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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
中秋的午后,陽光不怎么明媚了。
白玉堂來到丁家后院的時候,突然瞪大了眼,嘴角猛烈地抽搐了一下。
其實他看到的只是一幅平常人家院子里常見畫面:眼前的院子里正有個女子拿著一把秀氣之極的白紈扇撲蝶,整個身子隨著前方的飛舞著的幾只蝴蝶而看似費力地跳躍著,卻每每被蝴蝶逃走,轉(zhuǎn)眼就已經(jīng)香汗淋漓。
此情此景美則美矣,但問題就出在這個院子是丁家的院子,而撲蝶的主角則是我們英勇的丁家大小姐。
——丁家大小姐在自家院子里撲蝶,這簡直是比母豬上樹更不可思議的的事情。
“那個……”良久,他終于忍不住開口,“月華?”他開始懷疑自己看到的是幻覺。
眼前月白色衣衫一閃,女子下一瞬就掠到了他面前。
好輕功!他暗贊。
“這不是云瑞他爹嗎?”女子淺笑吟吟,眼中藏不住的戲謔,“最近不是整日窩在陷空島上快活地帶孩子嗎?怎么今日想到光臨敝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啊蓬蓽生輝!”說著,她顧自咯咯笑了起來。
白玉堂瞇起了眼:“那也比不得丁大小姐撲蝶快活啊,光是這份雅興就叫人折服!
丁月華聞言不由扭頭對著不遠處的屋子大大地嘆了口氣:“還不是他們嫌我中午練劍太吵,打攪他們午睡,所以干脆塞了把扇子給我,叫我這個響當當?shù)挠⒂碌呐畟b丁月華……撲蝶……”她做出一個夸張的痛苦表情,“你知不知道,撲蝶是多么高難度的運動?撲蝶最高的境界其實不在于撲蝶,而在于即使你可以輕易地撲到蝴蝶,也要裝做撲不到,這樣才能顯出千金小姐的柔弱無力和嬌貴。在我看來,蝴蝶是用手抓的,扇子是用來扇風的——你知道,我們從小到大抓的蝴蝶簡直數(shù)都數(shù)不清,可是現(xiàn)在叫我拿著把扇子撲它,又不能真撲到它,每次都快到手了,卻要趕快收手,然后繼續(xù)跟著它后面揮扇子……偏它又飛得那么慢……我的肚腸都快癢得攪在一塊兒了……”
白玉堂仔細打量了丁月華幾眼:“其實他們讓你撲蝶也不錯,聽說開封那只貓最近要來,他要是看到你這么文雅地撲蝶……一定會很感動。”感動得以為自己因為太累,出幻覺了。
“算了吧……”月華隨手揮揮扇子,幾只蝴蝶縈繞著飛過。
他這才想起正事:“我問你,方才可看到云瑞?”
“云瑞?沒看見啊!倍≡氯A轉(zhuǎn)轉(zhuǎn)眼珠,“云瑞是你兒子,怎么自己沒看好,跑到我家來找了?莫非……你虐待他了?”
“沒有!”他當即回答,“我只是……只是……”他臉忽然不易察覺地微微一紅,沒有說下去,“他真的沒到這里來?”
“真的。”說著,她伸出手中白紈扇,瑩白的扇面接到幾滴雨,涼風吹起扇穗子,院里的桂花香氣濃了些,“喲,瞧,快要下雨了,小孩子要是在外面淋了雨著了傷寒可不好了……你還是趕快給找找吧!
“哦……”白玉堂又瞪眼看了看四周,轉(zhuǎn)身輕靈地掠出墻去。
——輕功不賴嘛!丁月華朝那面墻揮扇子:“多大的人了,出入還不知道從大門走!彪S即她對著身后屋子方向眨眨眼,“出來吧!”
屋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小孩子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鬼鬼祟祟地四處打量:“走了?真的走了?”
“走了,出來吧!”
“……你確定?會不會再折回來?”
“不會,還不快出來!”她沒好氣地回答,死小孩子這么小心,父子倆這點還真像。
那孩子這才慢吞吞地從屋子里走出來。
“說吧!彼龀鲆桓贝认榈臉幼,摟住小孩,“云瑞,你怎么會一個人跑出來的?是不是……你爹爹虐待你了?”一定要套出點那只白老鼠虐待小孩的把柄來,將來威脅他玩,她在心里暗暗奸笑幾聲。
那云瑞卻抬眼瞪了瞪她,孩子氣的聲音惡狠狠地道:“丁月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別人的家事你少打聽——還有,少來吃我的豆腐!”他擺脫了她的懷抱。
呀,這死小孩越來越不乖了,哪家小孩這么難騙的?丁月華手中扇子重重拍了一下云瑞的腦袋:“白云瑞,你不要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這可是要幫你!還有——不許直呼我的名字,沒大沒小的,要叫‘月華阿姨’,或者……‘月姨’我也沒意見。”
“幫我?”白云瑞上下打量了丁月華,“別人我都信,就是你,我不能相信!”
