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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
《楔子》
我用我生生世世的不老時光和情愛歡喻,以及入六道受輪回之苦來換她的安然無恙。
。ㄒ唬
我是一只狼,通體雪白,受重傷,五百年功力盡散,彌留之時,被樹妖所救。
樹妖是個男子,雪色長發(fā),紫色眸子,面色柔美宛如謫仙。月圓時,他總站在自己的原身——千年槐樹之上,望著深邃的夜空出神。
月色如玉,柔風(fēng)似水,他素發(fā)碧衣立于樹頂。那個場景,不止一次的讓我賞心悅目。
不久后,傷勢在樹妖的幫助下,也痊愈了多半,可記憶卻很混亂,不知我是誰,來自何處,又去往哪里?前塵往事皆一片模糊。
樹妖為我起名池淺,說我的記憶在天高云妙,遠(yuǎn)在萬里的沙漠。很多次,他總摸著我的頭,用悲天憫人的語氣對我說:“池淺,不要試圖想起以往,那些忘卻的前塵往事可能會令你痛苦,你就安心待在我這北漠之地,潛心修煉吧!
那個時候,我總是乖乖的點(diǎn)頭,告訴他,“我會的!
可我終究還是違背了樹妖的意愿,因為我太想知道,我那些記憶里空白的從前到底是怎樣的痛徹心扉,連樹妖一個外人都不忍我記起。
所以,在一次樹妖不在的空擋,我偷偷離開了。我要去沙漠,尋找樹妖口中我的那些悲痛的前塵往事。
我雖是妖,可靈力卻未完全恢復(fù),所以一路上,我只能以人身行一段路,又恢復(fù)原身走一段,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不曾停歇。而那段對妖來說不值一提的距離,硬是讓我花了五天的時間。
第五天日落時分,我才到了沙漠邊緣。
烈日炎炎,黃沙漫天。
胸口猛地傳來一陣刺痛,我忙伸手捂住,隨即席地而坐,暗自用靈力緩解疼痛,身體也慢慢變?yōu)樵巍?br> 樹妖說,那里是一處劍傷,傷處直達(dá)心臟,他費(fèi)去一半修為才將我救活,雖再不見傷口,可疼痛卻時常會有。
我有些不解,一條不曾踏入人間的狼妖,怎么會被人類利劍所傷?
也許……
這荒漠里有可以給我答案的人。
經(jīng)過一夜的修養(yǎng),那絲疼痛早已消失,靈力竟也恢復(fù)不少。我伸了個懶腰,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我已成了人身。
這荒漠靈力充沛,妖靈又極少,倒是個修煉的好地方。
“姐姐,我餓了!”
一個清脆的女童聲冷不妨在身后響起。
我怔了一下,緩緩轉(zhuǎn)身。
面前站了一個約七八歲的少女,披著一身粉色流仙小裙,面容白凈,眉眼秀麗 ,精致猶如瓷器。
此時,那少女正用一雙漂亮的大眼凝著我。
那個眼神,似看見了美味。
我雙手一攤,“你瞧,我可沒帶著食物。”
少女狡結(jié)一笑 :“你就是食物。”
話音未落,只見一抹流光似的真氣極速朝我襲來。我一驚,忙側(cè)身一躲,流光從肩頭擦過,削下我的一縷青絲。
靈力雖弱,殺傷力卻不小。
我凝力一視,原來,是一條還不足百年的小蛇妖。
我勾起唇角,笑了笑!
小蛇妖見我躲過她的攻擊,轉(zhuǎn)身怒目而視:“你這凡人丫頭,還不快快束手就擒,做我腹中餐!”
我長袖一揮,“我就在這,想吃便來吧!”
