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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阿玉,你想做皇帝嗎?
——想
——那阿姐……讓你當(dāng)上皇帝可好?
內(nèi)容標(biāo)簽: 宮廷侯爵 情有獨鐘 天之驕子 朝堂 悲劇
 
主角 視角
明寧(尾魚)
蘇堤
配角
崇玉
崇洛

其它:宮廷,短篇,悲劇

一句話簡介:皇長女

立意:

  總點擊數(shù): 453   總書評數(shù):0 當(dāng)前被收藏數(shù):4 文章積分:129,568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言情-古色古香-愛情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真香怪 之 1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8438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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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長女

作者:花加R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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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長女


      暗紅色的裙擺洋洋鋪灑在地面上,碎落在四周的瓷白碎片在龍涎的霧氣中折返出一絲銳眼的光亮,刺入明寧低垂的淺色瞳孔中。
      十指交握不茍地放于身前,一串古檀色的佛珠順著手腕垂至掌心的上方,在柔白的肌膚上打下一片朦朧的陰影。再往下的掌窩中,暗紅色的皮膚卻猙獰的曲皺起,展示它的丑陋。
      這一切都被覆下的寬袖遮掩住。
      空蕩的宮殿里一時冷寂異常,高聳的屋頂下,一上一下,一站一跪,冷硬地對峙著。
      嚴(yán)肅而威嚴(yán)的目光直直落于明寧的頭頂之上,夾雜著慍怒和難言的失望,在金頂之下,劍扈拔張。

      皇帝,在等她認(rèn)錯。

      可明寧不會因此退讓一步。
      她微仰起頭來,抬起一對堅韌明亮的眸子,昔日皇帝最喜她這一點靈性,如今她看向皇帝,吐出的聲音果決冷靜,毫不退怯:“太子失德,請父皇予以責(zé)罰!
      沒有心虛,沒有偽裝地,她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宮殿外的鳥雀在澄澈的天穹下掠過一道剪影,一下子消失在天際。

      殿內(nèi)傳出來一聲清脆的碎裂聲,讓殿外行走在臺階上的人微微止住腳步。
      領(lǐng)路的中人低順著眉眼,深藍的宦服落于地面,每一步都像是仔細(xì)刻量過,找不出一絲偏漏。
      青年將雙手?jǐn)n于袖下,抬起頭來問道:“是誰在里面?”
      那中人神色如常,規(guī)矩答道:“是皇長女殿下。”

      除夕夜,太子醉酒。明寧皇長女故意殺害使臣,嫁禍于太子,東窗事發(fā),皇帝震怒。長女與太子一母同胞,如今明寧長女卻要陷害身為儲君的弟弟,可即使是如此,知道此事實情的也才寥寥數(shù)人,此事已過一月,太子依舊背負(fù)著暴戾殺人的罪行。

      如此,青年沒再往上走。
      皇帝在給長女留余地,此時他進去,不合時宜。
      那中人卻對他說:“蘇大人,皇上請你進去!
      聽了此言,蘇堤沒再多問,緩步邁上臺階,他走得不快,一步一步,連一絲聲響都不曾發(fā)出。
      殿門被緩緩從外打開,中人只將蘇堤帶到門口,就不再入內(nèi)。
      殿門又在眼前緩緩合上,將內(nèi)外徹底隔開。
      他沒有馬上入內(nèi),站在隔斷的屏風(fēng)外側(cè),立于原地,如同一棵挺拔的孤松。視線落在屏風(fēng)上,那是一幅祝壽圖,且作畫者筆力尚淺,與這宮殿的威嚴(yán)格格不入,卻在皇帝登基后數(shù)年如一日地安置在這里。
      在屏風(fēng)右下側(cè)的角落里,有一個暗紅色的小小印鑒,依稀可辨得兩字。
      ——尾魚。

      “勾結(jié)朝臣,陷害親弟,明寧你的膽子可是不!”

