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文/天風海濤
　　第一年。

　　父母離婚后，你被判給了母親，因為經(jīng)濟困難，你和媽媽搬回了老家。

　　那是你第一次見到他。
　　他穿著干凈的校服，修長的腿邁出沉穩(wěn)的步伐，背著一個舊款的阿迪書包，陽光又帥氣。
　　你移不開眼，以為自己看到了真正的王子。后來才知道，他住在你家隔壁。
　　他每次放學你都會去偷看，久而久之，他在意到了你，然后你們熟悉了起來。
　　讓你震驚的是，他也是單親家庭。早年的時候，父親沒錢，母親跟著別人跑了，后來父親開公司賺了大錢，卻一直沒再結婚。
　　當他說出這一切的時候，語氣極其平淡，就好像在講別人的故事。但你卻很難受，因為有過類似的遭遇，你明白他到底承受了些怎樣的痛苦。
　　于是你開始偷偷在心里心疼他。

　　你們逐漸成為了對方的知己，因為遭遇相似，年齡也差不多，你對他越來越依賴，每天形影不離。
　　他父親很高興他能有你這樣的朋友，經(jīng)常邀請你去他們家做客，你開始逐漸滲透到他的生活當中。
　　他對你更是像對待親弟弟一樣，無微不至。

　　那年，你十三歲，他十五。
　　你見到他的那天，午后陽光正好。

　　第二年。

　　你上初中了，和他一個學校。
　　童年父母經(jīng)常吵架的陰影，讓你的心理極度空虛。
　　你經(jīng)常獨自一人，憂郁，有時也會變得暴躁，你不知道這是為什么。
　　于是你把情感上缺失的那一部分，全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偶爾看不到他，你會感到心煩，但是他今年已經(jīng)初三了，是很關鍵的一年，你也明白不能過多地去打擾他。
　　于是你們的這一年，在嘈雜的書聲中翻過去了。

　　第三年。

　　他考上了本地最好的高中，離家不遠，你經(jīng)常待在教室里做作業(yè)等他放學來找你回家吃飯。
　　有一次，他放學了很久都沒有來，你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沿著路去找，結果在樹林里看到女生跟他告白。
　　那晚回去之后，你的情緒很低落，心里直發(fā)酸。也是那天，你做了人生的第一場春夢，醒來后大汗淋漓。在夢里，你看到他赤身壓著你。
　　從那以后，你意識到自己其實喜歡他。但另一方面，你十分恐慌，因為你接受不了自己是同性戀的事實，于是開始自暴自棄。
　　后來，你下意識地與他疏遠，準備一輩子將這份不能見光的愛戀埋在心底。
　　可每當看到他那雙溫柔的眼睛，你總會不自覺地與他靠近。

　　第四年。

　　你的成績下滑了很多，他身為哥哥，很擔心你。
　　他問你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你忍著眼淚，閉口不言。回到房間后，你決定開始認真學習。
　　后來你每天都是凌晨睡覺，五點起床。
　　期末考試成績單發(fā)下來了，你考了全校第九，他很高興，帶你去看了一場電影作為獎勵。
　　你從電影院走出來，心臟還在慌亂地跳動。
　　那一天，風輕云淡，陽光正好。

　　第五年。
　　你考上了他的高中，發(fā)現(xiàn)他在學校里竟是如此的受歡迎，甚至連校花都在追他。你從五年前第一次見到他時就知道該有這么一天，可你依舊心酸難受。
　　你在自己的小窩里暗自傷神，沒有人來安慰你，你的心里越來越空虛。
　　后來，他說他交女朋友了，你表情麻木地說了聲哦，轉過身就流下了無聲的淚。
　　你不知道該怎么辦，你努力讓自己不去想他，可越是這樣，你越是喜歡他。
　　你堅持了一個星期沒跟他說話。
　　不久，他跟你說感覺對方不合適，分手了。
　　這是你這么久以來，第一次感覺看到了一點陽光。
　　你逐漸接受了自己同性戀的身份，心態(tài)慢慢調節(jié)平穩(wěn)�？梢灰姷剿�，你就潰不成軍。

　　又過兩年。

　　你高考完了，和他出去喝酒。
　　你醉得不省人事，他只好把你背回去。也不知你是有心還是無意，你趴在他耳邊，輕輕說了聲哥哥我喜歡你。
　　他停下了腳步，猶豫了很久，把你帶到賓館去開了間房。你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幫你脫了衣服洗澡，然后就在浴室里把你辦了。
　　第二天你醒過來，看到自己睡在他的懷里，感覺人生虛幻的就像一場大夢。
　　他發(fā)現(xiàn)你醒了，慢慢睜開眼，一如多年前的那般溫柔。
　　你鼻子一酸，往他的懷里縮。

　　第八年。

　　紙包不住火，母親發(fā)現(xiàn)了你們的事，硬是要把你送進省醫(yī)院看病。
　　醫(yī)院的監(jiān)護死死的，你就被囚禁在了那里。
　　他回家向父親出柜，被打斷了一條腿。
　　父母在身后窮追不舍，他連夜爬進醫(yī)院，瘸著腿把你背了出來。
　　那一晚，風狂雨驟，天氣不好。

　　第九年。

　　你和他被逼無奈，退了學去亡命天涯。
　　你們在一個三線城市打拼，勉強活口。他白天打兩份工，晚上陪人坐局喝酒。也是在那一年里，他被確診為肝癌晚期。因為喝酒的緣故，病情惡化的很快。
　　生活的重擔全都壓在了你的肩上，為此你不得不多做幾份活，有空你就回家照料他，到了晚上，你就苦讀醫(yī)書，生活把你折磨得直不起腰。
　　你大學在國內最好的醫(yī)學院學了一年，你是個在醫(yī)學方面尚有潛力的好苗子。

　　第十年。

　　他在一個平靜的夜晚，悄無聲息地走了。
　　你哭紅了眼，感覺有什么東西一下子把你擊垮了。
　　你想起了他那雙看著你時就變得無比溫柔的眼睛，最后毅然決定，不顧家里人的追捕，回大學去繼續(xù)完成學業(yè)。
　　后來，你參加了他的葬禮。
　　彼時，你在上面靜靜地看著他的墓碑，他卻長眠于墓碑之下了。
　　你轉身流下默無聲息的眼淚，和當年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已不在人世。

　　那一日，雨疏風驟后，天高云淡，望斷南飛雁。

　　十年以后。
　　你已經(jīng)是國內著名醫(yī)學專家，主攻癌癥。
　　后來，你向所有人出柜了，你不再懼怕世俗的眼光，你像一只常年生活在洞穴中的蝙蝠，終于飛向了光明的世界，即使陽光是如此強烈地灼燒著你的肌膚，你也甘之如殆。

　　母親不再強迫你去相親，你卻依舊單身。
　　因為，你熾烈而又深沉地愛著的那個男人，已經(jīng)死了十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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