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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你站在甲板上,穿著紅色盛裝,從懷里取出一個半大不小的西洋瓷瓶,慢慢的打開瓶蓋,然后在眾人詫異的眼神中緩緩的將瓶中的“塵土”倒入海中。沒人知道你倒入海里的是什么,也沒人知道你為什么這么做。因為這是大勇私下里開玩笑時對你說的,但你卻真的這么做了。你坐回屬于你的位子,從大袖里取出一個一模一樣的瓶子,再次打開瓶蓋,這次卻用一個小勺子舀了一勺,放入一個刺花的小絹袋中。收口,打結,然后掛在脖子上,一系列動作都那么安靜,好象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你在脖子上掛上了大勇的骨灰,你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就好像你的發(fā)髻中始終藏著那?死锼怪品系募~扣一樣。
這艘不大的船上同樣充斥著中國人和白人。那些中國人都是在圣弗朗西斯科淘完金后準備回家娶老婆的;而那些白人都是因為看了馬可波羅關于亞洲的游記后,幅想連篇,準備去中國“尋寶”的。
你坐在他們中間,用一雙大而無神的眼睛盯著他們看。那些個黑辮子和白皮膚仍各有各的陣地,他們都無比的放肆,各自激動著。只有你,漠然得坐在那兒。他們想親進你,你沒有拒絕,你把他們想象成了大勇和克里斯。也許是你的“冷漠”,也許是你的反映不夠積極,總之,他們嘻皮笑臉得和你說了些不痛不癢的話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又像一開始一樣大吵到鬧了。
也不知過了幾天,船靠岸了。在聽到那些對你不再陌生的鄉(xiāng)音后,你意識到你已經回到了茶山。你拿起一個小包包——說是包包,其實里面不過是一件你常穿的紅綢衫和少數的一點盤纏。你跟著那些人走著。憑著記憶,你摸索著,你來到了從前的那個村子。
村子里已少有人認識你了,畢竟你一走就是好幾年,人情世故,大家早把你這個當初被拐走的小女人給忘了。
山腳下,有幾個女人在河邊洗衣服。你穿著紅色盛裝出現在她們面前,成功吸引了她們所有的目光。要知道在那簡陋的山村里,這樣的盛裝是很少有人穿的,就算是結婚,女人們也不一定那么好運氣的穿上它。在那些羨慕的眼神中,有一雙顯然包含著驚訝的。那是一雙老女人的眼睛,她大聲叫到:“扶桑!你回來啦?!”沒錯,她就是當初你被拐時,在岸上對你大叫的女人。
因為她的一叫,其他女人也更有興趣了。刷的一下,她們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全圍上了你,開始問東問西。顯然,她們并不記得自己和你根本不認識。那老女人更是因為和你以前就認識而得意洋洋。
你覺得很奇怪,奇怪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人認識你。但你還是慢慢得告訴她們你的來歷。當她們知道你是從美洲回來后,更是不愿讓你走了,十幾雙眼睛一下子就朝你那個小包包瞪去,仿佛那個微小的包裹中,裝著數不完的金幣,而且全是屬于她們的!
她們擁著你帶你回到了你的家——一間已經破舊不堪的屋子:在你離開后,你唯一的親人,你的父親在一次送茶去長沙的途中失足滾下山,被人救起后,在家躺了一個多月,因為沒人照顧,最后爛死在床上!當然,這些你并不知道。那些女人是不會告訴你這些的,所以你只知道自己沒有親人了。
你穿著一件粗布衣——身上的紅色盛裝早已被一個老女人撥掉了。你靜靜的坐在老式椅上,用你慣用的方式嗑著瓜子。而在你面前,那些不知何時冒出來的男人和女人們在爭相那你包包里那點可憐的錢。哪怕就這么一個硬幣,也會讓他們爭得你死我活。這時,已沒人注意坐在一旁的你了。他們甚至根本沒有想過他們在搶的那些錢在這里根本不通用!
