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全文完
就算是太平年間,漁民討生活也艱難。
許大是個(gè)陽山湖土生土長的漁民,父母去得早,來不及給他娶妻,便一直這么單著過了下來。
許大愛酒,一個(gè)人過也沒人管,早晨賣完魚后,下午便喝點(diǎn)酒,醉呼呼地睡上一覺,再拎著個(gè)酒葫蘆去陽山湖上打魚。
許大家住北岸,一般也只是在湖北邊打魚。南岸是文人與名妓的地方。
船行了不知多久,許大看到南岸那熱鬧的游舫,才知道自己的船太靠南了。不過他也不急著回去,他的酒癮又犯了。
許大在外面喝酒有個(gè)規(guī)矩,一定要跟人分著吃。
不過他是個(gè)窮打魚的,有錢的不會跟他喝,跟他一樣窮的不舍得喝酒。
所以大多數(shù)時(shí)候他與這湖里的落水鬼分食。也許這水鬼里就有一個(gè)饞酒的。
今夜是滿月,湖上波光粼粼,忽而起了霧,月也被云遮住了。
不知什么時(shí)候水面上飄來一個(gè)人,月又重新出來了,月光輕柔地照在他身上,雖然這時(shí)間怎么看都很詭異,但許大無法覺得他是鬼,如果他不是人,那也只能是仙人了吧。
等他靠近了,許大才發(fā)現(xiàn)他腳下的竹筏。
只聽他朗聲到:“這位大哥,能否讓小弟討些酒喝!
許大雖然覺得他的氣質(zhì)非同一般,但他素來是個(gè)豪爽的,也不管其他,爽快地把酒葫蘆拋了過去,笑著喊道:“接好嘍!”
只有一個(gè)酒葫蘆,兩人也不在意,分著喝完了酒。
他說自己姓王,讓許大叫他王六郎。
兩人頗為投契,喝完時(shí),許大已把王六郎看作自己的朋友,王六郎也是如此。
道別之際,王六郎說要給許大展示一下自己的絕技,讓許大撒下網(wǎng),又飄飄離去,又突然從遠(yuǎn)處出現(xiàn),對許大喊道:“收網(wǎng)罷。”
許大便收了網(wǎng),只覺手上一沉,網(wǎng)里好多魚。許大一邊把小魚丟進(jìn)水里,一邊聽王六郎解釋道。
原來王六郎有一門驅(qū)雨入網(wǎng)的絕技。看到許大收獲頗豐,王六郎很是高興,向許大道了別,又乘風(fēng)離去。
他們約好了明天一起喝酒。
從這一晚開始,兩人經(jīng)常一起喝酒。
王六郎是個(gè)怪人,只在夜里出現(xiàn)。不過他驅(qū)雨的絕技很強(qiáng),許大把網(wǎng)到的魚換了更多的酒,一人一個(gè)酒葫蘆。
許大也一直沒有娶妻,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就這么過了十年,許大早已察覺到自己對王六郎的感情變了質(zhì),只恨他對王六郎了解太少,一向豪爽的人卻不敢坦白自己的感情,只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許大猜測王六郎是個(gè)書生,有時(shí)王六郎喝酒喝痛快了,會吟上一兩句詩,許大不懂詩,卻也能從中聽出幾分愁來。許大便陪他繼續(xù)喝酒。
這天夜里,王六郎喝了酒,醉得眉間又皺了起來。
他躺在船上,滿天星光被撒向江面,頗有“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的意境。
許大繼續(xù)打他的魚。
王六郎突然坐了起來,“許大哥,我要走了。”
許大的手一頓,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問道:“還回來嗎?”
“不回來啦,我們大概見不到啦!
許大只能回一聲“嗯”。
兩人之間又是一頓沉默。
“許大哥,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其實(shí)我不是人。
我是這湖里的水鬼。
有人跟我說,過幾天會有人過來替我。
我要去投胎啦!
許大想著以后見不到了,索性說了自己的心思。
“我也要坦白一件事。
其實(shí)我一直都想娶你!
王六郎沒想到自己是鬼沒把許大嚇到,反而被許大的話嚇了一跳,慌里慌張地離開了。
望著王六郎離去的背影,許大心里像是空了,一個(gè)自私的念頭浮了上來,他要阻止王六郎投胎,哪怕王六郎是恨著他的,他也不要王六郎離開他。
那邊,王六郎也在猶豫。
落水鬼的替身也是落水鬼,過幾天某個(gè)人落了水替他,他便能投胎了。只是他心中有些不忍,而且其實(shí)他也不舍許大。許大雖然只是個(gè)漁民,但相貌堂堂,一舉一動也頗為灑脫,極富魅力,兩人又投緣,王六郎心里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到了那人的落水之日,王六郎悄悄到了他落水的地方,期間偶遇了好幾次許大,不過他沒現(xiàn)身。他決定放棄投胎了。
王六郎打算救起那人,只不過被許大搶先一步。
王六郎才明白許大這頻繁的來回是想干什么。落水的是個(gè)洗衣服的婦人,見她落水,旁邊的孩子急得哇哇哭。
救上來后,婦人鄭重地對許大道了謝,孩子對許大說了謝謝,也謝了王六郎。
婦人還以為孩子被嚇糊涂了,許大卻知道了王六郎在那。
畢竟衣衫濕著,婦人帶著孩子回了家,約定改日再登門道謝。
只剩下一人一鬼后,許大緩緩道:“六郎,是你嗎?”
“是我!
這時(shí)許大不知道該說什么了,這件事是他理虧,破壞了王六郎的投胎。
好在王六郎開口了。
“這事我不怪你,讓這有孩子的婦人來替我不好。”
許大聽到,松了一口氣,又有些失望。
“而且,許大哥,我也心悅你!
這一天兩人沒能喝酒,畢竟許大沒打魚,不過兩人高興得像醉了一樣。
兩人便一直喝酒喝到許大老了,王六郎倒還是一副謫仙的樣子。
有一天晚上,許大沒有來湖上,王六郎去他家里看他,他病得厲害,一副憔悴的模樣,見王六郎來了,有煥發(fā)出光彩來。
仿佛有不知名的力量治愈了他,許大看起來精神奕奕,他用他那蒼老的嗓音一聲又一聲的喚他六郎。
他走到了湖邊,撐起了船。
王六郎這才發(fā)現(xiàn)他可能是回光返照。
許大把船撐到了湖中心,王六郎跟在他旁邊,許大柔柔地看著他,抱緊了他,然后一起跌入了湖里,王六郎聽到許大在他耳邊說:“你投胎后記得給我?guī)Ь瓢!?br>
許大死了,成了陽山湖的新水鬼。王六郎被帶去投胎了。
十六年后,城里多了一位浪蕩人,成天往陽山湖跑,乘一艘小船,帶著酒葫蘆,與湖水分食。他認(rèn)識了一位新友人,是打魚的漁民,網(wǎng)不上魚很是可憐,他便改成與這漁民分酒吃。
漁民,正是他與王六郎相遇的模樣。
而這位浪蕩人是城里富戶王家的小兒子,排行第六,人們叫他王六郎。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