      明寧不為所動,手腕伸出長袖,右掌覆于左掌之上,舉于頭頂,俯身扣下,手掌覆在地面上的同時,額心也落了下去。碎瓷片生硬地硌入掌心的血肉中,半晌就溢出鮮紅的血珠,不留痕跡地藏入暗紅的衣擺當(dāng)中。
      右手纖瘦的五指蓋不住左手上的傷疤,枯瘦皺縮的肌膚包裹著指骨,一直蔓延到指尖,與無暇的右手形成強烈的反差。
      頭頂?shù)年幱爸,朱唇輕啟:“明寧從未構(gòu)陷任何人,請父皇明察。”
      “太子身為儲君,醉酒誤殺林使君,證據(jù)確鑿。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太子理當(dāng)為天下表率,對此事給出個交代。請父皇予以責(zé)罰,以昭天下!

      “死不悔改!”

      在屏風(fēng)外,蘇堤垂首靜立。眼眸間似是在微微出神。
      水滴滴入水面,掀起一圈圈漣漪。時間在沉寂中漫長得令人心悸。
      不知道過了多久,皇帝才沉沉地吐出一句:”回去!

      屏外蘇堤側(cè)身退到一旁。

      “兒臣告退!奥曇魪膬舭椎牟鳖i處發(fā)出,青筋也順著喉管滑動了幾下。明寧直起伏下的身子,立起,袖口隨著垂下的手臂滑下,將左手掩住,遮住了那只枯槁難看的手掌。
      皇帝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告禮,轉(zhuǎn)身,毫無偏差。
      即使面對的是君王,也不畏不懼。

      紅得似血的裙擺拂過地面,經(jīng)過蘇堤面前時才稍稍停頓了一下。

      “長女殿下。”依法他該要對她行臣禮,可他卻毫不避諱地抬眸看向她。
      正好四眸相對。
      明寧堪堪側(cè)了一眼便移開視線,大門被推開,令融融的陽光投了進來,陰冷的大殿里才有了一絲暖意。
      艷紅的裙影邁了出去,順著臺階走下。
      蘇堤注視著她,想起將將那一眼,眉眼間偏生了一絲冷涼。

      長女的冷靜決然反而讓人不由得懷疑,這對姐弟,究竟是誰算計了誰?

      “進來吧!被实鄣穆曇魪钠溜L(fēng)后傳出來,帶著天家的自成威嚴(yán)。
      蘇堤回身去,目光不再去追尋遠(yuǎn)去的那抹紅影,他低垂下眉眼,踏入內(nèi)殿,挺拔的身影在地上投下一片陰影。
      進內(nèi),上頭的皇帝早就收回喜怒。
      “陛下。”蘇堤行過臣禮,卻默立在一側(cè),不發(fā)一言。
      他在等待皇帝做下決定。
      帝王立在上方,殿門未被合上,可以看見順著宮墻走遠(yuǎn)的一方紅影。
      良久,皇帝的聲音才傳過來:“蘇卿,替朕安撫太子。”
      皇帝的決定并不令他意外,蘇堤面不改色答上一句:“是!
      他無聲抬眼看去。
      皇帝的目光一直不曾離開過殿門,像是在審視。

