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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羽傳
楔子
聞,魏滅蜀后數(shù)載,魏奴司馬氏得權(quán),稱帝,號晉朝。蜀之遺民哀之,指天叫罵。神帝怒,令掌人之生死者忘川谷主滅之。谷主不忍,引神君煜翎助己度化之,神君冰羽悅之已久,知此乃欺君之罪,不顧,助煜翎為之。神君武元乃其等摯友,亦助其為之。后有人告發(fā)之,天帝怒,遂重懲,貶其等下凡。
二十年有余,武元神君劫數(shù)已盡,魂歸神位。然,冰羽、煜翎二君情劫未了,為修得正果,再需歷劫九百年有余,方成正果。
九百七十六年后。
金城明知子兮不愿多留,卻還是想要挽留她。
傍晚,夕陽的金輝灑遍了青杭鎮(zhèn),又漸漸收斂,只剩下鎮(zhèn)口的雙鳴橋,還有一點點的殘留光芒。今日與平日盡是一般模樣,卻又有幾分不同?赡苁请x別的意味,令平日祥和的小鎮(zhèn)渲染了幾分悲傷。
“子兮姑娘,真的不再多留幾天了嗎?”青澀的少年郎目光無比澄澈,緊緊的盯著眼前的身著墨藍的女子,盡管只是一個背影。
女子發(fā)覺身后有人,頓住了腳步,將左手牽著的孩童拉的緊了緊,對著他怯怯的小臉兒笑了笑,雖然是在深秋,卻如沐浴春風,將孩子不安的情緒鎮(zhèn)定了不少。她轉(zhuǎn)過身,略帶慘白的嬌容讓人不由驚嘆。即便不知看了多少次,這張俊臉也讓少年郎移不開目光。
“金城,回去吧。日后好好照顧婆婆。”
“可是……”
“阿城啊,既然姑娘夙愿已了,我們也不必強留了。姑娘行事低調(diào),想要默默離開,老身也不多嘴。姑娘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吧,但這里也永遠是姑娘的家,若是日后有需要,我們這些凡人也愿為姑娘效微薄之力!蔽吹冉鸪恰翱墒恰背鍪裁,一個蒼老的女聲打斷了他的話。
“你年事已高,保重身體!
藍衣女子說完這最后一句話,牽著小人兒,頭也不回的融入暮色之中。
“子兮姑娘……”金城不甘的呢喃著。
“婆婆,到底為什么?子兮姑娘到底為什么要走?還有那小孩兒,到底是什么來歷?為何姑娘對他如此重視?”
走到家里,半月已經(jīng)掛在天上。
“臭小子,磨老婆子一路了,比老婆子還能嘮叨!”婆婆在金城的攙扶下坐在炕上,怒嗔著戳了一下拐杖。
金城一臉委屈的坐在小凳子上,嘟囔著:“子兮姑娘來青杭鎮(zhèn)四年,從未見她笑過,以為她家人應(yīng)是在戰(zhàn)亂中死去了,近日難得見她這般喜悅,還盼著她能多留些時日,卻不想她竟走了,而且連個招呼都不打,若不是恰被我瞧見了,恐怕連道別都不能與她說!
婆婆心中明知金城心悅子兮姑娘,那姑娘四年前來到青杭鎮(zhèn),不僅助鎮(zhèn)里的人解決了旱災(zāi),救了所有人的命,還做盡善事,這般奇女子誰能不喜歡?多少人家與她求親,卻又皆被拒絕。先不說姑娘年紀多大,可不屬于自己的終究是得不到,與其這般痛苦下去,倒不如早做了斷。
“唉……罷了!今兒個老婆子就告訴你吧!
1.宰相之子調(diào)戲元帥之女
“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蹦凶拥穆曇舫纬呵謇,煞是好聽。
“哈哈哈哈,明之,你這般夸兮兒,她會飄起來的。”顧驍扯著大嗓門豪爽大笑著邁進竹幽林。
男子只輕笑了一下,沒有應(yīng)答。
“你就是嫉妒我比你好看!”男子懷中突然傳出悅耳女聲,竟是一個女子依偎在男子懷中,美目對視著自家兄長,“反正明之哥哥只喜歡我,又不會喜歡你,誰讓你是男人?切!”
