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av成人无码久久www,爽爽午夜影视窝窝看片,午夜亚洲www湿好大,十八禁无码免费网站 ,使劲快高潮了国语对白在线

文案
豆花文。中短。完結(jié)。
內(nèi)容標簽: 正劇
 
主角 視角
金在中
互動
鄭允浩

其它:豆花

一句話簡介:短介紹

立意:

  總點擊數(shù): 1286   總書評數(shù):3 當前被收藏數(shù):1 文章積分:188,552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純愛-古色古香-愛情
  • 作品視角: 主受
  • 所屬系列: 短小說系列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數(shù):21378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本文包含小眾情感等元素,建議18歲以上讀者觀看。
支持手機掃描二維碼閱讀
打開晉江App掃碼即可閱讀

將錯就錯

作者:子肖嬰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為收藏文章分類

    將錯就錯


      將錯就錯

     。薄
      金家三小姐的婚事是金老爺頭疼的一件事。

      金三小姐是庶出。金老爺連得兩女,本指望在這個扶正的丫鬟身上得個兒子,日后做個將軍什么好光宗耀祖,沒想又是個女娃子,氣得把還在坐月子的金二夫人打進偏房,只派了個耳聾眼花的老婆子照顧。之后不久明媒正娶的金大夫人喜得貴子,金三小小姐和金二夫人更被金老爺忘到腦后。

      前年金二夫人熬不住,沒到過年病死了,金老爺才去看了看,瞥見跪在一邊出水芙蓉的金三小姐,主意打到她頭上了。

      金大小姐嬌小玲瓏,14歲進宮深得皇上歡心,如今貴為皇妃,每年省親排場驚人。金二小姐甜美可人,有了姐姐的照顧,被皇上賜婚于十五皇子,以后也是大富大貴的命。

      這金三小姐雖然出身不行,但好歹也是模樣嬌俏,金老爺琢磨著好好培養(yǎng)以后說不準是個將軍夫人咧!

      從此,金三小姐總算有了個像模像樣的閨房,也多了兩個貼身伺候的丫鬟。不過金三小姐脾氣古怪,從不讓丫鬟近身,沐浴凈身也不讓丫鬟伺候,大家都猜測偏房呆常了難免有怪癖,但好歹不像大小姐那樣刁蠻任性,也比二小姐尖酸刻薄強的多,在她身邊伺候著總算不遭罪。

      金老爺專門找人教女紅和儀態(tài),金三小姐倒是學(xué)得認真,刺繡做的精致,舉止言談也落落大方,就是不愛打扮,金簪銀鐲沒有她喜歡的,通通送給丫鬟了,衣服也偏好簡單的樣式。

      金老爺比較發(fā)愁的就是,這金三小姐的個頭瘋長。她娘死的那年看著也還是個苗條的中等身材,從今年初開始,跟喝足了水拔高的小樹苗似的,騰得竄得比自己還高了半個頭,誰家的姑娘長了這么個個,誰還敢娶呀!

      如今看著將軍夫人是做不成了,可也不能老在家中啊,金老爺偷摸找媒人給蹩摸著個合適的趕緊嫁了行了,金三小姐眼眶還高的很,賣肉的種地的長得再好也看不中,整日里清清閑閑地呆在自己屋里看書寫字,空閑了就領(lǐng)著丫鬟出去逛逛。

      這天金府新招了一批下人,剩余的十名壯漢過五關(guān)斬六將終于沖到最后一關(guān),排成一排立正站好只等金老爺面試了。

      金三小姐領(lǐng)著錦上和添花倆丫鬟從旁邊過,看著排場冷笑一聲。

      不過是個土財主,祖上積德攢了家底,到了這代金老爺又是個精打細算的精明人,家產(chǎn)跟著翻幾番。金家薪水高,這周圍的人擠破了腦袋想把孩子往里送,進來的也都是些狗眼看人底的東西。

      前年自己突然在金老爺面前得了勢,家丁見了她無不點頭哈腰,如今金老爺又對她沒了興趣,家丁對她也愛理不理。

      金三小姐邁著大步從一字排開的候選家丁旁邊過,冷眼瞥了下,冷不防跟最靠邊的個男人對了眼。那個男人身材高大細瘦劍眉星目,在人群中很扎眼,見了金三小姐并不回避,而是放肆地打量,從頭看到腳,最后眼光落在金三小姐裙下,嘴角還惡劣地彎出一抹笑。

      金三小姐不明就里也低下頭,尋思自己有什么不對勁,裙擺輕蕩露出裙下頂著絨絨球的繡花鞋。金三小姐立刻明白他為什么笑了,惱怒地瞪了他一眼,轉(zhuǎn)身走了。

      錦上和添花見小姐似乎生了氣,趕緊追上問:

      “小姐,怎的了?是不是哪個下人冒犯了您?”

      “哼!”金三小姐越想越氣,“哪里是下人,不過是個無賴潑皮!要緊別進了金家大門!”

      錦上添花面面相覷。金三小姐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說著別進來,其實看看哪家的孩子受窮她都不忍心,月月拿自己的零花錢換米給東城廟的窮人。

      晚上金三小姐翻來覆去睡不著,一閉上眼眼前便浮現(xiàn)那張可惡的笑臉。

      可惡,真是可惡。旁人見了也都裝做看不見,他偏偏要盯著看,那意思分明是告訴她那有多丟人。不過是個想進府的下人,憑什么這么狂?仗著自己有副好皮囊就這樣放肆,膽大包天!

      睡在外間的錦上推推添花:

      “哎,小姐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聽著有聲?”

      添花人小鬼大,神神秘秘貼著錦上的耳朵告訴她:

      “傻啊,還沒看出來?小姐從回來就一個人發(fā)呆,一會笑一會皺眉,晚上又睡不好,哼哼,我就知道——”

      還故意拖了個長腔,急得錦上直扭:

      “怎的怎的?”

      “——我就知道——小姐啊……春心動了……”

      “啊——”

      錦上驚得長叫一聲,添花趕緊捂著她的嘴,

      “噓——被小姐聽見!

      錦上四下看看,小心地問:

      “哪個人?”

      “還能哪個?”添花頗得意,“下午大院里冒犯了小姐的那個男人唄!那個人啊,眼神多邪!小姐準是被他迷了……”

      錦上還想問,好好的小姐怎么能對個陌生人動春心?里間的金三小姐大概是聽了說話聲,刻意清了清嗓子,嚇得錦上和添花趕緊閉上嘴不敢亂說。

      添花的話被里間的金三小姐聽了個七八成,心里雖然不服,自己怎么會看上個低賤的人,何況還是個沒有禮貌的下人?可是自己從那開始就一直不對勁,老是想他,老想他的戲謔的眼神,自己拼命寫字看書,可腦子不聽使喚,可惡的笑總在眼前跳來跳去,難道……真是像添花說的……看上他了?

      金三小姐臉發(fā)燙,她娘在去世之前教過她一些男女之事,可她現(xiàn)在這樣……跟娘說的不一樣,怎么辦?

      前思后想徹夜未眠,早晨端來洗漱盆的錦上添花看見小姐臉上的黑眼圈嚇一跳,撲了厚厚的粉才遮上。

      金三小姐不喜歡化濃妝,若是換了平日看擦這么些粉早就不干了,今天好象出奇的安靜,盯著鏡子發(fā)呆。添花對錦上擠擠眼,兩人在金三小姐頭上一通折騰,盤出個時下流行的垂柳髻,小姐居然毫無反應(yīng)。

      錦上大著聲音叫了聲:

      “小姐!”

      金三小姐如夢初醒:

      “恩?恩!怎么了?”

      “老爺說昨個新招的下人,一房挑一個去,冬天到了,好干寫劈柴倒水的活!

      添花也接話:

      “就是,小姐趕緊去,晚了就只有挑剩的了!

      三人急急忙忙往后院去。昨日的十人經(jīng)金老爺親自挑選只留了五個,打著赤膊牲口一樣半蹲著。金大夫人和金小少爺正坐在太師椅上挨個看。

      從后面看似乎沒有昨天那個男人。金三小姐舒了口氣,隱隱的又有些失落。

      金大夫人瞟見她來了,只當沒看見,金三小姐過去請個安,金小少爺還很單純,從椅子上跳下來:

      “三姐,你先挑一個!”

      金三小姐拉著弟弟的手一笑:

      “載世先挑吧。”

      金大夫人冷哼一聲:

      “小少爺?shù)姆坷镎枰獌蓚打雜的,前院老爺也缺兩個抬轎的,你房里還缺嗎?”

      錦上和添花氣得咬牙。這不明擺著欺負人嗎?小少爺房里光打雜的人就睡滿了兩間大屋,還缺?金府最近也沒新添置的轎子,怎么能缺轎夫?大夫人這么一說,三小姐哪里還能跟她爭剩下的一個下人?

