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去機場的巴士上，我想起了中學的校園。滿墻的爬山虎，一到春天便會飛沙滿天的操場，擁擠的食堂，還有總是搶不到座位的圖書館。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樣子，它馬上要拆遷了，這個承載過我無數(shù)快樂與憂傷的地方就要消失了。
　　下了車，快步向大廳走去。有兩年沒見過翊惠了，上次她回來還是大四的圣誕節(jié)。老遠就看到她坐在個大箱子上東張西望，看見我就用力地揮著手。
　　一起長大的朋友，即使遠隔萬里也總是你的牽掛，仿佛生活在你的精神世界，從不陌生。不需要相擁而泣那么激烈，只是相視一笑便可勾肩搭背，像是回到了講悄悄話的同桌時代。
　　找個地方坐下，“一會兒去你的書店看看吧，我很好奇呢�！瘪椿菁鼻械卣f�！岸颊f了那不是我的店，只是我在經(jīng)營。等接了穎珊一起去吧。”
　　“你猜她會和明南一起回來嗎？”
　　“大概不會，畢竟她從沒和我們說過他們又在一起了啊。”
　　“真難想象，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回到了原地�！�
　　望著窗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夏天，我們?nèi)齻�與穎珊一起第一次感受到了背叛的含義。而有生以來的第一次醉酒，卻讓我知道了穎珊曾那般地為我犧牲。
　　“牧薇有沒有說什么時候結(jié)婚？”翊惠突然的問話打斷了我的回憶。
　　“不知道，我和她聊天很少說起揚的�！�
　　“這么多年了，是你介意還是她介意？”
　　“我是怕她心里不舒服，當年的事她都看在眼里，難免不記在心里。你還不是因為這樣，放棄了揚嘛�！�
　　“別又扯上我，說我喜歡Sky還差不多。”
　　“真的？”我故作吃驚狀，引來翊惠一陣笑罵。
　　一起走過的六年，并非風平浪靜，互相糾葛的感情曾讓我們?nèi)f分痛苦。也正因為這樣，我們才會彼此珍惜，從不讓友情缺席我們的生活。
　　接了穎珊，我?guī)齻內(nèi)辍Ｒ宦飞�，翊惠和穎珊聊個不停。出國幾年，總是錯過見面的機會，自然話題很多。我聽著她們嘰嘰喳喳，突然覺得很幸福。
　　到了書店，我領(lǐng)她們參觀�！耙粯琴u書，主要是文學和藝術(shù)類。二樓是書吧，可以在這兒租書看，旁邊還有個小的西餅屋。三樓賣影碟，也會出租一些老片子�！�
　　“看起來蠻像樣子的，有點面包樹的味道�！碑斈昴顣臅r候，我們幾個就都很喜歡張小嫻的小說，尤其羨慕里面女主角經(jīng)營的各種店面。
　　“小健，給我們?nèi)龎K老婆餅。”我們在西餅屋坐下。
　　“他就是那個子健？”
　　“是啊，當初我因為他的名字就錄用了他，沒想到他的手藝真的不錯�！�
　　“和Sky長得一點兒也不像。”翊惠一直盯著小健看。
　　“只有小說里才會遇到長得和舊情人一模一樣的男人�！�
　　“因為和Sky一樣的名字你就用了他，這說明你還沒有完全忘記Sky哦�！瘪椿菘偸窍矚g揭我的短處，“這次回去說不定會遇到呢�！�
　　“哪兒會這么巧，買了這么久彩票也沒見中過大獎�！彪m然這么說，我還是有不規(guī)則的心跳。
　　晚上，我們?nèi)齻�擠在一張床上，聊到半夜才關(guān)燈睡下。我翻來覆去，想著白天的談話，中學的校友聚會，他會回去嗎？若是再見面，將是什么樣的情形呢。
　　第二天一早，我們坐車回家鄉(xiāng)。牧薇在車站接我們，四個人終于又聚在一起了。燦爛的陽光很配合我的心情，重逢的喜悅驅(qū)散了長久以來的孤獨感，也帶回了長時間以來缺席于我生活的安全感。
