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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一
朋友都說我是有怪癖的人,世間的寵物有千萬種,不知道我為什么會喜歡黑貓?纯炊冀腥擞X得陰森、詭異、四肢發(fā)涼,更何況是養(yǎng)在身邊。
我把所有的解釋統(tǒng)統(tǒng)歸咎在我的星座上。天秤座。命書上說嗜優(yōu)雅如命,并且酷愛神秘的東西。我自己認為某樣?xùn)|西若是神秘起來那自然是優(yōu)雅的不得了。而黑貓大抵是除了龍、鳳凰以及其他雖聞卻未見的動物以外,最神秘的動物。
有時我會想象我生命中的黑貓,它應(yīng)該長得像在金字塔里守靈的貓一樣。有油黑的皮毛,和碧綠的眼睛,無論做什么都高揚著頭,傾斜45度的看著天空。若我拿我都舍不得吃的魚喂它,它會輕輕的舔一下,無比傲慢的說:呸!難吃。然后掉頭傲慢的走掉,我只好屁顛屁顛的去拿更加昂貴的魚。可是想象和現(xiàn)實畢竟是有差距的。而我,慶幸這種差距。
柳柳打電話告訴我她家多了只黑貓時,我興奮的準備把我所有的人民幣都用來買最名貴的魚作為貓糧?墒堑搅肆也虐l(fā)現(xiàn)夢想的破滅。那小家伙緊緊地蜷縮成一團。毛色并不是純黑的,而是較深的灰色,眼睛也不是我所向往的碧綠色而是普通的琥珀色。小家伙的媽媽是一只白貓,能生出它來,我猜想它的爸爸才是我要找的那種黑貓,可惜風流成性,已經(jīng)尋不到蹤影了。
我去的時間小家伙還沒有睡醒,迷迷糊糊的望著我打哈欠。那可愛的樣子和我心目中的高貴女神大相徑庭。我不得不把已經(jīng)給它想好的名字統(tǒng)統(tǒng)放棄,本來打算叫它克里奧帕特拉,可是它實在沒有人家埃及艷后那種范兒。我無奈之下只好取了我的姓氏,叫它蘇蘇。吃過晚飯后我?guī)K蘇回家。它成為我的黑貓。
二
蘇蘇是只懶貓,所以相對來說它是比較乖的,沒有什么苛刻的要求。我的那些人民幣也都成功的轉(zhuǎn)化成為衣服、裙子和化妝品。至于蘇蘇,它只要有新鮮的牛奶就樂的喵喵叫了。蘇蘇很少吵我,總是安靜的撕扯著我給它準備的絨線娃娃,或者撲撲那個已經(jīng)不圓的乒乓球。再在我的膝蓋上睡幾覺,一天便過去了。是一只很會自得其樂的貓。
唯一比較鬧騰的就是洗澡。貓是怕水的動物每次洗澡都好象是要遭遇死劫,無比的慘烈。
第一步:嗅到空氣中有潮濕的味道,便全身毛發(fā)豎起。
第二步:開始在屋子里游弋,緊張的盯著我每一個動作,隨時準備撒丫子逃命。
第三步:在我奮力的圍追堵截后終于落網(wǎng),發(fā)出慘絕人寰的叫聲,試圖以超聲波干擾我的神智,然后逃過一劫。
第四步:完美的發(fā)揮身體的柔韌性,把自己伸展成一個X,用四肢撐住盆邊,誓死也不下去。
第五步:淪陷。心想老娘難受了你也甭想舒服,繼續(xù)釋放超聲波,鄰居看到我都沒什么好氣。
第六步:受刑完畢,迅速跑到燈底下烤著,并決定此后的N長時間里都對主人保持警惕。
最終回:晚上就喵喵的來啃我腳丫子,貓其實是沒有骨氣的動物。
三
養(yǎng)蘇蘇那會我有個男朋友。那男孩是學美術(shù)的,主修雕塑。整天見跟我討論米開朗基羅、裴多非什么的。把我聽的一楞一楞的,眼睛里都能冒出粉色的桃心。我說過,我這人嗜高雅如命,搞高雅藝術(shù)的當然是我的死穴。當時對那男人愛的都說不出是多愛了?晌覀兊牡谝坏懒押劬褪莵碜杂谔K蘇。