      金三小姐好性子,不卑不亢道個福:

      “如此說來,在中等下次便是!

      領(lǐng)著錦上添花緩緩轉(zhuǎn)身,卻聽得大夫人譏諷的聲音:

      “……起了個男人名,卻偏偏生成了女兒身……嘖嘖……還真是,你說這算命的,準還是不準……”

      金三小姐死死地咬著嘴唇?jīng)]做聲,眼眶卻還是忍不住紅了,手握成了拳頭,突顯道道青筋,最終還是沒轉(zhuǎn)頭。

      大夫人說的對。金老爺酒后亂性□□了大夫人貼身的丫鬟,不想一次就有喜了,找算命的看了,張鐵嘴一口咬定是個小少爺,將來是王侯將相的富貴命。金老爺大喜,才把小丫鬟收了房,連名字都起好了“金載中”。誰知道生出來的又是個丫頭。

      “不準叫載中!”

      金老爺丟下這么個話,連孩子都沒看一眼,扭身便走了。從此再沒關(guān)心過她母女二人。二夫人就是當時落了病根,才會被病魔折磨半生,早早去世。

      金三小姐強忍著淚水低頭往回走。錦上和添花再伶牙利齒也不敢對大夫人頂嘴。前年冬天老爺分來兩個干粗活的,可轉(zhuǎn)了年眼見三小姐失勢,兩個打雜的也被調(diào)到別院了。如今沒有打雜的,冬天的柴火實在難劈,可怎么辦?

      三個人匆匆拐進回廊,差點跟迎面走來的人撞上,抬頭一看,居然是昨天的男人?他一見是金三小姐,又做好戲般往她的裙底看:

      “三小姐,這么大的鞋,繡個花可夠累的。喲,頭上這么大的砣,不沉?”

      金三小姐本來就難過,又被心心念的人嘲笑一通,眼淚當時就忍不住了。滴答滴答落到地上,暈開一個深色的圈。

      這個男人一愣,彎腰趴金三小姐臉前一看,居然真的哭了?

      添花狠狠的跺他一腳,罵道:

      “呸,剛進了大門就學(xué)著那幫勢力小人欺負我們,什么東西?狗奴才!”

      錦上也學(xué)著添花的樣子在他另一只腳上使勁踹:

      “準是看我們小姐好欺負!”

      這兩腳不輕,那男人卻沒躲,往站滿了人的后院看了看,心里有了七八分數(shù)。

      金三小姐從回屋之后一直沒出來,錦上和添花端著飯到門口叫她也不開門,急得團團轉(zhuǎn)。遠遠地看見那個嘴損的男人穿著家丁服過來了。

      他氣質(zhì)文雅相貌英俊,粗俗的家丁服穿在他身上似乎也比旁人好看。

      “真帥!怪不得小姐……”

      錦上小聲說。被添花白了眼:

      “你忘了他怎么笑話咱們小姐了!”

      等他走近,不等他開口便質(zhì)問:

      “干什么來的?這里不歡迎你!

      他還挺委屈的,兩手一攤:

      “我是來這個院打雜的!

      添花想嗆他句,卻聽得里間小姐低低的聲音:

      “這里不缺人,你去別的院吧!

      “就是,”錦上把他往外推:“剛才怎么沒見你在后院,肯定不是打雜的,搞不好是大夫人派來的奸細!”

      他手抓著門框求饒:

      “哎哎哎,姐姐們,別推我呀!我真是打雜的!真的,你們要是不要我,我可就得滾回老家種地了!唉,可憐我家里老母還等著我簽了賣身契拿錢買藥呢……”

      添花才不理他那一套:

      “我們小姐讓你走呢!”

      他死命抓了門框不放手,篤定了小姐會留他。果然,里間又傳來金三小姐的聲音:

      “……那你就留下吧。錦上添花,給他準備間廂房。”

      錦上嘟囔:

      “你還真行,就知道我們小姐心善。”

      添花把院子最角上的房間門打開,沒好氣地說:

      “喏,你先住這了。不過我們可警告你,別看我們小姐現(xiàn)在不得勢就欺負她。若是哪天我們小姐時來運轉(zhuǎn)了當上個將軍夫人什么的,仔細著第一個砍你的頭!”

      他哈哈大笑,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

      “哈哈……哈,將軍,還夫人?哈哈……”

      錦上伸手擰他,他靈活地躲到一邊:

      “哈哈,夫人?就她那雙大腳?我看她自己當個將軍還不錯……”

      添花擠眉弄眼跟他使眼色,他一回頭,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金三小姐。

      錦上添花怕三小姐受刺激,緊張地站到一邊,他并不覺失言,神色坦然走到金三小姐面前:

      “怎么?你就值個將軍夫人?”

      金三小姐抿著嘴,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他也仔細地看著金三小姐,她臉上擦的粉很厚,被剛才的眼淚沖出兩條明顯的淚痕,看上去很滑稽,但露出的皮膚光潔細膩,遠比撲了粉的皮膚自然干凈的多。

      他很高,金三小姐卻只比他矮一點點,剛好能很仔細地看到他嚴肅的眼神和眼角的傷疤。

      “你叫什么?”

      “允浩。三小姐。我叫鄭允浩!

     。、
      每年快到過年便是金三小姐最難熬的時候,她身體不好,又常年住在陰冷的偏房,每到冬天骨頭縫里就嗽嗽的透風,疼痛難忍的時候渾身哆嗦,連床下不了。

      前年金老爺剛把她接出來,還找大夫配了方子調(diào)理著,整一年沒遭罪,如今方子雖有,但里面的幾味中藥奇貴,金老爺給她的零花錢也就夠買兩天的量。

      金三小姐在床上呻吟的聲音透著窗戶傳到外面,錦上添花聽得心焦,明明是疼痛難忍,偏偏壓抑著不讓自己出聲,自己的主子受罪,當丫鬟的也不好受。

      鄭允浩從外面拎了熱水桶進來,

      “姐姐們,給三小姐拿熱毛巾敷著身子不好?”

      添花道:

      “好是好,可咱小姐不讓人近身,這么些年我們姐妹倆也從來沒伺候著穿過衣服。”

      鄭允浩“哦”了聲,放下熱水桶,想了想又問:

      “方子呢?拿了我瞧瞧!

      錦上狐疑地看他眼,從袖兜里掏出張紙遞給他:

      “別丟了,就一張!

      鄭允浩接過來扭頭便走。錦上喊他:

      “哎,做什么去?”

      拔腿便要追,添花拉了她道:

      “也是個怪人,隨他去。我們只管門前候著!

      屋里金三小姐的呻吟斷斷續(xù)續(xù)時大時小。這種病痛最惱人,根治不了,若是不治,卻要年年加重的。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鄭允浩卻從房檐上出現(xiàn)了,輕飄飄地落到錦上添花眼前,手里還拎了包東西。

      輕功這個東西兩人還只在橋下聽評書的講過,要說見到,還真是第一次,何況又是個平日看著普普通通不過是有些英俊的打雜的,瞪大了眼睛不動彈。

      鄭允浩嬉皮笑臉道:

      “好姐姐,快去熬藥,晚上再煎一副。”

      錦上遲疑著接過,添花嘴快,問他:

      “咦?你哪里來的錢?這一副藥頂你一年工錢……”

      鄭允浩嘴角一咧神秘一笑湊近她倆,錦上添花趕緊把耳朵伸過去,想聽聽是不是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卻只聽得他惡劣一笑道:

      “哼哼……不告訴你!”

      “有。 卞\上添花笑罵著上后院廚房煎藥去了。

      鄭允浩在金三小姐門外轉(zhuǎn)了兩圈,屋里的呻吟聲攪得他心難安。

      早知道金府有這么個身材“奇特”的三小姐,自己本來也是當笑話聽著,想不到她在金府的地位連個一等的家丁都比不上。下人見了大夫人和老爺身邊的貼身丫鬟也免不了低頭哈腰,見了金三小姐卻全都趕緊低下頭裝沒看見。

      金三小姐,想到她,氣她的不反抗,又可憐她的境遇,似乎也有些心疼摻雜在里頭。

      不過,鄭允浩笑了笑,金三小姐雖然身材是高大點,也平了點,女人味少了點,不過脾氣還不錯的,長的也蠻好,眼睛水水的,嘴唇很紅,不知道咬上去是不是也軟軟的……

      他自顧自地想象,搖頭晃腦的樣子被錦上添花看個正著。錦上撇撇嘴悄聲說:

      “剛才他從房頂飛下來,我還以為他是個什么大俠,可你看他現(xiàn)在的樣子,跟個癡人沒兩樣!

