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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花紛擾了許多年
我現(xiàn)下四十五歲了,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的年齡會以四打頭,總感覺我還只有二十歲,甚至更小,這話要是真說出來,老江肯定會附和的,他把我慣壞了。
只是再不服老事實也真的不年輕了,雖然我自詡歲月沒有在我身上留下來太多的痕跡。
言言要結(jié)婚了,前兩天我和她一起整理了一些東西,一些很舊的東西,太久沒動,都積了灰,搬出來的時候
突然翻出了一條手鏈,閃著瑩潤的光澤,言言讓我看,我拿了過來,發(fā)現(xiàn)那竟然是我以為早已經(jīng)丟了的東西
是那人親手串起來的,只是現(xiàn)在東西還在,那人卻永遠(yuǎn)的消失了
言言走了,我無心碼字,老江還沒回來,整個房間就剩下了我,我躺在陽臺的躺椅上,有陽光,但是又不至于太刺眼,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身邊的那只中華田園貓比起那些名貴的品種溫順了許多,也躺在我的腳邊曬太陽,打著呼呼,蠻可愛的,我伸手?jǐn)]了擼它并不柔順的毛發(fā),它瞇了瞇眼睛,用滿是倒刺的舌頭友好的舔了舔我的手,還蠻舒服的
這只貓是我撿回來的,如同他們父女以前常干的那樣,在他走后,我竟然活的像他了,也開始理解他所要追求的生活了,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突然矯情了一下,回想起我的前半生。
我的前半生,堪稱順?biāo),這是言言說的,她總叫我茜公主,如果真的這樣說的話倒也不算錯。
在我之前,白家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生過丫頭了,父親說我出生的那天,爺爺知道是個女孩子以后親自提筆通知了他所有的至交好友,這是在我之前所有的哥哥沒有體會過的殊榮。
我上面有三個哥哥,最小的哥哥和我年紀(jì)差的不大,所以他從小受的委屈最多,同樣的事情他去做會挨訓(xùn)斥,我去做的話會得到褒獎。大哥和二哥甚至父親爺爺姑姑一干人買禮物的時候總會想著我,小哥是順帶的,很多時候還就給忽略了。
大哥他們都比我大的挺多,他們在外面也不是很好說話,但是只要是和我有關(guān)的事,他們總能耐下心來。
小哥難得的沒有在大環(huán)境整體偏心的情況下長歪也是不容易,不過這種環(huán)境致使小哥練就了一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好本事,所以注定他會是個圓融的商人,白家這個書香門第中的奇葩。
好多他不能干的事兒就指使我去干,不過那都是再小一點(diǎn)時候的事了,稍微大一點(diǎn)后他就是另一個大哥二哥了,護(hù)我護(hù)的厲害,我生言言的時候,小哥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和老言在病房外打了一架。
后來我知道了原因,覺得哭笑不得,很是為老言覺得委屈,小哥是嫌老言沒有一直陪在我身邊,但是問題是言言算是早產(chǎn)兒,預(yù)產(chǎn)期根本不在那幾天,老言的一個朋友讓他幫忙,他本來不同意,但是我想著預(yù)產(chǎn)期還有好幾天呢,就讓他去了,誰知他剛走,我一不小心滑了一跤,言言這個急性子就不樂意再在我的肚子里待了。
不過這事還是后來小嫂說漏嘴說的,小哥哥老言從來沒有提起過。
上高中那會兒,班上有個女生特別不喜歡我,我一直挺疑惑的,因為從小到大,沒人不喜歡我,所以我就直接去問了,她對我問她這件事顯得非常的驚訝。
但是我堅持,我也不知道我那時候為什么那么軸,這世界人那么多,有喜歡你的就有討厭你的,這太正常了,三十年后的我知道這個道理,但是三十年前我還不懂。
她說了很多,我大都忘了,但是有一句記得很清楚,她說她不喜歡我流露出一副眾生皆苦,唯我獨(dú)樂的模樣,但是這種單純?或者說不經(jīng)事吧其實并不是一件好事,人總得經(jīng)歷點(diǎn)什么才好。
那位同學(xué)大概不知道,她上大學(xué)的學(xué)費(fèi),我暗中幫了她一半,不是我多圣母心,只是無意間聽到了,她家挺困難的,而我,手頭的確算得上寬裕,能幫就幫點(diǎn)吧,這事兒沒必要讓她知道,如果她知道,大概挺膈應(yīng)的。
陽臺上有一盆仙人掌,長勢喜人,只不過栽種它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
我閉上眼睛,眼前浮現(xiàn)出那人的樣子,那人穿的破洞牛仔褲,那人靠在機(jī)車上對我笑。