      明寧皇長女不僅僅是皇帝的長女,那是十年前最黑暗時的一道明烈的曙光。
      這一份殊榮,無人可及。

      盛元元年三月,太子崇玉禁閉于護國寺兩月,以思己過。
      同月,方滿十二歲的十三皇子崇洛被冊封為平南郡王。

      初春的天氣,俊朗的青年卻還著著冬日里的裘袍,面色帶著些病態(tài)的陰柔和蒼白。
      “皇上讓您安心養(yǎng)病!碧K堤對青年說。
      太子笑了一下,這才有些許少年兒郎的一星生氣:“父皇果然還是偏向于長姐!泵髅魉麩o錯,卻依舊受罰。
      蘇堤淡淡道:“長女之于陛下,是當(dāng)年舍身相替的情意,那是長女的氣運。殿下并無過錯,只需盡本分即可!
      太子應(yīng)了,心中卻是有些發(fā)涼。
      那何止是氣運?當(dāng)年若是他,恐怕也無法有那般的烈性和無畏。
      甚至于,就算是彼時的他,也無法忘記當(dāng)日在大殿上的長姐,一瞥一視,一言一辭,都明烈得如同艷陽一般。
      可他們是親姐弟,有什么好相較的?
      太子直起背脊來,呼出一口氣,眉梢間的陰柔揮之不去,他忽而抬起眸子用力勾住蘇堤的脖頸,勒住蘇堤向后退了兩步才堪堪立住。
      嘟囔一句:“本宮去了!
      即使這般,蘇堤還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是剛及冠的人。明明只比太子長了一歲而已。
      “殿下走好!彼察o地行臣禮。
      太子也收下嬉鬧的神色,將手歸于身前,走進馬車中,他從車內(nèi)露出臉來,朝蘇堤沉穩(wěn)地點點頭。
      馬車離去,留下滿地的轍痕。

      蘇堤在原地送人遠(yuǎn)去,才轉(zhuǎn)過身,看見等在不遠(yuǎn)處的中人走過來。
      像是明白了什么,蘇堤伏跪下來。
      “蘇堤領(lǐng)旨——”尖銳的聲音拖得細(xì)長。

      彼時,明寧獨身坐在長廊之下,左手執(zhí)白子,右手執(zhí)黑子,疤痕毫無掩飾的暴露了出來。
      院中的梅花也是新奇,竟到此時才開花,一秀新枝恰巧從檐邊伸了進來,也無人有閑情去打理它,任它肆意綻放。
      十二三歲的少年貓了過去,搶走她右手的黑子,坐在對面的圓凳上。
      少年的眼里似有星子一般,明亮無瑕,喚她:“阿姐。”
      明寧沒有抬頭,在她這殿中,敢這般肆無忌憚的,也只有一人。
      見明寧沒有回應(yīng),少年也不惱她,安靜地執(zhí)子與她對弈。
      一局棋還沒能下完,就見有人被擁簇著走近,明寧抬頭看去。
      她扔了子,站起身來,棋子落在棋盤上發(fā)出清脆的一聲。
      宮裙曳曳,走出廊外。
      少年擔(dān)憂地回過頭去,跟在她身后。

      “明寧聽旨!

      明寧的眉眸輕輕凝住,伏跪下身來。

      “皇長女明寧,蕙質(zhì)蘭心,溫良敦厚,朕心甚悅。然已至婚嫁之齡,朕思慮已久,蘇堤蘇卿恰無婚配,堪稱天造地設(shè)。為成佳人之美,特為汝賜婚。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望能夫妻同心,不負(fù)朕望。布告中外,咸使聞之!
      “欽此——”
      夫妻同心,其意不言而喻。

      空氣一時冷寂,落針可聞。
      少年驚訝地抬起頭來,卻見明寧已經(jīng)跪行大禮,明黃的圣旨落入掌中,她抬起眸子來。
      那是一雙玉一般的眸子,沒有被驚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明寧接旨。”

      盛元三年。
      皇長女與丞相蘇堤被帝京人喻為天作之合,外人都道這是一對好姻緣。
      只有相府中的人才知道,長女殿下和大人的關(guān)心真談不上是熱絡(luò),雖然朝夕相處,卻連話都說不上幾句。
      月薔是在長女嫁入相府后,蘇堤親自挑選出來的。
      此時,她將玉珠推回去,眉眼正色:“府中之事,殿下自有定奪,奴只是一個下人,無權(quán)做主!
      說罷,她不欲多說,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月薔姑娘,月薔姑娘……”那婆子追上來,拉住她的手腕,“您看,如今這府中的事不都是您做主嗎?”
      月薔皺起眉頭,語氣都變得有些冷:“我看趙婆不適合在相府中做事,今日就收拾東西離開吧。”
      那婆子一下愣住了,不敢相信她竟然如此果決。
      月薔掙脫手,等到眉眼中的冷氣散掉,才朝內(nèi)院里走去。

