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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全文完)
展昭說,白玉堂,欠我的你還沒有還,勿做了背信的小人。
白玉堂笑,努力直起癱軟在展昭懷中的身體,將頭埋在展昭的頸窩里,道,果真是只小氣的貓兒啊。
展昭不語,也不理會胸前越涌越多的溫熱。懷中的人微微抽搐了下,展昭便下意識地抱得更緊起來。血色隔了兩人的衣衫,固執(zhí)地畫出一天一地。
白玉堂忽的又道,貓兒,再跟白爺爺我多說幾句吧,錯過了這次,怕是便沒機會了。
展昭眼中起了隱約的水色,語氣卻是平淡,錯過了這次,以后黃泉再見,展某自會找五爺討回欠的東西。
白玉堂無奈,嘴角的笑意卻是更甚,只可惜你白爺爺我這會沒有力氣,不然也給你這貓兒一劍,省得到了那邊,還得擔心你的安全。
展昭也是笑笑,接道,那還得多謝白五爺不殺之恩。
這到不用了,白玉堂喘了口氣,蹭到展昭耳邊,只盼你這貓兒……還是晚些……再……見到的好……
白玉堂的聲音漸漸的弱了下去,就連最后一聲的貓兒也漸漸消散在空中。細若游絲的氣息打在展昭耳根上,展昭想自己最后一絲的情也隨著那最后的一聲埋葬了吧,這輩子,終究是無法仗劍天涯了……
那一夜,襄陽破,沖霄焚,連帶著那個囂張了江湖十幾年的錦毛鼠白玉堂也一起葬在了漫天的黃沙下。后皇上感其忠義,拜從三品,封忠義侯,厚葬之。
三月的天,風拂柳轉,汴京城內外一片欣然之景。
院舍林立的大街上,一家大門剛打開,便見一紅衣官服的男子側身欲向外走去。
“展大人請留步!币慌缘男P地從旁門穿了進來,臉上堆了笑意,“我家主人想請展大人到偏廳一敘!
那個被稱為展大人的男子停下腳步,回頭,溫婉一笑道,“展某還有些公務要辦,余下的事,在下自會讓王朝馬漢來處理的。”
那小廝似是還想再說幾句,卻見男子又是一笑,轉身便出了門。小廝嘆了口氣,認命地回屋去給自家主子回命。
悠悠轉轉地出了巷口,展昭站在一旁看著熱鬧的大街,雙目含了笑,卻是不動,只斂了眼眸,向四周看去。
兩側的商販皆是識得展昭的,紛紛提了聲音給展昭問好。展昭也一并一一回了去。本就幾分嘈雜的街道瞬間變得愈發(fā)喧囂起來。卻又很快地恢復如初。
展昭見狀深吸了口氣,似是無意地掃過正對的太白樓,抬腳便欲前行。
卻聽得不遠處一人喚道。
“展大人!焙苋岷偷穆曇,帶了少許的慵懶,卻又掩著幾分黠意。
展昭抬眼,就見那日在郊外救起的公子依舊著著那身有幾分怪異的衣服,挽了發(fā)髻,正一臉壞笑地看著自己。
“郭少俠!闭拐驯Γ闶腔囟Y。
那郭少俠也不是個怕生的主,這幾日在府里養(yǎng)傷,倒也和展昭混了個半熟。這會見展昭一身官服,知他是公務在身,本不欲打擾,卻又忽地想起剛剛出門時公孫先生的話,于是揚了笑意,接口道。
“展大人這是有事?”
展昭下意識一愣,繼而微微點了點頭,“剛剛讓衙役帶了仵作去驗尸,王朝馬漢也去了柳家,展某正準備回府給包大人回話。”
“正巧,”郭旭幾步走到展昭身邊,隨手撩過肩邊的落發(fā),笑意更甚,“展大人若不介意,可否與郭旭同行?”
