒有哪里不好了。傅音美美的得意一路，回到臥室后知后覺想起來問：“等等，你剛是不是夸我來著？你覺得我好看嗎？”

　　當(dāng)然好看啊，陳歌將小人兒仔細平放在床上，抬眼留戀了瞬。曾經(jīng)粉雕玉琢的精致小娃娃蛻變成現(xiàn)在嬌俏動人的少女……未來，想必美得不可估量。目光流連過她的細眉、大眼、瓊鼻和……視線黏在粉嘟嘟的水唇上，心不可自持狂跳了幾瞬，陳歌別開眼一骨碌爬起來。

　　“我去洗漱�！标惛杌琶φf完溜出臥室。

　　浴室里氤氳熱氣，浴鏡爬滿水霧，修長的指輕輕撥開朦朧，一蹴而就留下兩個字：

　　好看

　　這話告知空氣也就罷了，陳歌才不會在某只驕傲小狼崽的面前承認(rèn)。

　　鏡中透亮的橫豎撇捺，無聲印刻下窈窕女子的輕笑。

　　·

　　傅音以事實證明，再次達成自己的心愿，考上陳歌的母校省重點高中。高中入學(xué)分文理，傅音依依不舍和兩個好朋友以及喜愛的史地政告別，執(zhí)意沿陳歌行過的路投身理科班。

　　傅音從小要強，即便是面對不那么擅長的物理和化學(xué)，她硬是強迫自己緊跟進度強化做題，成績也依然名列前茅。

　　傅音一方面為與陳歌學(xué)生生涯的軌跡無限貼合而默默歡喜，同時，又長久地在失落中期待著……

　　其實高中開學(xué)之后，傅音的就學(xué)模式改成了中午不回家的半走讀式，周末的自由時間也一點點被補習(xí)班“蠶食”了，如此種種，指給傅音一條注定與陳歌“長期分居”的不歸路……傅音滿心不樂意是真的，努力適應(yīng)也是沒法子的事。

　　在長久的分離時光里，傅音無比想念她的歌歌，只是平常早出或晚歸，能在家門口碰面幾乎堪比出門撞大運的難度。

　　即便學(xué)業(yè)再繁重，數(shù)理化小妖精們再磨人，傅音也惦記著每日思念陳歌，為了儀式感，也為了自我激勵，她翻出一個封皮最討自己喜歡的16K大厚筆記本，每日堅持為她的歌歌記日記……

　　高中三年，即便是睡眠不足恨不得走路或吃飯都瞇會兒眼睛的高三，傅音都沒耽誤每天記下寫給陳歌的心里話。

　　三年，高一八月中旬開學(xué)到高三六月八號高考結(jié)束，傅音的日記本上，完整記錄了1026篇日記，或長或短，傾注相思。

　　高中畢業(yè)告白成功之后，傅音將這本私密日記送給陳歌。從接手的那天起，陳歌視之為珍寶，來來回回細讀過很多遍，在每一篇加了大大小小的便利貼附錄自己的感受。直至后來，兩個人閑時時常會窩在她們的小家里，重新翻開那本日記，回味“長久分居”的那一千多個單調(diào)日子，感念當(dāng)下的長久的喜樂幸福。

　　因為一道名字，傅音在回家路上回憶了我和陳歌之間的大大小小，大多都是安然平淡的小美好，除了“情書風(fēng)波”那晚，傅音繼而想起高一難忘的家長會……

　　·

　　高一下學(xué)期期中，傅音的忙人父母忙公事不在家，傅音的家長會再次交給陳歌負責(zé)。

　　傅音回憶當(dāng)時，因為這場變故歡欣了將近一個月。

　　小可憐傅音堂而皇之地賴上了陳歌，結(jié)果在那段稍加親密的相處時段，傅音有了驚人發(fā)現(xiàn)——陳歌這位曾經(jīng)朝九晚五生活規(guī)律的金融分析師，眼下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賴家時候還沒自己這個慘兮兮苦讀的高中生多呢！