      就算長女殿下不管府中事務(wù),這府中的主母依舊是她。

      轉(zhuǎn)過了幾座院落,就見澄澈開闊的湖水長廊,四季花卉,而這些都是大人特意吩咐的,可殿下卻極少過來走動。
      走近了,才露出一個陰涼小居,如今正值夏日,便辟開這里給長女殿下避暑。
      月薔垂著頭走進去。
      明寧聽見動靜,將手中的書信收進袖中,才回過身來,明麗的少婦比起三年之前更加動人。

      “殿下,大人請您用膳。”

      兩個人一起用飯的時候,整個氣氛都是安靜異常。
      月薔侍在一旁,替明寧布菜,心想,何時能添個小主子就好了。
      蘇堤轉(zhuǎn)頭看了月薔一眼,月薔也是個心思玲瓏的人,隨機放下公筷,立得稍微遠(yuǎn)了些。
      引得明寧回頭看她一眼。
      不過她未做深究,執(zhí)著筷子,手還未抬起來,卻見蘇堤已經(jīng)在親自為她布菜。
      “都是些清涼的蔬果!碧K堤面色如常,又將一些菜挑入自己的碗里,“不喜歡的就不要勉強自己。”
      明寧抬眼看他,沒有拂他的面,清甜的汁水在口中溢出來,頓時讓人覺得清爽不少。她向來畏熱,一到盛夏里胃口便不好,近日里的吃食見得出費了不少心思。
      她隱在袖下的手指微微蜷曲。
      ……

      盛元四年,平南郡王大破番夷,得勝歸來,皇帝在宮中為其設(shè)宴慶賀。
      明寧與蘇堤一同進宮參宴,還未進入宮城,轎鑾卻踉蹌一下停了下來。
      就聽見簾外傳進來少年的聲音:“崇洛拜見阿姐!
      掀開簾子,就見外面站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兒郎,多年未見,他如今長高了不少,眉眼間卻還是當(dāng)初爽朗的樣子。
      等到明寧和蘇堤下轎。
      崇洛這才見過蘇堤:“蘇相!
      蘇堤躬身回禮:“王爺!
      崇洛以這般的功勛,皇帝又正有意,這番回來,定是要冊封平南王的。
      崇洛近到明寧身前笑開,仿佛還是當(dāng)年那個孩子,哪里像是個大將軍,明寧也難得眉目柔和。
      正待入宮門,卻見太子站在宮城前,晚風(fēng)掀起了他的冠帶,更襯得面如冠玉。只是相比鮮活的崇洛,他倒是顯得越發(fā)孱弱。
      崇洛快步向太子走去,行君臣之禮:“太子殿下。”
      太子笑了笑,扶起他:“十三,恭喜凱旋!
      崇洛卻說:“崇洛能夠凱旋,是多虧殿下與丞相的計謀。”
      他的眼底沒有任何虛偽的作態(tài),明白干凈,正如他呈上的折子一樣。
      太子卻遮下眸光。
      明寧從太子身邊經(jīng)過,暗紅宮裙在地面上劃過一道剪影,隨侍的人都朝太子行宮禮。
      太子卻要向明寧俯首見禮:“長姐。”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明寧皇長女在這宮中都擁有著無上的特權(quán),無人可以替代。
      明寧只是回了一眼目光,眼中分明沒有映入絲毫倒影,便在宮侍的迎接之下踏入宮墻。

