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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從來都不曾做夢的人,這世上有嗎?回答是,沒有。但是一個從來不曾做夢突然間一連一個月做同一個夢的人,這世上有嗎?回答是,有。
一個月,我都從這座前后加起來八個臺階的木橋上走過去走過來,看著兩邊都是白茫茫的景色,我竟然絲毫感覺不到孤獨和安靜。在我的耳邊會時不時的迭起古時趕集時的聲音,還有那流水淌過腳下橋的聲音,以及那蔚藍(lán)色天空中飛著的鳥兒的叫聲。
一個月,我不曾感覺到人類應(yīng)該有的饑餓感,我可以聽到我的親人朋友在我的耳邊叫我,但是我不能對他們做任何的回應(yīng)。
因為我在夢里,還沒有找到出去的路,也還沒有找到出去的理由。
腳下的橋被我走的已經(jīng)開始磨出了木渣滓,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一條人走出來的路痕。我很想知道這座橋是什么橋,不過我的另一個我說道,我知道。
我說,這是什么橋?
我說,奈何橋。
為什么我會在這里?
因為你死了。
我死了?為什么?
因為你出了車禍。
那么為什么我會在這里徘徊?不是該去投胎轉(zhuǎn)世的嗎?
因為你還沒到壽命的終點。
那我為什么不能回去?
因為你還找不到回去的理由。
用什么樣的理由我才可以回去?
那個我不再回答我的話,于是我又開始在橋上不停的走啊走啊,直到我聽到我的妻子對我說,你快點回來吧,孩子需要你,爸媽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我想,這個應(yīng)該就是我回去的理由嗎?
那個我說,不是,就算你不回去,你的妻子也可以再找到依靠,你的孩子會自己長大再自己找到自己的依靠,你的父母年近花甲有你的妻子和孩子就足以安享晚年。
我說,好吧,或許你說的對。
于是我又開始在橋上走啊走啊,直到我聽到我的父親說,兒啊,你快點回來吧,你母親已經(jīng)病倒了,她不能再接受失去你的打擊啊。
我想,這個應(yīng)該就是我回去的理由嗎?
那個我說,不是,就算你不回去,你的母親遲早要接受失去你的事實,因為她的壽命比你長。
我說,好吧,或許你說的對。
于是,我又開始在橋上走啊走啊,直到我聽到我的孩子對我說,爸爸,你快醒醒啊,你答應(yīng)過我要帶我去游樂園的啊,你不可以騙我啊,爸爸,我要爸爸。
我想,這個總該是我回去的理由吧?
那個我說,也不是,你不帶他去,她媽媽也會帶他去,時間會讓你的孩子明白什么是死亡,什么是生命。
我說,好吧,或許你也說對了。
于是我又開始在橋上走啊走啊,漸漸的我發(fā)現(xiàn)我聽不到任何的聲音,眼前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能看清的只有腳下的橋,只有我自己的樣子。
我停下了腳步,站在橋頭,對著那片白茫茫說道,喂!我想我知道我可以回去的理由了!是什么?那個我問道。
我說,只要我還有一天的壽命,我便有權(quán)利活到底。
那個我不說話了,沉默了。
我站在橋頭,等待著那個我。
你真的想明白回去的理由了?那個我出現(xiàn)在橋的另一頭,看著我,帶著笑。我看著他,笑了,對,我想明白了,人之所以能活在世界上,因為活著就是他們的權(quán)利,有權(quán)利為什么不能享用?你說過我還沒有到壽命的終點,所以我能夠回去,而且一定可以回去。
那個我說道,你的人生已經(jīng)過了大半了,你過去的那半人生有錯有誤,有悲有哀,你難道不想重新來過嗎?
我搖搖頭,過去的人生是我活在世上的證據(jù),過去的對與錯,悲與喜都是我人生在世的一種歷練,有傷才能明白什么叫人生,過去的就過去吧,將來才是重要的。人有一生,就要好好的去過這一生,不能像游戲那樣輸了重頭再來,那不現(xiàn)實。
那個我又說,不是有游戲人生這一說嗎?還有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這一說?
那只是樂觀的人對困境困難的一種自我麻醉,在這種麻醉中得到心理的舒適,然后再將人生后面的路走完。
為什么你一定要堅持回去?
因為我并沒有走到壽命的盡頭。
為什么你一定要堅持回去?
因為我有權(quán)利回去。
為什么你已經(jīng)到奈何橋了,還要回去?
因為我還有權(quán)利回去。
為什么你已經(jīng)到奈何橋了,還要回去?
因為我并沒有走到壽命的盡頭。
為什么你不能走過奈何橋?
我說過了,我的壽命沒有終結(jié),我有權(quán)利活著。
那個我又沉默了,站在橋那頭看我,不語。
我說,你為什么總是要阻止我回去?
那個我說,因為我是孤獨。我是你內(nèi)心孤獨的那一面,是你對生命絕望的那一面,是你消極倦怠的那一面,是你永遠(yuǎn)都不能擺脫的心的陰暗面。
我說,那你跟我一起回去吧,這樣你就不孤獨了。
那個我看著我,笑了。
我看著那個我,笑了。
夢醒了,一個月的奈何橋,我看到了我心的另一面,我接受他,因為人始終都有那一面的存在,不能無視也不能正視,不能忽略也不能在意。
奈何橋,為何人死后都要經(jīng)過那里?
孟婆說,因為那里是留給人做最后抉擇的地方。
而人的最終抉擇是什么?
是過奈何還是不過奈何?是接受重新開始還是接受繼續(xù)挑戰(zhàn)?
未知,心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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