　　為此，傅音又納悶又心疼，日日愁眉不展的，小鼻子都險些皺起褶來……傅音氣惱歸氣惱，早不是蠻不講理的小孩子了，她知道陳歌性子穩(wěn)重，忙的必然是正事，除了暗自惋惜悄然流逝的別離時光之外，在日記本上多添幾筆吐吐苦水再沒什么了。

　　只是，悄然埋下的心事，若是得不到全然釋懷，早晚會一波三折、洶涌澎湃。

　　在她們身上，這個通俗道理沒多久就應(yīng)驗了——

　　傅音的小脾氣，直到家長會那晚，徹底炸了。

　　按道理，陳歌為傅音開家長會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傅音的小學(xué)老師初中老師都熟知她這位“傅音的姐姐”，不過高中時代的家長會，陳歌只去了那一次，因為那之后，陳歌成功游說傅家父母“暫且放下工作安心陪伴孩子備考”。

　　這倒是后話了。

　　高一家長會那天，陳歌破天荒遲了到。

　　傅音最討厭不守信的人，她更氣的是，陳歌明知故犯。

　　按老師要求，家長沒到來之前學(xué)生只能在座位上等，校方這一手防的就是學(xué)生心存僥幸瞞家長騙老師。

　　傅音坐在家長堆里，聽班主任老師客客氣氣地開始宣講，她直著小身板，一邊磨后槽牙一邊盯著黑板正上方的掛鐘瞧——

　　那股氣勢，恨不得將時針分針隔空戳碎，把這場丟臉的破家長會攪黃才好！

　　這么玄幻的法術(shù)傅音當(dāng)然不具備，她一分一秒數(shù)著，開場第二十七分鐘，一連串腳步聲驚動空蕩蕩的走廊，傅音低頭，憤憤將手頭閑轉(zhuǎn)的中性筆丟回書包，她騰地站起身，教室門在同時被人推開。

　　陳歌將鬢邊碎發(fā)別到耳后，向老師說明“傅音姐姐”的身份徑直向她座位去。

　　眾目睽睽之下，陳歌向傅音走近，無聲遞了句“抱歉”。

　　傅音氣鼓鼓瞪陳歌一眼，對后者的舉動權(quán)當(dāng)無視，單肩背起書包繞開她人就走。

　　陳歌嘆口氣，接替傅音坐下。

　　……

　　有高考在不遠方呼喚著，高中的家長會顯然并不輕松。

　　傅音像曾經(jīng)很多次那樣，等陳歌一起回家。

　　散會時候九點已過，傅音貓腰窩在教室門外窗臺邊，完成當(dāng)天作業(yè)，收拾書包等陳歌。

　　“你最近在忙什么呢？”傅音很想問這句，只是等見了陳歌揉捏睛明穴離場，疲憊的樣子堵在傅音心口，她喉嚨哽得說不出什么。

　　回去時候，傅音硬拉著陳歌去搭末班地鐵。陳歌一沾座位昏昏欲睡，傅音想問的忍下，扶著陳歌的頭輕放在自己肩膀。

　　·

　　回想著這段，傅音還免不了心口發(fā)堵，瞥一眼身邊的呆子，為那時候的她，又氣又心疼——

　　繼家長會不歡而散之后，傅音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和陳歌聯(lián)系過。

　　之后的交集就是在暑假她生日宴上。

　　萬幸，那天陳歌沒有遲到，且精心準(zhǔn)備了禮物。

　　是的，回憶著的當(dāng)事人表示，自己的確挺沒原則的，陳歌只是準(zhǔn)備了精致的禮物，誠懇說明了此前一陣工作方面的忙碌，傅音就原諒她了。

　　因為陳歌的盡心補救，之前的不合煙消云散。

　　=-=-=-=-=-=-=-=-=-=-=-=-=-=-=-=-=-=-跨時空分界線=-=-=--=-=-=-=-=-=-=-=-=-=-=-=-=-=-=

　　不知不覺間，傅音伸手探到衣領(lǐng)里，小心取出了熨帖心跳的玉墜項鏈——這就是兩年前陳歌送給她的禮物，鏈子上以精巧的工藝雕刻著CH以及一只威風(fēng)凜凜的馬兒。目光下意識被吸引到陳歌那邊，像是能透視過陳歌的工整襯衫領(lǐng)，瞧見她天鵝頸上的同款吊墜，傅音知道，陳歌的吊墜上，有自己的姓氏全拼FU和屬相，生龍活虎的百獸之王。