“噗——”
與顧驍一同進來的允堂沒忍住,剛要笑出聲來,卻在看到顧驍狠狠瞪自己一眼后硬生生的將表情憋了回去。
杜允堂雖然是個風流人物,朋友遍天下,心地很善良,更是對在座三位好友格外照顧,武藝上超不過顧家兄妹,所以格外“懼怕”顧少帥。
顧家兄妹水火不相容,聽到妹妹這樣說,哥哥自然不肯忍讓。一番口舌之爭在所難免。
明明子兮已是氣的美目流火,卻因纖腰被某人死死摟住動彈不得,否則恐怕她早就要折枝竹枝追著兄長打了。
環(huán)住美人的某人無奈的嘆了口氣,嘴角卻始終洋溢著一絲笑容,不顧懷中女子的掙扎,自顧自的看著《中庸》。
謝璨,字明之,是京城第一才子,當朝宰相之子,皇上御封的五皇子(最有潛力的皇位人選)伴讀侍郎。少年不僅有才,更是有貌,引的京中無數(shù)女子青睞。只是這謝才子只偏愛一人——將門之女顧子兮。謝顧兩家為百年世家,謝璨與子兮自幼便訂下了婚約,二人青梅竹馬,兩情相悅也是理所當然的。
謝璨與顧子兮自幼靈敏好學,謝璨三歲便能朗誦詩經(jīng),子兮四歲便能體會四書五經(jīng)的奧義。不僅如此,子兮的哥哥顧驍與護寧將軍之義子杜允堂武藝非凡,十四五歲時便同父輩征戰(zhàn)沙城,擊退過突厥外敵。謝璨,顧子兮,顧驍,杜允堂被圣上親封為“建康四才”。
除了在朝堂上見面,四人私下時而約定竹幽林小聚,談文書之風雅,舞將軍之劍術(shù)。
子兮性子活潑好動,謝璨沉穩(wěn)如水。二人雖是一動一靜,卻異常般配。
每次相約,永遠是謝璨與子兮來的最早,估計,顧驍和杜允堂還要再睡上半個時辰才能到。
“哎……明之哥哥,你干什么呀……”子兮剛剛過來,看見某人早早就到了,本想在某人身邊靜靜坐著,卻不料某人竟然突然偷襲,一把將自己拉進了懷里,整個人穩(wěn)穩(wěn)的坐在了某人的腿上。美人的玉容染上了淡淡的桃花色。
“不干什么,就想看看你。”
“那……那你也不用……離這么近吧……你放開我……也能看見我呀……”看著某人色瞇瞇的看著自己,美人覺得“情況不妙”。
“這樣看,更美!
難道今天明之哥哥要一改往日小白兔形象嗎?不行,自己才是大灰狼,怎么能讓明之哥哥搶了自己的頭銜,她要奪回來。
“那……有多美看呢?”美人一個轉(zhuǎn)身騎在某人腿上,吐氣幽蘭香,雙手游走在某人好看的臉蛋兒上。
某人微微一愣,隨即又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不在眼前,在這里,”,某人一把牽住美人的纖手,貼在自己的胸口,撫住美人的后額,蜻蜓點水般的將一個吻印在美人的額頭,不待她醒過神來,謝璨清朗澄澈的聲音響起在她的耳畔,“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
被某人溫暖的懷抱包圍,感受著某人有力的心跳,還有淡淡的沉香氣息,“小白兔”徹底沉醉,明之哥哥是我的,真好。
“哈哈哈哈,明之,你這般夸兮兒,她會飄起來的。”哥哥一個大嗓門兒,將子兮拉回現(xiàn)實。
她猛的驚起,欲要起身,卻被面前的男人一把拽了回來。
“怕什么?你可是我的未婚妻,嗯?”謝璨在她耳畔低聲說完,波瀾不驚的端起《中庸》,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
斗不過“流氓”也要跟哥哥出一番氣,兄妹二人水火不相容,難免一番口舌之爭。
“哎呦,謝大人,您可是讓奴婢好找!奴婢可是找您半天了。”五皇子的貼身太監(jiān)長生急匆匆闖進來,打破了這里的和諧,還不忘偷瞄一眼謝璨懷中的女人,
不和諧的聲音傳入,嚇的子兮幾乎驚起,卻感覺腰部再次被某人按住。
2.我們還要回去談戀愛呢
舞陽公主毫不避諱的打量著謝璨。
“五哥,這就是你那小白臉伴讀?借我玩幾天!
