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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神宮寺蓮&圣川真斗,友情向,無CP

我知道沒什么人看不過還是扔上來……請大家吃一發(fā)安利吧蓮蓮和阿真可愛死了155551
內(nèi)容標(biāo)簽: 日韓泰 正劇
 
主角 視角
圣川真斗
神宮寺蓮

其它:歌之王子殿下

一句話簡介:不知道寫啥所以不寫了

立意:

  總點擊數(shù): 4935   總書評數(shù):1 當(dāng)前被收藏數(shù):9 文章積分:427,104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無CP-近代現(xiàn)代-輕小說
  • 作品視角: 男主
  • 所屬系列: 歌之王子殿下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13164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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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之王子殿下]Tangled

作者:清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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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窗外傳來車輪碾過水坑的聲音,真斗的心臟立即緊縮了一下。希望那只是負(fù)責(zé)采購的廚師的車,而不是父親從東京回來了。但保險起見,他還是小心翼翼地放下琴蓋,輕手輕腳地走到窗邊的窗簾后,用那幅深綠色天鵝絨掩住身形。父親提到過這幅窗簾太過厚重,他有時也這么覺得,卻始終沒讓管家換掉窗簾,就是為了這樣的時刻。
      窗口有棵大樹,略微遮擋了真斗的視線。他稍稍探頭朝下望去,黑色勞斯萊斯的車尾剛好從他眼前閃過,滑進(jìn)了別墅后方的陰影中。盡管他知道不會被發(fā)現(xiàn),還是下意識向后縮了縮。勞斯萊斯車后還跟著幾輛豪車,無聲無息地穿過前院,駛向停車場。真斗嘆了一口氣,收回腦袋,關(guān)上窗戶。他知道那是來訪的神宮寺家和皇家,自己必須要回房間了。
      走出琴房,穿過迷宮般的走廊,一路上沒遇到其他人。真斗不喜歡這樣的家族聚會,但是聚會時家里的傭人都在忙著招待客人,自己不會走兩步就被畢恭畢敬地鞠躬并叫“少爺”,他覺得很輕松。父親今天要和客人繼續(xù)開會,很晚才能休息,這個檔次的會議自己還沒被允許參加。
      至少今天還是自由的。打開房間門時他這么想。