　　我們在我家的空房子里小聚，這房子已經(jīng)很久沒人住了，幸好牧薇偶爾過來打掃，才不至于滿屋灰塵。也許借助朋友們的力量，才讓我有勇氣回到這些有太多回憶的地方。
　　我們天南地北地聊著，穎珊突然從箱子里拿出大大小小的盒子給我們，都是化妝品�！巴郏@可都是名牌貨，你什么時候成了富婆了？”
　　“其實，都是明南買的，讓我?guī)Щ貋斫o你們的�！狈f珊小心翼翼地說。
　　“干嘛這么客氣啊，又不是不認識�！薄熬褪�，我們又不是外人�！比齻�人邊開玩笑邊打開盒子。
　　我看到穎珊感激的笑容，明白她是開心我們對明南的再次接納�？v然對于那個男人始終不曾真正的放心，但只要她快樂，我們還是會微笑地祝福他們。
　　約好第二天一起去學校，她們?nèi)齻�便各自回家了。傍晚時分，我去附近的小吃店吃晚飯，順便看看當年我們經(jīng)�；顒拥牡胤健�
　　我家離學校很近，過了路口，發(fā)現(xiàn)校園里很熱鬧，就徑直走了進去。操場上有很多軍訓的孩子，踢著正步，喊著口號。我想起了當年在這里軍訓的第一天，我站在一排人面前緊張地作著自我介紹。有三個女孩兒同時抬起頭沖我笑，就這樣我們成了一輩子的朋友。
　　往里面走，看到了那四棵熟悉的銀杏樹，葉子還是綠的，依然很漂亮。樹下的排球場，還是人滿為患。我們剛來時，所謂的排球場不過是一塊土地中間樹了個網(wǎng)子。
　　情竇初開的年代，我愛屋及烏地迷上了排球，說盡了甜言蜜語拉著三個好朋友陪我學打球。第一天參加活動小組，我被球當頭砸倒在地時，她們那惶恐的表情至今還記得。排球?qū)W了不到半年，我就和Sky走在了一起。學打球就成了一對一的感情交流，也不見了她們?nèi)齻�的影子。
　　與Sky分手，也順帶拋棄了排球，當時辛苦練就的球技也陪著時間一起慢慢消磨了。大四時被強行拉去參加排球賽，靈光乍現(xiàn)的背飛扣球驚艷全場，連自己都有點呆住了。想想那時候Sky教這個動作教了一個星期，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在想什么？”有人在身后說話，我下意識地回頭，頓時愣住了。
　　“見到我很意外嗎？”Sky走過來，與我并排站著，眼睛盯著球場。
　　“是很意外，甚至是吃驚。”
　　“我是特地回來找你的，”他自嘲地笑笑，“總是不甘心的。怎么，沒話和我說？”
　　我確是無言以對，當時的不告而別，憑的也是剎那的沖動，可是以后的細細琢磨，卻發(fā)現(xiàn)是再正確不過的選擇。
　　他的手機適時地響起，在他轉(zhuǎn)身接電話的瞬間，我分明看到他無名指上亮閃閃的戒指，不由得釋然，千里迢迢地回來，說到底，也只是想解開心里的疑惑。
　　“我今天有點事，改天我們再約，我需要和你好好談談。”
　　我點點頭�？粗谋秤皾u行漸遠，襯衫西褲，名牌鞋子名牌手表，風度翩翩，舉止成熟穩(wěn)重，典型的大都市年輕白領(lǐng)。那個在球場上奔跑跳躍的白衣少年，像是前世的戀人了。
　　第二天下午，我和翊惠、穎珊、牧薇一起在校園里走了一圈，發(fā)現(xiàn)除了建筑物的位置，一切都是陌生的，我們只能在回憶里游逛。
　　七月的太陽毒辣辣的，我們只好避到看臺上。整個操場都被翻修過了，但是看臺的位置沒有變，夏日的午后仍舊有厚厚的樹蔭。我們坐在以前常坐的地方，聽著遠處風吹白楊樹的沙沙聲，感覺很舒服。
　　“我昨天遇到Sky了，很狼狽�！蔽叶⒅f珊說。
　　“別這么看著我，是他寫郵件給我，說很想見你一面�！�
　　“都這么久了，見面還會痛苦嗎？”翊惠有些不解。
　　“其實，我對你們省略了一些事情，”我艱難地開口，盡量輕描淡寫，“找機會慢慢說吧�！�
　　晚上，在我家喝酒。酒意漸漸襲來，話題也開始無所顧忌，我被逼著交待全部事實。