小蛇妖眸色一亮,卻是突的變?yōu)樵恚瑥堥_大口一躍而起。
我在原地站定,手中靈力聚集,暗自翻轉(zhuǎn),雖說我靈力未完全恢復(fù),可對付一個不足百年的小蛇妖卻綽綽有余。
小蛇離我已不足一寸。
我彎腰旋轉(zhuǎn),身材靈巧一偏,素手一抓,正巧握住那小蛇七寸,而后,化為原身狼吼了一聲。
我本想嚇嚇?biāo),可那小蛇卻如受到極大驚嚇,蛇頭亂擺,無意間竟從我的尖牙下劃過,小小的身子不曾停下,直直而過。
我忙松開小蛇,恢復(fù)人身。
“砰――”
小蛇重重摔在沙地上,一條血口幾乎劃過它半個身子。
我嘆氣,未曾沒想過要?dú)⑺,但事已至此,我也毫無辦法。
伸手剛想埋了小蛇,卻見她周身有亮光聚集,而后慢慢形成一顆內(nèi)丹,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飄散開來。
我暗道不妙,想攔住其擴(kuò)散,卻已然來不及。
那內(nèi)丹迅速化為一道流光,向遠(yuǎn)處疾馳而去。與此同時,有一龐然大物,在沙漠邊際,飛躍而來。
我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那個渾身金色,布滿紋點(diǎn)的蟒蛇,看來不是善類。
蟒蛇在離我不到十步之處停下,張著血盆大口,獠牙閃著青光,我看到它的口中含著那小蛇內(nèi)丹。
“你居然殺我小妹?”
蟒蛇開口,竟是一個清麗女聲,不過語氣里卻隱著殺氣。
“并非我所殺”我盯住那張血盆大口,“是令妹害人在先!”
聽我開口,那蟒蛇似是愣了下,而后居然搖身一變,成了一美艷女子。
在黃沙漫天的沙漠,那個女子與周圍一切格格不入。
她就站在那里,面如秋月,眉目妖艷,一收一放皆有風(fēng)情,肖肩細(xì)腰上攏了金色墜地翎蘇裙,耀眼地讓人移不開眼。
我不由自主地被那個美貌吸引,待回過神來時,那蛇妖已不知何時閃到了我身前,雙目顫抖地盯著我。
“我,委實不是顧意殺她!”
“池淺?”蛇妖不曾理會我的話,卻喊出我的名字。
那聲池淺,帶著一絲不確定。
我一驚,待反應(yīng)過來后卻是立刻拉住她,“你認(rèn)識我?那你可知曉我以前的事?”
蛇妖聽到我的話,竟抬手推出一掌,金光流出,我被大力掀起,又重重摔在地上。
如風(fēng)般的身影霎時又閃在眼前,將我一把提起,咬牙切齒,“池淺,你怎么還沒死?一千多年了,你為何總是死不了?”
我怔怔望住這張憤怒到極點(diǎn)的臉,一千多年?什么一千多年?我不過一個才修煉五百多年的狼妖,哪來的那千年時光?
方才的話來不及深究,一句更讓我意外的話又砸在耳邊,“葉迦呢?他為你剃去仙骨,淪為妖道,你為什么沒和他在一起?”
葉迦?葉迦又是誰?
我迷茫地看向怒火中燒的女子。
“池淺,你休要用一副無辜的眼神博取同情,”蛇妖嫌惡地瞥我一眼,“別說你忘了?”
“我確實忘了,你能告訴我被我忘記的那些前塵往事嗎?”
蛇妖面上閃過一絲了然,譏笑一聲,冷冷道:“也是,誰如你這般世世魂歸忘川卻永遠(yuǎn)死不了呢!可今日撞在我手里,我定要你魂飛魄散,我倒要看看,葉迦還怎么救你!
她松開我,雙手握于胸前,食指略彎,口中念念有詞,那張絕美的臉上掛滿殘忍又肆意的笑。
我立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甚至忘記抵擋那撲面而來,漫天漫地的殺氣。
紅光肆略而來,極其刺目,我不由自主地閉上眼。腦中不停地想起蛇妖那句“你怎么總是死不了?”
“你怎么總是死不了?”
