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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盆洗手談戀愛,偷來三年來世還
有了感情之后,人變得很奇怪。
有了她之后,我特別想做個好人。
站在洗漱間寬泛的大鏡子前,多余的亮白色燈光只能照著我的脖子,臉已經(jīng)高出鏡子外,連下巴的邊也蹭不到。
如果我想正兒八經(jīng)的像正常人一樣照照鏡子,需要撅屁股哈著腰,像對著鏡子拜天地一樣,十分滑稽。
雖然我多次想投訴快捷酒店鏡子太低的問題,可轉(zhuǎn)念想想,也不怪人家——誰讓我青春期營養(yǎng)過剩,竄到一米九。
“一會兒出去吃什么”
她突然從身后撲向我,我一個激靈條件反射式的抬起左臂,手肘下意識落向身后人的太陽穴,動作太快,當(dāng)我看見她笑容的時候,手肘已經(jīng)過去了。
她笑得很溫柔,而我被西服拉扯得緊繃的手肘離她的太陽穴,不到兩指。
“一大早晨玩什么,傻不傻!
看著她比清晨陽光還要微醺的笑容,我第一次因為自己的過去而感到害怕——以前生死隨緣,饑飽看天,開過幾次槍,殺過幾個人。
我就算哪天真的死在大馬路上,也不過是給城市晚報貢獻(xiàn)一條素材,干我們這一行的,不會影響任何人,也不會留戀任何人。
單蹦兒一個,吃喝快活。
我單手?jǐn)堖^她,摟進(jìn)懷里,洗發(fā)水是她最喜歡的牛奶香,不到一米六的身高,很好抱。
她笑著去拉我插在褲兜里的手,我心下一緊,希望她不知道我指關(guān)節(jié)上的老繭,是因為常年開槍。
這個城市就像一頭上了發(fā)條的八角怪獸,上千億立方米的血盆大口吞噬來往一切,而我們就像它不經(jīng)意間吐出的二氧化碳——多,且多余。
可她不同,在灰暗陰霾的冷色調(diào)畫布上,她總是笑得很溫柔。
溫柔如利劍刺破兜在我頭上的湖藍(lán)色塑料袋,當(dāng)二氧化碳遇到氧氣,分子間的相互碰撞,讓我突然意識到還有另一種生活方式。
在殺人放火,金錢權(quán)力,怨恨執(zhí)念之外的另一種平淡人生。
我走上這條路是因為家族傳統(tǒng),爸爸媽媽哥哥姐姐,一切能叫得出稱呼的親戚皆混跡于此,除了我三哥——三哥一直在國外公立大學(xué)教數(shù)學(xué),除了偶爾參加家庭聚餐外,從不參與那些見不得光的事兒。
屠戮,非我所愿,殘暴,非我所愿,麻木不仁,非我所愿。
是她,是她將我從一堆冰冷麻木的有機(jī)物中解脫出來,讓我位于胸腔中部偏左下方的兩肺之間有了意義。
她是個活的很有溫度的女子,喜歡喝奶茶,追劇,打游戲,旅行,看海,涮火鍋——跟她比起來,我的生活方式就像個年過半百的糟老頭子。
可我并不想追上她明快的步伐,甚至很享受站在她后面付賬的感覺,那動作就好像在說:她是我的。
現(xiàn)在的光陰,都是我偷來的。
那幫人總有一天會找到我,會帶我回去——回去的結(jié)果就是在哥斯達(dá)黎加八百公里長的海岸線上,喂鯊魚。
幸好我有一次被鯊魚咬到小腿的經(jīng)歷,我知道那玩意兒里三層外三層的牙很鋒利,如果是一口咬到頭骨,我可能會瞬間斃命,沒有痛感。
所以我并不害怕被他們抓回去喂鯊魚。
“哥你去過冰島嗎?”她嘴里咬著檸檬柚子茶的吸管,抬起頭,像小貓咪一樣盯著我,我雙手交合,探著身子離她近一點,用我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說:“你想去嗎?”
她用力點了點頭,還咬在嘴里的吸管,被她嘴唇用力彎成各種弧度,含含糊糊的說:“我在看全球旅行攻略,我想去冰島看雪看極光,還有藍(lán)冰洞!”
“恰巧,我都去過!
我沒撒謊,我確實都去過,只不過是去殺新照片上的白色黑衣女人,算不上是什么美好回憶。
“還有還有!”不知道她看見了什么,激動的把吸管從杯子里叼了出來,拍著我的手叫道:“記得帶信用卡,島上只能用歐元和冰島克朗,我要去吃他的大龍蝦!聽說是冰島一絕!美腥味無污染!極致鮮美!”
我隨著她晃的歪歪扭扭,身子有些打瓢,可我就喜歡看她對生活熱烈的樣子。
就好像我從來沒有活過,真希望有個人能對這個世界充滿熱情,替我好好活一次。
我這輩子,估計是沒機(jī)會了。
突然,我隔壁桌的男人遞給我一張紙條,我接過之后再抬頭,他已經(jīng)到門口結(jié)賬了。
“什么呀?”她好奇的伸著脖子,想看我手里的紙條。
可我不想讓她看見。
他們那幫人每次都會用這些小伎倆——無非是找個陌生人遞給你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你的代碼,然后再讓你按照他們說的做,不然就殺了你最親近的人。
呵,我在那群人里混了這么久,怎么會不清楚他們那點套路。
無聊。
無聊透頂。
我早就做好了跳進(jìn)哥斯達(dá)黎加海喂鯊魚的準(zhǔn)備,也不想掙扎反抗連累我眼前的人。
她是無辜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這輩子就算跳進(jìn)硫酸脫層皮也洗不干凈了,這偷來的短短三年,最終還是到了還回去的時候。
“哥?你怎么了?不打開看看嘛!
我搖了搖頭。
“哎呦,萬一是哪個小姑娘看上你了,找人給你遞的情書呢!
我把白色紙條直接扔進(jìn)腳下的咖啡色垃圾桶,笑著說:“你見過讓老男人過來遞情書的嗎?”
“那倒沒有!彼中α,笑得真好看。
可惜,以后看不見了。
“卡的密碼都是951017,你先去冰島等我,我隨后就到!
“誒?不一起去嗎。”
她見我起身,跟著也站了起來,我轉(zhuǎn)身順了一下她的卷發(fā),笑著說:“哥哥我去找老男人噓噓,你也去?”
“我不去……”
出門之后,我看見了那輛黑色SUV,終于,我也上了這輛通往哥斯達(dá)黎加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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