蘇蘇平時很乖,不喜歡上竄下跳,所以我出門的時間基本都是讓它在屋里自由行走,沒有把它關(guān)到籠子里過,沒出什么大事,也樂得放它自由。
那天我剛進門,就看見蘇蘇跳到書架子上,用爪子玩?zhèn)陶瓷瓶子,在我出聲制止的那一瞬間,瓷瓶應(yīng)聲落地,碎的體無完膚。那是我男朋友最得意地一件作品,送給我做生日禮物。就碎在了蘇蘇的爪子底下。我當時那叫一個著急上火,拿著手里正準備要換的拖鞋沖著剛落地的蘇蘇就過去了。蘇蘇大概也沒想到我會用這一招,拖鞋正中腦袋,它喵的一聲慘叫,鉆回自己的小窩委屈去了。
我也委屈呀。心里想著老娘每天伺候你吃喝拉撒,你沒點表示不說還凈添亂。而且那瓶子碎了是再也合不起來的。順便報備一下,那天我正好和美術(shù)男朋友吵架。
到了晚上8點的時間。我心想算了,打人(這個詞有待考量)是咱不對,主動而低調(diào)的認個錯吧。于是就給蘇蘇裝了貓糧,輕輕的放到陽臺門口。然后一邊上網(wǎng)敲字一邊等它出來吃飯。到9點那會還不見動靜,我開始急了,貌似在電腦前面敲字,其實眼睛一直瞄著陽臺的門,文章根本一點進展沒有。
9點半的時間蘇蘇伸了個小腦袋出來,幽怨的看了我一眼,又舔了舔飯盆里的食,轉(zhuǎn)身又回去了。10分鐘后又慢悠悠的轉(zhuǎn)出來,開始小口小口的吃東西。估計是忍了太長時間終于把持不住了,在30秒之后開始狼吞虎咽。我也沒把持住看著蘇蘇那豬一樣的吃相,終于撲嗤笑了出來,這大概是我和男朋友吵完架后少有的還能笑出來的時刻。
蘇蘇也是很寬容大度的。吃完貓糧以后走出來,向往常一樣蹭蹭我的腿,算是求和,接著直接跳上我的膝蓋,睡了。
這是我唯一一次對蘇蘇動手。為了一個男人。后來無比后悔,因為這個男人遠不如我家蘇蘇。
四
我都說了,那男人遠不如我家蘇蘇。我們后來分手并不是因為高雅的陶罐,而是因為另外一個女人,俗不可耐。
我也是俗不可耐的人。分手那天我買了一堆影碟和零食回家。喂完蘇蘇就坐在沙發(fā)上看蝶。蘇蘇依舊是臥在我的膝蓋上。那天晚上都看了些什么電影我忘記了,只記得女主角哭,我就跟著哭。眼淚全都打在蘇蘇身上,它平時那么怕水,有一點點水落在皮毛上都害怕的尖叫。可那天它就那么靜靜的趴著,任我哭泣。我一時間無限的感激,忽然想起某首歌里的一句詞:不做情人,做只貓,做只狗,不做情人。有些時間情人只會讓人傷心,遠不如一只貓一只狗。
過了我的情關(guān)。接下來就到了春天。記得剛抱蘇蘇那會,柳柳就說了:最好甭養(yǎng)母貓,發(fā)起情來,太煩。但是我沒聽勸。到了春天果然不好過了。
蘇蘇開始性情大變,白天都悄沒聲的睡覺,到了晚上叫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我連續(xù)接到鄰居們的投訴,不停的給人陪笑臉。天一黑就關(guān)窗戶,就怕那聲又傳出去。自己到?jīng)]什么,連累了鄰居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接著,我開始和蘇蘇一樣黑白顛倒,晝伏夜出。白天扎在家里猛睡,晚上就帶著耳機音量開到最大,聽音樂碼字。就這樣一個月。我們相依為命。它陪我失戀,我自然要體諒它希望得到異性關(guān)注的心情。而在這一個月里我寫出了我的長篇小說,并且成功的被人喜歡,生活又有了新變化。
五