      添花“撲哧”笑出了聲。

      鄭允浩一見是她倆來了,趕緊站起來:

      “好了?燙不燙?”

      添花杏眼一瞇:

      “混小子,別以為我看不出你安了什么心。那天你非要留我們院里打雜我就猜出來了,哼,你可別以為在小姐面前賣乖,小姐就能正眼看看你,別做夢了!”

      鄭允浩打著哈哈:

      “是是,姐姐教訓(xùn)的是,是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還不成嗎?趕緊的吧,涼了藥就不好了!

      添花對他的態(tài)度還算滿意,撅了撅嘴才算罷。錦上抬手敲敲門:

      “小姐,藥好了,我們端進去吧?”

      錦上在前開了門,鄭允浩抻著脖子往里看,添花端著藥白他眼,小腳輕輕一勾,把門嚴嚴實實的關(guān)上了。聽著門外的嘆氣聲,心里痛快得不得了。

      金三小姐喝了熱湯,身上也舒緩多了。錦上拿了小枕頭放她身后靠靠。金三小姐有氣無力地問:

      “哪里來的藥?賒了人家的要記得還!

      添花拿手絹把她嘴邊的藥漬擦擦道:

      “那個打雜的買的!

      “鄭允浩?他?”金三小姐驚訝地坐直了,“他?錢不都給老母親了么,哪里還有錢?”

      添花好笑道:

      “小姐,就你信他,錦上都看出他使的苦肉計。”

      金三小姐詫異地看向錦上,錦上趕緊點點頭:

      “而且啊,小姐,我們還聽帳房的先生說,他本來是老爺留下來給城西的絲綢店做帳房先生的,他本來同意了,后來又非要來咱們院當打雜的,工錢少了都愿意!

      “哦?”金三小姐一時沒轉(zhuǎn)過彎來,“為什么?”

      “為什么?”錦上添花簡直要笑出來了,“小姐,您可真是貴人眼拙,他就是奔著您才來的呀!”

      “我?”

      金三小姐紅了臉,低頭不語,錦上添花看見小姐臉上浮起的兩朵紅云,互相使個眼色:

      “小姐,喝了藥先睡吧,我們就在門外候著,有事喚我們一聲!

      金三小姐心亂如麻,草草應(yīng)了聲趕緊拿被子捂了臉趴下了。

      這藥一吃就是連著個把月,金三小姐腿硬實了,下了地挪幾步,錦上和添花一左一右扶著她:

      “小姐可慢些!

      金三小姐伸手推推窗,關(guān)的緊,使了點勁才開了個小縫。錦上趕緊拿披風給小姐批上。

      “小姐,受了風只怕又要疼了,還是床上歇著吧!

      金三小姐搖搖頭,

      “這些日子怎么沒聽見鄭允浩的聲音?”

      添花在一旁接話:

      “小姐,他前些日子跟老爺請了假,說是家里老母病了!

      “哦……幾日?”

      “七日!

      “該是今個了!

      “是,小姐,該是今晚就回來了!

      金三小姐從窗縫里剛好看著鄭允浩住的小偏房,房前放了水缸,劈好的木塊整整齊齊地摞在窗下。添花順著小姐的眼光也注意到了,跟錦上使個眼色,

      “這鄭允浩平日里沒個正經(jīng),干活倒是利索,從他來了,連著打水燒水的活也替我姐妹二人做了。”

      “就是,他人挺好,就是嘴上不說,連這次小姐的買藥錢……也全是他拿的……”

      金三小姐不言語。簽了賣身契最多能換了十兩銀子,就算每個月的工錢不吃不喝也買不出這一個多月的藥。

      不可否認的,這個鄭允浩跟別的家丁的確不同。他敢正視自己,眼神很平靜,沒有輕蔑也沒有巴結(jié)。

      “你叫什么?”

      “允浩。三小姐。我叫鄭允浩!

      她嘆口氣。輕易被他吸引了去,雖是遇上娘說的“心動的”人了,卻不是“姑娘”。

      金三小姐扭頭看了看兩邊扶著她的錦上添花,小小的圓圓的臉,只及他肩膀的個頭,雖瘦但突起的胸脯。這才是女人。她低頭看看自己,頭一陣眩暈,險些站不住。

      錦上添花使了吃奶的勁把小姐架到床上躺好,見她閉著眼不說話,想是要休息了,便把兩邊帳子放下,悄悄關(guān)了門出去了。

      金三小姐見外面沒了聲音,翻身起來,衣柜最頂上取出個盒子,盒子年數(shù)已多,上面的油漆剝落大半,鎖也銹跡斑斑。這是娘留給她的遺物。

      “若是有一天你想好了,就拿著這個走吧。誰也找不到你!

      金三小姐淚流滿面:

      “娘……”

      盒子里大大小小的碎銀子,是娘省吃簡用攢下的,底下壓著一套干干凈凈的男裝。

      “兒啊,娘死了,你也不用擔心娘了,換了衣服走吧,走的遠遠的,誰也想不到你是個男人,找個媳婦好好過日子吧……”

      娘,兒何嘗不想恢復(fù)男兒身,可是娘,離了金家,兒子有何謀生的手段?難道真要跟旁人一樣,守著三畝薄田每日靠天吃飯?兒還不愿過這碌碌無為的生活,娘啊,求您托夢給在中吧,教給在中,到底該如何是好?

      夜深了,金在中把繁瑣的女裝一件件脫下,換上唯一的一套男裝,在屋內(nèi)走了兩圈。不用踮著步子邁小腳,不必嬌柔做作假做嬌羞,只有真正的男兒身才合自己的意。

      他屏著呼吸推開屋后的小窗,這間屋子下面環(huán)了池水,如今天冷,水面結(jié)了薄冰,在床上連躺一月,筋骨都軟了,一見這反著悠悠月光的冰面,金在中心里難掩興奮,何況是換了男裝。

      他踩著凳子坐上窗沿,伸腳間踩踩冰面,試探著站了過去,冰面有細微的“喀啦喀啦”聲,只是初冬,冰面沒有凍硬。

      金在中小心地一步一步往岸邊走,河中心的冰已經(jīng)很厚,只是周邊略薄,他走到靠岸的地方,一個大步踏上去,面前是蜿蜒小路通到一個年久失修的涼亭,平日里帶著錦上添花偶爾經(jīng)過,穿著男裝過來卻還是第一次。

      他小跑著過去,在涼亭里轉(zhuǎn)了兩圈,沒了假面的束縛果然痛快!

      出了涼亭便是高高矮矮的房屋,鄰街是條商業(yè)街,這個時候該是冷清了吧。他舔舔嘴唇往鄰街走去,慢悠悠地觀賞著街道兩旁的景物,店鋪雖都關(guān)門,但飄搖的酒坊幌子和紅色的燈籠也別有看頭。

      他隨便走著,把平日沒走過的地方挨個轉(zhuǎn),遇著死胡同就轉(zhuǎn)身往回返。離著城門很近的地方,隱約聽著有女人的哭聲,走近了看卻是一個領(lǐng)著孩子的婦女被兩個彪形大漢逼到了死胡同,看樣子是沒錢“孝敬”他們,正嚇得死勁往墻里鉆,懷里的孩子偎在媽媽身邊瑟瑟發(fā)抖。

      金在中雖是男兒身,但多年來一直女裝視人,練的也都是女紅字畫,說他手無縛雞之力也不為過。按說遇著這事還是先自保為妙,可巧了他又是個心軟的人,哪有不拔刀相助的道理?

      只聽著他氣運丹田大喝一聲:

      “住手!”

      這一聲雖是用勁了力氣,但也不過響亮些,氣勢卻還是軟的,兩個大漢沒有被嚇到,只是疑惑地轉(zhuǎn)頭看看。借著朦朧的月色才看清,出言制止的居然是個面目美麗的男人。

      兩個大漢暫時放過了那母子二人,不懷好意地靠近金在中。一個道:

      “看衣服窮酸點了,不過是個好貨色!

