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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侯者,名習字輕羽,高帝幼子。少既能文,帝甚寵之。年及弱冠,容貌秀美,是以京人以得目蜀中侯為幸甚。然蜀中侯謂之帝曰,“吾隨年幼,也曾問道于先賢,然習頑劣,不通政事,上不得憂父君,下不得佐手足,弗如是,甚愧之。當請父君,愿遍訪名山,求仙問道,一則尋不老之藥盛父君,二則查天下百姓之疾苦。所謂‘不理紅塵多少事,遠上蓬萊訪酒仙’!钡蹜z其年幼,弗肯。如是再三,勉之。
大錦四年,蜀中侯出京。時年四月,將還湘濱,及至四十里,鳥起馬驚,及至道坐,迷。忽見桃花夾岸,落英繽紛。見有少年,白衣質(zhì)弱,立于道旁。觀之,容貌秀麗,然巾袖蒙塵,凝聽獨立,所有所思。見蜀中侯,襝衽拜之,蜀中侯怪,詰之曰,“卿何如?”乃泣,答,“今得幸長者問,吾乃洞庭龍君幼子,游學于此而為惡蛟所害,魂魄無依,不得返鄉(xiāng)!笔裰泻畲篌@,視之,果隨風而動,魂魄也。洞庭龍子唏噓而泣,“洞庭于此相去千里,長天茫茫,魂魄無依而不得返鄉(xiāng),家中且夫君母后不知吾所終而終日念之,吾不得盡歡膝下,每思于此則肝膽盡烈心目斷絕。聞君周游天下,君帝王子也,懷帝王紫氣,或以罕物玉璧附吾魂魄,袖之;虻梅掂l(xiāng),雖死必以為報!
蜀中侯曰,“吾,大丈夫也。聞子之說,氣血聚動。少時讀史,甚慕游俠兒。今愿為卿立諾,不愛己軀,必達卿所負!庇谑侨〉圪n玉璧,龍子附之上,裹以紫綃,袖之。
其夕,得還于道。
于是訪于洞庭,波濤浩渺千里,水天碧波一色。習,凡人也,洞庭君,深水也。不得其門而入。龍子乃現(xiàn)行,曰,“洞庭之音有社橘,君三擊向樹,則有武人出。若問之,則答洞庭少君還矣,必可入!
洞庭之陰果有社橘,蜀中侯三擊,一武士分水而出,赤發(fā)褐髯,高可丈余。怒曰“豎子何為戒躁爾?”蜀中侯靜而答曰,“得人之咐。洞庭少君還矣。”武夫大驚,揭水指路,引蜀中侯,曰“少君不見經(jīng)年,君得貴客必大喜!笔裰泻畈蝗谈嬷畬。數(shù)息,果至水晶宮。但見門戶萬千,高閣樓臺,奇珍草木,極盡奢華。珊瑚為枝,真珠琥珀飾之其上。壁以白玉,琉璃水晶不可盡數(shù),光華萬千,不可直目而視。
片刻,有小女子唱,“龍君至矣!闭Z畢,云開景合,但見一人,執(zhí)念青玉帛,九旒九珠白玉平天冠,著紫衣,氣宇軒昂,非凡人也。武夫乃曰,“此吾君也。”洞庭君視之,請坐靈虛之下,曰,“夫子何如是?”蜀中侯告之,取袖中玉璧。龍子凝氣成神。洞庭大愴,扶膝慟哭,“老父之罪,使幼子不得成年,被害于惡蛟而苦弱無依!饼堊踊昶且鄳Q哭,伏地三拜,曰“幼子不得盡孝,如今幸得蜀中侯乃返。今且見父君,心里安甚,得以回歸冥府!比缡前葸^,須臾消弭。
洞庭君哀詫良久,幾不自制。左右皆流涕。忽天崩地坼,云霧浮騰。有一赤龍盤旋而上,赤髯朱鱗,灼灼不可視,雷霆纏身,爪踏烏云。乃擎青天而去。蜀中侯瞠目難語。洞庭君扶之,曰“莫怕。乃弟錢塘君爾,是為斬惡蛟而去!
果然少頃得返。一人出于內(nèi)室,著紅衣執(zhí)青玉。修眉秀目,瞳內(nèi)含電。紅發(fā)白膚,容貌綺麗,人間殊色。洞庭君曰“此錢塘也。”錢塘拜之,神色倨傲,曰“幼侄年弱,為兇徒所害,所幸君子明義。錢塘或有所得,必以為報!笔裰泻畎葜。
洞庭君曰“兇徒安在?”錢塘曰,“殺之矣!庇谑窃侔,退。
明日,洞庭君親送之江岸,從者十余人,擔囊以隨,皆人間至寶。
后二年,蜀中侯受領(lǐng)錦官城,秋獵入山,忽見小徑通幽,一白鹿綽躍其上。蜀中侯追而箭之,俄爾迷途,日已醺暮,但見參天古木,巉巖峭壁,幾不見天日星辰。
忽聞悲鳥戚戚。一男子坐石下,項擎金鎖,手足不制。修眉秀目,赤發(fā)紅衣,錢塘君也。見蜀中侯,亦大驚。然金鎖合石而上,錢塘勉力起,曰“錢塘不幸,見笑于君子爾。”
蜀中侯大驚曰,“錢塘君何至于此?”
錢塘君拜之,曰“錢塘有惡龍作祟,吾憤而殺之。淹稼八百里,生靈四十萬。天帝責我殺生甚眾,故鞭刑五百,后囚系于此。風餐露食,以為責罰!
蜀中侯視之衣巾,差之昔日龍子,因憐之。解氅覆地,使錢塘臥之上。解衣差之,果鞭痕宛然,污血黏衣。蜀中侯憐之益甚,親取珍藥愈。然金鎖神物,人間神兵不得斷,于是蜀中侯每日探錢塘,如是經(jīng)年,日久生情,行動坐臥猶盛夫妻。
嗚呼……人之天倫,男女之愛乃正論。然古有分桃短袖之好,今有蜀中侯輕羽龍君錢塘。如是可復,人之情,軀體外貌無一甫是贅負,然魂魄之愛真摯,則情之為真。
后數(shù)年,蜀中侯不復其蹤;蛴腥艘娪谀虾V希瞬手,左右皆美婢皎童,絲竹融融,馨云裊裊,往之若蓬萊。蜀中侯比之人間容貌益佳。問之,“錢塘君安在?”答曰“天帝召喚,封之南海君。吾在此侯佳音!庇谑遣手蹪u遠,再無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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