　　那的確是我人生中一段很重要的時間，相比于青澀的初戀時光，和Sky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更為銘心刻骨�，F(xiàn)在想來，上天讓我們再次相遇，不知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墒窃诨疖嚿弦姷剿臅r候，我就沒來由得有那般勇氣，頭也不回地跟他走了。
　　“那后來呢？”
　　開始時真的很快樂，然而慢慢地才發(fā)現(xiàn)，時間并非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五年了，我們都變了很多。他在知名的建筑公司做事，工作穩(wěn)定，收入體面，沒有不良嗜好，是個前途遠大的良好青年。
　　“你以前不就希望他是這樣嗎？”
　　“就是，那時候整天抱著小說，恨不得Sky能變成里面的男主角�！�
　　是，他在做我一直希望他做的事，而我卻不能再和他在一起。因為我的變化是他無法體會的。我父母出事的時候他已經(jīng)離開家鄉(xiāng)去念大學了，那一次打擊，對我來說，幾乎是致命的。從小到大，所受過的挫折無非就是考試不及格或是與父母吵架，可是突然間，兩個最親的人都離我而去了。
　　我傷心過，抱怨過，消沉過，甚至放縱過，高三那一年，我性情大變。幸運的是我還有三個好朋友站在我身邊，撫慰著我，在我企圖自甘墮落時義無反顧地拉住了我，我想我會感激她們一輩子的。
　　大學畢業(yè)后，我在報社作娛樂記者，寫一些無聊而空洞的文字。有時我也會給地下樂隊填些歌詞，當是對內(nèi)心情緒的發(fā)泄，一如我學會了用煙和酒來麻醉身體。這一切是他無法想像的，他在我生活中缺席的歲月里，我已經(jīng)脫離了原來的生命軌跡，他看我的眼神里有失望和迷茫。
　　我看見他身邊穿梭而過的女人，謹慎而溫柔，是我曾經(jīng)以為自己會成為的樣子。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我在一個清晨醒來，痛下決心要逃離。
　　“再后來的事你們都知道了，我結(jié)婚了，以為揀到了個寶，誰想男人這東西，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逼鋵崿F(xiàn)在看來，那段婚姻不過是又一次地甘心淪陷，只是她們都不在身邊了，于是沒人能拉住我了。
　　“你當時一定沒說清楚就跑了，他才會耿耿于懷到現(xiàn)在，借了這個機會來找你。”
　　“說不定是舊情難忘呢�！�
　　“不用擔心這個，”我摸著我的無名指，“我看到他戴了戒指的，大概只是想問清楚吧。有時候我會想，穎珊，如果當初是你和他在一起，也許我們?nèi)齻�都會很幸福也很平靜。”
　　“人生的假設(shè)太多了，如果重新來過，我們四個人的排列組合也夠復雜了，可是我擔保我們還是會有同樣的選擇�！�
　　牧薇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聽說這次校園重建是由一個校友作主設(shè)計師，他還特意提出要重建怡心亭。那個人會不會是Sky，那個亭子是你們的定情之地啊�！�
　　我不知該說什么，事已如此，何必再提當年。
　　天蒙蒙亮了，她們?nèi)齻�已經(jīng)睡了，我坐在陽臺的窗臺上，點燃一支煙。
　　是的，我忘不了當年在怡心亭，我仰起臉時那種執(zhí)著與勇敢。本多RuRu唱，那曾經(jīng)愛著他的心情，有一股傻傻的勇氣。多少年以后，最讓我懷念的，不是怎樣的一個人，而是當時當刻的心境。