“休得無禮,舞陽,這是父皇親封的尚書大人,豈是你說要走就要走的!”楚王呵斥道。
“殿下,不知詔臣急見有何要事!
“不是五哥叫你來的,是本宮!
……
“……乘彼垝垣,以望復關(guān)。不見復關(guān),涕泣連連。既見復關(guān),載笑……載言……哥哥,明之哥哥怎么還不回來?”子兮將《詩經(jīng)》貼在臉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見不到明之的子兮,就像見不到太陽的小樹,根本活不下來。
“我怎么知道?”顧驍被子兮罵的沒好氣。
竹韻急匆匆跑過來:“小姐小姐,不好了,姑爺是被舞陽公主騙走的!”
允堂和顧驍雙雙聽見書骨折裂的聲音,不禁打了個冷顫。
“子兮是來找明之的吧,坐下等吧,”左邊一個舞陽,右邊一個顧子兮,夾在兩個不好惹的角色中間,楚王覺得后背生風,“哈哈哈,他正在為本王的十一妹講解文書呢。哈哈哈哈……”
“明之身為五皇子的伴讀,何時有義務(wù)為公主講解文書了?”
“這個,哈哈哈,本王的十一妹近日忽發(fā)好學之心,一般的先生哪有明之這般才華?明之講的透徹,所以就……哈哈哈哈……”
“砰!”子兮雙目流火,一把將剩有半杯茶的茶杯重放在桌子上,滴水未漏。楚子兮功夫漸長,楚王咽了口唾沫。
“殿下,臣女已經(jīng)等了半個時辰了,這還有完沒完了?”顧子兮已經(jīng)催了三次,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沖進書房找人,“您這一拖再拖,何時是個頭?”
“兮兒幾時來的?”謝璨推門而出,平靜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寵溺。
“明之哥哥,你終于出來了,”顧子兮一把挎住某人的臂彎,完全無視身后站著的某公主,笑如銀鈴,“剛來不久,兩盞茶的時間而已,忙完了我們走吧,哥哥和允堂還在等著我們!
“嗯!
楚王不禁汗顏,這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
“站!”
清脆的聲音讓楚王打了個寒顫,最怕的事情還是要發(fā)生了……
“本宮允許他走了嗎?”
“公主殿下,明之哥哥是朝堂大臣,亦是楚王的伴讀,不知為何公主殿下有何權(quán)利掌控朝廷大臣的自由!難道公主殿下就不怕有人說閑話議論您想要涉政嗎?”
“你!”
“公主殿下,現(xiàn)在還有事嗎?如果沒事了,我們就告退了。我們還等著回去談戀愛呢!
舞陽公主被氣的半天只吐出個“你”字,再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某人嘴角始終噙著一絲笑意,一言不發(fā),仿佛此事與他無關(guān)。
“明之哥哥,你笑什么,都笑一路了?”
“沒笑什么!
“你說不說?”
“不說。”
“……”
看“小白兔”一臉委屈,某人笑的更是開心,將唇輕輕在子兮額上一點,真是一只可愛的小兔子。
3.你吃的太多,本宮讓你好好消化
某日,元帥府來了位“貴客”。
“不知劉公公大駕光臨,有何貴干?”皇后的太監(jiān)可不是吃素的主。顧家一家老少點頭哈腰的招待著這位用鼻孔看人的太監(jiān)劉喜。
劉喜用鼻孔掃了一圈眾人,擺足了架勢,半天哼出一個聲。
“皇后娘娘有請,宣顧家小姐覲見!