“轟――”
兩種力量相撞的聲音刺穿了我的耳膜。
我一驚,木然睜開眼,卻見那蛇妖嘴角溢出鮮血,手扶住胸口,被撞出幾丈之外,而我,卻完好無損。
鮮血順著她柔美的下巴蜿蜒,流出一道血跡,她抬眉,滿目刺痛。
“桃木……桃木心,他竟將心都給了你!崩^而瘋狂大笑,“池淺,你活該生生世世死于他手中,受盡苦楚。”
我心底莫名一涼,隨后飛快地跑向蛇妖,卻在幾步之后身體一縮,變?yōu)槔巧怼?br> 我腳下不停,更快地朝蛇妖飛奔過去。
蛇妖不能死,我還要問她我的過往前塵,還要問她葉迦是誰,更要知道,我生生世世死于誰之手?
“刺喇――”
一支長箭破空而來,如流光般躥入我的身體。
我不可置信地低頭。一尾制作精美的鳳羽金箭,不偏不倚刺在了我脖間。
我緩緩倒在地上,脖間血流如注,染紅了半個身軀的雪白毛發(fā),疼痛也一寸寸加深。
一雙雪白流云靴停在我面前。
我艱難抬頭,面前靜站的男子攏一襲紫色錦服,眉如墨畫,鬢若刀裁,黑色長發(fā)在身后翻飛,他右手下垂,握著一把彎弓。
他身后,黃沙與藍(lán)天相接,那個人翩翩而立,像是從丹青畫中而來。
我呼吸一滯,似有一只無形的手鉆入身體,握住我的心臟,而后狠狠捏碎。
疼痛席卷全身,連著每一處經(jīng)絡(luò)碎裂。
“我……我……”面前的男子蹙了下好看的眉頭。
“對不起!我不知道怎地竟傷了你!”他自言自語嘆了句,卻是當(dāng)即轉(zhuǎn)身離開。
“等等……”
甫一開口,那細(xì)若蚊語的聲音便被風(fēng)聲覆蓋。
那個紫色身影越來越遠(yuǎn),不知何故,我竟淚流滿面。
樹妖就在那個時候從天而降,落在我面前。
素發(fā)碧衣,恍如天神。
他慢慢彎腰,將我攬入入懷里,溫潤的靈力鋪天蓋地蔓延至全身。
傷口復(fù)合,我變回人身,意識也逐漸回籠。
“池淺,你該蘇醒了!”
他的話如同魔音,在我耳邊久久回蕩,記憶就在那時如潮水般涌來。
疼痛遍布四肢百骸,我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朦朧中,有個身著華貴紫衣的男子,躺在我懷里,聲音悲切又無比堅定:“我用我生生世世的不老時光和情愛歡喻,以及入六道受輪回之苦來換她的安然無恙!
。ǘ
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
那個時候,我還在天界,住在青玉殿,替王母看守玉骨,是她身邊風(fēng)云無盡的上仙。
玉骨,滋以骨血,融以清淚,再用上古仙人經(jīng)脈凝成,晶瑩剔透,是可駐容顏不老的仙界極品。
那時,修為最高的仙人也只有十幾萬年的不老容顏,而王母容貌卻幾十億年如一日,玉骨起了不少作用。
然而,幾千年的時光,我除了看守玉骨,其他瑣事,一無所知,而王母告誡我最多的話便是:“池淺,你要記住,這玉骨雖神,可遇水即碎,萬不可在青玉殿內(nèi)出現(xiàn)點(diǎn)滴之水!
我答應(yīng)的干干脆脆,跟王母以性命擔(dān)保?珊髞聿胖,性命,是最微不足道的!
也許是命里注定,那天在落英繽紛里遇見的那個紫衣男子,要給我一場幾生幾世的劫數(shù)。而我,要賠上千年時光,嘗盡人世傷痛。
他叫云殤,是天界統(tǒng)領(lǐng),掌管南天門秩序。
遇見他的那天,我閑來無事,便出了青玉殿,沿著長廊走走停停,轉(zhuǎn)角處毫無預(yù)兆撞進(jìn)他懷里,他低頭,溫柔淺笑:“仙子走路總這般蹦蹦跳跳么?”
我抬眉,融進(jìn)一雙剪水眸中,一時間竟忘了回答。
“仙子?”