　　不論什么原因，我們對待愛情不再有年少時的那般確鑿，不再相信只要喜歡，這世界便不會有其他。那樣純粹的感情，一輩子或許只有一次，于是我曾經(jīng)貪戀，無法自拔。可是漸漸的，就明白想要的未必能得到，要選擇的只是能否甘心地退而求其次吧。
　　“在想什么呢？”翊惠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我身旁，接過我的煙，抽了一口。
　　我有點吃驚，翊惠笑了一下，“背井離鄉(xiāng)，心里老是空空的。不順心的時候，就試著抽了。”
　　“那就回來吧，國內(nèi)天大地大的，不見得比外國差�！�
　　“他不愿意回來，他在那邊發(fā)展得很不錯，正在想辦法移民。其實我很羨慕你啊，”她趴在窗臺上，看著外面，“這么多年，你也過得很混亂過，可是你總能堅持自己的步伐，無論對錯，總是那么無悔。”
　　“我悔得恨不得自殺的時候你不是不知道啊�！蔽疫�記得當初鬧著要離婚時，還打國際長途與她哭訴，平靜下來時才想到那電話費的心驚肉跳。
　　“可你沒自殺，懂得在錯誤里華麗地轉(zhuǎn)身離開�！�
　　“那你呢，有什么決定？”
　　“不知道，決定不了，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人從第一次放棄自己想要的東西之后，便會麻木于放棄的痛苦了�！�
　　我知道她想起了什么，多年的默契讓我善于聯(lián)想。我跳下窗臺，摟著她，并肩看著初升的太陽。
　　“哪天我回來了，去你的書店的打工吧�！�
　　“好啊，給你設(shè)個漫畫專區(qū)好不好？”
　　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有些人堅持得激烈，如我；有些人堅持得平靜，如翊惠。
　　中午，揚來找牧薇，我們便央他請吃飯。他在一間保險公司作經(jīng)紀，聽說已經(jīng)小有名氣。人踏實了不少，但還是那樣熱情自信。
　　念書時，揚就經(jīng)常和我們幾個混在一起，好久沒聚，一餐飯吃得熱熱鬧鬧。他不停地給我們布菜倒酒，十分周到。
　　看著這個曾經(jīng)考驗我們友誼的男人，我與翊惠舉杯對飲，相視而笑。很多人知道那時揚喜歡我，但是沒有人知道，在我準備接受他時突然發(fā)現(xiàn)翊惠對他的心意，而翊惠感覺到我的退縮之后也與他絕緣了。
　　沒有第三個人了解這中間的曲折，就連我們彼此也從不承認。于是，揚只是我們的朋友，現(xiàn)在則是我們好朋友的未婚夫�？晌液芮宄�，對翊惠來說，放棄揚的痛苦遠大于我。
　　學校的大禮堂布置得像個展覽廳，墻上掛著各式的建筑圖紙，禮堂中央還擺著一套模型，都是新校舍的樣子。
　　很多人圍在那兒品頭論足，我看了一眼便走了出去。造得再相像，也不是原來的那個了，什么都變了，又何必刻意保留那外表的樣子。
　　一個人在看臺上抽煙，Sky走到我身旁的座位坐下，“為什么每次見到你，你都在發(fā)呆？”
　　我笑笑，“年紀大了，腦子不好用了啊�！�
　　他也笑了，“看到新校舍的模型了嗎，喜歡嗎？”
　　“為什么要把學校修成那個樣子？”
　　“你不喜歡？”
　　“談不上喜不喜歡，與我沒有多大關(guān)系，可能我以后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以為你會高興，這里有我們那么多的回憶�！�
　　“回憶是放在腦袋里的，記下多少便是多少，不必強求�！�
　　Sky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好像被人當頭潑了盆冷水啊。”
　　我不解地望著他，“你是想說你把新校舍設(shè)計成這樣，是因為我？”
