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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jì)曉芙
《倚天屠龍記》――紀(jì)曉芙
“媽媽,媽媽!被碳钡耐魧⑽易詣⊥粗袉拘,抬眼看見那粉妝玉琢的女娃兒臉上滿滿都是淚痕。
“媽媽,你痛不痛?”
我想搖搖頭,卻終于沒有力氣,只是氣若游絲地道:“不兒乖,娘不痛。”娘很快就永遠(yuǎn)也不會再痛了。
眼前一片模糊,半生的前塵如流光飛過。
曾經(jīng)有很多人說老天對我太過偏愛,出生名門,得配名師,許配名家,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卻沒有半點(diǎn)不遂意。只是,誰又知道,這樣平順安逸的日子也會讓人害怕,今天一樣,明天一樣,今年一樣,明年一樣,一生都像這月色下的花園一樣寧靜安逸的一成不變,也是件可怕的事。
我見過武當(dāng)?shù)囊罅鶄b,沒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只記得是個(gè)很年輕的人,總是帶點(diǎn)靦腆,倒不如他的師弟莫七俠來得少年老成,但想來,武當(dāng)七俠都是了不起的少年英雄,得夫如此,夫復(fù)何求?所以我常常告誡自己要知足,盡管心里的荒蕪像蔓草般從生。
遇見他是個(gè)意外,也或許是命定,就算沒有楊逍大概也會有什么張逍、李逍出現(xiàn)在我面前,但偏偏,那個(gè)人是他,所以我的一生就此改寫。
我永遠(yuǎn)記得那個(gè)暮春,我奉師命下山,行至川西大樹堡,又累又渴,便順路拐進(jìn)一家茶肆去歇歇腳。
茶肆的人很多,我四顧著尋找空位,卻不經(jīng)意看見了一個(gè)白袍的男子正坐在窗邊慢慢地喝著茶,在一片鼎沸的人聲中有種疏離的落寞,我有些好奇,便不由多瞧了他一眼,他卻如感覺到般倏得轉(zhuǎn)過頭,目光如電般射了過來。
我嚇了一跳,慌忙找個(gè)位子坐了下來,再不敢回頭去看,只覺心咚咚跳個(gè)不停。
我當(dāng)時(shí)真得未曾想到,只是那好奇的一眼,便種下了此生無數(shù)的糾葛。
出得茶肆,背后便多了兩道芒刺,我偷偷回頭去看,卻正是那白衣男子,遙遙跟在我后面,我行他便行,我止他亦止,不緊不慢,倒似是悠閑的緊。
這般被他跟了幾日,我終于忍耐不住,毅然轉(zhuǎn)身向他走去,他卻像是意料之中般,竟然還微微露出一抹笑容。
心中火起,但我卻依然捺著性子道:“閣下一路跟蹤,究竟意欲何為?”
他現(xiàn)出一副驚訝的樣子:“這條路是姑娘家的么?姑娘走得在下便走不得?”
“你……”我氣結(jié),卻又無法跟他爭辯,只得恨恨轉(zhuǎn)過身去,發(fā)誓從此絕不當(dāng)他存在好了。
正欲離去,身后卻傳來一個(gè)悠悠的聲音:“路雖不是姑娘家的,我卻倒真是跟著姑娘走的。”
忍無可忍,我刷得抽出長劍,怒道:“你究竟是何人?”
他慢慢欺近身來,俯身下望:“在下姓楊,單名一個(gè)逍字。”
那一瞬,他離得那樣近,近到我竟然生出一個(gè)糊涂的念頭,覺得他的一雙眼睛真是好看,里面竟然有無數(shù)的風(fēng)云在開合聚散,與師傅的冰冷和殷六俠的簡單完全不同,他像是另一個(gè)世界的人,我從未見過。
“丫頭,你在想什么?”楊逍帶著好笑喚我。
我一驚,陡得回過神來,頓時(shí)面上飛紅。
于是他笑得更甚。
心中莫名的惱怒,不及想,一劍便已刺出。
他輕輕巧巧地避過,搖著頭嘆息道:“女孩子家,不合舞刀弄劍。”
這分明是戲弄了,我氣極,心里卻反倒清明起來,劍身陡得一晃,連挽出三個(gè)劍花來,一齊推向前去,平日里悟不到的劍法精義竟在此時(shí)突然悟了出來。
楊逍的眉揚(yáng)了一下,輕輕咦了一聲,倒似有幾分贊賞,但手卻突得一變,也不知怎的就穿過劍花,只用兩指便牢牢捏住了劍鋒。
我大窘,用力一回,想將劍抽回,但他的兩指之間卻似有千鈞之力,我怎樣都撼不動分毫,而他卻一似混不在意,只是風(fēng)清云淡地笑著。
臉愈紅,心愈燥,我終于放棄了拔劍,轉(zhuǎn)身頭也不回的逃了,耳邊還隱隱聽到他的笑聲。
幸而他并未追來,我筋疲力盡地找到一家客棧,倒頭便睡下了,第二天一早卻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長劍竟然擺在枕邊!