一家老少,包括顧子兮自己都滿臉不解:“我?”
“來,再吃一個,子兮啊,別客氣,多吃點!
皇后的熱情讓顧子兮受寵若驚,美麗的皇后拉著她的手,談著家長里短,還送給她好多御賜的糕點,直撐得她肚子變圓,還未停歇。
“來人啊,將昨日陛下賜的蓮香酥酪給顧小姐呈上來!
“不了不了,多謝皇后娘娘賞賜,”子兮使勁的咽下皇后硬塞給她的一塊雪香糕,發(fā)顫的聲音接近哀求,“臣女真的吃不下了。”
皇后似惋惜般嘆了口氣:“唉,罷了!
待侍婢們都下去了,子兮還在拼命的喝著茶,好不容易舒緩了堵在喉嚨處的點心,卻忽然感覺背后生風。雖然是初夏,這風卻比寒冬還要刺骨。
想起今日與某人有約,子兮一心想要離開皇宮,可她明白,皇后叫她過來,肯定不是跟她談?wù)摷页_@么簡單。
皇后,是舞陽公主司馬祎的生母!
“唔……好冷!贝藭r,子兮已經(jīng)在長樂閣外跪了兩個時辰,此刻已是戌時,不僅錯過了與謝璨的約定,還在傍晚時淋了一場小雨。
陰天,黑壓壓一片,唯有一兩只叫喚的蛐蛐和身邊死死盯著自己的小太監(jiān)還是與自己一樣醒著的。
“母后喂了你那么多好東西,你可得好好消化著,免得撐出什么病來你父親還得怪到本宮母后的頭上,本宮不能召見臣子,召見你總可以了吧?在楚王府上敢壞本宮好事,你就在這里慢慢跪著吧!富貴,看好顧小姐!
“諾!”值夜班的富貴欣然接受了這個差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子兮識得大體,為了不與楊氏宗族爭功,保護家族,三日前的早朝父親與兄長一同告病未去上朝,推辭了抗擊突厥的任務(wù),已經(jīng)惹得皇上不悅,如果今日自己再闖禍的話,怕是家族難保。
楊氏仗著母族強大,太后干政,以至皇上至今未立太子,為的就是扶持楊氏血脈當上皇上,所以現(xiàn)在楊家的皇后收拾一個失寵臣子的女兒又算得了什么?
子兮現(xiàn)在只能忍,如今皇上年事已高,若到時還沒有立太子,楊家必反,到時候肯定會牽連自己的家族。所以,她不能沖動,她要保住家族,只有保住家族才能與楊家抗衡,保護蒼生,免遭涂炭。
“又冷又困,好難受……”
“顧小姐可要跪端正了,要不然殿下一生氣又想出個新法子治你咱家可幫不了你!
黑夜里,纖瘦的背影一直在發(fā)抖,若不是習武之人,怕是早就暈了過去。
天蒙蒙未亮之時,子兮不停的打著噴嚏。
“阿嚏……”
“早就與你說過,初夏夜寒,偏要穿這么少!
某人嘴上批評著某女,手上誠實的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某女身上。某女只覺得沉重的身子突然變輕,竟被人打橫抱起,努力睜開雙眼又使勁揉了半天才看清來者何人,一副精致的五官沉靜如水,雙眸卻流露著無盡的溫柔。
“明之哥哥,我錯了……你別生氣……”子兮找到了依靠,一頭扎進某人懷里使勁兒的撒嬌。
“我的確很生氣,”某人抱著美人就往外走,好看的臉龐勾起一抹邪異的笑容,“不過——怎么補償我,看你表現(xiàn)!
富貴見二人在自己跟前打情罵俏,一點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氣的七竅生煙:“咱家公主說了,顧小姐不跪倒正午,不許離開!”
“誰敢攔我!敝x璨不怒自威,一個眼神嚇的富貴連退三步。
“我敢攔你!”傲氣中摻雜著憤怒的聲音飄來,“謝明之,你給本宮站!”