      太子立于晚風(fēng)中,直起背脊來。

      皇帝的宴會無非是封賞和歌舞。崇洛受到極大的封賞,朝臣一陣恭賀。
      只是,多了,幾乎所有的功勞都被歸在他的頭上。
      崇洛不是會霸占功勞的人。

      明寧覺得有些無趣。
      她借醉譴走隨侍,纖長的影子隱于黑暗,一個人在宮墻之間獨走,然后不見蹤影。

      長久無人跡的荒殿中浮著一股霉腐酸氣,一股腦涌入鼻腔。
      先帝在時,太子長女與長子就曾被軟禁在這里。
      拂開雜亂的枯枝。
      一對乳白的玉足撩起圓潤的水珠,落在水面上,濺起一圈圈漣漪。
      如同一個半大的少女在嬉玩。
      靴子踩在枯木上,發(fā)出輕輕的啞聲,驚動了池邊的女子。

      明寧回頭時恰好撞進蘇堤漆黑的眸子里,不過僅這一眼,她就轉(zhuǎn)回頭。
      蘇堤走過去,將外衣罩在她身上,然后蹲下身,握住她的腳踝。
      “水涼!彼f這話的時候,皺了皺眉。

      鼻尖有一絲清淡的香氣。
      或許是有些醉了。

      滑膩的肌膚從溫?zé)岬恼菩闹辛镒。明寧的雙手順勢勾住他的脖頸,軟軟地喚了一句:
      “阿玉。”
      心尖顫了一下。
      唇和溫?zé)岬臍庀⒉吝^,以一種微俯的姿勢。
      衣衫在冰涼的石板上鋪展開,將一聲輕飄的喟嘆堵回口中。

      盛元六年,平南王再次出征,已經(jīng)長成青年的崇洛在千軍萬馬的擁護下越走越遠(yuǎn)。
      明寧站在城樓上,忽而想起當(dāng)年抱著她的手臂奶聲奶氣說“呼呼,阿姐不疼”的小奶娃。

      七年,御史張韻彈劾蘇堤勾結(jié)外國,是為奸細(xì)。
      當(dāng)消息傳回來的時候,蘇堤已經(jīng)被暫時收押,幾日未歸府。
      太子跟著來了府中一次,青年長身玉立,立于廊下,質(zhì)問她:“長姐好歹與他七年夫妻,何必這般落陷于他!
      聽得明寧隱隱皺起眉頭。“誰人不知,張韻是長姐的幕僚!”
      在太子離去之后,明寧在亭中站了許久。

      當(dāng)日,明寧進宮。
      自從出嫁之后,她就極少主動入宮。
      皇帝在御書房見她。
      皇帝壓抑地咳嗽了幾聲,才對她招了招手,讓她近到身前。
      他的身體早些年就不大好,壓抑的病疾終于在去年的一場大雪后徹底爆發(fā),病情每況愈下,太醫(yī)們束手無策。
      “阿魚,替朕磨墨。”
      皇帝像是小時候一樣喚她,那時她還不是明寧,只是那個小名叫做阿魚的太子長女。
      只是那時年齡太小了,記憶都不深,后來的變故又讓人猝不及防。
      明寧將手伸出長袖,如言。
      皇帝提起筆,落于案桌上的宣紙。
      滿室無聲。
      終于,一幅畫作盡,皇帝嘆了口氣:“回去吧,他本就無罪!
      明寧停下動作,伏身行了大禮,還未抬起。
      忽而聽見頭頂?shù)幕实壅f:“明寧,你當(dāng)真要與崇玉爭這皇位,哪怕他是與你一母同胞的弟弟?”
      他的聲音蒼老而冷硬,喚的不再是“阿魚”而是“明寧”。
      明寧落在地上的手指蜷了蜷,最終抬起頭來,堅定且不遮掩地回道:“是!
      皇帝看著她的眸子,思緒回到多年前的那一天。
      那個才九歲的孩子,跪在先帝面前,也是如這般的眸子,無畏地看向先帝。

      ——“尾魚愿替父君受刑,但父君絕無謀逆之意,請皇祖父明查!