“自是。”
展昭本就不是多話之人,郭旭似也在思索什么,一路上只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大抵不過是這柳氏一案的現(xiàn)狀。展昭不欲郭旭牽涉太多官府之事,郭旭也無意此間,故而二人雖談論案情,卻也不過是最基本的情況。
開封府離柳家并不遠,只稍許,便已行至府門前。
郭旭抬眼看了看門口的石獅子,依舊是高大威武,但終究與自己那時頗有不同。心中有那么一瞬間的感觸,下一刻便又憶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清了嗓子便欲開口。
展昭見郭旭一路似有所思,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含了其他的意味,是故一路都在等他?纱介T口,那人依舊笑意盈盈,只扯些有的沒的,也不知該說那人心性太好,還是說想說之事太過難以開口。展昭本不是強人所難之人,但每每對上這人,卻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展大人……”
“郭少俠……”
二人幾乎同時發(fā)聲,聽得對方話語,便又都收了聲。
微醺的陽光照在府門前,那二人啞然而視,半響又都搖了搖頭,露出欣然一笑。
“不然郭少俠先說?”
“你我二人站在此處頗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展大人在此緝兇。不然等展大人一會公事完后,我們再約詳聊?”
左右還是不知道那人所謂何事,展昭也不急,點頭算是答應。右手抬起,便是請了郭旭先進府衙。
郭旭也不推脫,和著展昭一前一后進了開封府。
待到展昭處理完柳府的事,日頭已是西斜。今日中午并未見得郭旭前來內衙吃飯,想是跑去了他地,又想起回來之時二人的約定,稍事休息,便又去了郭旭的住所。
他與郭旭其實相識不過數(shù)日,那日相遇也算是機緣巧合,若不是那人眼角眉梢的那一絲笑意,自己怕是不會多惹事端,救了這人回府。
繞過蜿蜒的回廊,展昭行至郭旭門前。見屋內隱約人影,想是那人在屋,便抬手輕扣門扉。
郭旭聽到聲響,知是展昭,抱了懷中一物,起身前去應門。
展昭敲了三下,也不再繼續(xù),收了手立于旁。
郭旭開門時便是見到這番景致。
都說南俠俠義無雙,武藝卓絕,卻誰想不動武時,卻是自有一番氣韻。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大抵也就這般。
展昭卻是有一瞬間的恍惚。
似乎是很久以前,也有這樣一個人,每每到了夜晚,便爬上自家院頭,懷中抱著女兒紅,眼中滿是嬉戲,遠遠便扯了嗓子說道。
“哎,官家果然太過小氣,還得白爺爺我半夜來養(yǎng)我家貓。”
那會自己是怎么答的呢。
“誰家老鼠如此大膽,居然敢半夜翻墻偷酒!
郭旭就見得展昭眼神幾番變化,有迷茫,有欣喜,有懷念,有感傷,最終卻紛紛化成了一絲幾不可查的嘆息。再些許,展昭收拾盡了自己的情緒,這才接著說道。
“不知郭少俠今日究竟所為何事?”
郭旭仿佛沒有看見他那滿眼的情緒,只和往日一般笑道,“自然是來找展大人喝酒,以謝展大人多日前的救命之恩!
展昭似乎是沒有料到這個結果,開了口,半響卻沒接話,終是搖了搖頭。
“近日府內事物繁多,展某不宜飲酒,還請少俠見諒。待日后得閑,自當由展某給少俠賠禮!
郭旭仿若未聞,一手抱了酒,一手便欲去捉展昭腕子。
展昭矮身一退,只想先推脫,怎奈郭旭像是起了玩心,見展昭退身,便也跟了上去。
展昭本意并不是與郭旭動武,招式之間也未帶幾分內力,他雖兩手得空,竟是落了下風。
二人便在這狹小天地間你來我往,待到最后收招,竟是過了小半時辰。
郭旭看著最后夾在二人中間的酒壇,挑眉笑道,“展大人既然已經抱住酒壇,便也別辜負了這美酒。”他傷勢初愈,本是氣力不濟,還好展昭并非真動手,不然怕是撐不聊了這么久。但來這世間多日,今日這一場比試,卻最是讓他舒心。
想往日與封平辛力,哪一個不是以武會友的。
展昭也是失笑,郭旭這一場比武,目的似乎就是將酒壇拋給自己。但似乎至那日后,自己也再未這么暢快地打一場了。心中豪氣頓生,便也不再推脫,將酒壇攬進懷中,拔掉泥封,仰頭便是一口。
醇香的酒灌了滿口,初時略有辛辣,過喉卻覺得綿延溫和,入肚更是周身一暖,香氣反漫過喉嚨,重新回到唇齒間。
“果然是好酒!”
