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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發(fā)完結
人們總是丑惡敵人,為了使自己“除魔衛(wèi)道”理所當然。
見過那些人后我才明白,世人對歷史修正主義者的形象妖魔化之嚴重已經到了信口開河的程度。其實敵對陣營的也只是普通人,沒有三頭六臂,更不會不老不死。
今天見到的這位看上去只有二十出頭,非要說她與常人哪里不同,最多也就是從她的眼睛里看不到屬于年輕人的生命力。不過在這個時代,年紀尚小精神遲暮也算不得稀奇事。
“您是處刑人嗎?”
剛剛坐下手里的筆記本還沒有翻開,被搶先這么問,手足失措的倒成了我。
“我沒有處刑的權限。”我向她指了指筆記本,“我是來記錄的!
“記錄什么?”
“記錄歷史修正主義者的最后一日。雖不是我的本意.....這些記錄被拿去刊印反面教材恐怕是難免的!
小姑娘笑了,露出兩顆小虎牙。
“我明白了。以前我也經常閱讀這樣的刊物。”
她想起什么似的,眼睛里恢復了些許生氣。
“別看我現(xiàn)在這么狼狽,當年也是一名審神者呢!
“是嗎。”
她沒必要說謊,事實也的確如此。據時之政府的統(tǒng)計,歷史修正主義者中大半都是選擇了墮落之路的審神者。比起一開始就選擇背道而馳的人,這些叛逃的審神者更加危險,他們掌握了太多我方的情報,時之政府對他們的處置也更嚴厲。
也許是猜到自己命不久矣,小姑娘坦然道。
“你想問什么就直說吧,事到如今也沒什么可隱瞞的!
“那么就談談你為什么會叛逃吧。”
我討厭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可太直接往往會引發(fā)歷史修正主義者的逆反情緒。師父警告過很多次,我總也學不會圓滑。等待她回答的間隙我在紙面上畫圈打發(fā)時間,眼看著這張紙被涂鴉占滿、在我以為這次也鐵定會被拒絕的時候,小姑娘回復了我的問題。
“我沒有‘改變歷史’或者‘想要拯救誰’的悲愿,”她說,“我只是逃走了。”
“從本丸?是因為害怕戰(zhàn)斗嗎?”
話出口我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失言,恐懼戰(zhàn)斗的人不會選擇逃向更殘酷的戰(zhàn)場。果然小姑娘搖了搖頭繼續(xù)說。
“我是想從刀劍男士身邊逃開。依附于我靈力存在的付喪神,不想再見的時候就只有逃走這一條路可走了吧!
“......”
我語塞,在指間轉動的筆桿脫手,砸在紙面留下一塊不規(guī)則的墨跡。小姑娘沒有注意到我的失誤,她似乎沉浸在某段回憶中。
“還是審神者的時候,我和我的近侍刀在一起了。”
“所謂日久生情,總之就是那么一回事。”
“請問你的近侍刀?”
“大包平!毙」媚镎f,“他是個耿直的人。”
“你們關系很好吧!
我知道的大包平相當正直熱血的男人,口上可能不大留情面心思卻意料外的細膩。按下時之政府不提倡人與付喪神結合不提,總之也沒有反對,能和大包平成為戀人的審神者一定很幸福。
“我們分手了。”
“嗯?”
沒想到會是這種發(fā)展,我吃驚的抬頭,正與小姑娘對上視線。她對我尷尬的笑笑,轉過頭。
“他很好,問題出在我這里!彼f,“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總讓我覺得時間流逝很恐怖。”
“時間不會停止,歷史也不容改變!
“我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可是等我老去,大包平依舊是大包平!彼涯樎裨谑掷铮八t早會離開我,我很害怕!
“選擇和你在一起的大包平一定也考慮過這個問題,為什么不問問他的想法?”
“我太膽怯了。”小姑娘苦笑道,“若不是我生來膽怯的性子,之后也不會逃走了!
說的也是。
我放下筆,示意她繼續(xù)。
小姑娘調整好情緒接著說。
“他像當初輕描淡寫的答應和我在一起一樣,輕描淡寫的答應與我分手。沒有爭吵也沒有挽留,甚至沒有問我原因!
“他只是要我向前看,要我看著未來!
“明明是我提出了分手,那個時候倒像是被人掰著頭轉向,淚流滿面。所有人都勸我看未來,不許再看他。可我很害怕,害怕和他在一起注定分離的未來,也怕沒有他的未來。”
小姑娘哽咽不止,我看不下去偷偷塞給她一塊兒紙巾。若是讓看守的人看見我私自將物品給歷史修正主義者,怕是要給安上個通敵的罪名。小姑娘低下頭迅速擦掉眼淚,從桌子底下把紙巾抵還給我,小聲說謝謝。
她原本就是個膽小的姑娘,根本看不出來是那種有勇氣做出叛逃的人。
“你是不是奇怪我為什么會加入歷史修正陣營?”
