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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短篇
在漫長的尋歡作樂中,姬瑤覺得自己是幸運的。不用辛苦地勞作,也不用和父王的妃嬪一樣絞盡腦汁地爭奪那為數(shù)不多的寵愛。忽然有那么一天,就被一道圣旨殘忍地拉扯進成人的世界。
從此,她明白了,這幸運也是有代價的。
姬瑤十四歲那年,常勝將軍師宸大勝歸來,以一個戰(zhàn)神的形象降落在她的生命里。姬瑤混跡在小老百姓的隊伍里。匆匆一眼,從此她睡夢中喊著的名字叫師宸,畫紙上沾染的墨跡叫師宸,洗臉時水中的倒影還是師宸。
那時,師宸比她大八歲,從小就在軍營中摸爬滾打,多年的戎馬生涯,讓他只知道保家衛(wèi)國、身先士卒,而不懂得何為風(fēng)花雪月,也不懂她莫名其妙的糾纏,說來就來的怒氣從何而來,只當(dāng)她是刁蠻任性的小妹妹,并不與其計較。
師宸是那種胸懷天下的男人,飽腹詩書、文武雙全,俊朗的外型,及時塵土飛揚也能讓人輕易認(rèn)出。研究排兵布陣之時,他習(xí)慣眉頭微皺,在地形圖面前一待就是一夜。
而姬瑤自從那日匆匆一瞥,便經(jīng)常找各種理由央求皇后出宮游玩;屎笠捕门蟛恢辛舻牡览,并不多加阻攔。畢竟姬瑤身為公主有著天然的使命和責(zé)任,若是能嫁給師將軍留在京城,便可以經(jīng)常相見,一生一世安享幸福,何樂而不為呢?
那天烈日炎炎,臉龐吹過的空氣都夾雜著熱度。師宸在悶熱的大帳中研習(xí)兵書。上次大戰(zhàn)時留下的傷口隱隱作痛,世人只知道他是威名遠揚的常勝將軍,卻不知這勝利是多少傷痛換來的。
這時,一個身量嬌小的士兵端著藥和紗布走了進來。他一眼認(rèn)出,這根本不是什么士兵,這是名動京城的第一美人,尊貴的嫡公主。而姬瑤根本不知自己被識破了身份,仍然故意發(fā)出粗聲說:“將軍,該吃藥了!彼话呀舆^藥碗將苦藥一飲而盡。他默默地看著她顫抖著雙手,一步步解開他的紗布,動作輕柔地換藥。而那氤氳的雙眼,心疼的神色由于隱藏的十分拙劣,在不經(jīng)意間映入他的眼簾。
蔥指的輕輕觸碰,讓師宸的皮膚有些戰(zhàn)栗,眸色也逐漸加深。正當(dāng)姬瑤換完藥整理好他的衣衫,依依不舍地準(zhǔn)備離開時。他一把抓住姬瑤的手臂,不等她反應(yīng),便附身吻了她。
她的嘴唇嬌嫩而清甜。柔軟的觸感,優(yōu)美的弧度,像是一望無盡的大海。
原本大帳外教練場兵士們的操練聲都得聽不真切了,取而代之的,他聽見了花兒綻放的聲音,聽見了風(fēng)兒擁抱沙石沙沙作響的聲音,聽見姬瑤的兵士服與他的衣襟摩擦的聲音。
從那以后,他不再排斥她的到來,甚至有些期盼。
他在大帳中準(zhǔn)備她喜歡的吃食,他知道她喜歡打馬球,為了和她多見面,甚至尋找蹩腳的理由央求母親舉辦馬球會。他喜歡看馬球場上她颯爽的英姿,也喜歡她撒嬌時的小女孩模樣。
他曾費勁心思,快馬加鞭去湯泉行宮捉捕那些花哨的蝴蝶,只因為她喜歡;也曾喂一夜蚊子,傻乎乎去捉螢火蟲,只為給她一個驚喜。她是一朵養(yǎng)在溫室的花朵,她值得這個世界上任何美好的東西,他不愿意去講述那些他過去的戰(zhàn)場廝殺,他害怕血腥氣息玷污他心中的仙女。
他和她約好,待她及屛之日,便去求王上賜婚。
正當(dāng)一切都習(xí)以為常,戰(zhàn)爭卻忽然展開,身為大將軍,他有他的責(zé)任,有他的胸懷。
他又一次騎上了戰(zhàn)馬,看著城樓上哭成淚人的姬瑤,他雖然心痛無奈,卻也只能頭也不回地帶兵出征。在兒女情長和錦繡江山之間,他懂得孰輕孰重。
一路上馬不停蹄,他拿著地圖反復(fù)研究著地勢,分析著怎樣排兵布陣。怎樣能在最短的時間里結(jié)束戰(zhàn)斗。不只為了百姓,也為了他自己,為自己能快點和她團圓。