“公主何事?”
“本宮宣來的人你也敢搶?謝明之你是活膩了嗎!”
“臣既然敢來,就做好了將人帶走的準備。”
一張皇令牌,如君親臨,一干人等,跪地。
“謝明之!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為她付出這么多?”
某人頭也不回的抱著子兮揚長而去,只留下一句話:“只要是她,便值得!
4.封妃?!
顧元帥是在明之趕去敏縣治災(zāi)的第三天去世的。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念忠國元帥顧明溪護國有功,一片忠心,淡泊名利,為國捐軀,朕深感欣慰,追封忠國公,特封顧少將軍顧驍為威虎將軍·,官升三級,封顧子兮為嫇妃,朕宅心仁厚,特許嫇妃為父守孝三七后再行進宮,侍奉龍體,以顯圣恩,欽此!”
在兄長接過圣旨那一刻,子兮再也無法鎮(zhèn)定,一下子癱倒在地。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顧家小姐,忠國元帥之女顧子兮,第一次感到這般絕望。本來,她此生只愿與一人廝守,不問世事。老天居然連這個小小愿望都不能答應(yīng)她。父親剛剛離開,皇上就要對家族下手了……就算她聰敏過人,也斗不過天家。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是活著,就只能與明之分離,若是離開或者自盡,那么皇上肯定不會放過她的家族,父親已經(jīng)戰(zhàn)死沙場,家人不能再出事了·;识髂敲础昂剖帯,她怎能獨善其身?
三日前,敏縣發(fā)生洪澇,民生涂炭,皇上一道圣旨封謝璨為督查侍郎,派遣敏縣,整治災(zāi)情。這兩道圣旨,分明是舞陽公主與皇后一同向皇上提出的。皇后位高權(quán)重,進宮后弄死她一個小小丫頭簡直易如反掌。舞陽公主為人心狠手辣,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會讓別人得到。子兮甚至在想,這是不是自己設(shè)計讓皇上將舞陽公主賜給王敦的報應(yīng)。
“明之……”
5.撿到一個帥哥哥
十年前,元宵佳節(jié)。
“爹爹,娘親,哥哥,你們在哪?”七歲子兮舉著哥哥買的小兔子燈籠,紅著眼圈在雪地里徘徊。
迷迷糊糊的小家伙不小心撞進一身玄衣,驚的她連忙道歉。
“小妹妹,和家人走散了?”那人蹲下身子,精致溫柔的臉龐讓小人兒看的一愣,“你爹爹娘親叫什么?要不要哥哥幫你找?”
哥哥早就告訴過自己,不得與外人逗留,“你是何人?”小家伙警惕的后退。
那人瞥了一眼小女孩腰間的玉佩,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原來是元帥府的千金,放心,我不是壞人!
“我憑什么相信你?”
“哈哈,不愧是顧元帥的女兒,”男子拿出懷中一模一樣的玉佩,在子兮跟前搖了搖:“我是丞相府的人,我叫謝璨,同時也是你的未婚夫!
男子將兩塊玉佩拼在一起,上面的字合成“同心”,“喏,現(xiàn)在相信了嗎?”
“哥哥,兮兒累了走不動了!狈鄣裼褡恋男〖一飺u著他的右手,撓的他心尖兒癢癢的。
“來。”男子再次蹲下,抬起手臂將小姑娘抱起。
“兮兒,你去哪了?急死我們了!”
“爹爹,娘親!”小姑娘看見母親就撒嬌,“是那個哥哥帶我回家的!
“伯父伯母,近來可好?”
“是璨兒,出京三年,終于回來了?”
一番寒暄,子兮才知道這個哥哥身份不簡單。他說他是自己的未婚夫?未婚夫是什么?
“那侄兒就先行告退了,侄兒還未回家拜見父親,改日再來叨擾。兮兒再見!敝钡矫髦x開,子兮才回過神兒來。
“哥哥慢走!
“嗯!