      真斗高中的第一個暑假雨水很多。昨晚也下了傾盆大雨,前院才會積下那個不大不小的水坑。這對真斗來說是件好事,只需要打開窗戶,就能聽到父親回家的警告。但是這樣做也不是沒有副作用,首當(dāng)其沖地就是空調(diào)失去了效果。最初幾天,真斗彈上一小會鋼琴,汗水就會從脖頸流下,順著脊梁淌到琴凳上。額前的劉海也變得濕漉漉的,緊貼著額頭,有些影響視線。于是之后練琴時,真斗就會拿發(fā)帶把劉海固定到頭頂上,耳朵兩側(cè)的碎發(fā)也一并理好。
      另外傷腦筋的一點是,打開窗戶練琴,窗口會飄來的不僅是蟬鳴,還有零星的雨滴。圓潤的水珠敲打在琴身上,聞起來有股吸飽了水的植物氣息。真斗心疼鋼琴,只能問祖父要來一個琴罩,罩在鋼琴上。那是來自上個世紀(jì)的舊琴罩,灰撲撲的淺藍(lán)色綢布上繡著過時的云紋,不夠美觀,好歹能起到保護作用。
      離校前有同學(xué)邀請真斗一起參加假期旅行。真斗喜歡旅行,但父親希望他好好利用這個假期——學(xué)校里的課程需要溫習(xí),公司的各種事務(wù)也應(yīng)該有所了解,要做的事情堆積如山。
      “你是圣川家的長子。”父親如是說,“和他們不一樣!
      他垂下眼睛答是,推掉了同學(xué)的邀約。
      真斗扯下發(fā)帶,揉了揉總算擺脫束縛的頭發(fā)。柔順的直發(fā)掃到脖頸,發(fā)尾還是潮乎乎的,提醒著他應(yīng)該先去洗個澡。洗完以后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真斗又嘆了一口氣,無意識地扭了扭頭,打量著整個房間。墻上貼著暑假開始時自己制定的日程表,按照上面的規(guī)劃,今天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一大半。那么,或許洗完澡之后可以等等再繼續(xù)看那本微觀經(jīng)濟學(xué),這么一想他開心了不少。
      假期前,父親對他提出要求,不僅要在開學(xué)后的測驗中取得優(yōu)勝,還要學(xué)完金融學(xué)和經(jīng)濟學(xué)的三門課程。完成得不好是要被打的,家里有一根專用的戒尺,他沒少吃過苦頭。母親不贊成父親的管教方式,但她說服不了父親,任何事情上都是。打的通常是左手手心,為了不影響握筆,不過如果氣急了,父親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小時候有一回他偷偷溜出去,想體驗一次坐普通列車的感受。結(jié)果買成了月票,還沒上車就被抓回了家。真斗的印象中,那是自己挨打最重的一次。父親坐在書房的椅子上,他站在父親面前,戒尺雨點般抽打在他垂在身體兩側(cè)的雙手和大腿上。父親說了些什么,他現(xiàn)在也記不清了,大約就是諸如“身為圣川家的長子你怎么敢離家出走”“知不知道你的責(zé)任有多重”之類。他低著頭,不吱聲,牙齒用力地咬在下唇上。
      那次被打后,他的手背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青紫色血點,大腿上也多了不少紅印。他不是疤痕性體質(zhì),那些傷很快就消失了,沒留下痕跡,他也一直沒說自己只是想體驗一下罷了。冒險是要付出代價的,從這點上講,父親倒是成功讓他記住了。
      父親的嚴(yán)厲也不僅針對于他。父親曾經(jīng)開除過一個剛從大學(xué)畢業(yè)的秘書,只因為上交的報告格式不正確。本來以父親的身份,是看不到那份報告的,但恰好那天他去附屬公司視察。有部下勸他,“下次她就不會犯錯了”,他回答道,“那讓其他公司來檢驗效果吧”。
      就連對真衣也是。一起吃飯時,他總要求真衣把盛給她的東西都吃光,連青椒和姜片也不例外。真衣不喜歡吃青椒,哭過幾次,父親也不為所動。后來吃飯時,真斗就趁父親不注意,把真衣碗里的青椒搛到自己碗里,盡管他也不喜歡吃辣。
      這樣就開始繡真衣要的手帕吧。妹妹三天前就提到想要一條新手帕,真斗答應(yīng)下來,在日程表的空隙內(nèi)見縫插針地裁好布料,畫好圖樣,準(zhǔn)備好了需要的絲線。以前真斗不擅長繪畫,學(xué)習(xí)刺繡的時候才慢慢學(xué)著畫些東西。很多圖案都有模板,但他覺得那還不夠。真衣要把手帕帶到幼兒園去,他不想讓妹妹失望。
      真衣是在他11歲那年出生的。當(dāng)時剛剛經(jīng)過一個周末,那個周末的家族聚會上他和神宮寺蓮大吵了一架,懷著怒氣上了一天課,下課后走出校門就被管家爺直接帶去了醫(yī)院。他見到真衣時她已經(jīng)睡醒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從他進(jìn)門就盯著他,直到真斗在小床邊俯下身,伸手掖了掖她的被角。下一刻真衣握住了他的手指,真斗怔了怔,似乎有電流從那只小手觸碰的地方傳向他的胸口,連帶著心底也溫暖起來。
      這幾年他看著真衣長大,從和他小臂差不多長,到現(xiàn)在能拉著他的衣角跟他去游樂園。真衣從小就喜歡粘著他,他也喜歡和真衣待在一起,聽她講在幼兒園捏橡皮泥比參加財閥會議有趣得多。也只有真衣愿意聽他講音樂,父親出門工作又碰上假期時,偶爾真斗會抱她去琴房,真衣在旁邊搭積木,他一遍又一遍彈奏曲子。
      有一回真斗累了,推開琴凳站起身,走到真衣旁邊坐下。真衣?lián)P起臉朝他笑,爬到他懷里,抓過他和服腰帶上裝飾的手鞠球。她經(jīng)常玩這個球,但真斗要送她她也不要,說那是哥哥的東西。
      “哥哥,今天真衣學(xué)會了一個詞呢!
      “是嗎?真了不起,那么是什么呢?”
      “夢——想!
      真斗注視著真衣,她瑩潤的大眼睛和他自己的顏色一模一樣。
      真斗走出浴室,坐到榻榻米上,把鬢發(fā)掛到耳后。裝繡繃和針線的竹筐擺在枕頭邊,顯得與屋內(nèi)其他整齊的配飾不太協(xié)調(diào)。他用繡繃固定住手帕,拔下針插上的針,比了比粗細(xì)。6號可能不太合適,還是換8號吧。他換了針插上的另一根針,將絲線穿過針孔,刺下手帕上的第一道圖案。
      他最開始學(xué)縫紉也是為了真衣。母親的身體一直不好,他想如果將來真衣長大,想學(xué)一些女孩子感興趣的技能,母親可能沒辦法教她。真斗就想自己來教她,沒想到的是,他自己也逐漸喜歡上了縫紉。他在縫紉或者刺繡時總能平靜下來,而刺繡本身也是富有創(chuàng)造性的工作。如何讓圖案中女孩子的頭發(fā)呈現(xiàn)出編發(fā)的樣子,如何讓兔子和小貓的毛發(fā)顯得蓬松自然,都是很有意思的課題。練書法有時也有異曲同工的效果,不過很多時候,書法反而是他抒發(fā)感情的手段。
      他能夠抒發(fā)感情的機會確實不多。
      有人敲響了房間的門。真斗應(yīng)了聲請進(jìn),管家藤川走了進(jìn)來,向他深鞠一躬。
      “少爺,老爺讓我通知您,明天的宴會一定要準(zhǔn)時出席!
      “好的!
      “神宮寺家的三少爺也來了,老爺說您一定要盡地主之誼!
      真斗靜了片刻!啊x謝,我明白了!
      管家離開后很久,真斗低下頭看了看,略有些驚訝地發(fā)現(xiàn)手帕的邊角被自己捏出了褶皺。