      他甚至還可以聽見女孩清脆的聲音,和聞見她小小的手掌覆于火鉗上后滿室的焦熟氣味。
      是她,賭回當(dāng)初整個東宮的氣運。
      皇帝終是輕嘆了一句:“回吧!

      太子站在屏風(fēng)后,垂下的眼瞼撲下一層陰影。

      誰也沒有動作。
      皇帝道:“你們姐弟要爭,就爭去吧!

      盛元九年,皇帝病重,藥石無醫(yī)。
      明寧提筆站在桌案前,墨汁滴在紙上,只暈開了兩個字:勿歸。
      她將紙卷進信封,收入袖中。
      這時候月薔從外邊進來,步伐匆忙:“殿下,宮中傳召。”
      明寧停住動作,看向門外的天空,才剛至初冬的天氣,卻已經(jīng)顯露出灰敗、陰沉的顏色。
      她隨即入宮,踏過曾經(jīng)進出過無數(shù)次的宮門,明寧回頭看了一眼,就回身目不斜視地向前。
      外邊侍疾的皇子妃子眾多,可皇帝一個也不見,獨獨傳召了明寧。
      無人知道他們究竟談了些什么。
      明寧出來時,蘇堤站在臺階下,一身素白衣袍,一上一下,互相睨著對方。

      盛元十年一月,皇帝崩。

      明寧將頭磕在地上,而后站起身來。背后無聲地豎起冰冷的長劍。
      她轉(zhuǎn)過身,那是太子,深黑色的裘袍卻裹不住冬日里的寒涼。
      “請長姐移步。”
      明寧將雙手?jǐn)n在身前,不曾意外:“走吧!

      未帶一兵一卒,是有恃無恐,還是如何?
      長姐。

      ……

      寺里的梅花新展幾支初紅,也算是給院中的清冷增添幾分顏色。
      明寧清冷的眼看著窗外。
      她被囚在這里已經(jīng)一月有余,沒有見過任何人。
      她靜默地抿茶,饒是窗外風(fēng)起云涌,都再與她無關(guān)。
      忽而,有人扣門,發(fā)出幾聲急促的悶響和數(shù)不清的腳步聲。
      無需她回應(yīng),便魚貫而入:
      “長女殿下,得罪了!
      明寧冷眸看過去,大紅的宮裙鋪展在席子上,像一只展翅欲飛的火蝶。

      帝京外,官兵將一間小驛站團團圍住,火把的光亮得通明。
      一個身著裘袍的青年被擁著走進去,入門前,他回頭問一句:“東西可取了?”
      片刻,便有人回答:“陛下,已經(jīng)去取了!
      一陣雜亂急促的腳步聲過后。
      一排排過去,推開里間的一扇門,里面坐著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他的身前擺下一盤棋,左手執(zhí)白子,右手執(zhí)黑子,兩只手對下。
      聽見動靜,青年扭過頭來,眼眸清澈干凈。

      幼時,他總能夠跟著明寧身后,喚著“阿姐阿姐”,明寧也樂意由著他。
      崇玉立在門口,以一個君王的姿態(tài)睨視崇洛。
      崇洛落下子,無視崇玉的目光,視線落在棋盤的對面,那里放著一個明黃的錦囊和兩封信。
      他回頭笑問崇玉:“阿姐的信,你看嗎?”
      崇玉走進來,崇洛又落下一子,發(fā)出一聲脆響。

      少年時,崇玉總見明寧這樣獨自坐在亭苑中下棋,能聽見落子的聲音,離得很近,可他卻從來沒有上前去過。
      曾經(jīng)年幼不知事時,他也曾問過父君:“長姐,是不喜歡我嗎?”