假如,我三十歲遇到他,我可能不會和他離婚,假如他是四十歲遇到我,也許我們會相守一生,只是生活沒有假如。
我們都太像任性的孩子了,我們彼此相愛,但是卻不肯為對方改變自己,哪怕是一點(diǎn)點(diǎn),固執(zhí)的守著自己的規(guī)矩,別人走不進(jìn)來,自己走不出去。
第一次見到老言,是在騎士公園,騎士公園幾乎全部是楊樹,全部種楊樹公園還是很少見的,當(dāng)時正是暮春時節(jié),夏季還未完全來臨,楊花紛紛擾擾的,煞是美麗,我專門到去到公園寫生。
太遠(yuǎn)的地方,縱使是大白天我自己都不太敢去,大概是被父母親,爺爺奶奶和哥哥們嚇唬的了,總覺得世界到處都是拐賣人口的人販子。
我剛擱下手中的畫筆,就看見迎面的那人,站在紛擾的楊花里,舉著手里的相機(jī),穿著淺藍(lán)色的破洞褲,笑得一臉的燦爛,大概是環(huán)境的過,那一瞬間我突然有一種沖動,我要和對面這人共度一生。
“可以做我的模特嗎?”他不多時就站在了我身邊,畫的很棒!頂級的構(gòu)圖很容易做到,但是能配合著絕妙的意境,就難得了。
他不吝嗇于對我的贊美,而且看得出他的贊美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而不是敷衍了事。
那天我們在一起待了一整天,他拍了許多照片,我畫了很多飛絮,我們一起去了附近的咖啡館,帶我吃了我從來沒吃過得垃圾食品。
他拿著一袋辣條,笑的很夸張,但是絲毫不招人煩“你竟然沒有吃過辣條,來,我教你呀”。
第一次吃辣條,味道其實也就那樣,我不是很喜歡,但是是和他一起吃的,所以很開心。
那天直到小哥出來找我我才回家的,這是從來沒有發(fā)生過的事情,我宅的厲害。而且從事的工作又不需要每天往外面跑,所以這種一整天帶在外面的事,很少在我身上發(fā)生。
一路上,小哥嘮嘮叨叨沒完沒了,這也是從來沒有發(fā)生過的,現(xiàn)在想想,打底那個時候小哥就已經(jīng)有了危機(jī)感了,由此可以看出老言的確很厲害。
后來,我和他結(jié)婚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雙方的家長都算滿意,只有小哥說你愛他我也要說他不適合你。
當(dāng)時我特別不以為意,世上哪有什么適合不適合,都要看自己到底用不用心了。
不料,小哥就是個烏鴉嘴。
我一直知道他愛玩,但是我不覺得愛玩算什么大問題,畢竟他愛我,愛言言,這就行了,只是我把一切想的太簡單了。
慢慢的,我有一開始的忍耐,到最后的爆發(fā),我從小幾乎沒怎么發(fā)過脾氣,所謂的爆發(fā)也只是哭罷了,但是只要我一哭,他就立刻手足無措。
我怕黑,怕狗,怕蟑螂,怕蜘蛛,怕陌生人接近,他喜歡探險,喜歡和人交談,喜歡一切奇奇怪怪的東西。
他也愿意為我妥協(xié),比方說自從被言言放在鍋里的青蛙嚇得住到醫(yī)院以后,家里就在沒出現(xiàn)過那些東西了。
當(dāng)時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fā)展了,我也以為我們就那樣清淡幸福的過一輩子了。
大概是我的生活過得太順了吧,本著能量守恒原則,有順有逆,所以漸漸的我們吵架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都是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不過我們吵架都會很默契的避著言言。
我不是一個喜歡吵架的人,終于有一天我煩了,我說“我們離婚吧”
他愣了一下,嘆了一口氣“離吧”
和老言離婚不久,我就遇到了各方面都符合我要求的老江,并且光速的二度結(jié)婚了,究其原因,不過是心里堵著一口氣,曾經(jīng)我是他的專屬模特,但是自從他離開以后,他的微博開始頻繁的更別的女生的照片,我有種自己的東西被搶的感覺,所以急忙想扳回一成。
沒想到,我結(jié)婚的時候他竟然來了,喝的爛醉,但是沒有耍酒瘋,走到我面前“祝你幸!彼臀业男禄槎Y物是一個紙質(zhì)筆記本,里面夾滿了楊花,大概是那年的楊花吧,他在有些事上格外的細(xì)心。
雖然我和他離婚了,甚至我也已經(jīng)有了新的愛人,但是直到他不已在的消息傳來,我才突然發(fā)現(xiàn),不管過了多少年,他始終是那個在楊花里對我笑,說“能不能做我的模特”的永恒的少年。
言簡結(jié)婚時,父親那個角色就不用誰來扮演了,為此我專門和言簡商量,在娘家這邊辦一場中式婚禮,到藺家再辦一場西式的年輕人鬧騰吧。
說到底,我還是擔(dān)心那個在楊花里沖我笑的少年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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