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上出門的時候，我看見莫陌站在我家門口，滿臉的睡意。慵懶地靠在門口的鐵柵欄上，迷迷糊糊的樣子，還打著哈欠，不用想也知道他昨天肯定玩游戲很晚。

　　我覺得莫陌這個人長得實在是對不起這個名字。按照這個名字，應該讓人感覺人很冷，臉部線條像是被刀削過一般鋒利，狹長的眼里滿是冷漠的那種，行走起來就像是個空調(diào)那樣。

　　可他長的卻是一副非常討喜的樣子，臉部線條非常柔和，總是微笑的樣子。左臉頰有淺淺的酒窩，只是眼睛常常瞇著，大概是因為過于渴睡的原因�？傊雌饋硎且粋�很溫柔的人。

　　我在門口頓了一頓。

　　“哎呀，這不是莫莫嗎？參加比賽完回來了啊。”是媽媽的聲音，我看到她滿臉的笑容地走近他。

　　莫陌把頭轉(zhuǎn)向著邊，瞇著眼睛笑著說：“是啊，所以我就過來接阮阮上學了�！�

　　莫陌和我是鄰居，典型三好學生，我就象是被他拉扯長大一樣。上個星期他被學校拉去參加比賽，前天才回來。

　　“我們家一純?nèi)绻芟衲阋粯泳秃昧�，就不用我這么操心。也沒禮貌，見到莫莫也不打個招呼，見到我也一樣……”媽媽站在我旁邊，稍稍用手掩住嘴，叨叨念念。

　　哼哼，用手遮住也沒用，就一家庭主婦形象。

　　我瞥了她一眼，非常不滿，決定無視她去學校。

　　莫陌微笑不語。

　　在路上的時候，我們一路沉默。不過莫陌也沉默了一會倒讓我有些驚訝。不過，隨即發(fā)現(xiàn)我其實不用驚訝的。

　　過了一會，他說：“阮阮，怎么不說話？”

　　我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他是不是參加了個比賽，人都變傻了。在一般的情況下，我從來都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某天我開口講話那才是奇跡。

　　似乎是我那鄙視的一眼起了作用，他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拍拍腦袋，說：“最近腦子糊涂了，見諒見諒�！�

　　“可能，呃，可能我這樣說不禮貌�！彼D了頓，接著說：“但是她說的話，你還是不要放在心上�！彼冻隹鄲赖谋砬椋斑�，我怎么現(xiàn)在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總感覺好久沒有見到阮阮了，真的是一如不見如隔三秋啊……”

　　我依舊默默無語，暗道他轉(zhuǎn)移話題的功力真是依舊強悍，而且越來越成話嘮。

　　只不過——

　　我瞥了一眼漸漸沉溺于無我狀態(tài)的莫陌。

　　6天，

　　真的是很久。

　　一路上他一直念念念，以及每次結(jié)尾的時候，他說：“阮阮，你怎么一直都不說話，就我一個人在說，說得我好口渴啊�！�

　　我看向他，突然很想回答他：

　　我的話，

　　覺得能聽到你一直在講話就覺得很好了。

　　但是想了一下，覺得說出來實在是太肉麻了。雖然現(xiàn)在我只是想了一下，還是覺得很害臊。所以加快腳步，走走走。

　　以及——

　　渴死你也不錯。

　　“誒誒誒，你別走這么快啊——”

　　可能是被自己想說的那句話給肉麻到了，所以越走越快，來不及理會莫陌。

　　緊接著是“嘭”的一聲，撞到柱子了。

　　深感丟臉。

　　耳朵聽到莫陌無奈的聲音：“我都提醒過你了……我?guī)湍闳嗳�。�?br>
　　唔，輕一點。

　　然后，發(fā)了下呆�；厣竦臅r候，看到過于被放大的臉，嚇倒，后退一步。

　　“還是有表情的，不錯不錯�！彼桓狈判牡臉幼拥嘏呐奈业念^。

　　真是的——

　　但還是不禁笑出聲。

　　我看著他的側(cè)臉。

　　***

　　我想要。

　　想要。

　　我想要的是。

　　***

　　我并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孩子，學生或者是同學。

　　沉默，寡言，成績中等。永遠也成不了漫畫中女主角一樣就連沉默的背影都籠罩著一層唯美。

　　也成不了《完美小姐進化論》里面須奈子般陰沉。

　　只是相當?shù)�，相當�(shù)夭幌矚g說話而已。

　　所以，在隔壁作為的女生拜托我?guī)退狄幌氯盏姆艑W后，整個教室空空蕩蕩，只剩下我一個人拿著掃把站在中央。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教室值日應該是兩個人，而我也記得只有一個人拜托過我?guī)兔χ到淌摇?br>
　　事實的真相應該是——那個人已經(jīng)走了。