      他竟然忘了神宮寺蓮可能會跟來這回事。原本這次紅葉之宴就是為了祝賀他哥哥繼任家主而舉辦的,他們的父親去世后,神宮寺誠一郎便成了新任家主。那么,神宮寺蓮會出席也是理所當(dāng)然。
      真斗很早就認(rèn)識神宮寺蓮了,確切地說,那時候他還不到六歲。神宮寺蓮比他大一點,也就剛過六歲。父親沒怎么對真斗說過死敵家的情況,他對他們家的了解也基本來自于神宮寺口中。神宮寺蓮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都比他大至少二十歲。父親不太管他,他是由執(zhí)事喬治撫養(yǎng)長大的。
      那個時候他還是很喜歡和神宮寺一起玩的。神宮寺財閥的主要經(jīng)營領(lǐng)域是銀行業(yè),從家風(fēng)到性格都相當(dāng)新潮,這就意味著他不像真斗,處處受到如此之多古板的束縛。他和真斗聊音樂,不僅了解自己擅長的薩克斯,甚至對鋼琴也了解不少,而那些知識在父親眼中無疑是認(rèn)為不值得了解的。他拉著真斗一起給小女孩送玫瑰花,振振有詞地聲稱沒有女孩能拒絕花的誘惑,聽得真斗面紅耳赤。真斗數(shù)不清自己跟神宮寺偷偷去過多少地方,有時候他會想,如果沒有神宮寺,他要到什么時候才有機會接觸外界。
      有一年夏天,家族在那不勒斯開宴會。南歐的夏天熱得讓人受不了,于是神宮寺說要領(lǐng)真斗去吃冰淇淋。真斗本來有點猶豫,但神宮寺略略彎下腰,平視著他的眼睛,澄澈的雙眸里盈滿了調(diào)侃的笑意:“真斗沒吃過Gelato吧?很有名的哦,走嗎?”
      真斗被那樣的笑容引誘,跟在神宮寺身后溜出了會場。想想自己好像從來沒能拒絕過神宮寺的邀約,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微笑著伸出手,身上帶著遠(yuǎn)不同于圣川家的明快氣息。仿佛真斗內(nèi)心中沉睡著一只鴿子,那股氣息喚醒了它,撲騰著翅膀想要掙脫開去,讓他緊張得手心冒汗,又禁不住興奮異常。
      真斗沒什么朋友。首先他的確沒什么交朋友的機會,家教太嚴(yán),偶爾的修學(xué)旅行對他來說已經(jīng)是奢侈了。他也不是沒有過要好的同學(xué),但一旦他們得知他是圣川財閥長子,態(tài)度便多少多了一些疏離和討好。真斗不能為此責(zé)怪他們,但他不能抑制自己對這種相處模式的厭煩。神宮寺就不一樣。他故意告訴他些假的常識又自己糾正,嘲笑他什么都不懂又擔(dān)心他會不會被人欺騙,總把他是財閥長子的事實掛在嘴邊,可是真斗確定的一點是,即使自己失去了這重身份,他也會一如既往地對待他。
      說起來,那次吃完冰淇淋之后,他不知怎么沒跟住神宮寺,和他走散了。真斗缺乏遇到這種事情的經(jīng)驗,只能乖乖在原地等著。實際上可能沒多長時間,但眼前穿行的都是異鄉(xiāng)面孔,耳畔充斥著陌生的語言,真斗惴惴不安地站在墻邊,感覺像是等了半個世紀(jì)。最后是神宮寺折回來找到了他,一邊招手一邊急匆匆地穿過人群向他走來,真斗不知怎么鼻子就有點發(fā)酸。
      “真斗!鄙駥m寺總算來到他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真斗注意到他手指冰冷,“對不起,哥哥一時沒注意……等了很久嗎?”
      真斗用力搖搖頭,又吸了吸鼻子:“哥哥……不要丟下我!
      神宮寺舔了舔嘴唇,抬起手,似乎想去摸他的頭,中途又修正線路,最終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好好,放心吧!

      一個沒留神,針尾的長線打起了死結(jié)。刺繡時是不能用太長的線的,否則就容易打結(jié)。真斗暗暗懊惱怎么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一邊從竹筐中翻出剪刀,咔嚓一聲剪斷線頭。把多余的線纏上收納板,真斗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鐘。時間也差不多了,真斗從鼻子里呼出一口氣,不情愿地將繡繃放回竹筐,走到寫字臺前,翻開他的微觀經(jīng)濟學(xué)筆記。