      信件落入崇玉的手中。
      打開其中一封,上面不過是簡單的“勿歸”二字,崇玉別了崇洛一眼,又拆開另一封,信中的字眼讓他止住了動作。
      寫信之人,在寫“虎符”二字的時候似乎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行云流水地接下:望交予太子。
      吾弟崇洛,不想一別,竟是永別。安好,無需掛念。虎符,望交予太子。

      白紙黑字,卻讓崇玉捏著紙張的手指微微發(fā)緊。

      長姐,你究竟在想什么?
      為何本宮從來沒有看透?
      青年猛然咳嗽起來,唇色發(fā)白。
      崇洛看著他,冷眼旁觀。
      “你走吧!边@是崇玉最后給他的話。
      崇洛對著窗外,夜色迷茫著霧氣,讓人看不真切。
      他從懷中摸出另外一封信,信上的字跡于明寧的字跡九成相似,一須臾,信紙落在燭光中,化作灰燼。
      在消散前,它露出一角,分明寫著:
      虎符,望交予蘇堤。
      雪飄起來。
      崇玉剛踏出驛站,就有人端上個盒子近來,恭敬地奉到他面前。
      黏腥的血氣從縫隙中溢出來。
      他盯著它一會兒,雪落在他的額上,一時間死寂。
      嗖然,盒子被他揚起手打翻在地,盒蓋掀開,里面的東西翻滾出來。
      那是一只人手,布滿丑陋的暗色疤痕,他甚至還能夠回憶起那手腕上佛珠的顏色。

      它是長姐身上最不完美的地方,卻又是她最完美的地方。

      先帝貞德六年,太子長女尾魚以身替父受刑,自廢左手,懇求先帝徹查太子謀逆一案。先帝感起孝烈,故重審舊案,太子得以平反。自此太子長女賜封號明寧,獲得無上榮寵,久盛不衰。

      現(xiàn)在,它終于沒了。

      “燒了!
      青年冷漠地轉(zhuǎn)身,雪落在臉上,化了,冰涼刺骨。

      白雪落下,被翻騰的火焰吞下。
      明寧有些困倦,看著面前的火光,斜斜地倚著。
      “阿魚,可還記得你阿母?”
      “記得的。”
      “你和崇玉小時候,你們阿母總說等你們再大些,就帶你們?nèi)タ聪娜盏那搴桑盏陌籽,可惜你們阿母早早地去了……?br>  “崇玉小時候皮,你阿母身子不好,總是你帶著他宮里宮外亂跑,可急壞我和你阿母。”
      ……
      “虎符……阿父交給了崇洛,那孩子心向著你,何去何從,全憑你自己做主!
      “你若真想當(dāng)女帝,圣旨就在你幼時愛讀的書里!
      ……
      血珠砸在地上,也被火光掩住,藏了起來。
      崇玉。
      嘖。
      崇玉不會知道那里有一個狠毒的宮女,總是在晚上毆打她。
      崇玉不會知道御膳房東邊的角落里,那是宮女們偷藏吃食的地方。
      崇玉更不會知道荒殿的背后有一顆櫻桃樹,它已經(jīng)發(fā)芽好多年了……

      知道的,只有她的阿玉……

      迷迷糊糊中,看見少年走到她面前。
      彼時阿母剛剛逝世,少年被送進來,而她已經(jīng)在這里待了兩個年頭。
      少年既不像阿父也不像阿母,他靜靜看著他,眉眼間已經(jīng)生出些冷淡和涼薄。
      她頓時心疼了,她的弟弟本該是鮮活肆意的模樣。
      她上前去摟住少年的脖頸,柔聲道:“阿玉,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阿姐!
      少年沒有說話。
      當(dāng)晚,那個宮女走進她的房間的時候,那么疼,她都忍住了,沒喊出聲。
      因為她的阿玉啊,就在隔壁啊。
      她是姐姐,讓她來承受就可以。
      等到那個宮女終于打夠,她迷迷糊糊快要睡著,心里還嘀咕了一句:阿玉,好夢。