那個溫暖的笑臉一直印在她的心里,不曾消失。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謝督查治災(zāi)有功,實乃良才,是朕之萬幸,天下之萬幸,特封謝璨為御護使,三日后護嫇妃進宮,欽此!”
“娘娘,時辰到了,上轎吧!
他牽著她的手,感受到了她的冰涼與絕望,她扶著他,觸到他掌心的溫暖,也感受到了他的心亂如麻。他望著她,翡翠云邊金步搖,一襲紅衣,她本應(yīng)是他的新娘,此刻卻是最后一次牽她的手。她雙目含淚,模糊的視線中,看得到一張臉面向自己,是他,她的明之哥哥,那個本該娶她,愛她,呵護她一生的人,此刻卻不得不把她送予他人做新娘……不,是妃嬪,嫇妃嫇妃,明之非,嫇妃之意,不言而喻。她努力控制著自己,沒有讓眼淚流下來。
“兮兒,別怕!
帷帳落下,這,恐是他們的訣別了。一滴淚,還是在悄無聲息的落了下來。
6.往事回首
“皇上駕崩了!”
仿佛,這一切都在謝璨的掌控之中,轎子懸停還未落,就差這么一點,再往前一步就進了皇城,只要轎子還未進城,子兮就不是皇上的妃子。
一瞬間,皇城內(nèi)慌亂不已。
女子醒來時,觸摸到眼角是濕的。
“唉……又夢到以前的事情了……”
雖然現(xiàn)在才寅時,女子已經(jīng)睡意全無。她打開茅屋的窗子,懶散的趴在窗沿上,看著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嘆了口氣,說的很輕松,卻是滄桑中帶著悲涼,“要不是因為那場水災(zāi),又何至于讓我等你那么久……”
敏縣水災(zāi)爆發(fā),百姓糧食短缺,皇后向皇上建議派一名大臣前去治災(zāi)。
“謝愛卿甚好!
如果當初,明之沒有去敏縣,他們明明可以雙宿雙飛,帶著家人,允堂也會幫助他們。只是敏縣距建康太遠,明之的父親謝丞相又在徘徊不決,子兮的兄長重傷未愈,明明知道皇帝病入膏肓,想要在臨死前除掉幾大家族,卻因明之的離開而無法動身。子兮想,都怪這水災(zāi)。
明之回到建康,立刻就收到了送子兮入宮的圣旨。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守護了十年的姑娘就這樣被人奪走,他決不答應(yīng)。
“明妃娘娘,您就別費力氣了,皇后殿下說了,只要是皇上封的二品以下的妃嬪都要隨先皇下葬,”劉喜用鼻孔看人的毛病仍然未改,“就算您還未移駕后宮陛下便去世了,可您真真實實的是先皇親筆冊封的明妃娘娘,咱家知道娘娘功夫了的,皇后殿下特意派人讓楊家最強的武士來送您上路,就算是您的兄長威虎將軍也不是他們的對手,你就放棄掙扎吧!”
現(xiàn)在的顧家已是家破人亡,只剩下子兮和顧驍,按照皇后的旨意,所有二品以下妃嬪,三品以下官員,都要吃下皇帝生前服用的“極樂丸”,然后為先皇陪葬。
“還有,您也別指望著謝大人趕來救您了,因為他現(xiàn)在正在和舞陽公主殿下拜堂呢。”
“兮兒,別怕,哥哥會保護你的!”
顧驍已經(jīng)身中三箭,失血過多,子兮很心疼,很害怕,也很絕望,他們根本就撐不了多久了。
明之哥哥,他不可能會和司馬祎成親……不可能……
“哥哥!哥!你不要有事!”子兮拼命的搖著這個雖然平時總愛和自己斗嘴,但一直默默保護著自己的哥哥,“你別死……”
“明之,你在哪……”第一次,她喊了那個人的名字千百次,卻沒有出現(xiàn),沒有來保護她。
子兮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溫暖的床上。
“醒了?”玩世不恭的語氣,一聽就知道是誰。
“允……堂?”
“嗯,是我。好些了嗎?”
“哥哥呢?明之呢?他們在哪?”