“因為你看上去不像是這樣的人。”
小姑娘破涕為笑。
“你說話的語氣和他太像了,一點都不會轉彎!
“是嗎,我的同事總說我這樣的人很令人頭疼。”我說,“那么你為什么會加入歷史修正陣營?”
她抿抿嘴唇,鼓足很大勇氣似的,實際上現(xiàn)在不說,過了今晚就再也沒機會說了。她和我都很清楚這件事,所以選擇原原本本的說出事實。
“大包平為我死了。”
她說“死了”而不是“碎了”。
眾所周知付喪神依托審神者靈力產生,但他們也只是存放于時之政府那一振本源的分神。刀劍男士屬于審神者,又不屬于審神者。待戰(zhàn)爭結束付喪神回歸本源,過于傾注感情最后痛苦的只會是人類,所以時之政府才不提倡人與刀相戀。實際上與刀劍相戀的很多審神者靈力會更強大透徹,對戰(zhàn)爭的我方有利時之政府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許罷了。
顯然這個小姑娘沒能做到為愛而堅強,她過于看重與大包平的感情,卻沒有做好與他共度有限時間的準備。她沒有把大包平當做完全的戀人,也沒能做到只當他是刀。
真可悲。
可能是我的憐憫太露骨,小姑娘有點不愉快。我低頭在紙上假裝涂抹,過了幾分鐘她才肯繼續(xù)向下說。
“大包平他.....對不起,可以再借我一張紙巾嗎?”
我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小姑娘不是生我的氣才不說話,她沉默的哭著,太過于傷心以至于無法出聲。我用筆記本遮住看守的視線,用紙巾替她擦了擦臉。小姑娘睫毛上掛著的晶瑩淚珠,微微顫動著掉在我手背。那淚水很快有暖變涼,于我刺骨般疼痛。
我收回手,看著水漬在皮膚上一點點蒸發(fā)掉。小姑娘也終于平復下來。
“他最后和我說的話還是要我向前看。”
“他說,‘主,別哭,我這也算美麗的死法。你趕緊跑,別回頭,一直向前看!
“我聽他的話,我很害怕,所以我逃走了。把他孤零零的丟在那!
小姑娘情緒激動,幾乎瘋狂的扯著自己的頭發(fā)。
“我回到本丸,可是我再也見不到他了。其他的刀劍男士安慰我,可是我再也沒有他了!
“你冷靜一些!
我壓低聲音警告她。
“動作幅度太大可能會被當場處決。”
小姑娘聽從我的勸告,坐回自己的座位。
“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我逃走了。逃離本該屬于我的未來,我加入歷史修正主義陣營想要改變大包平為我而死的過去!
“我很后悔,這次我想堅強一點,哪怕只有一年,一個月,或者三天。我想和他在一起!
“可是我失敗了!毙」媚锏恼f,“果然發(fā)生過的事情無法改變,我早就知道的。”
眼睛里的火焰漸漸熄滅,又恢復成剛見到她時的沉悶死氣。
“不過沒關系,已經沒有什么好怕的了!
“記錄官大人,我快要見到他了!
小姑娘露出凄美的笑容,起身對我深深鞠躬。之后她獨自走向門口的看守,示意自己沒有想說的話后被帶離房間。
留下我和我只有涂鴉的筆記本。
****
一日后,小姑娘的遺體被燒成灰燼,埋在時之政府主大樓后沒有開發(fā)的空地。
時之政府就是這么一回事,他不會優(yōu)待、但也不會苛待死去的敵人。不過對曾經是審神者的歷史修正主義者來說,能長眠在時之政府也算是不錯的歸宿。
來看她下葬的除了我還有一位刀劍男士。
該說是預料內還是意料外呢?那位刀劍男士正是大包平,是本源的那位。
他把白色的玫瑰花放進安葬她的土坑,蹲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您在這里做什么?”我問。
本源的大包平對我點點頭當作打招呼,頓了頓才回答。
“各個本丸的刀劍在時之政府都有本源!
“嗯,我知道,您就是大包平的本源!
紅發(fā)的付喪神用手指敲敲自己腦袋,視線轉回土坑。
“碎刀之后,他們...我們的記憶會回來,所以我記得她!贝蟀娇嘈χ,又像在哭,“‘我’那個時候如果能對她說‘我愛你’就好了。”
大包平起身走到我身邊,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走吧!
我目送他遠去。在陽光的映照下,我第一次覺得‘原來刀劍男士也有身姿不那么挺拔的時候’。
他們和我們,到底誰更像人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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