      另一個道:

      “賣樓里當個小倌能換不少錢……”

      金在中明知不是對手,嘴上還不求饒:

      “呸,下三濫的東西,太平世道豈容你這等人胡作非為……”

      兩個大漢面面相覷,忽地暴發(fā)哈哈大笑:

      “小公子可真會說笑,太平世道?南人入侵皇帝無能節(jié)節(jié)敗退,只知道年年苛捐雜稅重重逼人……”

      “稍有本事的人都另尋出路了,看你這樣也不是有錢人……”

      “不如趁年輕當個小倌掙錢容易……”

      金在中步步后退,跟這些人說軟話也是無用,若是真被抓了賣進青樓,還不如拼他一拼。把袖口的拳頭捏了緊,打算看準時機沖出去。

      突的人影閃現(xiàn),瞬間便移到眼前,擋在自己前頭,黑衣黑褲,頭圍黑斤,手上拎了黑包袱滴滴答答地往外滲著液體。

      金在中只當是有路過的仗義大俠,只見他赤手空拳虛晃兩招,卻將前面兩個大漢逼得連退三步,站定了剛想沖上來,又見他半伏了腰身左腿一個橫掃,立時將一個大漢劃倒在地,掌心帶風手里的黑色包袱順勢一揮,瞬間將虎視眈眈的另一個大漢飛出個把米,二人一仰一臥在地上哼哼呀呀起不來。

      這形式不過轉(zhuǎn)眼間,黑衣人動作流暢一氣呵成,瀟灑自在讓金在中看癡了眼,心里佩服地五體投地,深深作了個揖道:

      “多謝大俠救命之恩,小生無以為報定當……”

      話還沒有說完卻在起身的瞬間白了臉,那大俠雖黑巾裹了臉,眼睛卻明亮,細長雙目黠促地盯著他,眼角下的傷疤在月光下清晰可見,低了聲音笑道:

      “喲,三小姐好雅興……”

      金在中忿忿閉上嘴,既已如此,多說無益,眼神瞟到垂在手里的包袱,圓圓的一個,滴答的水珠看似粘稠,在土地上漸漸堆成一灘……金在中瞪圓了眼,忍不住退后一步猛然間叫:

      “呀——”

      鄭允浩一個健步上前捂了他的嘴,四下看看沒有人,壓了聲道:

      “想害死我啊!”

      金在中把他手挪開,拿手擋了嘴,吃驚地問:

      “……人……人頭?誰,誰的……”

      鄭允浩聳聳肩,做了個無所謂的動作,雙手一攤:

      “該死之人……”

      金在中不言語。他只道鄭允浩是個有秘密的人,卻沒想到他不但身手不凡而且還與這人命有關(guān),仇家也好,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也罷,總之這手上染血的人似乎與他金在中不沾邊,如今卻有這鄭允浩提了人頭明明白白站在眼前,心里說不出是個什么滋味。

      似乎本來的白染了臟,又有些埋怨鄭允浩為什么不是個普普通通的家丁,腦子一片混亂,突然又白茫茫一片,自己也搞不懂在想什么,渾渾噩噩轉(zhuǎn)了身往回走。

      鄭允浩也不攔他,看他消沉的背影出了胡同不見蹤影,高昂的頭突然緩緩垂下來,輕不可聞的一聲嘆息。

      夜里受了刺激,金在中沒睡安穩(wěn),一覺中午才自然醒。坐起來想了一下,昨晚的經(jīng)歷似乎是夢,但卻是真實的。

      硬著頭皮推開門,果然是錦上添花在門外候著,柴房前坐的便是穿著家丁服的鄭允浩,上下?lián)]舞著斧頭,準確的把木塊劈成小木條,順手摞在窗戶底下。

      金在中瞇眼看他,怎么也無法把面前專心勞動的人跟昨晚救他一命又手提人頭的人聯(lián)系在一起。

      鄭允浩聽見他開門的聲音,若是平日便要起來調(diào)笑的,今天也像吃錯了藥,嗓子堵得慌,故意裝做沒看見,一味地低著頭劈柴火。

      錦上和添花也看出他二人的不自在,看看那堆木條把,夠燒一個月的了。添花機靈的很,端了熱水上錢道:

      “小姐請洗,”回頭看了眼默不作聲的鄭允浩,“小姐啊,這鄭允浩早把水燒熱了,見您還沒起,怕水涼了,一直填著柴火不讓火滅,細心得很,您試試,水可熱乎著吶!”

      金在中見鄭允浩自始至終沒有回頭,心里沒來由的難受,盼望著他能平日一樣跟自己笑一笑,可他擺明了不想說話。鼻頭一酸,趕緊撈了水潑在臉上,拿毛巾仔細擦了道:

      “果然啊,有熱水洗臉可真暖和!

      這話明著是說給鄭允浩說的,果然,劈柴的人背僵直了,猶豫一下還是轉(zhuǎn)過了臉,金在中嘴角上揚,眼神也溫柔許多。

      鄭允浩見他笑的好看,心里撲通撲通亂跳。他還是在乎自己的,對吧?鄭允浩想著昨夜他的一身男裝打扮,心里定了主意。

      每年正月十五是金大小姐省親的日子,金府早兩個月就開始做準備,聽說這次容妃是由皇上陪同著,金家上下忙得雞飛狗跳,又添置了一批丫鬟和家丁,把門檻加高,門廳闊大,大房小房披紅掛彩富麗堂皇,特意按照皇上的喜好重新做了布置,連著金三小姐那院也分了燈籠和紅布。

      錦上惋惜地摸著紅緞子,惋惜地說:

      “上等的緞子,小姐都沒有一身這樣的好衣服!

      添花道:

      “這龍鳳呈祥倒是繡得精致,做了新娘服才不算可惜!

      鄭允浩湊上去問:

      “姐姐們說什么呢?”

      伸手摸了摸緞子,細膩潤滑,針腳精細,的確是好料子。

      “還不是這匹紅緞子,偏偏要扯了做門頭。還不如留著給小姐做喜服……”

      “……說什么呢?”

      金在中聽著說他,從里屋出來看看,黑發(fā)簡單地束成一扎垂在身后,幾綹碎發(fā)自然垂在額前更添嫵媚,一張素臉不施粉黛,嬌者自嬌,柔者自柔。

      鄭允浩閃躲著眼神不敢看,若是再看,怕是眼睛要挪不開的。偏偏他朝著自己這邊過來了,走近了便聞著他的體香,不似普通女人的粉脂香,是一種混了皂料和男性味道的迷人的香。

      “好好的男人怎么當女人養(yǎng)……”

      鄭允浩嘟囔,不過可真好看。那天晚上……男人的金在中更美,若是能穿了這樣緞子的喜服跟自己……

      鄭允浩自我想象著,沉醉在腦海里勾畫的美好生活里,臉上不由自主出現(xiàn)夢幻的笑。

      “癡了!

      添花笑罵。

      金在中手拂那匹緞子,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居然也跟著露了笑,臉上浮了兩朵粉云。

      調(diào)養(yǎng)身子的藥金在中還是吃著,錦上和添花只說藥都是鄭允浩拿的,到底哪里來了許多錢,她們也不知道。

      金在中有心要問,又覺得自己跟鄭允浩有那么點點的不清不楚,雖然兩人都沒說過什么,但感覺是很敏銳的。眼神,動作,或只是一瞥,沒來由的親近。若是問出口了,有那么種默契似乎就沒了。

      這天領(lǐng)著錦上添花去街邊買繡花線,路過官府時瞟了眼,冷不防看見官府外貼著的一溜告示,無非是些狡猾的江洋大盜采花賊,畫了畫像掛在墻外,若有揭榜拎其首者獎勵白銀若干兩等等……

      心里忽的一動。

      藥還剩下兩副。果然,鄭允浩又請假回家“服侍老母”。

      金在中算準了他回來的日子,換了男裝躲在官府墻外。等到天蒙蒙亮,果然見一頭裹黑巾的黑衣人拎了圓圓的包袱從樹上越過,身形簌然飛躍三丈,筆直掠進了官府大院,只聽得里面一陣嘈雜,更有巡視守衛(wèi)驚慌的喊聲,過不久便安靜了。

      黑衣人從院里一越而起,如輕煙般落在官府門前,手里的黑包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小小的,沉甸甸的錢袋。

      他抬手掂了掂,一晃便藏在胸前,沿著城墻往東走。

      金在中悄身起來本想跟著他,哪知他耳力厲害,警覺地轉(zhuǎn)身四處查看。只一下,眼光便落在金在中藏身的角落。

      金在中偷偷做這種事還有點難為情,明知道他察覺了,仗著這里黑漆漆一片愣是不出去。

      鄭允浩往他藏身處走了兩步,笑道:

      “出來吧,躲在那里等人把你賣青樓去呢?”

      金在中氣呼呼地站起來:

      “鄭大俠好身手,夜里也看得一清二楚。”

      鄭允浩難得認真道:

      “因為是你。別人,就很難說了!

      金在中聽出他話里有話,恍惚了一下,又問:

      “這回,又是該死之人?”

      鄭允浩見他都知道了,笑笑沒說話。金在中見他左臂衣服劃了長長的口子,中衣上沾了血,想是傷了胳膊,驚呼一聲上前:

      “呀,你受傷了?”