      密密麻麻的黑色筆記映入眼簾,他少見地感覺有些頭疼。他不喜歡商業(yè),但通常來講,真斗并不排斥多學(xué)些知識。只是現(xiàn)在,他隱約感覺自己的注意力不在這上。明天又要見到神宮寺蓮了,他也說不好自己想不想見到他。
      自從11歲吵過那架之后,真斗就再也沒叫過他哥哥。其實也沒再見過幾次了,升上初中之后大家都很忙,宴會上也不再被當(dāng)作不諳世事的孩子,從而失去了溜號的自由。真斗開始在家族會議上旁聽,偶爾瞥見會議室外的神宮寺拉著某家大小姐聊天,也只能默默扭頭,繼續(xù)傾聽各大財閥首腦的陳詞濫調(diào)。
      父親說得對,也許財閥長子生來就和別人不同。
      真斗嘆了一口氣,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此時此刻,神宮寺蓮正站在圣川家的后花園里。大概是為了明天的宴會,花園里新栽種了一批花卉,灌木和草叢也剛剛修剪過,園藝師捆住植物柔軟的紙條,為它們設(shè)計出各種別有心意的造型。但是神宮寺一直不喜歡這么做。他喜歡看植物自由瘋長的樣子,盡管在一般人眼中那叫做雜亂無章。他記得,自己和圣川真斗就這一點爭論過。
      “為了玫瑰的生長,雜草必須清除!闭娑愤@么說。
      神宮寺只是聳聳肩。“你不覺得所謂雜草也是很美的嗎?”
      那時候他們經(jīng)常就事情爭論,但是不會吵架。后來呢,莫名其妙就會吵起架來,回頭想想的時候卻已經(jīng)忘了原本爭論的問題了。
      好幾年沒來后花園,現(xiàn)在這里他幾乎認(rèn)不出來了。原先他腳下的地方是一片櫻花林,現(xiàn)在變成了一座人造小山,以前的櫻花被移到了通往正門的道路兩旁。翻過假山,能看見蜿蜒的溪水和點綴在溪邊的忍冬花。不知是從哪里引來的水源,過去那里并沒有水,而是生長著大片的桔梗,這個季節(jié)中總會鋪開或濃或淡的紫色,清新的香氣被風(fēng)裹挾著涌入鼻端。運氣好的話,晚上還能撲到螢火蟲,放進(jìn)玻璃瓶子里,從外面看像是點綴在天幕上的點點星光。
      真斗不喜歡螢火蟲。實際上在神宮寺的印象中,他什么蟲子都不喜歡,害怕一切昆蟲。差不多就是這個季節(jié),曾經(jīng)有一次家族聚會,他們溜到外面玩,有只蝴蝶落到了真斗的頭發(fā)上。他幾乎立即就朝神宮寺伸出了手,開口時聲音還帶著哭腔:“哥哥幫我拿掉——”
      神宮寺險些笑出聲:“好好,暫時別動……”
      他用指尖碰了碰蝴蝶的翅膀,黃色的蝴蝶立即展翅飛走了,在空中盤旋幾圈,輕盈地落到了不遠(yuǎn)處的櫻花上。真斗僵硬的動作一下子放松下來,含著眼淚的眼睛欣喜地望向他:“哥哥,謝謝!
      與其說神宮寺是被盛夏八月奪目的陽光晃到了眼睛,倒不如說是被真斗的眼神。那之前他正在為父親又一次忽視了他的努力而悶悶不樂,之后他將這些心情像趕蝴蝶一樣趕走了,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盡管神宮寺寧愿在圣川家后花園里裸奔也不會承認(rèn),但真斗第一次叫他哥哥時,他其實是臉紅了。雖然那是他主動要求的,而真斗也并沒有其他意思,不過只是因為比他小而已,也表示他是自己的朋友。但他還是不能不感到高興,那是他極少數(shù)的、靠自己努力得到的認(rèn)可和信任,還是來自競爭對手家。他可能無法擺脫這個姓氏的束縛,但至少,真斗給了他一個回避的理由。
      能讓別人認(rèn)可自己,實際上挺奢侈的。
      神宮寺聽見身后傳來的腳步聲,往路邊站了站。他想那是位園丁,要從他身邊經(jīng)過,給花澆水,修剪冗出的灌木枝條,或者再放置幾盆新花。然而噠噠的腳步聲逐漸放緩下來,越來越輕,直到出人意料地消失,也沒人與他擦肩而過。神宮寺又等了等,沒等到它重新響起或者想象中的園丁,卻等到了另一個聲音。
      “……神宮寺。”