　　也就是說——我要擦黑板+掃地+拖地+拖走廊。

　　我面無表情地在心里默默地給自己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淚。

　　罷了罷了，反正我等莫陌下課也要等很遲，就算是打發(fā)時間好了。

　　我僵硬地開始掃地。

　　直到我打掃好教室，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句話：世界上沒有什么事情可以一帆風順。

　　我現(xiàn)在遇到的不是禍，但絕對不是什么好事情。

　　“喲，沒想到現(xiàn)在教室里還有人吶。”

　　每個學校里總有那么一兩群學生喜歡在無人的教室游蕩，我們俗稱校園不良少年。

　　共同的愛好似乎是——“調(diào)戲”良家婦女？

　　“這不是隔壁班的啞巴么？真是的，啞巴就應該在啞巴學校，怎么來這里。你說是不是�！毖b做詢問旁邊的人的語氣，然后兩人像是聽到什么大笑話一樣大笑起來。

　　我皺了皺眉，想要加快速度離開這里。

　　笑吧笑吧，最好笑到臉部癱瘓。

　　“誒，別走啊。來給哥哥們教寫啞語啊，哈哈哈……”

　　“你們在干什么！”

　　是莫陌的聲音，在安靜的過道中過于響亮，帶著惱怒的氣息，讓人害怕。

　　而我前面的那兩個人也被驚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痞笑道：“怎么，還要來個英雄救美？不不，是來個救小啞女�！�

　　“混蛋！”

　　看到的是莫陌揮拳而出的姿勢，極快，措手不及的速度。

　　Prefect！動作一百分——話說我到底在想些什么，這時候我不是應該尖叫一聲，喊著莫陌的名字，然后飛身撲過去，以自己的身軀阻止住這三個人的打架場面么？

　　……我這幾天一定是八點檔看太多了。

　　剛開始是三個人毫無章法地揮拳，我站在一旁看著，被這個場面給驚到。

　　“莫陌！”

　　這一次，是真的被嚇到了。

　　我從不知道莫陌大家其實可以打的這么兇猛，他已經(jīng)占了上風了，怎么——

　　“莫陌！”

　　我想我這一刻一定是被偶像劇里面老是動作快過大腦的女主角給附身了。跑過去，用盡全力拽住他的手。

　　熾熱的，近乎灼傷我的皮膚。

　　莫陌遲疑地停止動作，漸漸露出驚訝的表情，朝著半坐在地上的兩人說：“抱歉抱歉，下手太重了。”

　　喂喂，你確定你不是在挑釁啊。

　　我抬頭看了一眼莫陌，看見他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有好幾處紅腫一片，明天就會淤青了吧。潛意識地，將指尖嵌入掌心。

　　他的臉在過道的夕陽下變的晦明不清，卻可以看見他依舊扯著嘴角微笑，聞到安心的味道。

　　快速地低下頭。

　　莫名地，非常感動。

　　莫名地，我很想哭。

　　“誒，阮阮你低著頭干嗎？”

　　“不會是被嚇到了吧……”

　　“難道在哭？不是吧，這么容易感動……”洋洋得意的語調(diào)，聽了真讓人覺得窩火。

　　這個笨蛋。

　　“怎么可能。”紅著眼眶飛快地抬起頭，帶著連自己都感覺得到的惱羞成怒。

　　他緩慢地抬起手，放在我的肩上，笑的溫柔。

　　那一瞬間，我感覺到全世界都安靜下來。

　　“我腳扭到了，扶著我�！�

　　“恩。”

　　他將半個身子靠在我這邊，我扶著他行走。這個時候終于明白為什么小說中常常說的真希望能夠一直走下去的說法。

　　雖然這對莫陌殘忍了一點。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也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那時候他身手不及現(xiàn)在，打贏之后也離鼻青眼腫不遠。

　　如今少年青澀的嗓音變的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他說：“我一定會保護你的，一定不讓你受欺負�！�

　　我看向他，用傳說中的45°仰角。少年的臉部線條依舊柔和，只不過還透露出些許的剛毅。

　　他的手臂在我的肩上，我握住他的手微微顫抖。

　　吶，

　　莫陌。

　　***

　　我想要。

　　想要。

　　我想要的是。

　　***

　　回家的路上，我收到了一份傳單。藍白相間，上面寫著[煙火大會]。

　　誒誒，煙火大會不是日本才的的么，怎么留傳到中國了。

　　可紙上的煙火實在過于絢爛，我突然萌發(fā)了“一定要去看”的念頭。

　　只不過——是晚上10點開始，而且地點不是很近，媽媽一定不會允許的。

　　惋惜間，傳單被抽走。

　　“煙火大會？據(jù)專家統(tǒng)計估計將會有近萬人同時觀看。呵呵，這些東西也有專家統(tǒng)計的？”莫陌拿著傳單，又看了看，“怎么，想去？”

　　我猶豫地點點頭。

　　“想去就去，不要猶豫了。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有我在的話，哼哼哼……”自信滿滿的樣子。

　　我迅速地抬起頭，發(fā)揮我最大的表演功力，眼巴巴地看著莫陌。

　　莫陌大神，請解決掉我媽吧！

　　“咳咳咳，知道了知道了，別用那么饑渴的眼神看著我——”他后退幾步，一副受到了驚嚇的表情。

　　呸！伸出手，揪住，旋轉(zhuǎn)。

　　“啊——”震耳欲聾的慘叫，“阮阮乃好狠心吶，竟然掐我的傷處�！�

　　我瞥了他一眼，暗道你其實可以矜持一點再矜持一點。

　　到了那天，我竟然如愿以償?shù)爻隽碎T，和莫陌一起。說起來也甚是丟臉，我竟然沒有過這么晚出門的經(jīng)歷。

　　都是因為媽媽不喜我出門，久而久之導致我養(yǎng)成宅的習慣。

　　在到了地點之后，我覺得我們來的實在是太晚了。整個廣場全是人，熱鬧至極。這是我第一次在電視之外所看到的超大人群。

　　莫陌扯扯我的手，我看著他，他說：“我去買飲料，你在這里別走開�！�

　　他的聲音在人群中顯得非常模糊，可我卻聽到了，非常清楚地聽到。

　　末了，他皺皺眉頭，俯下身沖著我的耳邊重新喊了一遍。

　　我捂著耳朵瞪他，然后點頭。莫陌似乎很滿意這個反應，樂滋滋地跑走了。

　　這個時候，我突然覺得我像個小孩子一樣被莫陌照顧。明明我和他同歲的說。

　　我站在原地郁悶地踢著小石子，發(fā)現(xiàn)旁邊的人越來越多，空氣很悶熱。稍稍往旁邊移一點，移一點，再移一點……一直移到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忘記剛開始站的位置在哪里。

　　當時的心情真的是非常緊張+害怕。之后就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闖人群，希望可以回到那個位置，最好是能夠碰上莫陌。

　　但是怎么找也找不到。

　　突然人群里伸出一只手抓住我，這個時候真的命都快嚇掉了。被拉住的那一瞬間，我腦子里竟然飛速閃過好幾個念頭：該不是被變態(tài)殺人犯抓住了吧？不是吧，這么倒霉！我還沒找到莫陌，不能死的……明年清明我想吃草莓。

　　我很佩服我還能夠想到這些。

　　我聽到一個很低，微微喘氣的聲音，在嘈雜的環(huán)境中異常清晰，一瞬間的過程，全身的慌亂沉淀下來。

　　莫陌的聲音，他說：“終于找到你了�！�

　　感受到，所謂安心。

　　“……不是叫你站在那等了，怎么還亂跑，像個小孩子一樣……”莫陌開始碎碎念，滿臉的無奈，我也很理虧地低下頭接受訓示。

　　莫陌塞給我一瓶飲料，說：“拿好了。我?guī)闳ヒ粋�地方，找你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應該可以很清楚看到。你一定會……”

　　最后的幾個字被煙火的聲音所覆蓋，我聽不見，只看得到他興奮的表情。

　　突然被拉起手，逆著人群跑起來。

　　“快點快點。”

　　不是第一次牽手，拉手，握手。

　　只不過，這一次——

　　有莫名的情感浮現(xiàn)在心頭。

　　我在他身后看著他，看見他臉上布著細細的一層汗，氣喘吁吁的樣子——一定是急跑過來的吧，以及用手臂擋住我身邊的人群。

　　這一刻，我真的是——

　　低下頭，看著相互握住的手。

　　他握著我的手。

　　我感覺得到他的溫度。

　　溫暖的，熾熱的。

　　覺得眼眶異常干澀。

　　抬起眼，

　　我看見碩大的波斯菊在他身后綻放，絢爛奪目。

　　我聽見他的聲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特別清晰。

　　“握緊了，別松開�！�

　　下意識反握住他的手。

　　“恩�！�

　　***

　　我想要。

　　想要。

　　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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