　　“你，”Sky表情憤怒地站起來，“難道你以為我是那種過著幸福的日子還無聊地跑回來緬懷初戀的人嗎？”
　　“你不是已經(jīng)…”我的目光落在他的戒指上。
　　他從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枚女式的戒指，“你不記得了？那時候，你抱著雜志說上面的這對戒指很漂亮，我就悄悄地去訂購。誰知道，戒指寄到的時候你已經(jīng)不見了�！�
　　我相信他的話，盡管我真的不記得這對戒指了。
　　“你真的不記得了，” Sky 有些失望地坐下來，“所以才可以若無其事地結(jié)婚離婚�！�
　　我無言以對，是，我忘記了。我的記性一向那么好，念書的時候就從來不害怕背課文，可卻忘記了那么多重要的事。那是因為我需要遺忘，以減輕我的痛苦。
　　“對不起，當初就那么走了，是我不對�？墒牵乙詾槟銜靼��！�
　　“就是因為我想明白了，才會做了這許多事。難道真的就這樣結(jié)束了？”他歪著頭看我，臉上有不解和灰心。
　　我不知如何作答，若是在我最彷徨最矛盾的時候，你肯多幾分主動，即使人海茫茫，找到我也并非太難。于我而言，當初的沉默便是代表了放手。事過境遷了，又何苦有這樣的舉動。
　　“對不起，除了這個，我不知道還能說些什么。”
　　Sky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下看臺。我又一次地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有瞬間的酸澀和悲傷。
　　從最開始就知道，我不是他從小到大心里一直想要的那個人。當初，若是讓他在我和穎珊之間選擇，大概就不會有這幾番離合。年少的我，用勇敢而熱烈的愛，震憾了他，也打動了他。
　　可我又是那么驕傲，即使能夠放下矜持去表白，也不能忍受他的愛不及自己。爭吵后固執(zhí)地分手，不過是內(nèi)心軟弱的借口。沒想到，多年后，我又給了自己另外一個借口。更加的冠冕堂皇，其實都一樣，掩埋我同樣的遺憾，他的愛始終不及我多。
　　誰能了解我此刻的傷心有幾多，不甘心又有幾多，可是依舊是那么的固執(zhí)，要求對方的愛同樣的熱烈與豐盛，因為我付出了全部，那么他，絕不可以如此之少。寧可玉碎，絕決過后或許才會無悔。
　　翊惠和穎珊都要留下來繼續(xù)度假，我一個人出發(fā)去車站。一下出租車，就看到Sky從另一輛車上下來，“也要走了？”
　　“是啊，還要工作。你呢？”
　　“回去處理一點事情，然后就要開始重建校舍的工程了。”
　　“其實，新校舍很漂亮�！�
　　Sky很無奈地笑笑，沒有說什么。
　　“我要去對面等車，那么，在這兒說Bye-Bye了�！�
　　“真的這么吝嗇，連再見都不肯說�！彼荒樀穆淠粗摇�
　　我有些意外，但只是笑一下，“不都一樣嘛，”轉(zhuǎn)身走掉。我忍住沒有回頭，不管他用什么樣的目光注視我的背影。他還記得我曾說過，有時候，再見和Bye-Bye是不一樣的。可是，下了決心不再想見的時候，怎么說道別的話并不那么重要。
　　車子駛出車站，經(jīng)過Sky等車的位置，我心里默默地說Bye-Bye。多少年來，我第一次心平氣和地這樣說，不再存著一絲妄念，不再期待下一次的相遇。
　　車漸行漸快，窗外的景色飛快地掠過。我的記憶也將翻過這一頁，將往事塵封。我于茫茫人海中找尋同樣愛我如我這般多的人，不管能否找到，我會一樣的執(zh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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