      面前的人緩緩轉(zhuǎn)過身來,真斗抓緊了自己的和服袖口,抿住嘴唇。他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神宮寺,而這意料之外的碰面讓他沮喪卻不怎么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實際上很想見到他。不是嗎?否則在看見神宮寺的背影的時候,他為什么沒有立即轉(zhuǎn)身離開呢?為什么忐忑不安,還反復(fù)思考第一句話應(yīng)該說些什么呢?
      “啊,是你!毖矍暗纳駥m寺舔了舔嘴唇,把手插進(jìn)口袋,目光隨意地在他身上上下掃過。“夏天還穿這衣服,不熱嗎?”
      又是這樣。真斗不可抑制地感到一陣煩躁,他盡量避免表現(xiàn)出來,但他覺得神宮寺沒準(zhǔn)已經(jīng)看出來了。他早就知道神宮寺蓮不再是小時候帶他逃出會場的小男生了,但上次見到他時,他臉上的表情有這么漫不經(jīng)心嗎?似乎耳垂上也沒戴著這對黑色耳釘。還有,來自己家里做客,即使現(xiàn)在不是正式宴會,領(lǐng)口這么低也是很不合適的。他左邊的唇角旁邊又是什么?傷口?
      “恐怕你沒有權(quán)利指點我的著裝。倒是說說你自己穿的那是什么?”
      “我?你還真是古板啊,圣川!
      “如果你眼中沒有絲毫禮儀觀念,我也無話可說!
      “好好。你自己的家,你說了算。”
      神宮寺偏過臉,抬起手?jǐn)[弄著路邊一叢新種的蘭花,不再看他也不再說話。真斗垂下眼睛,心里似乎有點空落落的。他期待的會面應(yīng)當(dāng)不是這樣的,但要怎么辦呢?他也弄不清楚。大概是因為太突然了,那如果明天有所準(zhǔn)備再見面,會不會要好得多?
      真斗對自己搖了搖頭,重新邁開腳步,想繞過神宮寺回房間。反正明天無論如何也要再見一次,不如等那個時候再受折磨。他往前走了兩步,道旁的神宮寺卻微微揚起手,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啊……去年的修學(xué)旅行還順利嗎?”
      “。堪“ 好!
      神宮寺凝視著他,眼睛慢慢地彎起很小的弧度。
      “總算學(xué)會自己剝雞蛋了?”
      “……什……”
      真斗頓時覺得臉頰發(fā)燒。還是那次在那不勒斯的事情,起因是早餐時桌上擺著沒有剝殼的煮雞蛋。說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真斗那時候確實沒見過沒剝殼的雞蛋,他吃過的所有雞蛋都是別人幫他剝好的。所以他對神宮寺發(fā)出了“為什么這里的雞蛋和我在家吃的不一樣”的疑問,神宮寺瞪大眼睛看了他半天,確定他不是在耍自己之后,在真斗充滿求知欲的目光注視下無奈地幫他剝了一個,還贏得了“哥哥好厲害”的贊揚。
      天知道他有多想刪除神宮寺的這段記憶。
      “那么你呢?”
      真斗知道,讓神宮寺閉嘴是沒用的,只能絕地反擊。
      “我什么?”
      “十年了,愛的傳道士還在四處碰壁嗎?”
      小時候神宮寺自詡愛的傳道士,熱衷于和視力所及范圍內(nèi)的所有漂亮姑娘搭訕,可惜十次中至少有五次要被拒絕!霸趺催@么輕浮”出現(xiàn)的頻率最高,其次是“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還是個正經(jīng)人”和“小弟弟你還太小了”。那時候真斗跟在他身邊,算得上耳熟能詳。
      真斗眼看著神宮寺的眼中浮現(xiàn)出一絲尷尬,自我感覺十分滿意。
      “我們還是別再吵了。”
      “好的。”
      他們都笑了起來。真斗一邊笑,一邊覺得渾身徹底放松了,似乎是很久以來的第一次。他繼續(xù)往前走,這次不是為了回房間,而是走到神宮寺身邊,低頭望著他手邊那支潔白的蘭花。
      “繼續(xù)講修學(xué)旅行吧!
      “啊……我們?nèi)チ艘獯罄谀遣焕账勾巳。教堂很美,我們小時候去過,你還記得嗎?我是沒什么印象了,感覺像是第一次去。龐貝遺跡是真的第一次去,跟著老師轉(zhuǎn)了一圈,沒來得及仔細(xì)看。不過,那時候的人能造出那樣的建筑,真是不容易,被火山噴發(fā)毀掉太可惜了。對了,我去那里的時候正好碰上巧克力節(jié)。我以前從不知道巧克力能有那么多種類——”真斗停了停,因為看見神宮寺的眉毛揚了起來!霸趺戳?”
      “你喜歡巧克力?”
      “嗯。怎么了?”
      “沒什么……還真是不變的味覺啊,像個小孩子!
      “和你一樣吃壽司都要加芥末不是小孩子了嗎?”
      “芥末怎么了?那是我的品味,所以說你是小孩子舌頭呢!
      “神宮寺!闭娑氛f,“剛才是你讓我們不要吵架的,現(xiàn)在是在干什么?”
      神宮寺聳了聳肩:“我沒想和你吵架!
      他收回?fù)崦m花的手,拽了拽自己的衣領(lǐng),午后太陽投下的金色光芒籠罩著他微微皺起的眉頭。真斗又感到了熟悉的煩躁。他和神宮寺明明是可以正常對話的,可每當(dāng)開始嗆聲,就會陷入這樣的死循環(huán)。是自己的問題嗎?是他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
      “別再說我了!闭娑飞驳卣f,“你怎么樣?前段時間我看到你拍的廣告了……高二了,還繼續(xù)拍嗎?”
      他轉(zhuǎn)換話題的技巧并不高明,不過也已經(jīng)盡力而為了。作為回應(yīng),神宮寺淡淡地笑了笑。
      “我退學(xué)了!
      真斗沒能控制住自己倒吸一口涼氣。他印象中的神宮寺蓮自由、散漫,或許有一點隨心所欲,但在學(xué)業(yè)上從來都是不服輸?shù)。他隱約察覺到了神宮寺的變化在什么地方,那些著裝、耳釘甚至傷口的來由,但他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究竟為什么……”
      原因嗎?爸爸去世了,我還表現(xiàn)給誰看呢?
      “可是……”
      我沒告訴過你吧?爸爸一直懷疑我不是他的兒子。我沒權(quán)利指責(zé)他啊,畢竟我自己也不知道,F(xiàn)在看來,他大概到死都在懷疑吧。
      “……對不起!
      “為什么要說對不起?不是你的錯!
      神宮寺看起來沒有生氣,至少沒有表現(xiàn)出來。真斗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你的人生不應(yīng)該由……神宮寺先生的態(tài)度決定!彼卣f著,想要給自己爭取思考時間!坝浀梦艺f過什么嗎?你就是你,與你的姓氏無關(guān)。”
      聽到他這么說,神宮寺輕輕嘆息一聲,抬起手,拍了拍真斗的肩膀。
      “你呀,小少爺!
      “什么?”真斗不明白他的意思。
      神宮寺?lián)u搖頭,笑容重新浮現(xiàn)在臉上!捌鋵嵧藢W(xué)也沒什么不好,這段時間我去了很多早就想去的地方。喬治教了我開車,雖然還不能考駕照,但我已經(jīng)會開了。對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喜歡的那個鋼琴家,霍洛維茨是吧?我剛?cè)ミ^東京,東京這段時間有一個他的展覽,你想去看看嗎?”
      真斗猛地睜大眼睛。他心里的那只鴿子又醒過來了,翅膀歡快地?fù)淅鈸淅,恨不得立即飛到東京去。他有一種感覺,神宮寺早就想告訴他這件事,只是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而他應(yīng)該拒絕的——想想父親的戒尺,堆積如山的書本,掛在墻上的計劃表——但他拒絕不了。無論如何都拒絕不了。
      “你……現(xiàn)在?”
      “還能有其他時間嗎?”
      “……明天要參加紅葉之宴,你知道的。”
      “那有什么關(guān)系?你被分配的主要任務(wù)應(yīng)該就是接待我吧?那么,就當(dāng)是陪我去的,不可以嗎?”
      這可能是唯一一次機會了。還不知道以后會不會在日本辦展覽,即使辦了,自己也未必能去。如果錯過,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后悔的。神宮寺蓮從來都能輕易喚起他內(nèi)心隱藏很深的沖動和叛逆,即使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他們早已不再像當(dāng)初那么親密無間。
      “走嗎?真斗!
      真斗不知道是不是神宮寺對自己的稱呼促使他最后下了決心。
      “走。等一下,我回房間換身衣服!
      他轉(zhuǎn)身離開時,聽見身后遠(yuǎn)遠(yuǎn)飄來神宮寺的笑聲:“我以為你打算穿這個去東京呢,圣川!