      鄭允浩把衣服往一起拉拉,故做輕松:

      “這個小賊暗箭傷人,還好我反應(yīng)快……”

      見金在中淚汪汪的樣子又哄他:

      “沒毒,皮外傷,明個就好……”

      “傻啊你,明知道我是男的……為了那么兩個錢不要命了……”金在中拉著他的胳膊聲音也哽咽,鄭允浩揭榜殺人領(lǐng)賞金的事本不愿讓金在中知道,但見他知道了既沒疏遠自己反而還挺心疼,心里美得慌,一時高興居然伸手就把金在中攬在懷里。

      等著金在中跟他胸貼胸臉貼臉了,又怕會被他退開,說不定還能賞一巴掌,扶著他肩膀的手不覺也松開了。

      金在中在他懷里醒過神,第一反應(yīng)便是害羞,除此之外倒覺得他的胸膛很寬厚,靠著蠻舒服的。大家閨秀若是這么做自然會被笑話不成體統(tǒng),可他是男人,男人,既然對方已經(jīng)主動了,自己何必扭扭捏捏裝腔作勢?

      所以,鄭允浩想象中的一巴掌不但沒來,反而是有雙同樣有力的手臂,緊緊的,緊緊的,繞上他的腰身。

      鄭允浩美人在抱,雪白的臉就靠在自己肩膀,黑發(fā)散在身后,哪怕是柳下惠也要動心,忍不住該干點什么的,比如……他的小嘴……

      鄭允浩欲哭無淚……天吶……我為什么要頭巾呢?

      買藥的錢是鄭允浩拿命換來的,金在中吃著心里難受,非要把藥量減減隔天吃。鄭允浩當然不讓,每日親眼看他把藥喝了才算罷。

      錦上添花眼見鄭允浩自從那天打老家回來了,便跟三小姐如膠似漆起來,心里也納悶。這怎的那層窗戶紙就破了呢?!

      自從這以后,金在中晚上再若四處游蕩多了貼身保鏢,再也不用戰(zhàn)戰(zhàn)兢兢走那薄冰。鄭允浩揮臂一攬,只需輕身一躍便帶著他出了金府,眼前景物閃現(xiàn)耳邊聽得呼呼的風聲,待到睜開眼已經(jīng)到了城外。

      如果有那個人永遠陪在身邊,大概就是娘去世前說的“想好了”吧,只要那個人在,似乎也添了莫大的勇氣,即使是浪跡天涯粗茶淡飯也不覺得苦。

      金在中幾次把話到了嘴邊,在嗓子里轉(zhuǎn)了兩圈又咽了去。

      他是孤家寡人,來了去了都隨他,這鄭允浩對他一往情深也是定了的?稍绞沁@樣,到口的話越是不能說。

      若真是成了,即便是鄭允浩心甘情愿跟他天涯海角,他金在中也是對鄭家不起!安恍⒂腥,無后為大”,正是因為愛他,更不能讓他背負了罵名。

      金在中自小裝做女孩,心思又密,這些事情想多了不免整日的心緒低沉。鄭允浩哄也不行逗也沒用,反而看著越在他跟前的時間長了,金在中的表情越不對勁。

      錦上添花也覺得金三小姐這陣子不那么快活,猜是兩人鬧了不愉快,暗地里給鄭允浩支招:

      “你若對小姐是真心實意的,莫不如直接跟老爺提了親……”

      添花啐她:

      “你當老爺是素的!就這混小子值幾兩錢?提親,說的倒容易。”

      鄭允浩凝神聽著,面上不言語,心里胡亂猜測著:

      錦上添花的話也有幾分道理,這些日子在中對我不冷不熱,莫非是嫌我……

      這樣一想,心立時涼了半截,轉(zhuǎn)念一想,在中并不是嫌貧愛富的俗人……可也難說……他以前不還尋思著當將軍夫人嗎……

      那邊金在中在為無法跟相愛的人廝守終生而難過,這邊鄭允浩就為在中的爭名奪利而心灰意冷。

      這年是金府最豪華的新年,金在中卻只覺得這是最最冷的一個新年了。

      年后轉(zhuǎn)眼便是十五,金大小姐容妃由皇帝陪同著浩浩蕩蕩回鄉(xiāng)省親,敲鑼打鼓開路的便有一路兩行36人,隨從婢女更是從城外便排開了,十六名壯漢兩人一組抗了整整8箱御賜禮品。

      金府上下早早便在門外迎接,按照等級跪了十二排,為首的便是金老爺與金夫人,金小少爺金在世是唯一男丁,也充了數(shù)與老爺夫人跪在前排。

      金家二女婿是馭電將軍,現(xiàn)在仍在邊關(guān)抵御南人來犯,按著禮數(shù)金二小姐該來跪拜,偏又身懷六甲行動不便,皇上特準了她在家修養(yǎng)。這樣一來,從第二排開始便是金家的頂頭護院,老爺夫人的貼身丫鬟,其他雜院家丁按著身份零零散散跪了一地。

      金在中不好熱鬧,也不明白皇恩浩蕩與自己何干,只領(lǐng)著錦上添花混在廚院的老嬤嬤堆里跪著。鄭允浩一早燒了熱水便不知所蹤。

      齊呼“萬歲”“千歲”之后,一行人便熱熱鬧鬧進了府院。場院里張燈節(jié)彩好不生動,戲臺子上已經(jīng)跪了紅紅綠綠一堆人,等著皇上心頭好,待到容妃點了一出“信鴿子”,臺邊胡弦一拉,小鼓一敲,臺上二人便開始繞著場子開腔了。

      金在中對這些靡靡之音沒研究,倚著棵樹干琢磨著鄭允浩能去哪。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皇上明顯見了疲憊,容妃也意興闌珊,金老爺正要上前請皇上花園里走一走,只聽著凄厲的女聲由門外響起。金在中一激靈,也坐直了身子往外看。只聽得尖銳的女聲由遠及近,聽著腳步凌亂,人未見聲先道:

      “可憐我那孩子沒出世連個爹爹也沒了……啊……你個天殺的……好狠的心吶……扔了我孤兒寡母可怎么辦吶……啊啊啊……”

      金在中聽得清楚,這聲音分明是數(shù)月未見的金二小姐,說是皇上準了不來了,怎的這就哭著來了?

      正想著,金二小姐大腹便便哭天抹淚便進來了,眾人早知道這金二小姐脾氣不是好惹的,趕快挪了地方讓她進。她一手掐腰一手拿了白絲巾,哭地天昏地暗往皇上身前走,一個踉蹌險些撲倒在地,容妃是她親姐姐,見了妹子這般模樣,趕緊下了椅扶了去:

      “妹妹有話慢些說,皇上在此,不可放肆!

      金二小姐擦了眼淚哽咽道:

      “我夫君馭電將軍如今正在邊疆對敵入侵的南人,以有數(shù)月未回。我婦道人家不懂打仗,可知道打仗那危險,雖說這為國捐軀也算光榮,可若我夫君真有個三長兩短,我和這肚里的孩子可怎么辦啊……”

      說完又放聲大哭;噬系溃

      “馭電將軍驍勇善戰(zhàn)足智多謀,定將南人打退立功而歸,到時……”

      話還沒說完,便被金二小姐打斷:

      “南人野蠻殘暴善于騎射,縱然我夫君有三頭六臂也難免有危險,求皇上……”

      皇上面色不善端坐龍椅。金在中也暗暗埋怨金二小姐口無遮攔,這種事豈是說變就變的?

      容妃也覺得自家妹子的請求太過離譜,可這關(guān)口也不能不說句話。略想了想,趴皇上耳朵邊說了兩句好聽話。

      她是皇上的寵妃,吹了耳邊風皇上自然也要掂量掂量,面前金二小姐又哭得死去活來,心煩意亂一時也沒有什么兩全其美的好主意。正在眾人屏了呼吸等待下文時,又有清晰的男聲道:

      “小人鄭允浩愿代馭電將軍前去邊關(guān),定能敵退南人全勝而歸!

      皇上大喜,忙抬頭看了來人,卻見眼前跪的是一陌生青年,星眉劍目氣勢過人。金在中險些叫出聲,驚訝地拿手蓋了唇上。不只他,錦上添花和其他金府人也看呆了眼。

      鄭允浩雙手抱拳道:

      “家父鄭義人,生前教導(dǎo)小人讀書習武,為國家效力是家父的遺愿!

