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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水東流無盡期,當(dāng)初不合種相思。夢中未比丹青見,暗里忽驚山鳥啼。
春未綠,鬢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自知。
——姜夔《鷓鴣天》
“相思……”那一年少年輕搖手中羽扇,斜倚美人塌,鳳眼眉梢染紅,卻是一段風(fēng)流天成,不似物化,“相思……”
有些纖細(xì)的聲線,是介于孩童與男人之間的惹人遐思,略略低啞。
“人間何處……”抬起的半身,是誘人的靡麗弧度,“不相思……”
人間何處不相思呢……
一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他的眼中,看見的到底是誰。
那個人淺笑著抬起頭,側(cè)過去,是一個美好的角度,那個矯健的背影擋在自己之前,漸漸的,看不清了……
紅塵亂世,離別易,相見難……
一泓秋水,淡淡波光。寂寥的背影孤立,一只手輕輕搭在那穿著單薄的肩上,少年回首微笑,安心而放松。
他站在遠(yuǎn)處靜靜地看著,都感覺到甜蜜。
他,他們,摯友和尊敬的兄長。是他在這世界上,最在乎的人。他一直是這樣,在最接近的角落,寂寞地看。
那里,永遠(yuǎn)都是他,無法進(jìn)去的范圍。沒有人排斥他,沒有人無視他,相反,他們都是那樣愛護(hù)他,永遠(yuǎn)把最好的留給他,細(xì)致的呵護(hù),如同雙份的愛降臨在身上。他是幸福的,所有的人都這樣說。所以他是該知足的,連他自己,都忍不住要這樣想了。
他的朋友,周瑜。
他的哥哥,孫策。
天下無雙的兩個人,無法替代的兩個人,他永遠(yuǎn)仰望著的,兩個人。
他從小時,就注視著他們的背影。親密無間,猶如一人。也許那是大人的世界,他曾經(jīng)不懂,無論是擦身錯過時流轉(zhuǎn)的眼梢,或者無意緊握的雙手。那是怎樣的關(guān)懷在意與信任,或者如何構(gòu)筑起的默契,全部,都是無解。
他的眼,一直看著。
無論是開始與結(jié)局。
后來,那兩個人漸漸忙碌起來,離多聚少?也許。他的眼,有些失去焦距,仿佛不在一起的他們,如同不是一個整體,莫名的焦躁,燒灼了心。
于是,他在單純看的時候,發(fā)現(xiàn)到也許自己也可以做些什么,需要做些什么。
再后來呢?他們又回到了一起,時光蒸騰,都是溫馨純美,淡淡的時間,都醇美如陳年佳釀,煩躁瑣碎的公事,似乎也渲染了欣悅。
他看著,并且成長。直到那一日,恍惚明了的嫉妒,靜靜看的時候,心底升起的折磨。那兩個人之間無言的感情,在他的眼里,終于完整的成型。也許,他才是這世上,最了解他們的人……所以,他也能發(fā)覺到,連他們自己都無法言說的那種愛。
得不到的,要?dú)缑矗?br> 是為了他們好呢……他想著。
后來,名滿天下的那雙美人,折身下嫁,卻是碎了多少有情心呢……
他看著,那兩個人無聲的痛苦。有些愉悅地笑了。
是被拆散了么?那種深沉壓在心底的痛楚,撕裂靈魂一般的失落,永遠(yuǎn),他們,都不能回復(fù)當(dāng)初。
似乎終于后覺地懂得了真心呢,但是,已經(jīng)沒有可能了。他們怎么可以這樣子把他自己一個人拋棄,太殘忍了不是么?現(xiàn)在,又是三個人了呢……
真好,他想。
然而,終究是不一樣了,玻璃塔頂,其實(shí)已經(jīng)崩塌;貞浿悦篮,只是因?yàn)槟鞘腔貞,人的一生,無法走入重復(fù)的時間,無法回到過去。而他,不再只是孩子。
眼睛的尺度,無法真正衡量靈魂的距離。
不是沒有后悔過,那畢竟是世界上最最重要的兩個人,那樣的憂傷,幾乎任誰都感覺得到,失去了靈魂半翼的哀傷悔恨。
他一直一直看著,看著他們再次分開,消失了曾經(jīng)矯健的憔悴身影,隕落他鄉(xiāng)。
再次相見,卻是彌留。
細(xì)細(xì)叮囑的聲音,卻無一句是給那人。治國從政,大小靡細(xì),全部是國家。那是他最重要的么?他混沌地想著,幾乎忘記了傷心。
而那最后的脆弱呢喃,也就永遠(yuǎn),不為人知。
“種下相思,卻如何可除呢……”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后來那人卻沒有什么變化,日子照舊的度過。只是在他佇立河邊的時候,再沒有那搭在肩上的手。
十年,漫長么?
失去了重要的兄長,他的世界沒有崩塌,除了他接過的擔(dān)子,壓在身上的國家,還是不變,只是他,失去了注視的對象。
再也無法看下去。
所以十年后的現(xiàn)在,再次失去了這個人的時候,他也是平靜。
去的時候是笑著的,因?yàn)榭梢砸姷礁绺缌嗣?依舊是嫉妒,卻終究釋懷,他摧毀的幸福,是時候歸還了,他的祝福,也許不是那樣美好,卻是真摯,他看著他寂寞痛苦了十年,該是輪到他的懲罰了,他會帶著這些回憶,孤獨(dú)地活下去。
那些秘密的愛與存在,永遠(yuǎn)都將被封印。
“相思……是什么呢?”
春未綠,鬢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自知。
少年曾經(jīng)的聲線,是慵懶的誘惑,“人間何處不相思……卻是,空惹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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