      當(dāng)高速列車駛離京都站時,真斗把手肘撐在窗沿上,向外張望著。神宮寺伸出手,揉了揉他后腦勺的頭發(fā):“有什么好看的?”
      “啊啊……沒什么!闭娑房s回頭,“只是第一次一個人跑出來……”
      “怎么是一個人呢?不是還有我嗎?”
      “嗯,你……”
      “小時候不是經(jīng)常跑出來玩嗎?只是這次跑得遠(yuǎn)了一點罷了,放心吧。”
      真斗嗯了一聲。他伸長雙腿,把腳放到前排座位下方,雙手交疊放到膝蓋上。過了幾秒可能又覺得不妥,重新將右手肘撐上了窗臺,拿手掌托著下巴。神宮寺?lián)溥暌宦曅α似饋怼?br>  “你笑什么?”
      “沒什么!
      他只是想起了真斗小時候的樣子,第一次跟他去水族館玩的時候,也是這么左顧右盼又手足無措的,F(xiàn)在比那時候成長了不少,但有些習(xí)慣還是保持了下來。
      神宮寺蓮是家里最小的兒子。他出生時父親年事已高,母親又在生他的時候去世了,不要說是周圍的人,就連父親自己都懷疑他是不是自己的兒子。小時候他一直想獲得父親的認(rèn)可,但無論他做到什么程度,都無法真正進(jìn)入家族核心。神宮寺與父親的交流不多,從他口中聽到最多的話,就是“你不能輸給圣川真斗”。
      這算怎么回事呢?父親在經(jīng)營上不如圣川真臣,就想讓自己超過他的兒子?可自己從出生開始,就已經(jīng)輸了不是嗎?
      最初神宮寺對真斗的印象正來自于父親,直到他終于有機會親眼見到真斗。他不像自己那樣生活在競爭的壓力和血緣的流言中,還是個真正的小孩子。所以面對神宮寺顯而易見的挑釁,才能坦然又天真地說出那樣的話。
      神宮寺家和圣川家是競爭對手!
      那又怎么了?你就是你啊。
      所以他們成了朋友。真斗認(rèn)真地信任著他,相信他的每一句話,即使在完全陌生的國家也愿意和他一起出去,因為覺得哥哥不會欺騙自己。他有時候喜歡故意說些假話逗真斗玩,真斗說哥哥只是在跟我開玩笑,如果是真的壞人,我是能看出來的。神宮寺對此頗為懷疑,但他又不能不回應(yīng)這份信任,因為對他來說實在太難能可貴。
      變成現(xiàn)在這樣的原因,神宮寺其實一清二楚。他是對真斗說過一些話,那些話他是無論如何都沒法收回了。
      會議結(jié)束了?圣川少爺。
      ……為什么這么叫我?
      嗯?其他人這么叫你的時候,你不是答應(yīng)得很爽快嗎?
      神宮寺,你是在嘲笑我嗎?
      ……你覺得是就是吧。已經(jīng)開始用繼承人的思維考慮問題了嗎,圣川少爺?
      我讓你不要這么叫我!
      他12歲那年的一次財閥會議,他見到真斗被父親帶入會議室,而自己卻被關(guān)在了門外。神宮寺心底是明白他和真斗的差異的,但這么多年以來和真斗的相處中,他差不多已經(jīng)忘記了他們有所不同。神宮寺追上真斗,不甘心地問他為什么能進(jìn)去。
      “因為我是長子,和你沒有關(guān)系。”
      即使過了這么久,神宮寺也依舊記得會議室的門在真斗身后關(guān)上時,砰的一聲悶響。
      過去,他的腦海中時不時會出現(xiàn)一幅幻象,他走進(jìn)那個會議室,和哥哥們坐在一起。三兒子不再是附屬品和累贅,能在家族里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而不是只有拍廣告時才能獲得神宮寺家的身份。他幻想了很多年,幾乎自己都要信以為真。而現(xiàn)實是那扇門在他面前關(guān)上,把他與兄長和好友隔開,變成兩個世界的人。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腦海中早就有另一幅畫面存在,只是他一直極力避免預(yù)見到。
      不過他也沒想到他的自嘲會讓真斗那么生氣。他自己呢,究竟是因為真斗和他不同而介意,還是更介意真斗親口說出這個事實呢?
      后來神宮寺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真斗。再見到他時依舊是宴會場合,真斗手里牽著一個和他長得很像的小姑娘,小姑娘奶聲奶氣地叫他哥哥,真斗一邊微笑著回應(yīng),一邊蹲下來,拿手帕擦掉了她嘴邊的一點餅干屑。
      確實是長大了啊,神宮寺想道。