“天堂,地獄!痹侍没卮鸬娘L輕云淡。
顧驍為了保護子兮,拼死殺死了十個武士,又替她擋下了一只暗箭,那是兄妹二人最后一次并肩作戰(zhàn)。魂歸武元神君。
皇后對明之說,只要他娶了舞陽公主,她就放了他和子兮,否則,只有死路一條。明之選擇了第二條路。他說,作為明妃的御護使,理應(yīng)代明妃服藥,他知道,皇后絕對不可能放過子兮。于是將子兮的那份藥換成了忘川谷主送他的真正的長生丸。因請求化作護寧將軍義子杜允堂的忘川谷主殺死皇上,明之耗盡了九世輪回,九百年內(nèi),不得轉(zhuǎn)世超生。
“其實,你們?nèi)吮臼窍山缰耍萧嵘窬,”允堂悠閑的為子兮遞過一杯茶,好像在喊她的名字,“二十年前,玉帝要殺死蜀國那些指天叫罵的遺民,令他們永世不得超生,我不滿玉帝的做法,你與冰羽神君便助我生成幻鏡,虛化超度了那些遺民,武元神君也為我等做了掩護。后來,玉帝發(fā)覺事情的真像,便罰你三人下凡歷劫,也罰我在忘川收集一億怨靈,方可回歸神位,如今武元神君的劫數(shù)已盡,而你與冰羽神君則還要再等上一千年。因為我,讓你們受牽連,我很愧疚,所以我用一成的元神化身杜允堂,為的就是,有朝一日,你們有難時,我能助你一把。好了,該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杜允堂的元神消散之前,告訴了她謝璨生前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
“兮兒,等我……”
氤氳的茶水,打濕了子兮的眼眶……
“顧子兮,你……你想干什么!你別過來……本宮可是公主!你若敢傷本宮分毫,你就死定了!”
“那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那個命了……”子兮很隨意的提著一把銀劍,在一座不知名的山坡上將舞陽公主逼到一棵樹下,“如今你父皇死了,母后也死了,你的兄長們正在拼命的搶皇位,你們楊家的人也為王敦所用了,而你卻被他拋在這荒無人煙的破山上,不是被野獸吃掉,就會被山匪劫走,你說,誰還救得了你?公、主、殿、下?”
“啊——”伴隨一聲慘叫,雷聲應(yīng)聲而來。
“轟!”
大雨滂沱而來,洗凈了子兮劍上的血跡,卻洗不凈她臉上的淚痕。
“唔——我怎么又哭了,”少女扶額,單手掐指,“已經(jīng)過去九百年了……”
沉浸回憶太久,天已經(jīng)灰蒙蒙亮了。
7.重聚
少女撐起竹傘,淌著冰冷的雨水,向青杭鎮(zhèn)鎮(zhèn)北走去。
……
“子兮姑娘,真是太謝謝您了,要不是您出面,怕是我們鎮(zhèn)北的人都被淹死了!”
“是啊是啊,子兮姑娘真是好人啊!
“感謝姑娘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這好像是救你們的第二次了吧……
……
青杭鎮(zhèn)的人都知道,人煙稀少的鎮(zhèn)南住著一個貌若天仙的姑娘,卻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看似無親無故,看起來怪可憐的,鎮(zhèn)里的人都很善良,怕她一人住在鎮(zhèn)南不安全,請過她去繁華的鎮(zhèn)北住,都被她推辭了。
她喜清靜,不喜被打擾,平日里也不愛說話,卻很善良,默默的幫助過很多人,從不求回報。這次,若沒有她告訴大家雨勢暴漲,并指引大家修建水壩,怕是兩千人都會被洪水淹死。
“姑娘,老身知道您平日里喜好清靜,可今天,如果我們不好好報答您一下的話,怕是老天爺也會譴責我們的,今日就請留下吧!苯鸪堑哪棠淌沁@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了,她說的話比較有分量。
可能是因為近幾天操勞過度,子兮好幾天都沒有睡好,盯著戲臺,神志越發(fā)不清明。
“起來!說你呢!快點!”戲班子頭頭的皮鞭抽的真響,被打的孩子卻一聲不吭,“你要是不跳過去,老子今天就餓死你!”