幾乎嚇掉三魂七魄,我碰也不敢碰那柄劍便奪門而逃,一生中,從未如此害怕過一個(gè)人。
我一口氣奔出二三十里,確信沒人追來,這才松了口氣,豈知第二天早上醒來,那要命的劍竟又出現(xiàn)在了枕邊。
第三天,第四天……一連逃了幾天,我終于受不了了,索性抱著劍在客棧樓下等他。
他果然來了,臉上猶自帶著笑意。
我強(qiáng)捺下不安,婉轉(zhuǎn)道:“楊先生,你我素不相識,何必定要戲弄小女子呢?
“我戲弄你了么?”他一臉的訝然。
我不理他,繼續(xù)道:“你我男女有別,你這樣子一路跟著我倒底又是為了何事?再說了,小女子雖然技不如人,但我峨嵋一派卻也不容人任意欺辱,楊先生還請好自為之。”
我自認(rèn)這翻話說得在情在理,他卻哈哈大笑起來:“一個(gè)人的武功分了派別,已自落了下乘,姑娘你若是跟著我去,包你耳目一新,教你得知武學(xué)中別有天地!
我聽他說到“一個(gè)人的武功分了派別,已自落了下乘”心中不由一動,但隨即醒悟過來,我怎能隨他而去?
眼見好言相勸是不成的了,比武較技更加不用提起,我亦無他法,只得站起身來,轉(zhuǎn)身離去,且走得一步算一步罷。
尚未走得兩步,卻聽得楊逍在背后道:“丫頭,你當(dāng)真不想知道我為何要跟著你?”
我怔一怔,停住了腳步,卻并未回頭。
他的聲音自后緩緩傳來,一字一字,緩慢而霸道:“因?yàn)槲蚁矚g你,要你做我的妻子!
不用等天塌地陷了,我落慌而逃。
死也不敢相信他說的是真的,更不敢相信我聽到他如此說時(shí),竟然不是憤怒,而是害怕。我在怕什么?
我什么也不敢多想,只是拼命趕路,我要回峨嵋,我要快快回峨嵋,有師傅在我身邊,我就再不會生出糊涂念頭。
這天,不敢打尖,不敢緩行,直是一路飛奔,直到日落才在一家客棧住了下來,卻擔(dān)心了半夜也沒睡著,幸好,次日醒來枕邊并沒有多出什么古怪的東西,我長松了一口氣,這才覺出累來。
一連又趕了幾日的路,始終沒再見到楊逍,他許是改了主意吧,我心懷僥幸的想,但卻也隱隱覺得他不會是輕易改變決定的人。
這夜,恍恍惚惚的入睡,隱約間仿佛已經(jīng)回到了峨嵋的青山綠水之間,師傅正威嚴(yán)地看著我,我一驚,忙低下頭去,再抬頭,那雙眼睛卻變了,變得有如無數(shù)風(fēng)云在散開又合攏,瞬息萬變。
那是――他的眼睛!
我陡然驚醒,猛得坐了起來,但見一燈如豆,滿室風(fēng)聲。
我起身,剔亮的油燈,雖是春寒嵺峭,但臉上卻是陣陣飛熱。翻開銅鏡,但見頰如桃花,眸似春水,連自己都有點(diǎn)怔住。
慌忙合上銅鏡,卻聽窗外有人漫聲長吟:“如此星辰如此夜,為誰風(fēng)露立中宵?”
他的聲音。
我忽得推開窗子,滿天星光下,那人長身玉立,白袍在風(fēng)中輕輕拽動。
他回過頭來,望著我,微微一笑:“丫頭,要不要出來陪我一起看星星?”