      在場的人皆了然。鄭義人,金在中也知道,征戰(zhàn)南北為國家立下汗馬功勞,年近70還掛帥披爭,一生淡泊名利,最后一役勝利歸來后便告老還鄉(xiāng)。

      原來他是鄭義人元帥的兒子;⒏笩o犬子,鄭允浩的一身好身手也不奇怪了。

      皇上還有些猶豫,容妃在旁邊推了推,皇上只好順水推舟道:

      “如此……任命鄭允浩為先鋒將軍接替馭電將軍,望你率領(lǐng)我軍戰(zhàn)無不勝……”

      金在中回不過神來,怎么,怎么回事?說變就變?先鋒將軍?是不是,是不是……要走了?不回來了……

      他垂著眼,分明看著鄭允浩從皇上手里接了兵符謝恩。他手不住地哆嗦,顫巍巍站起來,腿卻發(fā)軟,錦上添花扶著他,小聲道:

      “小姐,先回房吧……”

      金在中麻木地走著,木偶一樣被扶上了床,錦上給他把被角掖掖,剛要起身端熱水,卻被一把拉了住。金在中眼雖望著她,眼神卻空空,仿佛透了她看到別處去:

      “他……他開玩笑……的,是不是?”

      錦上跟添花對了眼神,強擠出笑。鄭允浩不聲不響這唱的是哪出?本來就是個打雜的,怎么的就變成了元帥的兒子,又成了將軍?他若一走,還能記得小姐嗎?

      “他……傻啊,”金在中松了手,緩緩躺下,“打仗,哪有那么容易,若是丟了命……可怎么辦……”

      添花想勸勸他,又見他閉了眼像是要休息了,輕輕推了錦上往外走,臨關(guān)門時卻撇見床上的人不知何時,眼角淌了長長的淚痕。

      金在中躺在床上,心里七上八下,腦里一幕幕便全是鄭允浩。第一次見他,那黠促的笑,第二次見,忍不住往后藏的大腳,還有在窗前專心劈柴的鄭允浩,揮舞斧子的胳膊經(jīng)瘦有力,空手打退兩個大漢時的他,身上透了陰冷的氣息,卻在抱著他夜里偷玩的時候,滿身的滿嘴的甜膩。

      如果,他真的要走,自己該怎么辦?不敢奢望白頭偕老,但也不愿這樣無疾而終。

      金在中心里難受,似乎連聽覺也下降了。等反應(yīng)過來門外的嘈雜聲時,聽著似乎是已經(jīng)要走了。

      他一驚。果真就走?來的太快,簡直仍似做夢?梢磺衅钦娴。他衣冠不整從床上掙扎著起來,踉蹌著推開門。

      “吱”的一聲,不大的院落里擠滿了人,鄭允浩便被簇擁在其中。聽了開門聲,不約而同朝這里看來。錦上添花上前小聲道:

      “小姐,他收拾了東西,這就要走……”

      后面的話他沒聽清,越過錦上添花便找到了那人的一雙眼。不過隔了數(shù)個人,卻好似中間有千條溝萬條坎,那人的眼神分明也生動,嘴唇抖著卻沒有出聲。金在中想說的話很多,注意身體,別著涼,邊關(guān)風大要多喝水,身邊的人要防范著點,這些話都凝在眼睛里,不知那人能否看懂。

      鄭允浩分明見了他眼里的淚花,心里倏倏的動。什么甜言蜜語和海誓山盟也比不上這難舍離別的淚。若是之前還對他有什么誤會,那點點淚光縱然是堅如磐石的心也能融化的了。

      金在中是愛他的。毫無疑問。他也是愛金在中的。

      天下之大四處為家確是瀟灑,可若丟了這次機會,爹的遺愿何時才能實現(xiàn)?當初爹立了汗馬功勞被人排擠,不甘心從此解甲歸田卻也無可奈何。進了金府本是他計劃中的第一步,遇著金在中卻成了他的牽掛。

      縱使有千言萬語,此時也無法再說。只盼在中你若對我真心實意,便等著我勝利歸來的一天。

      鄭允浩揮了手邁出門去,男子漢當斷便斷不可拖泥帶水,在金在中看來卻是恩斷意絕的象征,強扶著門沿才沒有倒下。有些話,即使是自私也該早早出口,優(yōu)柔寡斷只落的自己悔恨不迭。

      先鋒將軍鄭允浩率領(lǐng)的大軍即日起程前往邊關(guān),與僵持數(shù)月的入侵南人一決高下。

      當天晚上,金家三小姐也失蹤了,錦上添花免不了一頓皮肉苦,萬幸金三小姐在金家也是可有可無的人,金夫人一句話,三小姐無端失蹤的事遍被壓了下來。

      錦上添花回了小院整理小姐留下的東西,細細數(shù)來,從衣服到首飾,樣樣不缺。獨獨小姐寶貝的那個掉了漆的匣子被打開了。里面空空如也。

      3
      鄭允浩果然不負眾望,初戰(zhàn)告捷打得南人連連敗退。但由于操勞過度和不適應(yīng)當?shù)貧夂,病了三天沒起來,隨軍的大夫開了方子配著藥吃。

      他自幼父親管教嚴厲,成人后來去瀟灑,但也算是沒吃過大苦頭,即便在金家打雜也是好吃好喝伺候著,乍一進了軍營每日的粗茶淡飯吃著沒胃口,硬挺著風寒三五天也不見好。

      鄭允浩的咳嗽一聲迭一聲,臥在床上聽著探子回報軍情。上一役打得南人元氣打傷,首領(lǐng)也拓肩膀中箭,雖性命無礙但也需休養(yǎng)幾日。

      這南人首領(lǐng)也拓不似普通南人長相野蠻,倒有幾分文弱書生的氣質(zhì),但行軍打仗手段高明心狠手辣,凡是俘虜一律將頭砍下懸掛在木杖上。鄭允浩上次也是險勝,按照他的想法,現(xiàn)在正是乘勝追擊的大好時機。

      鄭允浩掙扎著想起來,頭重腳輕差點栽倒,副帥過去扶住他:

      “將軍,這次由我?guī)П鴼⑷グ!?br>
      行軍打仗都想立功,副帥自然也想趁著將軍身體不適自己能立個軍功。可他哪里能明白鄭允浩的想法。

      鄭允浩在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鄭父的教導(dǎo)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只要敵退南人,正好可以堂堂正正的面對金在中了,何懼勢力眼的金老爺?

      想到這,鄭允浩強忍著頭暈站起來,出了帳篷被風沙一吹,立時清醒不少。從副帥手里接過鎧甲,腦子里飛速部署著作戰(zhàn)計劃。

      他所不知道的是,另一面,金在中正承受著巨大的折磨。

      那一夜,也就是鄭允浩接了兵符離開的那夜,金在中悔不當初,心里話還沒有說連機會都沒了。娘去世的時候也是痛不欲生,離開鄭允浩好比又把心剝了一層。

      輾轉(zhuǎn)反側(cè)到后半夜,終于定了決心。

      大夫人視他母親為眼中釘,虎視眈眈盯著即將臨盆的二夫人,若是生了兒子動搖了她在金府的地位,只怕他降生的一刻便是母子二人性命不保。

      多虧當時油燈忽明忽暗,接產(chǎn)婆又老眼昏花,一時沒看清竟陰差陽錯保住了他母子的命,將錯就錯從此便做了女子。

      堂堂男兒整日的涂脂抹粉本就是大辱,偏偏自己性格軟弱,如果不是遇見了鄭允浩,恐怕真的要老死金府了。

      一想到他,整個人突然憑添了諾大的勇氣。不管他愛或不愛,總要親耳聽他說才行。

      金在中自小生活在金府,從沒獨自出過門,唯一的一次危險也是鄭允浩及時出現(xiàn)化解了,根本不了解外面的危險。

      的確,但有這樣一個眉目如畫的男子獨子上路任誰也忍不住多看兩眼。當朝雖尚男風索性一路有驚無險。銀子花的將近見底了,金在中剛好到達了離著鄭允浩最近的小鎮(zhèn),本來是想找個地方做個雜活換口糧,好歹堅持著到邊關(guān)。

      要不怎么說他還是不經(jīng)事,就算到了茫茫邊關(guān),先鋒將軍鄭允浩也不是誰想見都能見得的,當然這是后話。

      金在中一路打聽著,日夜趕路近一個月才見著了有黃土的地方,周圍的村落破落不堪,一個人影也沒有。想來是連年打仗,村里的人都逃荒去了。

      沒有地圖又不認識路,金在中只好摸索著往前行。邊關(guān)邊關(guān),走到頭不就是關(guān)了?他想的是沒錯,可沒個指路的東西,周圍又是茫茫一片,走了沒多遠就偏了方向。

      其實如果直走,只需半日定能見了鄭允浩的駐地,可他直走了兩日也沒有人煙。懷里的干糧要吃完了,如果今日再沒找到軍營,恐怕要餓死渴死在這荒漠了。

      鄭允浩。金在中扁著嘴簡直要哭了。腿累得打顫,真想躺下歇歇。隱約聽著遠處有馬的嘶叫聲,金在中大喜。

      他一跳老高,站在土堆尖上放遠了看,果然,不遠處有兩個大大的黑點跳躍著,金在中也顧不了許多,脫了最外層的衣服拿在手里使勁揮舞,那馬上的人大概也看到了,勒住了馬猶豫一下,掉頭朝這里奔來。

      金在中聽著聲音近了,也小跑著迎去,只要說自己是他們將軍的朋友,應(yīng)該會帶他去見鄭允浩的吧?