      緊趕慢趕,到達(dá)東京的時候也已經(jīng)有點晚了,沒能趕上展覽最后的準(zhǔn)入時間。雖然是意料之內(nèi),真斗還是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現(xiàn)在開始感到緊張了。晚飯時間快到了,父親一定是要和神宮寺誠一郎一起用餐的,那么只能由管家爺爺滿莊園找他。尋不到人的管家爺爺最終會想到去問門衛(wèi),從那里收到的答復(fù)會是“和神宮寺三少爺一起出去了”。管家爺爺可能會暫時放下心來,但也會打電話來問他——可他是專門沒帶上手機的。神宮寺說他會通知喬治兩人安全,可真斗知道也僅限于此了。
      最終父親就知道了。
      從心底里講,真斗是不愿欺騙父親的。但他知道父親是絕不可能允許他跑到東京,只為了看個展覽的,即使請求也是徒勞。父親從不明白音樂于他的意義,但這也不能全怪父親。他也是這幾年才逐漸懵懂地意識到,那不僅僅是他用于逃避現(xiàn)實或是發(fā)泄感情的工具,而是他愿意用盡一生去追求的事物。
      可他的一生注定是要在商海中浮沉了,他也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宿命。
      真斗從拉面碗中抬起頭,看了一眼對面的神宮寺。這人剛剛將桌上瓶裝辣椒醬的接近三分之一倒進(jìn)了碗中,正吃得不亦樂乎。之前他們就去吃日料還是西餐爭執(zhí)了一番,最終還是神宮寺妥協(xié),找了一家離得最近的拉面館。真斗出門吃飯的機會很多,親自點單的機會卻少之又少,以至于點單的時候緊張得過于禮貌,弄得服務(wù)員都有些不好意思。神宮寺不出意料地笑話了他,真斗只能反過來諷刺他對那位女服務(wù)生殷勤的態(tài)度,勉強沒落于下風(fēng)。
      公正地說,拉面的味道差強人意,真斗也確實餓了。他舀起奶白色的面湯來喝,努力讓自己顯得習(xí)慣于在街邊餐館吃飯,結(jié)果舌頭被燙了一下。顯然是徒勞的,真斗郁悶地想,光是產(chǎn)生這種想法就已經(jīng)很傻了。神宮寺不會知道他羨慕著他在各種場合都能應(yīng)付自如的天賦,還有能追求自己所熱愛的生活的自由。父親去世之后,他也不用再介意令人困擾的流言,可以說是嶄新的開始。那么,神宮寺也不會知道被關(guān)在會議室中時,真斗有多渴望沖出那扇禁錮住自己的門。出逃看似容易,但明天看完展覽,他還是要回到家,按照自己的計劃表,耐著性子學(xué)習(xí)乏味的課程。真的那么容易嗎?
      “我們今晚住在哪里?”
      真斗抽了張餐巾紙擦了擦嘴,問神宮寺。
      “啊啊……”神宮寺放下面碗,朝窗外看了看,“天不早了!
      “是啊,我們可以一起找找旅館!
      神宮寺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不一定要是旅館啊,圣川。”
      真斗立即皺起了眉:“神宮寺,如果你說的是夜總會——”
      “不不,不是!鄙駥m寺轉(zhuǎn)過身,扯下掛在椅背上的西服,“但是如果你想體驗一下——”
      “不想。”
      神宮寺從西服口袋里摸出錢包,聲音很輕地笑了一聲。
      “走吧,我來賣單。下次你可以還給我!
      結(jié)賬后走出面館,真斗抬起頭,望向四周,商業(yè)街五顏六色的招牌映入眼簾。真斗來過許多次東京,夜色下的商業(yè)街卻還是第一次見。霓虹燈投下的光芒蛛網(wǎng)般糾結(jié),穿過濕潤的空氣,形成圓錐形光柱。下午下過雨,悶熱的水汽若有若無地凝結(jié)在皮膚上,夜風(fēng)卻有些涼意,驅(qū)散了本該感到的潮濕。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兩個女孩與真斗擦肩而過,順風(fēng)飄來清淡的香水味。透過流動的人墻,他看見斜對面有一家小吃店,店員滿面笑容地站在店外,邀請經(jīng)過的行人品嘗店里的新款點心。身側(cè)是旋轉(zhuǎn)壽司店,從窗戶望進(jìn)去,能看見幾個男人面前堆得高高的盤子。再走幾步是一個商場,櫥窗中掛著兩件和服,標(biāo)價顯示正在打折。
      一個路過的小男孩不小心撞到了真斗的腿,男孩的媽媽趕緊抱起男孩,一疊聲向真斗道歉,真斗對他們報以微笑。食物似乎有著神奇的功效,讓他的心情重新平靜下來,甚至有些愉悅。五感充斥著生活的氣息,就算只是為此,他想他也應(yīng)該好好感謝神宮寺的。
      神宮寺仿佛對路況很熟的樣子,領(lǐng)著真斗左拐右拐,時不時回頭確認(rèn)他還跟在身后。最后他們走進(jìn)的是一家KTV,付錢后進(jìn)入包廂,真斗沙發(fā)靠邊的位置坐下,拿起沙錘晃了晃。于是他第一次聽到了神宮寺唱歌,沒想到他唱歌還挺好聽的。真斗突然想起他媽媽是那一代著名的偶像,在心底說了句難怪。他原本不知道該唱些什么,干脆就坐在那里玩沙錘,被神宮寺笑話了兩句才拿起了麥克風(fēng)。
      轉(zhuǎn)折是由手機鈴聲引起的。神宮寺摸出手機,看了眼屏幕,扭頭望了真斗一眼,做了一個讓他暫停播放音樂的手勢。真斗暫停了音樂,神宮寺接起電話。
      “喂?……哦,讓他們不要擔(dān)心,不會有事的……真是的,我又不可能拐賣他們的繼承人,想這么做我早就做到了……好好,再見!
      神宮寺掛了電話,望向真斗!澳慵依镌谡夷恪!
      真斗忽然覺得嘴巴很干!拔抑馈!
      “管得這么嚴(yán)嗎?”
      “……你是知道的!
      “你也心甘情愿?”
      包廂變幻的燈光不規(guī)律地打在神宮寺身上,他的眼睛時而在光下閃耀,時而成為那片陰影下唯一的光源。真斗意識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他別過頭,回避開對面人的目光。
      “不甘心又有什么辦法?”
      “嗯,辦法很多!袥]有人說過你唱歌挺好聽的?”
      真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笆菃?”
      “是的。我是說,你可以試試當(dāng)偶像的。”
      神宮寺站起身,調(diào)暗包廂的燈光和顯示屏,躺到沙發(fā)上。