心中恰如在瞬間開滿了千百朵白蓮,手指驀的抓緊了窗欞——我逃不掉了。
風(fēng)起竹稍,月移柳側(cè),他就那樣帶著一身的星光向我走來,而我,竟然無力后退。
自此之后,他再不肯離開我半步,我只得陪著他看過一晚又一晚的星星,心中只盼著這是個(gè)夢,好快快醒來,或者,永遠(yuǎn)也不要醒來。
他攬著我,遙遙指向天際:“丫頭,你看,那顆星星叫做牽牛星,他對面的那顆叫做織女星,傳說當(dāng)牽牛星跟織女星連成一線時(shí),看見他們的人就永遠(yuǎn)也不會分開。”
他低下頭來,望著我,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丫頭,嫁給我吧,我要讓你成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我望著他的笑容,心卻慢慢寒了起來,牛郎織女最后還不是天各一方?夢終究是要醒的,我是名門弟子,他卻是魔教的魔頭,峨嵋容不下我們,武當(dāng)容不下我們,就連魔教,也未必容得下我們。我們之間,原本就是一場錯(cuò)誤,與其等到將來痛,不如趁現(xiàn)在,愛還未深時(shí),及早抽身。
于是,我的面容漸漸冷下來,唇角泛起一絲冷笑:“誰要與你成親,當(dāng)真是癡人說夢!”
“丫頭!”他吃了一驚,“我們不是,不是………你,你難道不喜歡我?”
我站起身來,望著他,冷冷道:“我何曾喜歡過你,不過是你一直逼我留在你身邊罷了。”
他抓住我的手臂:“丫頭,你說什么?”
我去拂他的手指:“我說,我要離開,就算你殺了我,我也要走!
他的手顫了一下,慢慢松開:“當(dāng)真?”
我不答,只是迅速的轉(zhuǎn)過身去,絕不去看他臉上的傷痛。
“丫頭,”他叫住我,聲音暗沉沉的:“你當(dāng)真恨我嗎?”
我咬著唇,用力點(diǎn)頭。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將一塊黑色的令牌從背后遞了過來:“這是明教的鐵焰令,將來你若是遇到什么緩急之事,便拿著它到昆侖山坐望峰來找我,楊逍為你縱然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我深吸一口氣,接過令牌,用盡全力握緊在掌心,那上面,還有他的溫度。
他靜默了良久,終于輕輕道:“丫頭,你當(dāng)真不肯再回頭看我一眼?”
聲音苦澀而哀涼。
握緊、握緊、再握緊,我?guī)缀跻涯橇钆魄度牍茄,以求能?zhèn)定的答一個(gè)冷冰冰的“是”字。
我聽見他沉沉的腳步聲慢慢離開,蕭索的笑聲震得木葉紛紛而下。
我攤開掌心的令牌,那金色的火焰已染上一層赤色。
離開楊逍后,我沒有再回峨嵋,那里已不是我的去處了,我隱身到一個(gè)偏僻的山村,不久便生下了不兒。
我看著不兒一天天長大,也帶著她一起看星星,但卻總是不期然的想起,有一個(gè)人,曾陪著我,遙指著天際,言笑晏晏。
我開始懷疑當(dāng)初是否做錯(cuò)了,小兒女總當(dāng)做可以輕易言別離,可是別離方知愁更深。如果一切重新來過,我會不會選擇留下?
只可惜,世上原沒有想當(dāng)初;只可惜,有些東西永遠(yuǎn)要到失去后才明白它在自己心中的份量。
不兒有時(shí)問我,她為什么沒有爹,我答不上來,我不知道該如何答這小娃娃。
不兒,你有爹的,你的爹在昆侖山的坐望峰上,等著娘去找他,只是,娘還沒有足夠的勇氣離開這里,娘從來也不是果斷絕決的人。
不兒,若你的爹再像當(dāng)年一樣忽然出現(xiàn)在娘的面前,娘還會不會再選擇離開?
平靜的日子不久便即結(jié)束。我遇見了金花婆婆,遇見了無忌,也遇見了――師傅。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師父見到我該是盛怒吧,我對著她講出了當(dāng)年的一切,竟然有種豁出去的解脫感。
師傅在聽到楊逍這個(gè)名子時(shí),面色大變,突得站了起來,袍袖一拂,一張板桌便轟然碎裂。
我嚇了一大跳,不知她為何如此動怒。
師傅卻又慢慢坐了下來,望著我,上上下下的打量,直過了良久,方道:“好,從前的一切我都全不與你計(jì)較,我差你去做一件事,大功告成后,我便將峨嵋的衣缽與倚天劍全都傳了給你!