而這些年師宸南征北討,功不可沒。可他忽略了要收斂鋒芒。他忘記了伴君如伴虎,他忘記了帝王之心深不可測。
姬瑤是名動大楚的第一美人,是尊貴的嫡女,生性多疑的楚王深知姬瑤能發(fā)揮多大的用處,怎么肯將姬瑤下嫁給臣子。
功高蓋主讓師宸為楚王所猜忌,剛剛抵達邊關(guān)就被扣上反賊的罪名押解回城。楚王以他的性命作為要挾,要挾姬瑤嫁入強秦,嫁給年邁的秦王。
姬瑤再三哭鬧央求都無果。
也罷,只要他能活著就好。她穿上了嫁衣,在出嫁前去牢里看望了師宸。
在陰冷的監(jiān)獄里,他戴著鐐銬,渾身狼狽,終于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兒。他眼神躲閃,抗拒著她的擁抱。他希望在她心里自己永遠是那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而不是這個渾身鐐銬需要靠心愛的人犧牲一生去營救的囚徒。
她還是那個大楚第一美人,膚若凝脂,螓首蛾眉?墒切募抟,優(yōu)美的雀扇,繁復(fù)的裝飾刺痛了他的雙眼。他明白這大概是最后一次相見了。日后,她就要成為尊貴的秦王后了。
大概是快到了吉時,眼睜睜看著姬瑤淚眼婆娑的離開,師宸發(fā)狂般地掙扎著,大喊著“不要。”
曾經(jīng)是她含淚送他離開,如今竟是顛倒了。
姬瑤剛邁出監(jiān)獄的大門,便拔下尖銳的發(fā)簪,用力刺向自己。她用微弱的聲音說:“我既然答應(yīng)嫁你,便不會食言,今生非你不嫁!迸蛡円姞疃蓟艁y奔走傳太醫(yī)。
見到自己心愛的嫡女在面前倒下。楚王自責(zé)得無以復(fù)加。他是一個優(yōu)秀的君王,卻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他只知道開疆拓土,竟想讓如花似玉的女兒做他一生的棋子,為他傳遞消息,成為他王權(quán)路上的墊腳石。這一刻,這個冷血的帝王老淚縱橫。他想起了自己也曾因為這個女兒的降生開心地像個孩子,也曾拿著撥浪鼓小心翼翼地逗弄過她。
可是秦楚聯(lián)姻已成定局。吉時也耽擱不得,不得以楚王只得讓一個王后身邊模樣清秀的小丫鬟易容成姬瑤的模樣,代替姬瑤出嫁。
再無情的帝王也是人,面對轟然倒下的女兒,他悔不當(dāng)初。
而送親隊伍剛一出城,師宸就被釋放了?墒チ思К幍乃,就如同行尸走肉。
他喝的酩酊大醉,直至到了師府門口還搖晃著身軀,在半夢半醒中他看到了姬瑤,那個美的不可方物的姬瑤,正身著襦裙手提著燈籠一臉微笑地看著他?墒切褋頃r候,身旁依舊只有一個孤單的自己。他憤恨自己的無能。
一年后,楚帝為大將軍師宸賜婚,聽說是李天師的表妹。仰慕大將軍已久。
師宸看著府里曾經(jīng)姬瑤送他的禮物。好多已經(jīng)被他撫摸的褪了色。罷了,反正不是姬瑤,是誰都一樣,左不過放在府里養(yǎng)著罷了。
師宸照例進行了婚禮全過程,待掀開蓋頭的那一刻,他驚呆了,這分明是他心心念念的姬瑤。
而姬瑤拽著他的耳朵,不依不饒,十分生氣他竟然同意娶了別人。她噘著嘴說:“你這輩子都想逃離我的手心!
他發(fā)自內(nèi)心地說:“好。”
姬瑤當(dāng)初那一次雖然刺的深,卻并不致命。經(jīng)太醫(yī)院盡心醫(yī)治,終于在一年后痊愈了。
姬瑤以李天師表妹的身份活了下去,而師宸依舊是師宸,此去經(jīng)年,應(yīng)是良辰美景如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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