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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發(fā)完結(jié)
當人死去以后,至親會怎么樣呢?
或者說,當你被人殺死以后。被誣陷為殺人兇手的至親、會怎么樣?
我死去已經(jīng)有八年之久。
說實話死的時候還挺痛苦的?謶帧⒒诤夼c失措,血液好像一點點變冷,慢慢的、疼痛也變成了朦朧的無力感,就那么一寸一寸的跌入漆黑。
而再次睜開眼,我已經(jīng)成為了一具尸體旁邊的靈魂,我自己的尸體旁邊。
而我的至親,就站在尸體的旁邊,默默地、面無表情地解剖它。
他因為沒有哭泣,而被人謠傳是他殺了我。但我知道不是他,他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怎么會呢?
況且,我是睜著眼睛死掉的。
那時我就拋棄了我的尸體,一直一直的跟在他的身邊。看他沉默的解剖、看他歸家時的迷茫、蜷在床邊時的嘶吼。
我很痛苦,也很空虛。
我已經(jīng)死掉了,連擁抱他安慰他的資格都沒有,我的手會穿過他的身軀,我的哭聲傳達不到他的耳邊。我只能看著他無聲的嚎哭,對墻壁發(fā)泄自己的痛苦。
我那身為法醫(yī)的至親,被懷疑有犯罪嫌疑而帶去審問,后因證據(jù)不足被釋放,最后被自己供職的醫(yī)學院解雇。
而我,最后則被判定他殺。兇手、不明。
我看著他一步步的頹廢下去,就像是失去了陽光的花。我的花、要凋謝了。
說實話,看著我的花慢慢凋零的樣子實在是絕望。我無法觸碰他,無法讓他看到我,甚至也無法為他托夢,這種絕望讓人無法承受,這是一種靈魂無法承擔的恐懼。
但我的花,他很堅強。
他慢慢的振作了起來,就好像忘記了我一般只口不提,恢復了法醫(yī)的工作,甚至更加努力。
他吃在工作崗位,睡在工作崗位;在太平間里工作,在太平間里生存。他、睡在用作尸體解剖的那個冰冷鐵板上。
他的面上放著方巾,雙手筆直的放在身側(cè),雙腿微微分開,像一個尸體一般等待著解剖。
期待著自己的死亡真相被人發(fā)現(xiàn)。
我仍然很痛苦,我不希望他是這樣的,他的哭泣、他的痛苦、他的行尸走肉都令我絕望。我期待他能忘記我,但仍希望他能記得我。
他是天才,是美麗的花,是我的一切。
我希望他能活下去,我不愿意他這么痛苦,痛苦的只有我一個人就行了。
八年間,我一直跟隨著他的身影,看著他變得木然,變得刻薄,變得更加頹廢。昔日的醫(yī)學天才,變成了一個倫理觀失衡、為了達成目的無所不作的人。
他的內(nèi)心充滿了冰冷的憤怒與仇恨,我為此感到痛苦與欣慰。他放不下我,而我為此感到快樂與悲傷。
矛盾、痛苦、空虛與快樂。靈魂的情感體驗永遠是極端的,它們會被放大無數(shù)倍、永永遠遠的在魂魄內(nèi)流轉(zhuǎn)。
我壞掉了。
想來早在我還活著的時候,我瀕死的時候,我陷入黑暗的時候,早在那時我就壞掉了吧。
我為他得不到解脫而感到快樂,為自己的自私而感到痛苦,矛盾讓我的靈魂開始渾濁,我在逐漸喪失自我。
我還活著的時候,看故事里寫被人殺害的人會充滿怨念,在殺人兇手得不到審判時會墮入邪惡,變成怨靈自己尋求復仇,而我則在死去時就附上了至親的身,導致自己既未輪回,也未墮入怨靈,變成了一個普通鬼魂和怨靈之間的存在。大概是他這八年間不停的尋找我死去的真正原因,讓我的怨氣不是特別重的緣故吧。
他這八年來在不同的法醫(yī)崗位上輪轉(zhuǎn),最后在一家擁有廣袤死者信息網(wǎng)絡的民間法醫(yī)組織里站穩(wěn)了腳步,負責來自民間與官方的遺體解剖,追尋關于我死因的線索。
要是我能告訴你該多好,要是我能殺了兇手該多好,要是我能憎恨這世間的一切該多好。
我憎恨萬物,可我仍然愛你。
所以這種情況下我成為了他的背后靈,最多能幫他趕走一些試圖冒充我,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幻影」。
這種「幻影」能讓人類看到自己珍愛之人,以此來吞噬他們對珍愛之人的情感。隨著吞噬,幻影慢慢的就不再出現(xiàn)。而被吞噬了情感的人類們,就會將自己對珍愛之人的情感忘記并藏入心底,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說到底,還是我的自私害了他,但在知道他仍然愛我之時,我還是非?鞓返。時間比幻影更能讓人淡忘一切,但他仍然在追尋真相,我實在是…想要擁抱他。
“如果思念能夠讓人看到幻影,那我沒能看到她,想必是我思念的不夠深吧!