我本被師傅盯得發(fā)寒,聽了這話更是一驚,師傅怎么會如此說?
不及多想,忙垂首道:“徒兒不敢!
倚天劍雖利不過是物,峨嵋的衣缽于我更是無用,這些紅塵虛幻,我要來做什么?
師傅面色一沉,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喝道:“跟我來!”
直掠出五、六十丈,這才停在一個(gè)極空曠的平地上,冷冷看我。
我不敢抬眼看她,只望著腳尖,嚅囁道:“師傅,要徒兒做什么?”
師傅依舊冷冷地看了我一陣,突然將我拉到身側(cè),輕輕說了一句話:“我要你上昆侖山坐望峰去刺殺楊逍這奸賊!”
分明是極輕極微的一句話,不知怎的,卻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我聽在耳中,直如雷鳴。
師傅望著我,冷冷道:“為什么不說話?”
我垂下眼簾,哪里能說得出話來?這許多年來,我連見他一面都不能,此刻,竟然要我去殺他?蒼天莫非真的視我如芻狗?
“曉芙,為什么不說話?”師傅盯著我的目光越發(fā)的寒冷了,我只覺周身都猶如被冰針刺中一般。
“你到底去是不去?“
我吸口氣,緩緩地?fù)u了搖頭,我決不會殺他!
“你竟然敢違抗師命!”師傅勃然大怒,“要你去殺一個(gè)魔教的妖人,且是害過你的人,你為何如此為難?”
我的身子隨著那聲怒喝輕顫了一下,但是心里卻反而不似方才那樣怕了,我終于抬起了眼,望向師傅。
師傅的目光在我面上來來回回地掃過,由疑惑到了然終至憤怒,她忽的冷笑起來:“原來如此,哈,你喜歡上了那魔教的妖人,是也不是!”
我又顫了一下,但目光卻沒退后半分,依舊堅(jiān)決地望向師傅。
是,我是喜歡上他了,我用了永遠(yuǎn)都無法挽回的時(shí)光才終于明白了這一點(diǎn),他是我生命中,最愛的人。
師傅盯著我,猶如盯著一樣世上最討厭的東西,沙著聲音道:“你當(dāng)真喜歡上了他?你當(dāng)真不肯去殺他?”
她的話音一字比一字高,一字比一字含著恨意,濃烈的殺氣幾乎要從口中溢出。
可是我的心中卻忽然一片寧靜,多年來紛繞不斷的糾葛似在一剎那消失,我竟然微笑起來:“師傅可知曉芙的女兒叫什么名子?”
師傅的雙眉沉得更低,厲聲道:“叫做什么?”
我直視著她,一字一頓,輕而堅(jiān)決地道:“她姓楊,叫做不悔!”
我清楚地看見師傅的怒意在一瞬間漲到最高,她忽得舉起了左掌,停在了我的頭上,眼中的殺機(jī)浮浮沉沉,她沒有說話,但我明白,她仍盼著我在這最后關(guān)頭能夠答應(yīng)她,她始終還是我的師傅。
只是,師傅,徒兒可以答應(yīng)你一千件、一萬件事,唯有這什,徒兒實(shí)在無法辦到。
我看見師傅的眼中現(xiàn)出傷懷之意,可是她的手掌卻寸寸下移,我的鼻中也是一陣酸楚,師傅,恕徒兒不孝。
我跪了下去,卻依然堅(jiān)定的搖了搖頭。
師傅的手掌倏得落下,一陣劇痛從頭頂陡得傳遍全身,我閉一閉眼,依稀又看到那星光下動人心魄的笑容。
楊郎,楊郎,曉芙此生,決不負(fù)你。
劇痛的感覺從身上一絲一絲抽離,我的雙眼開始慢慢看不清楚了,我努力地抬起頭,遙遙望向北方,春天已經(jīng)快完了吧,昆侖山的雪可曾化了?
我曾以為一生會很漫長,漫長到終有一日我可以坦然踏上那片積雪,卻原來,一生也可以如此短暫。
有些花注定只能開一瞬,有些事永遠(yuǎn)沒有回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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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分要分,某蕭頂著鍋蓋上來要分,居然一分也米有,傷心啊。難道說,偶滴文筆當(dāng)真爛滴天怒人怨,米人搭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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