“!”我猛然驚醒,隨即眉目一彎,“自然不是,今日如此,想必是為了跌進(jìn)大人懷里。”
聞言,云殤疑惑著凝住我的眼,身上的紫衣飄然而起。
我們的目光繳著彼此,忘卻了周遭一切。微風(fēng)拂面,落英翩躚,相遇美如畫卷。
云殤說,他從未見過有人將白衣穿的這般合身,像是從身體里生出來一樣。
我笑,云殤怔了下,卻突然捂住眼大叫,“別對著我笑,你那雙碧眸可是會勾魂的!”
我笑的越歡!
那時,天界,是不許私生情愛的。但我與他的感情,卻從一萌芽便肆略瘋長,勾的我一顆心癢癢的!云殤甚至和我商定,要逃開天界掌控,去人間看世事繁華。
我滿心歡喜 只等著那天到來。
可是,葉迦聽了我的計劃后,卻沉思良久,紫眸越發(fā)深沉,而后淡淡問我,“不過相識幾日,便要為他棄了這天界上仙之位么?”
“嗯!蔽倚χ厮,“這千年不老時光,這風(fēng)云無盡的上仙之位,在遇見云殤之后,都無足輕重了。”
葉迦終究寵溺一笑,玉手撫上我的眉角,“看來,我一直以為的小丫頭池淺終于長大了!
葉迦長我?guī)兹f歲,是天界公認(rèn)的美男子,是玉帝身邊權(quán)高位重的槐仙,是陪我一起在仙界幾千年的老朋友。
他望著我,眉眼含笑,紫色眸子里似盛了一攤深水,讓人不由自主地陷了進(jìn)去。
“要我?guī)兔?幫你暗渡陳倉,與那良人長相廝守?”
我心上一喜,給了葉迦一個大大擁抱。
葉迦說,我快樂無憂,他定也喜樂安康。
葉迦,是除云殤外我最信賴的人。
一切準(zhǔn)備就緒,在離開的那天前夜,云殤提了一白玉酒壺,說是上好的瓊漿玉液,要慶祝我們即將到來的幸福。
原本就有酒癮的我,聞到酒香之后,立即勾起肚里的饞蟲。
那夜,我和云殤把酒言歡,喝的酩酊大醉,睡眼朦朧里,我似乎聽見云殤在我耳邊輕輕喃昵了什么,那聲輕語,如一句魔音,讓我昏昏沉沉地睡去。
我想,醒來之后,再沒有天界上仙池淺,亦沒了南天門統(tǒng)領(lǐng)云殤,有的只是人間平凡夫婦。
結(jié)果確實如此。
但過程卻是另一種我措手不及的方式。
我醒來的時候,原本只應(yīng)我一人的青玉殿,無端添了好多人,最不可思議的是,那鸞車鳳駕高高在上的王母也屈尊而來。
我慌忙跪下,“池淺拜見王母!
沒有任何聲音,周圍一片死寂。
我不解地抬頭,看向鸞車上那個雍容美艷的女子。
紅唇緊抿,美目微張,面上全是怒色。我越加不解。
“池淺,你可知罪?”
我一驚,如實回答,“池淺不知,所犯何罪?”
“啪……”
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我不敢出聲,只暗自回想,可有做錯什么事!
“池淺,你看看這是什么?”
王母手一揚(yáng),眼前瞬間多了一堆……
碎片?
玲瓏剔透,那是,我看守的玉骨破碎成渣……
怎么回事?玉骨怎么會碎?昨夜只有我和云殤兩人……
云殤?
不可能,云殤怎會害我?
可是,那地上真真切切是碎掉的仙物,玉骨。
“池淺,你還有何話說?”
我甫頭,“無話……可說!”
王母猛地一掌劈來,身后的桃花屏風(fēng)瞬間破碎。
“那你可知,玉骨破碎,要如何才能重生?”
“我知道,用我之仙骨,以我之經(jīng)脈,再滋以仙血,置于冰河之底百年,才方可重生!
