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終曲
　　秋夜廖星竹林昏燈。
　　“人生幾何，去日苦多�！�
　　秋風疏庭，老人負手輕嘆。
　　竹葉秋風旋，衣衫單薄骨猶寒，昔日墨發(fā)竟成灰，眼中清明難存。
　　老人捋一捋衣袖，凜冽秋風寒竹骨，伶仃枯指撫長笛，湊至唇旁，輕奏舊時音。

　　“仲何，秋水水痕收�！币寥饲镯羟锼谛笨�，飛檐秋光杳。
　　“昨夜清寒，再平常不過�！敝俸问殖謺�，秋陽沉湎白宣，指尖微撫，頁已翻過。
　　“不同的，今日秋水多了碎白幾許�！泵廊颂Юw手，遙遙虛指。
　　仲何抬目，只見白石水痕綠水凝，光影落秋梢，映留三兩碎白，若清明東欄梨花碎。
　　“美嗎？”美人粲然黛眉彎。
　　仲何彎身，書卷負身后，笑比暮秋清光道。
　　“何及你�！�

　　“遲然，落子莫悔�！�
　　“若落子不悔，又該少甘樂幾多？仲何莫迂腐�！崩w手拾黑子，棋子落棋盤清脆。
　　“錯了�！敝俸螣o奈落白子，黑棋頹勢頓顯。
　　遲然壓低嗓音，故作深沉。
　　“探花郎，慎重莫出頭�！�
　　仲何一愣，旋即莞爾一笑。
　　鴻雁忽從空中掠過，映下的影子也忽然穿身而過，繼爾無蹤。
　　秋日秋空多靜明。

　　“仲何，看這青山銀杏。”遲然扶簾，掠過銀杏片片葉，綿延青山幾千里。
　　“你啊，不知愁�！敝俸文客巴�，面上無奈。
　　遲然搖頭。
　　“僅有愁知愁，入愁愁已愁�！�
　　“秋燕秋陽正好，可消愁。冬又藏秋，夏也藏秋，怎也不會怠了你�！�
　　車中靜默片刻，秋光酒醉半日。
　　“遲然，是我糊涂了�！敝俸问种姓凵惹孟轮腹�，銀杏透欞垂落。
　　“何人又不是？”遲然攏好簾攏。
　　仲何開扇，清風徐過眉角鬢發(fā)。
　　“今時恩情，明日何能相忘。”
　　遲然一笑，眼角微瞇，不言。

　　“遲然，遲然。”
　　“仲何，你醉了�！边t然端一小碗醒酒湯，舀起緩緩吹。
　　秋風渡竹林，靄靄清霜夜，燈花晦暗明。
　　“他們?yōu)楹巍恍盼�。�?br>　　“是我擋了他們的功名道，還是斬了他們的福祿橋！”聲線嘶啞低不可聞，卻偏偏直入心口。
　　竹窗外清霜寒，疏白點點痕。
　　遲然不言，水氣冉冉浮。
　　“滿朝盡皆靜寂，看我一人獨角。何其涼薄，何其涼��！”
　　遲然一頓。
　　“仲何，且停亭成了灰燼，繁華落了煙�！�
　　“已是必然，又何必呢？”
　　“可我是不信的。”仲何握出了青筋的手兀得松了，眼神卻出奇的清亮，抬頭對視一池澄澈秋水。
　　竹窗外秋蟬聲細。

　　“仲何，應(yīng)我最后一事…可好？”
　　“好好好，我都應(yīng)了，求你…別說了。”
　　“我偏不，你…又能怎樣呢？”
　　“你……莫要說了”
　　“不，我要……”
　　“我曾把伴你，當作畢生追求的夙愿，卻怕是不能了，如今，我要把讓你活著，當作我的遺愿，不知…可否？”
　　“好�！�
　　“莫哭，這已是我這一生聽過的……最美的情話，雖是我強求，卻也是最后一次了……”
　　瘦弱的指尖，替眼前人拂去了眼角晶瑩，顫了顫，握住了床邊的手，緩緩靜默了。
　　秋，極盛走向了極衰，卻偏偏是四季中最為豐富醉人的層次，她層層疊疊，起起伏伏，時而靜若湖冰，又時而驚如濤浪，非四季，卻是四季，使人萬般無奈又萬般眷念。

　　老人奏罷。
　　竹葉隨秋風起落。
　　“夜，已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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