展昭不由贊到。與那人平日里愛喝的烈酒不一樣,倒是溫純喜人得緊。
郭旭聽得展昭贊許,眉眼笑意更甚。他剛來這不久,其實并不熟悉,若不是太白樓小二多言,他也是尋不到這佳釀的。只可惜胭脂桃花釀在這世間,怕是再也喝不到了。
展昭喝完一口,將酒壇拋給郭旭,郭旭懷抱接住,搖頭打趣,“都說南俠溫潤,不想喝起酒來竟是如此豪邁!
展昭也不理,眼神看著郭旭,卻是仿佛看到了別處!肮賯b莫笑,大概是被他人帶壞了,還望郭少俠莫要到處聲張,敗了展某名聲!闭f到尾處,竟是自己笑了起來。
郭旭從未見過這樣的展昭,像是沉浸在某個景象中,眼中雖是笑著,卻含著掩不住的悲戚;嘴中喃喃自語,卻是聽不清所說之音。許久,像想起了什么,輕輕一躍到了郭旭跟前,卻是向著懷中的酒伸手。
郭旭從善如流,將酒壇遞出,一時也說不清自己今日的舉動是否正確。
“我見展護衛(wèi)對郭少俠頗有幾分不同,今日若是少俠得空,不妨多陪陪他!惫珜O先生給自己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中滿是惋惜,欲言又止,卻是未告知前后原委。
郭旭本尋思著酒后問問展昭,但見他神色,怕是今日并非好時機,索性那酒醇厚,也就由著展昭去了。
月色如晝,微風輕拂,郭旭看著展昭豪飲,不由得苦笑。抬頭仰望圓月,忽似想起什么,自懷中摸出一根玉笛,放自唇邊,輕聲吹了起來。
笛聲悠揚,曲調婉轉,給這漫漫夜色,籠上了一層薄薄的溫柔之色。
展昭喝酒越發(fā)快,意識漸漸模糊,朦朧中似是聽到笛聲,眼前便忽的現(xiàn)出某個跳脫的身影。蹭到自己跟前,似乎是在向著自己吹噓著什么,白玉骨的扇子扇嘩嘩地直響,那碩大字,終于刺地他鼻尖一酸,自那日后的淚,終是落了下來。
“玉堂……”
原這日,離襄陽一役,剛是一年。
而這日,離展昭前往好水川,左右不過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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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殤
曲:黃昏蜻蜓
詞:冰凌一剎
念:展昭還記得很多年前曾有人對他說,貓兒,若是有來世你可愿與白爺爺我浪跡天涯相伴一生?烧拐褏s不記得當初自己是如何去答的,也不記得那人當時究竟是如何恣意的笑著的……
一月雪 洗盡鉛華
一曲長歌 誰唱罷
說緋衣白馬隔岸 他執(zhí)扇折花
是揚眉輕笑 看風流天下
三月風 吹綠柳梢
三杯飲盡 高樓臨窗正年少
青衫洗舊 劍挽日月自逍遙
煙雨下 打潤的青花是他淡然一笑
五月雨 熏開江南塢上裊裊的炊煙
五弦琴 撥動誰心中的絕響深陷
璇璣舞曲舞一念 一世的眷戀
看多少塵緣化成紛飛的流年
七月七 美酒對江傾
七點星輝 對照畫堂影
嘆平生輕狂 卻只愿換這風景
那階前誰撫琴邀誰聽
九月霜 打濕樓前月
九朝舊事 重提腥風猶未歇
羅袍輕解 紅燭帳暖不許離別
初曉時 粱夢醒 人去殘燈獨自咽
襄陽血 將漫天黃沙染透馬鳴嘶揚
這一曲 終還是未罷弦斷兩茫茫
劍刺入誰的胸膛 喚醒了憂傷
是結局來得太早 他淚眼凄愴
襄陽血 將漫天黃沙染透馬鳴嘶揚
這一曲 終還是未罷弦斷兩茫茫
劍刺入誰的胸膛 喚醒了憂傷
是結局來得太早 他淚眼凄愴
揮一劍 斬一念 那一夜喧囂的烽煙
樓臺傾 白骨掩 昔日風流誰堪殮
笑那醉語成讖言 此生兩長眠
唱一曲離殤 無人對飲說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