王母怒意終是有些消退,嘆了聲氣,“池淺,你在我身邊幾千年,從未犯過錯,這次究竟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呢?我自己也不清楚。
云殤,想起這個名字,我心里有些不安。
玉骨遇水即碎的事我只告訴過他,而昨夜只有我們兩人……
云殤,我不敢細(xì)想。
“娘娘,是池淺大意,犯此死罪!蔽沂滞笠环浦兴矔r多了一把銀色寶劍,“今日,必還娘娘仙物玉骨。”
然而,劍未近身便被一股大力彈開,隨后,一個紫色身影飄忽而來,落在我面前,將我一把拉起護(hù)在身后。
“娘娘,小仙求娘娘放過池淺,所有罪過都由我一人承擔(dān)!
我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云殤,到底是不是你?如果是你,那此時這樣又有什么意義?
王母見云殤突兀出現(xiàn),又見他護(hù)我在身后,當(dāng)下明白過來,大怒,“云殤,天界重地,豈容爾等私情?”
云殤拽著我立即跪下,“玉骨即碎,只要仙骨,仙血,仙筋三者合一便可,哪個人的,似乎并不重要。所以,小仙懇求娘娘放過池淺!
王母怒意俞深,紅唇輕啟:“你和池淺誰都該罰!
云殤身體一僵。
我伸手拉拉他,示意沒關(guān)系。
下一刻,本被彈出的劍卻如風(fēng)掠來,刺入云殤體內(nèi),仙骨即刻破體而出,而后,他雙手一翻,劍也跟著游動,他體內(nèi)筋脈也在略隱略現(xiàn)中帶著一絲血色游弋而出。
我來不及阻擋,眼睜睜看著他剔骨抽筋,如殘枝枯葉般倒了下來。
我忙伸手,將他接入懷里。
云殤抬手,撫去我滿面淚漬,“池淺!”
“嗯!”我應(yīng)他一聲,眼淚又落下來。
他向我展顏一笑,回頭對著王母道:“娘娘,我用我生生世世的不老時光和情愛歡喻,以及入六道受輪回之苦來換她的安然無恙。”
我一驚,用力抱住云殤,“不要!
云殤笑,“池淺,你哭的樣子不好看!睆(fù)而又垂下眸,“對不起!”
他就那樣在我懷里消失,連魂魄都沒有留下。
我愛的那個人,留給我的最后三個字是:對不起。
為什么對不起?是負(fù)了約陪不了我以后時光,還是弄碎玉骨讓我們落得如此下場?一切的答案都沒有給我,怎么可以就那樣離開?
“王母”我回身重新跪在王母身前。
云殤說的沒錯,玉骨重生,只要仙骨、仙血、仙筋便可,哪個人的并不重要,此時,王母早已將那三樣?xùn)|西收好,面上也緩和了不少。
至于云殤,那個甘愿入六道的南天門統(tǒng)領(lǐng),對王母而言,不過是重新升遷的事罷了。
“我要去凡間找云殤!
王母聲音一冷,“怎么,你也要入六道輪回嗎?”
“不”我抬頭望向王母,“不入六道,不墮輪回,就以現(xiàn)在的身份模樣,出現(xiàn)在他面前,問他一件事!
王母長袖一揮:“凡間斷不讓你去,你要知道,私生情愛,得受百年雷火之刑。你若敢棄天條不顧,私下凡間,本宮定讓你生生世世死于云殤之手!
后來,我還是私自下了凡間,百年雷火之刑未受,王母也未派人捉我回去,我如愿以償?shù)搅朔查g,卻也不出意料,幾生幾世都死在了云殤手中。
第一世,云殤是人間帝王,他外出圍獵那天,我化為原身躲在一大石后偷偷看他英姿颯爽的模樣。
還未來得及和他相遇,一尾黃金渡成的箭羽疾速而來,生生穿過前面大石,刺入我腹部。
有人聚集在我身邊。
“恭賀陛下,是一條雪色小白狼!
我抬眼望去,馬上的男子一襲秀滿飛龍的黃色錦袍,眉眼如畫,長發(fā)在身后張揚(yáng),如一副墨色水簾。此時他目光凝著我,眼里皆是陌生。
“放了它吧!”