　　這不是愛是什么？傅音喜滋滋地斜著身子注視陳歌，背后隱形的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

　　似乎是有心靈感應(yīng)般，傅音扭頭過來的時候陳歌剛好放眼去看她。

　　“對不起�！背烈饕宦�，心情平復(fù)許多，陳歌為之前的爭執(zhí)愧悔著，面朝向傅音，沉聲道出抱歉。

　　從回憶溯游一遭回神的傅音搖搖頭，思維接起前事，煞有其事嘆口氣，“如果有人給我送幾封情書滿足我的少女心就好了�！�

　　這個有人是誰就不用她多說了吧？傅音豎耳朵等回應(yīng)。

　　陳歌笑，窸窸窣窣低笑好一陣，定定點頭，“我寫好了，想不想現(xiàn)在去看？”

　　“好啊！”傅小誰的少女心怦怦跳。

　　·

　　在傅音全程震驚的狀況下，陳歌驅(qū)車到新落成的凸顯城堡格調(diào)的別墅小區(qū)里。

　　傅音驚得目瞪口呆，乖乖由她家歌歌牽到嶄新房門之外。

　　陳歌偏頭回個笑，把著傅音小手錄入指紋開鎖，輕輕柔柔牽著她的小姑娘踏進半空曠的新家。

　　“這封情書還滿意嗎？”

　　原木色系的家，稍稍點綴碧藍或翠綠的飾品，是親近自然的感受。傅音在房間里穿梭贊嘆，陳歌穩(wěn)步跟在她身后，輕笑著特此一問。

　　“嗯嗯！當(dāng)然、”傅音回過頭來，正要當(dāng)面向陳歌表達她對新家的向往喜歡，一雙長手捧了個絲絨盒子到她面前。

　　如在夢中，傅音難以置信地眨眨眼，又捏了一把自己的臉……

　　唔……有點疼。

　　陳歌近前替小姑娘揉了揉臉，將盒子交付給她，“打開看看，這封情書達不達標(biāo)。”

　　傅音慎重接過來，屏息凝視，小心翼翼同時，迫不及待掀開了盒子——

　　盒子里的白金對戒流光溢彩，好奇心十足的傅音掀起夾層，瞧見下面安放著的門禁卡。

　　饒是傅音大咧咧小霸王出身，這煽情場面她一時也有些承受不住，眼窩里盈滿了波光。

　　“小傻瓜�！标惛鑳A身環(huán)抱她，愛憐吻去她的淚，提起心問：“不喜歡嗎？”

　　傅音點頭再搖頭，抽抽搭搭地答，還不忘氣鼓鼓擺出氣勢來：“你就是因為這些破東西沒日沒夜加班的，我怎么可能喜歡！”

　　“以后不會了�！标惛鑼⑾掳涂脑谛」媚锇l(fā)頂上，眷戀閉目，“以后周末我都陪著你�！�

　　“你還要帶我去旅游結(jié)婚！”

　　“嗯�！�

　　“還要帶我去澳洲度蜜月！”

　　“好~”

　　“還有、還有，一輩子抱我�！备狄艨s進陳歌胸前，將羞于啟齒的“一輩子愛我”改成了委婉的傅氏版本。

　　“好，那也請你，余生多多包涵�！�

　　得到陳歌這句承諾，從此世間圓滿，傅音點頭，窩在暖心的懷抱里笑容歡暢。

　　安然閉目之前，傅音想起讀到那本暗戀輕小說的沉悶午后，心里的小小沉盡數(shù)被心上人溫柔熨帖，傅音想起一句情話——“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全身悸動，思維興奮地流轉(zhuǎn)，竹筒倒豆子似的呈現(xiàn)類似的詞句，諸如“眾里尋他千百度”，又或者“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傅音品味前人得償所愿的欣喜之外，在心里劃下專屬她和她的千金一諾：報音以歌，永以為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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