“誰說的?”
“我爹爹!”
下一刻,丁月華開始詛咒白玉堂。
“好了,今日搭救之恩我白云瑞銘感五內(nèi),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就此拜別!”白云瑞老氣橫秋地朝丁月華拱了拱手,一甩衣角,轉(zhuǎn)身就要溜。
忽然聽見丁月華在后面道:“你還不快出來?”
云瑞聞言愣了愣,開始察覺不妙。
果然一抹白影迅速出現(xiàn)在院中,赫然就是方才離開的白玉堂。
“白玉堂啊,你小孩在這里了,我毫發(fā)無傷地交還給你管教了!倍≡氯A漫不經(jīng)心地扇著扇子。
白云瑞臉色變了變,知道被出賣了。他憤怒地瞪住了丁月華。
“云瑞,還不快跟我回去,以后不可以再一個人跑出來了!卑子裉玫鶎λ械溃斑^來!”
他面色卻立刻難看了,忽然轉(zhuǎn)身撲到丁月華身上,大哭起來,聲音像殺豬:“月華阿姨,我不要離開你啊……”
“少來!”丁月華揪起了他的領口,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像鱉一樣緊緊攥住了她的衣服不放,“我警告你,不許吃我的豆腐!”
“月華阿姨,人家舍不得你啊……”誰想吃你這個老太婆的豆腐了。白云瑞哭得很凄慘的樣子,一邊心里暗自得意自己的演技,一邊順勢把眼淚鼻涕都擦在丁月華的衣服上。
丁月華的新衣服算是完蛋了。
——這死小孩是故意的!丁月華開始隱隱地爆起青筋來了,但她卻反而很慈祥地笑:“云瑞啊,要聽爹爹的話,乖,快跟爹爹回去!”她轉(zhuǎn)過扇柄,不著痕跡地搭上白云瑞的麻穴。白云瑞只覺得渾身一陣酸麻便沒了力氣,眼睜睜地要被丁月華拎給自己爹爹了。
“嗚哇~~~”他這下子是真的哭了,哭得好傷心,以致于丁月華的手因而頓了頓。
“云瑞啊,你怎么了?”丁月華依舊慈祥地問道——死小孩,我警告你不準再耍什么花樣!
“丁月華,還不快把他給我!”白玉堂忍不住了:白云瑞,你小子要是敢說出點什么,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月華阿姨……救我啊……不要讓我爹爹把我?guī)Щ厝ァ彼佬『⒃迫疬@回是真的很傷心,他故意不理會白玉堂眼中傳出的警告,“我爹爹……我爹爹他今天發(fā)人來瘋,說中秋節(jié)到了,他要代替我娘好好照顧我,一定要我吃他親手做的月餅……嗚嗚……你想,我爹爹做的那種玩意兒——能吃嗎?我還年輕,我還想多活幾年啊……”
“白!云!瑞!”白玉堂瞇起了眼睛:死小子,敢跟老爹作對了?看來是該好好管教管教了!
他抬頭看看丁月華僵立在原地,面部表情強烈扭曲正在努力憋著笑。他不由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哈哈……”丁月華終于忍不住爆笑出聲,笑得不可遏制,“白玉堂,大名鼎鼎的錦毛鼠,給兒子做月餅……哈哈……兒子還不領情……可惜呀可惜……不過也難怪,上次你心血來潮也是說要父代母職,決定親手做一次湯圓給云瑞吃,結(jié)果呢?結(jié)果呢,哈哈,云瑞?”她簡直語不成聲。
“結(jié)果砧板被我的笨爹爹切餡時候切去了一半,跟肉攪和在一起放進了湯圓里頭,吃得全島的人,拉了幾天肚子,又惡心了一個多月……”云瑞可憐兮兮地乖乖回答。
“哈哈……好刀功啊好刀功,不愧是錦毛鼠白玉堂,一出手就不同凡響啊。”丁月華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亂顫。
“丁月華!”白玉堂咬牙切齒。
“小姐”丫鬟喜兒忽然跑來。
“喜兒,怎么了,興沖沖地?”
喜兒故作神秘地湊上前道:“二官人同開封府的展姑爺,來了……”
“哦……”丁月華望了望白玉堂,手中的白紈扇停了下來。
天上的雨終于開始飄落下來。
“今晚不能賞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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