云殤丟下這句話便打馬而去。
周身像是被抽去力氣一般,我慢慢伏在地上。
葉迦就在那時出現(xiàn),溫柔地抱起我,將沒入我腹內(nèi)的箭羽取出,替我療傷。
眼淚終于落下,我抱著葉迦手臂大哭,“為什么云殤不認(rèn)識我?為什么?他怎么可以忘記我?”
葉迦沒回答,只伸手將我擁入懷里,緩緩道,“沒事了,沒事了!
那嗓音似乎是縹緲的煙霧,瞬間就躥入我心里。我想抓住,卻又無跡可尋。
第二世,云殤是權(quán)傾朝野的宰相。
他少年得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我化為人身,與他在煙雨茫茫中相遇。
他說,我像極了江南女子,為了我一身江南煙雨,覆了天下也情愿。
后來,他確實覆了天下,確實與我有關(guān)。
但,卻是他跪在我面前,求我成全他和另一個女子。
替她入宮,侍奉皇上。
我如他所愿入了宮,他卻怕我泄密,將一枚毒丸穿過重重宮門,送到了我面前。
我大笑不止。
云殤,你當(dāng)真如此薄情寡義嗎?你以為,單憑一顆人間毒丸,就能致我于死地?
我賭氣般拿起毒丸送入口中,卻立刻感覺不適,五臟六腑似碎裂般的疼,嘴里竟也有鮮血溢出。
“傻丫頭!币宦曒p語傳來,我被擁進(jìn)一個熟悉的懷里。
“葉迦……”我一張口,鮮血又溢在嘴邊。
葉迦伸手,擦去我嘴邊血跡,又將一顆丹藥喂給我,“這是玉清散,可解你體內(nèi)毒素!
我慘淡一笑,手繞上他的脖間,“帶我走吧!
葉迦細(xì)長的桃花眼一瞇,淡淡道:“好!”
等等,我又試了試葉迦脖間,那里充斥著的,竟全是妖力,仙氣全無。
“葉迦,你……你的仙骨呢?”
“哦!仙骨啊……”葉迦毫不在意地笑,“仙者不可私入凡間,而我要來找你!
我突然不敢繼續(xù)聽下去,可他的聲音仍在繼續(xù)。
“那仙骨,不要也罷!”
我愕然,無言以對!
這個位高權(quán)重的天界第一美男槐仙,這個陪我看遍滄桑,把酒言歡的葉迦,這個不言不語在我身邊千年如一日的大哥哥,今日,為我剃去仙骨,淪為妖道……
我終是負(fù)了他。
可是,云殤……
千年萬年,他終欠我一個答案。
第三世……
第四世……
第五世……
……
我甚至不知道過了幾世,唯一清楚的便是,云殤忘卻前塵,與我形同陌路。而我,生生世世皆死于他之手。
他次次傷我入骨,葉迦次次救我于水火。
而那么多次的死亡中,我記得有次受傷最重:一把玄鐵寶劍,從胸前沒入,直直穿過心臟。
我記不清那是怎樣的場景,記不清云殤那時的身份,亦記不清是何種緣由讓我受此一劍。我只記得,心臟停止跳動,全身血液凝住的那刻,葉迦飛身而來,心疼地?fù)碜∥,一字一句:“池淺,夠了吧!整整十世,你所受的劫難與疼痛,早就還清了云殤的情深義重!
“情深義重?”我閉目,“是冷漠無情吧!”
他用生生世世的不老時光和情愛歡愉,以及入六道受輪回之苦來換我的安然無恙。卻不知道,我生生世世的苦楚與劫難全拜他所賜。
云殤,如果早知道是這個結(jié)局,你當(dāng)初還會不會如此?
應(yīng)該不會吧!
葉迦聞言,緩緩松開我,撫上我血流如注的胸口,“這里,很痛吧?”