      “我裸睡的話,你會介意嗎?”
      真斗愣了片刻,斬釘截鐵地說:“會!
      回答他的是一聲短促的笑。
      真斗在沙發(fā)的另一端躺下,朝天花板上的旋轉(zhuǎn)燈眨了眨眼睛。在KTV包廂里睡覺這種事情,他是沒有做過的,也從來沒想過回去做。到了現(xiàn)在他依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他竟然夜不歸宿,把父親的命令拋到腦后,跑到了東京,還在這樣的地方住了下來。
      他意識中的下一件事是真衣生氣地把手帕摔到他面前,說哥哥繡的圖案不好看。他想問她是哪里不好看,張開嘴,然后就驚醒了。四周依舊一片黑暗,真斗掙扎著爬起來,看了一眼神宮寺放在桌上的手機,上面顯示的時間是凌晨兩點。
      準(zhǔn)備高中升學(xué)考試時,真斗也曾在這個時間醒來過,那次是夢見自己落榜了。結(jié)合現(xiàn)在的情況,他輕而易舉地判斷出自己是過于緊張了,更不用說飛速跳動的心臟作為佐證。真斗長出一口氣,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坐回沙發(fā)上。
      從他離家開始就縈繞在心頭的愧疚感無可避免地涌了上來,真斗閉上眼睛,努力告訴自己這不過是個插曲。今天,他肯定會回家的,頂多是再挨頓打而已。父親是永遠(yuǎn)不會明白的。小時候真斗練鋼琴,父親非但沒有反對,反而鼓勵過他。而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真斗對音樂的癡迷之后,態(tài)度就大不一樣了。音樂不是財閥繼承者應(yīng)該追求的東西,父親如是說。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現(xiàn)在為什么感覺這么糟糕呢?
      真斗抱著膝蓋,在黑暗中思索許久,開始逐漸明白過來,神宮寺帶給他的不僅僅是一場出逃。他讓真斗意識到,自己并不是無路可走的,而從心底里,他也向往著不同的生活。東京就有偶像學(xué)校,他一直都知道,卻從沒往這方面想過。而現(xiàn)在呢,他就在東京,這幾乎是他離夢想最近的一刻。神宮寺的話讓他燃起了這樣的念頭,像一團澆不滅的火焰,在大腦中愈燒愈旺。
      可是真的可以嗎?
      他想象自己總算作為偶像出道,在舞臺上大放異彩或者默默無聞,但總歸能追求自己夢想的生活。而與此同時,圣川財閥后繼無人,真衣不得不早早步入商海,和其他財閥的公子在宴會上觥籌交錯。她會喜歡這樣嗎?如果不會,她能和自己一樣下定決心離開嗎?如果真有這一天,她會不會怨恨哥哥迫使自己失去了選擇的權(quán)利呢?
      其實從始至終,阻礙他實現(xiàn)夢想的不是父親,而是他自己。
      神宮寺在他身側(cè)平緩地呼吸著,聽起來睡得很沉。真斗又看了一眼手機,已經(jīng)過了三點鐘了。他感到自己呼吸急促,眼眶也隱隱作痛。明明有些念頭是不該有的,連想都不該想。但為什么時間越久,他越感到前一幅畫面更加清晰——他身著制服,在舞臺上演唱屬于自己的歌曲,臺下的粉絲隨著節(jié)奏揮舞著熒光棒,大聲尖叫著他的名字——“圣川真斗!”
      那么,這樣所要支付的代價,是否是他可以承受的呢?
      真斗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fù)湎蚍块T。走到一半他又停下腳步,猶豫地回頭望向神宮寺。他摸了摸口袋,那里裝著錢包和筆,他回房間換衣服時帶上的。真斗回身返回桌邊,打開神宮寺手機的手電筒,想了想,扯了一張包廂中的廣告紙,在上面匆匆寫了幾個字。隨后他把筆塞回口袋,關(guān)上手電,輕輕拉開門,走出去,又盡可能輕地關(guān)上了門。
      哥哥:謝謝。
      這就是神宮寺早上讀到的話了。廣告紙上的字有些凌亂,筆鋒輕重不一,可以想見拿筆的人手指在發(fā)抖。神宮寺捏住輕薄的紙張,頓了頓,還是折好,放進(jìn)了口袋里。
      往后的幾天里他經(jīng)常取出紙條來看,想自己是不是該給真斗回封信。這么猶豫了幾天,他最終拿起了筆,開始寫這封信。
      真斗:
      我想我應(yīng)該就前幾天的事情向你道歉。我可能把你帶得太遠(yuǎn)了,希望你不會誤會我的本意。我始終認(rèn)為你應(yīng)該成為圣川家家主,但在此之外,也應(yīng)當(dāng)有自己的生活。
      圣川先生可能很生我的氣,你也一樣。我不該試圖影響你的生活,我們的人生注定不會有太多交集。盡管這并非我的目的,但結(jié)果而論,我應(yīng)當(dāng)負(fù)主要責(zé)任。如果你父親為難你,請告訴他這是我的錯。
      希望你一切都好,順便向圣川夫人和真衣問好。
      神宮寺蓮
      神宮寺放下筆,把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閉上眼睛搖搖頭,笑了一下。
      “我這是做什么。”
      他把信紙揉成一團,丟進(jìn)了桌邊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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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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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P|GGAD]我要炸學(xué)校
    C娘的每一篇HP同人都好看!這里挑個典型~



    [HP]和瑪麗蘇開玩笑
    和瑪麗蘇開玩笑,這個還用說嗎ww



    [授權(quán)翻譯][親世代]Promises Unbroken
    目前我看到的AU巔峰之作。還有另外兩部在作者專欄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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