      兩匹馬疾馳而來,越來越近,策馬奔騰的兩個人愈發(fā)清晰,金在中臉的笑容漸漸淡下來,那兩人周身的煞氣連他這不懂武功的人也覺察了,其中一人分明是滿頭的紅發(fā)。

      金在中大愕,直罵自己愚蠢,另外那人雖俊秀挺拔但服裝也與中原兩樣。

      他轉(zhuǎn)身就跑,可這種情況又能跑到哪里去?兩匹馬一前一后擋了他的去路,金在中在中間打轉(zhuǎn)轉(zhuǎn),找不到可以逃生的方法。

      也拓居高臨下看著被困的人,驚慌失措的表情無礙他如畫的眉目。

      “真是個好看的人兒。”

      金在中不懂他說什么,眼睜睜看著紅發(fā)大漢將他一把擄上馬。他死命掙扎,后肩被砍了一下便失了知覺。待他醒來,已經(jīng)身陷南人首領(lǐng)也拓的地盤。

      金在中心里悲。這也拓算是對他客氣的了,若是換了別人,管他同意不同意用強的便是。如果也拓也來硬的,他有什么奈何?

      也拓戰(zhàn)場上殺人如麻,在軍中威信很高。凡是成大業(yè)的人都要有城府的,這城府之一便是耐心。

      他對金在中算不上愛情,但也不是沒有真心。誰見了這樣的人能不動心?所以更有足夠的耐心等他愿意。他不懂南語又不懂武,也拓對他不存戒心,每日把他放在身邊,一日三餐好生伺候著,只等金在中點頭。

      金在中日日想著逃出去的辦法,可白天有人寸步不離的跟著他,晚上跟也拓同睡一屋,稍有動靜就被也拓發(fā)覺。不知不覺居然被軟禁已有數(shù)月。

      也拓在他身上下了不少工夫,怕他吃不慣,特意找了中原人做廚師,還命人專門做了木桶給金在中洗澡。自己每日穿著戰(zhàn)服還不忘給金在中做幾件衣服,連貼身衣服的料子也比在金府的時候還好。

      金在中心里惦記著鄭允浩,總想著也拓是他的敵人,連個笑面也難露,更不用說讓也拓近近身。也拓的情緒越來越差,脾氣也開始暴躁,常聽得他跟手下發(fā)火。金在中猜測是在鄭允浩那里吃了敗仗,小心地不去招惹他。

      兵敗如山倒。縱然南人野蠻善戰(zhàn)也難敵鄭允浩率領(lǐng)的大軍。被攻破了軍營時,金在中腕上拴了細鏈子被束在也拓的床頭。

      為首的正是鄭允浩的副將。他見床上人衣冠不整雙目通紅,猶豫著問了句:

      “你是誰?”

      我……是誰?

      金在中沉默了。鄭允浩,若是早一日,我也還能大聲告訴他,我,金在中,是鄭允浩的人?涩F(xiàn)在……他看看自己腿上蜿蜒的血跡和胸前被啃咬的紅印,輕輕搖搖頭:

      “我……我是……我想回家……”

      金家三小姐失蹤半年又奇跡般被人送回來了,可名節(jié)已經(jīng)不保。好好的大家閨秀無端失蹤不說,還是被一幫士兵送回來的?整條街的人都在討論著這件事,金老爺氣得把他趕回了以前的冷院,連錦上添花也派給伺候小少爺去了。

      若說金在中從前還有快樂的時候,那現(xiàn)在便是連一點點的樂趣也沒有了。本還想著有機會問問鄭允浩愛不愛他,現(xiàn)在也成了癡人說夢;钪且稽c樂趣沒有,還不如死了痛快。

      錦上添花偷偷來看他,添花抹著眼淚道:

      “小姐,您可得想開了,日子還長著呢……”

      錦上也勸他:

      “對啊,別為那個臭小子氣壞了身子,哼,還駙馬呢!”

      金在中疑惑地看著錦上。添花白了錦上一眼,放下手里的包袱道:

      “小姐,這是換洗的衣服,現(xiàn)在您萬事靠自己,能挺下來嗎?”

      金在中急著追問錦上:

      “什么?駙馬?什么意思?”

      錦上小聲說:

      “鄭允浩打退南人立了大功,聽說皇上有意招他做駙馬……”

      金在中血氣攻心,濃血濺了錦上一身,眼前一黑暈將過去。

      添花急急扶住他,埋怨道:

      “不是不讓你說嗎……”

      錦上知道是自己失言,趕緊跟著添花把三小姐抬床上,拿溫水沾了手帕仔細擦凈他唇邊的血,思忖道:

      “鄭允浩光叫我們不要說,可抗旨是要殺頭的,他能有什么辦法?小姐早晚要知道的!

      金在中一病不起,大夫說這是心病,金老爺支了個60多歲的婆婆照顧他。雖然足不出戶,金在中還是從老婆婆絮絮叨叨的閑話里知道了,金三小姐被人擄去已經(jīng)是隔夜話,當下街頭巷尾談?wù)摰亩际腔噬蠝蜀馬——先鋒將軍鄭允浩的事。

      談?wù)摰娜瞬粫r嘆口氣,表示一下惋惜,又隱隱的幸災(zāi)樂禍。沒福啊沒福,當駙馬是幾輩子休來的福氣啊……不過聽說啊,這個先鋒將軍,嘿嘿,聽說打仗的時候受傷了……你知道傷哪了嗎?……是呀是呀,腿是折了再起不來了……還傷了下面……不輕啊,治不了……可不是,哪個公主這么倒霉啊……守活寡唄……

      老婆婆碎碎講的時候,金在中憤怒的要跳起來了。鄭允浩在邊關(guān)奮勇殺敵,到頭來怎么落的個讓別人笑話?不能人道又如何?若真愛他,每日在一起即便是只能看著也是幸福,瞎了殘了也是愛他。

      錦上添花再來的時候,金在中抓了添花的手不放:

      “快跟我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添花清了清嗓子道:

      “鄭允浩說若是有朝一日出人頭地了再堂堂正正跟老爺提親,誰知道又……這樣了……說怕連累了小姐……”

      金在中拿被子蒙著頭趴在枕頭上哭成個淚人。這些話要是早知道,哪里還有這么多麻煩?誰要他提親,只要他一句話,我金在中便是天涯海角也要跟了走的……心里轉(zhuǎn)了幾個彎又恨自己,鄭允浩對他一往情深自己還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老老實實在家等著他勝利歸來,哪還能讓也拓……占了便宜去?如今正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來……

      錦上和添花還小聲說著:

      “……沒一個公主愿意嫁,可皇上金口已開,哪能反悔……可憐鄭允浩都這情境了……”

      “沒人嫁他?”金在中恨聲道:“她們是金枝玉葉蒙了眼,哪里能懂得他的好處……”可自己豈不也是遮了眼沒看出他的心意?縱然鄭允浩千般好萬般好又與他何干了?想到這又忍不住大哭一場。

      錦上和添花在旁勸也勸不住只能陪著嘆氣。末了,金在中眼淚一抹,干脆道:

      “鄭允浩現(xiàn)在人在何處?我要見他。”

      添花略一想,手指了窗外:

      “他受傷太重恐怕是進不了官場,皇上賜他座府宅就在城外?墒切〗,你還找他做什么?人家是欽點的駙馬了,咱們?nèi),不合適吧?”

      添花的話澆了金在中一個透心涼,見一面都是奢侈,難道當真要放棄?

      錦上在一旁出主意:

      “哎,小姐,要不,怎么找找……找找容妃看她怎么說?”