我終是落下淚,“痛,很痛……”
痛的像要死掉一樣,不,不是像,是真的要死掉了。
利劍穿心而過,就算閻王都不讓我死,我也非死不可。
可是……
葉迦,他擁著我笑,然后面不改色,生生從自己胸膛里拿出了一顆心臟,舉到我面前,“池淺,這是我的桃木心,它不僅能讓你起死回生,還可在危機(jī)時刻護(hù)你周全!
我驚的說不出話來。
直到他為我換上桃木心,我才恍惚而醒。
“你這是將心給了我?沒了心你怎么辦?”
葉迦滿臉笑意,“無礙,我是槐仙,只要有內(nèi)丹在,心隨時都能生出來!
“葉迦~”我凝住他狹長的紫眸,“我何德何能,要你如此對我,如此傾盡所有?”
“因為……”他伸手捧住我的臉,“你是池淺啊!”
葉迦笑的妖嬈而誘人,我突然就在那個微笑里沉了下去。
再次醒來時,我忘卻一切,叫葉迦樹妖,以為自己只是個修煉了幾百年的狼妖。
所有記憶一瞬間想起,我渾身顫抖,心底的疼痛絲絲蔓延。
葉迦更用力地抱住我。
我抬眉望了眼那個已消失的紫色身影,落下一滴淚。
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為你流淚,最后一次見你,最后一次死在你手里。我累了,那個問題也不想問了,答案也不想知道了。
所有執(zhí)念了不該執(zhí)念的都是錯。
我悠悠一嘆,起身抱住葉迦,“葉迦,帶我回家吧!以后再不入這塵世了!
葉迦身體一僵,隨后更緊地?fù)碜∥,許久才道了句“好!”
“葉迦,我哪里比不上池淺?她有什么好,為何寧愿為她傾盡一切!
葉迦松開我,微笑看向蛇妖,“你哪里都好,只是你不是池淺!睆(fù)而又嘆,“紫煙姑娘,千年之前和我遇見,是你最大的劫難,F(xiàn)在,也該消了!
那個被葉迦喚為紫煙的蛇妖,身體一顫,望我一眼,終是轉(zhuǎn)身,跌跌撞撞地離開。
葉迦低眉,眼角渲染上笑意,“池淺,回哪個家?”
“自是你我的家!”
《后記》
池淺終是和我一起回了北漠。我們一起在那里養(yǎng)花種草,過的恬靜而愜意。
我能感覺到,池淺越來越黏我,越來越離不開我,很多時候,她總是喜歡臥在我懷里,聽我講上古年間的一些故事,好笑時她撫掌而樂,悲情時,她也會落下淚來。
我也會跟她講我未成仙時,遇到的一些妖物朋友,以及成仙后,在天界一些有趣時光。
我跟她說好多好多事,她想聽的,我?guī)缀跞几f。可是,有些事,有些話,我卻永遠(yuǎn)都不會跟提起。
比如,她要離開天界的那天前夜,是我變?yōu)樵茪懩,與她舉杯長醉。而在她醉去之后,碎了玉骨。
比如,我為她在天界受百年雷火之邢,以千年靈力為價換她在人間自由。
比如,在凡間的那千年里,她和云殤的每次相遇,都是我一一策劃。而在云殤狠不心去傷池淺時,我便施法讓他傷她。
再比如,有了我桃木心的人,便一心一意,只鐘情于我。
也許,是我愛她入骨,才如此機(jī)關(guān)算盡,將她套入這場局中?刹还茉鯓,我終還是擁她入懷,一起看盡繁華。
那仙界高位,不老時光,剔骨之苦,挖心之痛,幾千年的等待,在她抱住我,對我說“回家”的那刻,都無足輕重了。
那些過往的疼痛與謊言都將如云煙飄散,剩下的,只是我與她的細(xì)水長流。
現(xiàn)在,我們伉儷情深,只余現(xiàn)世安穩(wěn)。
@我是涼木汐,我有一壺酒,足以慰風(fēng)塵。如果你有故事,就坐下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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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仙界高位,不老時光,剔骨之苦,挖心之痛,幾千年的等待。
在她抱住我,對我說“回家”的那刻,都無足輕重了。