聽到他躺在解剖臺上這樣自厭的嘲笑,我痛苦不堪。是我殺死了那些幻影,是我將他拖入苦難。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我好想…再見他一面。」
突兀的滴水聲響起,由空洞變得真實。從耳邊而不是腦海中,我聽到了風的聲音。
“…阿雪?”
充斥著夢幻的聲音在我的面前響起。我的花,正躺在我的面前,重新看到了我。
我抬起眸子,看到他驟然滑落的淚水,苦澀的笑了一下:“對不起,我來晚了。”
我的至親在我的面前顫抖著起身,他試圖伸手觸碰我,卻在我回避之前就按住了它。他擰著眉頭、無聲的哭泣著,像是見到了令人瘋狂的奇跡。
“是…嗎?不,阿雪,能見到你真的太好了!蔽业幕ㄔ跍I水中綻放了笑顏,真的好美。
我不自覺的貼近了他的身邊,將手掌虛放在他的臉頰旁,癡癡的看著他眸子。
“你終于…能看到我了!蔽页两诖丝痰男腋V,八年間的情感一股腦全部涌上頭來。
“終于……?”我的花疑惑的反問著。
我只是笑笑,普通的人類哪里能看到鬼魂呢。
“我一直、一直都在看著你哦。”
“我沒能墮入惡鬼,多虧了你呢!
“我一直都希望能再次擁抱你……”
“我的花……”
“阿雪…”
我的花哽咽著,寬厚的手掌放在我的手上,不出意料的從中穿透而出,按在了他自己的臉頰上,訴說著我只不過是一道幻影的冰冷事實。
“是……呢!彼吐暷剜耸裁,我并沒有聽清,但我仍然虛捧著他的臉頰,專注的看著他瞳孔里的身影——那里什么都沒有。
“對不起!蔽以俅蔚懒饲,為我的自私和對他造成的苦難。
“阿雪有什么可以道歉的?...你才是受害者!
我的花對我說道。
“不、我還是想對這八年來,你受到的傷害,因為我的自私,對不起。”
我的眼眶內(nèi)也毫無征兆的流下了淚水,明明、明明我是想要給他留下快樂的印象的,明明…我是想笑著和他道別的。
系的眸子內(nèi)再次燃起了熊熊火焰,那是冰冷刺骨的復仇之火,令人恐懼而窒息。
不要、不要再這樣下去了。
我在心底吶喊著,我的死已經(jīng)過去,兇手的真面目已經(jīng)隨著時間塵封在我無法訴說的陰暗角落。我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虔誠的希望我的花能走出我死亡的陰影,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不要再這樣下去了,你會枯萎的。
“我會找到的!蔽业幕ǖ统恋恼f著,“你死亡的真相、將你謀害的罪魁禍首!
“然后!彼鹧郏蛔忠痪涞哪畹溃骸拔視屗邮軋髴。”
我捧著他的臉,在死后第一次露出了溫柔的微笑:“不值得。我希望你能活下去,代替我、完成我未能完成的愿望!