傍晚,滿屋子的人群帶著微小的勝利感漸漸散去,他們也很有“良心”的留給你那件破舊的紅衫,這個,唯一屬于你的東西。
你走出了屋子,帶著那只瓶子(幸好再被人“撥”衣服的時候沒發(fā)現這個小瓶子,否則又要被那些個女人們當成圣物的搶掉了。)你其實并不熟悉那條山路,但你竟然奇跡似的來到了山頂。你來到了一棵大樹下——這是山頂上唯一一棵“參天大樹”,你慢慢蹲下身,用柔弱的雙手撥開并不堅硬的軟土,挖得很深很深。你從懷里拿出那個小瓶子,把它輕輕的放入已成行的坑中。你定定得瞧了那瓶子一會兒,目光柔柔的,好象你看的根本不是一只瓶子,而是在你身邊熟睡的大勇!
大勇要求過你,要把他另一半的骨灰埋在他老母的墳上。但你做不到,因為你根本不就已經忘了那地方!你在這里的記憶恐怕只有那日清晨醒來時看見身邊的那只僵硬的公雞了吧。
你還是輕輕的蓋上了塵土,直到鋪平為止。然后仍是沒事似的走了。
克里斯下了船才意識到,他來到了扶桑的故鄉(xiāng)——一個黑辮子,黃臉孔的地方。他驚奇的發(fā)現,這里的每一個女人都和你差不多,但總有些不同,至于是什么,他到老年時還是沒有想通。
他到這里來,只是替教會工作,救濟一些窮苦的人。當然,這本不屬于他的工作,是他自愿來這里的。克里斯告訴自己,來這兒,你就可以再看見她了。那日,當克里斯醒來時,發(fā)現手中有一簇烏黑的頭發(fā),而身邊的扶桑已不之去向。而當他親眼瞧見你穿著紅色盛裝在他的眼前和地平線上消失時,他心中莫名得被刺了下,他知道,那是嫉妒。尤其在得知那大勇清晨你消失的原因是去和大勇成親之后,他更是憤怒了,一直都耿耿于懷。過了很久,大概在克里斯70多歲的時候,他才釋然了。他知道,你從不屬于他,可以說,你從不屬于任何人。他慶幸自己當初沒去認你了。
克里斯朝前走著,身邊還跟著一個白種女孩,她是他的學生,和他一起來這里實習的。這時候克里斯已經21歲了,他堅信自己可以保護得了你。
他來到了一間茶館,他不自覺得皺了皺眉,他強烈得感覺到你的存在。他四處張望了下,突然他發(fā)現一個身影,但那不是他要找的人,他想象中的你應該穿著紅綢衫,悠閑的坐在桌前嗑著瓜子。雖然眼前的那個女人身影和動作都和扶桑一樣,但他覺得那不是你,因為那個女人竟然穿著一件破舊不堪的粗布衣!克里斯搖搖頭,失望得轉身進入了內堂。
你坐在角落的桌前,穿著粗布衣,嗑著桌上的瓜子,像從前在窯子里的桌前一樣。你發(fā)覺有一雙眼睛朝你這兒投來,你不以為意,繼續(xù)享用你的“美食”。當那目光越來越強烈,但突然消失時,你不尤得抬了抬眼,看到的卻是一個熟悉的背影!澳鞘菍儆谒!蹦阈睦锬叵胫,人也不覺的動了動,想起身跟著他,但眼角的余光卻撇見了走在他身邊的另一個白人女孩,身子不由得縮了縮,更向墻壁攏了。
克里斯走了出來,眼光又飄到了墻角,那女人還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八婧头錾R粯拥陌察o,但她一定不是她。扶桑決不會讓自己穿成這樣的。”克里斯想著,但他還是不由自主的踱到了墻角,想更確定一下自己的想法。他向那個背對著自己的女人伸出了手…“克里斯,快走啊,來不及了!卑兹伺⒉僦⒄Z叫著。無奈,克里斯縮回左手,轉身,慢慢的牽著那個白人女孩走出了茶館。
你又發(fā)覺那眼神朝你這兒飄過來。你肩膀微微抖動著,就像那次在學校門口一樣,你正對著墻角,微微抖動著。你感覺到他向你伸出手來。你不知道他將會干什么,但這卻使你抖動得更厲害。最后,你驚奇發(fā)現自己不再顫抖了。你轉過身,茶館一如從前,人們高聲談笑著,根本沒事發(fā)生?死锼挂呀涀吡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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