      容妃?金家大小姐素來瞧不起庶出的金在中,雖不刻意刁難但也很少接觸,進宮前跟金在中不過是過年過節(jié)打個照面,實在沒什么交情。

      添花看他猶豫不決,又道:

      “就算她現(xiàn)在貴為皇妃,可也還是姓金的,自家妹妹有求與她,總不會冷臉相向丟了體統(tǒng)吧。”

      金在中略一思考,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只要有一點點的生機也要抓住的。重重點了頭。錦上添花樂得一蹦老高,立刻拿了筆墨紙硯寫了帖子。

      不出三日收了回信,當晚,金在中便以容妃娘家人的身份進了宮,錦上添花陪伴左右,據(jù)說后來又由容妃引見拜見了皇上,錦上添花殿外侯著,三人密談直到深夜才結(jié)束。

      離了皇宮的時候,錦上添花見著小姐面有喜色,想是有了什么好消息,問又只是搖頭不語。

      終于,到了先鋒將軍和公主大喜的日子。

      公主的婚禮按照規(guī)矩都是在晚上舉行,這次也不例外。鄭允浩早早接到了描龍的喜袍,是江南陳家進貢的特級絲綢,往年都是皇上指名賜給下面的寵妃,今年的破例給了駙馬。

      鄭允浩心事重重撫摩著光滑的料子,想起當出錦上添花的話,若是金在中穿著這個,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事情雖是照計劃來的,錦上添花也是暗里幫著他,可這事情不到最后一步總是有許多擔心。

      望眼欲穿等到了晚上,將軍府張燈結(jié)彩好不熱鬧,燈籠照耀得如同白晝,先鋒將軍身著喜服肩掛彩綢,騎了一匹白毛駿馬走在前面,整個隊伍,極為壯麗。

      幾十個紅衣的宮女,舞動著宮扇花燈,在喜樂聲中,迤邐前行。后面跟著浩浩蕩蕩的燈籠隊伍,二十對宮女手持紅色的大燈籠,四十對宮女手持白色紅字的小燈籠,再后面,儀仗隊高舉著各式華蓋,亭亭如傘,再兩邊整齊的樂隊奏著喜樂,緊隨其后的是一頂金碧輝煌的大紅喜轎,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將軍府前。

      空前的盛況引來無數(shù)圍觀的人,有興致勃勃看熱鬧的,也有竊竊私語說風涼話的:

      “哪個公主?”

      “……誰知道……聽說是義女”

      “怪不得舍得送來當活寡婦……”

      “……他倒俊俏,看起來真不像……”

      引來周圍一陣小小的嬉笑,又有接話的小聲說到:

      “瞧瞧,下馬了,看看是不是個瘸子……”

      轎子輕輕一落,喜娘攙著一身喜氣的公主下了轎,公主頭戴紅頭巾手拿蘋果,在喜娘的攙扶下跳過火盆進了大院,鄭允浩早已在一旁等著。喜娘拿了彩綢的一頭遞過去,二人各執(zhí)一邊,由鄭允浩牽著進了大廳。

      他雖走的慢,紅綢的擺動幅度也還大,明顯見他左右腳高低不平。有惡意小聲嘲笑的,鄭允浩只當沒聽見,新娘子喜服輕蕩,透了裙底兩只大紅的繡花鞋隱約可見。鄭允浩心里的石頭落了地,自此才露出舒心的笑容。

      鄭家老人都已仙逝,擺了牌位在坐上,更高一層便是皇上端坐于上。皇帝嫁女精神也好,笑看鄭允浩領(lǐng)著公主行了大禮入洞房。

      新娘動作還很拘束,端端正正坐在床頭一角,攥著蘋果的手指緊到發(fā)白。裙底也不安地踩來踩去。鄭允浩看著好笑,打發(fā)了立在兩旁的喜娘,沉聲道:

      “公主,你乃是千金之軀,我鄭允浩如今已是廢人一個,若你還有一絲后悔,現(xiàn)在可還來得及!

      端坐在床上的新娘身子往里坐了坐,細著嗓子小聲道:

      “我自愿的……”

      鄭允浩聽這聲音差點笑出聲,想了下又嘆口氣:

      “話雖如此,我也不能太過自私……”一手拿了喜秤遞過去,“公主還是自己挑了喜帕,若以后有中意的人……我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你意好了……”

      新娘猛然抬頭,手里的蘋果滾落在地。鄭允浩只管把喜稱塞她手里,挪著步子作勢往外走:

      “我不勝酒力,去書房睡了……”

      話說著已經(jīng)走到門口,雙手摁在了門上,說時遲那是快,新娘子一個大步上來,拿著喜稱劈頭蓋臉便打來,邊打邊罵:

      “沒出息的!誰怨你是殘了是廢了的,都說是自愿的了,還走,走啊你,走啊,走啊,再別回來了!”

      新娘子被紅頭巾擋著臉看的不甚清楚,一時氣極只管亂打,鄭允浩雖有武藝也不能對她出手,硬生生接了幾棍,忙不迭地求饒:

      “在中在中,打疼了……”

      新娘子一愣,舉著喜稱的手呆在半空。鄭允浩趕緊搶了過來,喜帕輕飄飄地落下,露出一張美麗的臉,驚愕地看著一臉壞笑的鄭允浩。

      “……你,你知道是我?”

      鄭允浩嬉皮笑臉湊上去:

      “在中穿這一身可真好看!”

      伸長了嘴要往上親,金在中拿手擋了他,略帶怒氣地問:

      “錦上添花是不是被你收買了?”

      鄭允浩偷香不成滿腹委屈:

      “皇上突然收你做義女還封了公主,你說這事京城里誰不知道?還用得著錦上添花說?稍有頭腦的也能猜出來是因為金口已開必須要嫁個公主……”

      “哼!那你剛才還說那些話!”

      金在中扭身坐到床沿,別著頭不理他,鄭允浩過去蹲著跟他臉對臉,金在中把臉轉(zhuǎn)另一邊,鄭允浩拿手把他臉掰過來笑:

      “別生氣,誰叫你不乖乖等我偏要自己去找……”

      金在中一直被鄭允浩的事占著心,一時忘了在也拓那里受的委屈,被他一提醒,瞬間呆了。

      自己只顧著心疼鄭允浩,想著就算他真是廢人了也好留他身邊照顧他,沒想到鄭允浩還惦記著他已經(jīng)被人占了便宜的事,恐怕鄭允浩是真嫌棄他這身子了。悲憤交加眼眶倏地紅了,賭氣站起來,把鳳冠往地上一扔:

      “早說,你若嫌棄,我走便是!

      鄭允浩趕緊過去摟了他:

      “我若真嫌棄,何必要跟你成親?”見金在中不掙扎了又道:“那天等副將派人把你送出去了我才知道的,當時氣得要把那賊人千刀萬剮。可在中,你明知我瘸了廢了也要嫁,你愛我,我又何嘗不這樣愛你?莫說這樣,哪怕比這更甚,只要你愛我,我便是非你不娶!

      這話說的真心實意情意綿綿,金在中哪有不感動的?伸手摟了他又哭又笑:

      “你知道就好!我這身子雖然臟了,可心里只有你,只要你愿意,殘了廢了瞎了瘸了我都不怕,天涯海角也要跟著你……”

      “好好好,”鄭允浩拍拍他的肩,“我沒瘸也沒瞎……”

      金在中不信,非要他再走兩步看看。鄭允浩背著他在屋子里轉(zhuǎn)了兩圈,果然健步如飛,那里有瘸!

      “若不這樣,多了的公主搶著嫁我,我們在中可怎么辦……”

      金在中偎依他懷里,撅嘴道:

      “就你心眼多,錦上添花慫恿我上宮里找容妃,肯定也是你出的主意了?”

      鄭允浩笑而不語,明擺著是默認了,金在中氣得在他肚子上捶了一拳:

      “就瞞著我一個人,害得我成日替你擔心,錦上添花這兩個小妮子,回去不教訓(xùn)她們的!”

      鄭允浩正色道:

      “我不好名利,也不愿做了官整日的勾心斗角,真瘸了,剛好可以名正言順的離了那些是非,又抱得美人歸,一舉兩得。”

      見金在中低頭不語若有所思,躊躇著問:

      “在中……你不是……還惦記著當將軍夫人吶吧?”

      金在中白他一眼,

      “可我們就在皇上眼皮底下,終有被他發(fā)現(xiàn)真相的時候,何況,我并不想終生扮女裝,還不如……”

      話沒說完,表情已經(jīng)亮了,眼睛炯炯有神,鄭允浩也明白,伸手握了他小聲道:

      “行啊,江南,大漠,雪山,我們玩兒個遍,不過,”他凝神望著金在中,后者已經(jīng)羞紅了臉,身子也順著他的動作往后倒,“不過,嘿嘿,”鄭允浩手靈活地解開金在中的喜服,貼著臉湊過去,

      “嘿嘿,先洞房了再說!

      ———— 紅男80 《將錯就錯》 完  ————
    插入書簽 

    ←上一篇  下一篇→
    作 者 推 文


    該作者現(xiàn)在暫無推文
    關(guān)閉廣告
    關(guān)閉廣告
    支持手機掃描二維碼閱讀
    wap閱讀點擊:https://m.jjwxc.net/book2/399813/0
    打開晉江App掃碼即可閱讀
    關(guān)閉廣告
    ↑返回頂部
    作 者 推 文
     
    昵稱: 評論主題:


    打分: 發(fā)布負分評論消耗的月石并不會給作者。

    作者加精評論



    本文相關(guān)話題
      以上顯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條評論,要看本章所有評論,請點擊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