隨著話音的落下,滴水聲再次出現(xiàn)在我的耳旁。我能感受得到,我正在逐漸的消失。不是重新隱去身形,而是徹徹底底的消失不見。
“我愛你、再見!
消失前的那一刻,我放棄了維持笑容,淚珠如同斷了線一般滑落。
此次再見,已是永別。
吶,你知道嗎?
當人死去之后,他們的至親會怎么樣呢?
他們會痛苦,會思念,會遺忘。
會走出這個終究有了結(jié)局的永恒輪回。
“花子~你為什么走的那么快嘛!”
身后少女的笑聲離愈來愈近,走在前頭的少女停下了腳步,微笑著回頭等待同伴的腳步。
“我以為奈奈醬去找男朋友了呢!
“誒!好過分!”少女間調(diào)笑的聲音不斷傳出,回蕩在河岸邊,帶來了冬日的一縷陽光。
解決了UDI內(nèi)新來的一份委托后,中堂系少見的來到了一條安靜的偏僻小河邊,躺在了河堤旁的草地上望著藍天。
在殺害自己戀人的兇手終于落網(wǎng)之后,中堂系壓在心底的巨石驟然輕了一塊,雖然未能手刃仇敵,但他仍然會時常想起一年前自己重新見到阿雪時的樣子。
“是夢嗎……”他在阿雪消失以后立即查看了解剖室內(nèi)的監(jiān)控,卻只發(fā)現(xiàn)了他忽然哭著坐起身來,憑空對著什么東西說話?粗拖袷蔷癖罎⒘艘话,那天哭著對他說對不起的阿雪,笑著安慰他的阿雪,都是他的臆想嗎。
而那等待同伴的少女看到河堤上的男人時,神情變得嚴肅而略帶恍惚,她歉意的對著自己的同伴笑道:“抱歉喔奈奈醬,我忽然想起來自己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做,你先回去吧。”
“誒?花子你要做什…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回見哦!”同伴的奈奈醬在看到少女的眼神后再次敗退,和她道別后便一溜煙的跑離了這里。
“中堂系、先生對吧!
花子帶著無奈的笑容站在男人頭頂?shù)暮影哆,垂下頭顱看著被人念念不忘的幸運兒。
“什么?”被一個陌生小孩叫了全名中堂系壓下了心中的不爽,略帶兇氣的抬眼看向那個正在觀察自己的小女孩。
“中堂系先生,關于糀谷雪子,我有些事情想要替她轉(zhuǎn)達!被ㄗ硬皇ФY貌的說道,卻見那躺在草坪上的男人瞬間站起了身子,一瞬不瞬的死死盯著她看。
“那個、您可能會問我以什么身份知道您和糀谷小姐的名字的,但是為了節(jié)省時間,我將只會轉(zhuǎn)達她想對您說的話!
花子眨眨眼,特地清了嗓子,柔聲說道:“系,恭喜你即將步入新的生活。然后,請讓我再次對你說一聲對不起!
在花子說完后,男人沉默了許久,就在少女即將不耐煩的時候,他終于低沉的說了一句:“不是…夢…嗎?”
然后,在他再次看向花子的方向時,卻只能看到少女那奔跑著追向自己同伴的背影。
他應該追上去的、應該追上那個女孩子,讓她解釋清楚的。
但面前那個半透明的女性魂魄,卻讓他如同被釘在原地一般,動彈不得。
“阿…雪…”
“對不起,系。”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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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多,雪子最后的那句對不起…其實是真的覺得很抱歉。她的重新出現(xiàn),讓醫(yī)生永遠也無法放下她,走向新的生活了…
畢竟是人鬼戀。
雪子的心情大概是:雖然很抱歉,但我仍然要纏著你:)
(ps:花子喊中堂醫(yī)生的時候是先喊了全名,再補了一句先生,所以醫(yī)生才會覺得有點不爽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