      她拖著腦袋。
      她的阿玉可真是冷淡呢。
      她想。
      而且早慧。
      讓她總想逗他。
      忍不住伸出手指。
      “尾魚!”少年被惹惱,就會冷著眸子抬頭看她。
      她卻笑開:“沒大沒小,要喚阿姐。
      ”少年卻不理她了。

      “阿玉阿玉,這個給你吃,我不喜歡。”
      小少年略帶嫌棄地看向她。
      她卻故意嚷嚷:“別浪費!”

      軟禁的日子十分無聊,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盡頭。
      誰會在乎廢太子的兒女呢,況且還背負(fù)了那樣的罪名。

      軟鞭抽在身上,真疼。
      她想哭,卻不允許自己軟弱。
      她咬著唇,一遍又一遍低聲喃喃:
      阿玉……阿玉……阿玉……
      眼前忽然撲下陰影,溫?zé)岬纳眢w覆上來,將她抱住。
      鞭聲一直響個不停,可漸漸聽不清。

      阿玉真厲害,又帶了許多吃的回來。
      哪里像她,連院門都出不了。
      嗯……她要在這里種棵櫻桃。
      櫻桃呀櫻桃,你快快發(fā)芽吧,這樣她和阿玉就有果子吃了。
      就不用……去偷了。

      院子里有個小池子,她喜歡踩水,阿玉總像個小大人一樣,會在她踩水的時候,嚴(yán)肅地抓住她亂動的腳丫,告訴她:“水涼!
      然后皺了眉頭替她穿鞋。
      怎么辦,可真是可愛。
      她的阿玉怎么能永遠(yuǎn)呆在這樣的地方呢?
      不行,她可不允許。
      ……
      ……
      最后一天,月亮升起來,掛在頭頂,她對阿玉說:“阿玉,阿姐會讓你出去的,一定!
      她的阿玉怎么能被埋沒在這種地方。
      阿玉卻沉默了。
      良久后,他才說:“會出去的!
      她笑了。
      哦,后來……后來,她賭贏了,阿父的案件得到了重新徹查。
      皇祖父問她想要什么,她說她想要見阿玉。
      皇祖父應(yīng)允,當(dāng)日,就領(lǐng)著少年到她面前。
      那個少年喚她“長姐”,眉目間有記憶里阿母的影子。
      她卻一時無話。
      有什么東西好像……錯了。

      明寧歪著頭想,忽而就在隔著火光的門外見到他,雪下得很大,染白了他的頭發(fā)。
      還記得那年大雪時,她故意將雪塞入他的衣襟,一下子便消融了。
      隔著火,默然對視。
      身上的疼和翻涌的熱浪似乎都感受不到了。
      眼睛慢慢闔上。
      那年,那年,還有什么呢?
      哦,還有。
      “阿玉,你想當(dāng)皇帝嗎?”
      半晌后,聽到少年的回答:“想。”
      “為什么?”
      “從此再無人可以欺我、辱我、傷我!
      “那……那阿姐讓你做皇帝,可好?”

      ——可我的阿魚,你終究沒能讓我當(dāng)上皇帝。

      【番外】
      年輕的帝王氣息奄奄地癱坐在龍椅上,一只袖管里空空如也,滴下殷紅的血珠。
      他有時會想,如果那年陪在長姐身邊受苦的人是他,抑或是留下了那個少年的性命……
      長姐……是不是會對他好一點……
      ……
      尾魚好像看見自己撐著傘跟在他身后,陪著他慢慢穿過宮禁。
      直到他走到那個小院落,摘下一顆櫻桃,捏在手掌心中。
      似喃似嘆:“我知道你在。”
      德治四年,也是她逝世后的第四年。
      蘇堤叛變,逼入宮禁。
      終究他還是得到了這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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