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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南方六月的潮悶天氣總是一副風雨欲來的樣子。就像倔強裝酷的小孩在眼眶中不住打轉(zhuǎn)的熱淚,也不知在跟什么人較勁,狠狠憋著,就是不肯落下。
風有些大了。謝經(jīng)年從久坐的鋼琴椅上起身,隨意活動了下脖頸手腕,徑直走向窗邊。正要抬手關(guān)上,視線卻被窗外明暗相間的街燈吸引,一時分了神。
“你之前說過,你曾在路燈下見過耶和華。”
“他怎么不救你呢?”
人一旦陷入回憶,往往難以自拔。直到情緒決堤。
謝經(jīng)年不自覺開始對遙遠的記憶抽絲剝繭。
"看在我平時這么努力維持小可愛人設的份上,你好歹也給個面子'憐香惜玉'一下,你太大力掐痛我了……誒誒誒……" 元遠的肩膀被謝經(jīng)年拽著,因為身形差距幾乎是在被拖著往前走。
謝經(jīng)年旋即開口回嗆,"你自己都不憐惜,憑什么指望別人憐惜?" 無論如何元遠也沒料到謝經(jīng)年會用這種口氣跟自己講話,他竟分不清是含沙射影的嘲諷,還是在用責難掩飾關(guān)切。
興許有些醉得神志不清了。
"你帶我去哪啊年哥?我走不開,這邊飯局還沒完呢!" 元遠身體輕輕掙扎起來,感覺到肩上的力道有些和緩,伸出沒被鉗制的手抓住了謝經(jīng)年衣角,想停下腳步卻不小心將他拉到了自己面前。
兩人幾乎貼在一起,闖入了彼此身體的親密距離。
"年哥,有話好好說嘛,大庭廣眾動手動腳讓人誤會成家暴多不好呀。"元遠總覺得應該說些什么緩解場面的窘迫。
"……"
"好哥哥,年哥哥……"干脆將錯就錯。
"……" 就算謝經(jīng)年明知眼前看著天真純良的少年心懷鬼胎,居然鬼使神差地肯吃他這般撒嬌。
“我不拽你,但你得跟我回家了!
“這次我會早點回去,抖哥不會知道的,我保證不連累你們。”
“早?你知道現(xiàn)在幾點了嗎?”
這條酒吧街被外圍的老舊居民區(qū)嚴實地包裹著,每家店門口明明滅滅的燈光瘋狂叫囂,仿佛在奮力從荒唐世界中抽離,再抽離。
偶爾也站著一些男男女女,他們抽煙、打鬧、擁抱、接吻,就好像從來不知疲倦。
如果嗅不到夜的氣息,只是因為血肉正漸漸陷入黑暗里。
元遠是以吹吹風醒醒酒的借口溜出來的,沒注意到已經(jīng)是凌晨了。也根本沒奢望在從虛偽逢迎的歡樂場中短暫逃離的須臾時光里,能遇到謝經(jīng)年。
“這么晚了啊......所以年哥又怎么會在這里呢?”意味不明的話里似乎帶著些曖昧。
“碰巧路過而已!敝x經(jīng)年沒打算做多余的解釋。
倏地一陣夜風溫柔略過,被濃烈酒氣浸染著的、苦中帶甜的柚子味輕輕抵達了謝經(jīng)年的嗅覺神經(jīng),有種曾刻意遺忘的東西被喚醒了。
“順便帶你回家。”謝經(jīng)年補充了一句。
在元遠記憶里,相識幾個月以來,第一次聽到謝經(jīng)年稱那個住著六個明爭暗斗的小明星的宿舍為“家”。
一掠而過的訝異被欣慰取代。
“那好!”元遠眼睛微瞇含著笑意,瞥了眼謝經(jīng)年來時路上的巷口拐角。
他踮起腳,緩緩探身傾至謝經(jīng)年耳邊,以一種幾乎微不可察的得意語氣說:
“如果下次你也這么‘巧’路過的話,還是要順便帶我回家哦!
元遠說完便立刻松開原本一直拽著謝經(jīng)年衣角的手,轉(zhuǎn)身走進了酒吧。
小心機得逞了。
謝經(jīng)年沒有想過追上去,仍舊沉浸在被識破的錯愕之中。
元遠也絲毫不吝嗇表達在這次感情較量中獲得勝利的愉悅,扭頭看了眼謝經(jīng)年。
“還是在第十七盞路燈下等我哦。”
你是墮落天使,本該在我的理想國判決死刑。
可我才是最該被千刀萬剮的那個。
———明明最擅長逃避,還偏偏妄圖做你的救命稻草。
直到你用焦灼不安著的目光一寸一寸劃破自己搖搖欲墜的脆弱皮囊,再笑意吟吟地說:
“喏,你小心翼翼隱匿起來的心終于被我騙到了哦!
但那時我已經(jīng)來不及救你了。
謝經(jīng)年到底是忘記關(guān)窗了,只是倚著窗沿呆呆望著外面,隨手點了一根煙。
巷口拐角,昏黃路燈下,滿地的煙頭,全是想念和等待的殘骸遺跡。
“不過這條街的路燈只亮了七盞。”謝經(jīng)年自顧自說道。
雨終于下了。
———原來元遠從來無心在酒吧的喧歌鬧舞觥籌交錯中沉溺,只好盯著窗外一遍又一遍
地數(shù)數(shù)街燈亮了幾盞,又暗了幾盞。直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中。
謝經(jīng)年也終于明了,一個人趴在窗臺上數(shù)街燈的時候有多落寞。
倘若我一早坦誠“碰到你從來不是巧合,一如我先愛上你”,我們會不會從此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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