一切都起源于那該死的小說。我實在不想調(diào)去南方,但是連老媽都說了樹挪死,人挪活。去往一個更繁華的城市對于我來說應(yīng)該是更好的發(fā)展,一切好像是不得已的但又順理成章。那么我和蘇蘇必須分開。
我把蘇蘇暫時托給柳柳寄養(yǎng)。
臨走的前二天,我的行李已經(jīng)收拾好,只差把蘇蘇送走就可以上飛機了。我先在衛(wèi)生間悄悄的抹了兩把眼淚,然后擺出難看至極的笑臉打算把蘇蘇哄進籠子。蘇蘇好像也嗅到不尋常的味道,怎么哄都沒用。
第一招:小魚干。居然沒管用。那可是蘇蘇平常最喜歡吃的零食,可那天它居然連去聞一下的動機都沒有,安生的在我腿邊磨蹭。
第二招:不圓的乒乓球。依然失敗。不得不承認蘇蘇是很聰明的貓,平時最愛的玩具也沒有奏效。
必殺技:亮閃閃的東西:沒錯,我這次用的是帶水鉆的發(fā)卡。我承認我是卑鄙的,居然利用了貓的本性。就像飛蛾撲火一樣,貓是沒有辦法拒絕發(fā)亮的東西的。
于是蘇蘇成功落網(wǎng)。喵唔喵唔的小聲叫著,委屈難過得不得了。
我拎著籠子到了柳柳家門口,把蘇蘇擱下,然后轉(zhuǎn)身就往樓下走,沒敢再回頭看一眼。當時蘇蘇那眼神那么委屈和絕望,即使在我打它的時間它也沒有這樣的眼神。我猜想蘇蘇認為我不要它了所以才那么難過。可我心里也不好受,就怕一回頭再多看一眼就走不了了。
一邊下樓一邊給柳柳打電話,說蘇蘇放你們家門口了,快去接它,委屈了它老娘饒不了你。到了樓下眼淚就開始撲簌簌的往下掉。的確,這次走了誰也把不準我還會不會回來。我可憐的蘇蘇。
六
這的確不是一個屬于我的城市。那些反光的高樓,擁擠的公車和地鐵,還有快速流動的人群。每一個我都適應(yīng)不了。我不喜歡吃快餐,不喜歡租來的房子雪白的墻,不喜歡那些陌生的沒有表情的面孔。努力的掙扎,希望有一天可以適應(yīng)。可柳柳的一個電話把一切掙扎都化解了。
那天回家聽到電話留言。柳柳說:蘇蘇病了,你走了一個月,它都沒怎么好好吃東西,現(xiàn)在都皮包骨了,到家了打個電話過來。我撥通柳柳的電話,她那邊喂了一聲,我就開始掉眼淚。然后哽咽著說:我回來,我回來,什么都不說了,我回來。然后訂了周末回去的機票,順便向主編遞了調(diào)回報告。
周六的下午我回到了自己的城市。連家都沒來及回,拎著行李就去了柳柳家。蘇蘇確實瘦了,而且沒把我給忘了,看見我就喵喵的叫。我一下子就忍不住了,抱著蘇蘇哭得稀里嘩啦的,邊哭邊說咱回家。柳柳家居然沒人勸我。我叫蘇蘇進籠子,它一向討厭那個地方,這次居然在沒有任何威逼利誘的情況下哧溜鉆進去了。然后我拎著蘇蘇和行李,滿臉眼淚鼻涕屁滾尿流的回到了我的小窩。
第二天,很多人打電話過來。無非是說我傻,主編也語重心長的說年輕人要有夢想,要看得更高走的更遠。柳柳說我昨天在她家那慘樣把她以及她全家嚇壞了。她和我一起長了20年還沒見我那樣哭過,所以一時間光顧著看熱鬧忘了安慰我。我一邊撓著蘇蘇的下巴頦一邊跟她說蘇蘇還是不愛洗澡。柳柳是明白我的,所以這件事情就此了結(jié)。我相信沒有人敢再提起。
至于主編大人,我想告訴她的是,我目前的夢想,在我的小窩里碼字,累了給睡在膝蓋上的蘇蘇撓撓下巴。而且它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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