“啪!啪!”
“這人怎么這么殘忍啊?”
“就是啊,這孩子多可憐。”
“金城,你這是哪里找來的戲班子?這人怎么這樣?”
“啊……周伯說,青竹鎮(zhèn)有家戲班子演的很精彩,我就把他們請來了,誰知道是這樣……”金城愧疚的撓撓頭,“子兮姑娘……不好意思啊,讓你受驚了……子兮姑娘?”
醒目的鞭子聲拉回了子兮的神志,可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金城這里。
那孩子看起來也就五六歲,雖然被打的有些狼狽,可是這小臉兒真的是很精致了,好看極了,就好像……印象中好像有過這么一張臉……
“小妹妹,和家人走散了?”
“不干什么,就想看看你。”
“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
“兮兒,別怕!
“如今武元神君的劫數(shù)已盡,而你與冰羽神君還要再等上一千年。”
“兮兒,等我。”
那孩童一雙澄澈清明的眼睛不經(jīng)意間與自己相對,沉穩(wěn)如水的她竟然愣住了。
“快點!起來!”
“住手!”
觀臺距藝臺五丈遠,沒人看清子兮是怎么過去的。
鞭子聲落下,卻沒有打在孩子身上,一道殷紅滲透了子兮墨青色的衣衫。伴著一聲慘叫,那個持鞭的頭頭飛下藝臺,滾出幾仗遠。
明之,我想過千萬種和你重逢的方式,若我知道是今日這般情景,我寧可不要,我寧愿再等你一千年。哪怕等到地老,等到天荒,我也不要你受半分委屈。
一千年,太長了。子兮經(jīng)歷了很多,性子也平靜了許多。但是當她看見自己等了千年的人被這般侮辱,她不淡定了。
“唔……”受了許久的鞭笞的孩子,靠在這個陌生又熟悉的懷抱里,他終于大聲哭了出來。
“沒事了,明之,沒事了……”
那天晚上,下了一夜小雨,滋潤了新生的幼苗,也讓子兮干涸已久的精神得到了活力。
“滴答……”
“子兮姑娘,真的不再多留幾天了嗎?”金城的明知留不住她,還是抱有幻想。
“金城,回去吧。日后好好照顧婆婆。”
“可是……”
“阿城啊,既然姑娘夙愿已了,我們也不必強留了。姑娘行事低調(diào),想要默默離開,老身也不多嘴。姑娘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吧,但這里也永遠是姑娘的家,若是日后有需要,我們這些凡人也愿為姑娘效微薄之力。”
“你年事已高,保重身體。”
不是自己的,終究是留不住,金城目送著著那個牽著孩子的墨藍色背影,眼睛一瞬不瞬,直到那人漸行漸遠……
8.生生世世一雙人
十六年后,元宵節(jié),長安街,燈火通明。
一對璧人長身而立,于繁華大街的最高處。女子面露淺笑,男子面部平靜,卻也難以遮掩嘴角的微揚。
“好看嗎?”男子問。
“嗯!
“還記得那里嗎?”男子細長的手指指向一個偏僻的角落。
“怎么會不記得?”女子很自然的將雙手搭在男子的臂彎,“那可是我們初識的地方,算起來,也有一千年了,那時候,這里還是最繁華的帝都,如今卻已物是人非!
“是啊,”男子將女子拉入懷里,“那時候你還是個哭鼻子的小姑娘。”
“那還不是那個哭鼻子的小女孩把你找回來了?”女子調(diào)戲著眼前的俊臉。
“對,幸虧你把我找了回來!蹦凶訉櫮绲脑谂宇~前輕輕一吻。
女子踮起腳尖,伏在男子耳邊說了些什么,當她雙腳欲要著地時,卻被某人拉住習慣性的拉到懷里。
一束璀璨的煙花照亮了整個長安。
某人清澈的嗓音在女子耳畔回蕩:“你與我,生生世世一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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